第二章 怪招
毛猛頭上已沒有了羽毛。
──失去了羽毛的他,同時也失去了面子。
卻有一張脹紅了的臉!
追命笑道:「有些話,還不是人人都說得的。」
毛猛怒極:「你……你……!」
他剛才只覺眼前一花,他以為追命要攻襲他,連忙出招護住自己身上各處要害,封死自身各路破綻,卻沒料追命只一伸手奪去自己頭上的羽毛,已翩然身退。
這使他栽上了一個大斤斗。
──更令他震訝的是:大將軍、於一鞭、溫辣子、溫吐克、三十星霜、七十三路風煙、暴行族各好手,竟無一人前來助他。
大家都好像覺得事不關己。
所以也己不關心。
大將軍道:「好快的身法!」
追命又一口氣喝了幾口酒。
鐵手知道自己這個師弟已全面備戰。
──他的酒喝越多,鬥志越盛。
酒就像是火和鎚子。
這時際,追命就像一柄燒紅的鐵。
三樣合一,他就會成為鋒利的劍。
大將軍又道:「可惜,你那一晃身之間,上、中、下脘,還是有四處破綻。不過,我並沒有出手,可知道是為什麼嗎?」
追命嬉笑道:「因為你懶。」
大將軍冷哼道:「是因為我要給你最後一個機會。」
追命道:「哎,終於等到最後的機會了。你常常說給人機會,其實都是替自己製造機會。我剛才的確是有三處要穴露出破綻來,但你看得出卻不等於能製得住我,我夠看得出你的要害來,但能不能打著,又是另一回事了。」
大將軍怒道:「你這叛徒,不知好歹,你已失去所有的機會了!」
追命道:「我是到你帳下卧底的,從來沒對你效忠過,所以不是背叛你。」
大將軍十指駢伸,撮如令牌,收於腋下,狠狠地道:「好,我先收拾你。」
鐵手上前一步,雙掌合攏,在胸前交肘而立,向追命道:「罵架你先開口,打架我先動手。」
追命笑道:「酒我已經喝了,火是我撩上來的,哪有這等便宜事。」
鐵手道:「你還是得聽我的。」
追命笑啐:「為什麼?」
鐵手道:「因為說什麼我都是你師兄。」
兩人大敵當前,仍爭先動手,而且依然輕鬆對應。
大將軍看在眼裡,心中就狂烈地想:這種人材該是我的!這種人材應當為我效命!!這種人材我怎麼沒有?!
──可惜的是,一旦人材加入成為他的奴才,他就不再當對方是一個有才的人,反而易忌對方之才,常找藉口加以壓制或消滅。
如此下來,好處也有:至少大將軍仍只有一個,地位絲毫沒有動搖;壞處也一樣存在:他手上真正有本領而為他效死的人,卻並不多見!
大將軍道:「一起上吧,省得打不過時才又找藉口插上一手。」
他哂然道:「反正所謂俠道正道就是這樣子,受人敬仰時故示正直,要爭出頭時便無所不用其極。」
他的用意是激將。
鐵手嚴正地道:「你放心,我們就恪守武林規矩,單──」
話未說完,追命已截道:「單挑只斗您的部屬。但你是名動天下威震八表的大將軍,咱們只是小鷹犬,一個打你一個,還真是看不起你哪!」
大將軍嘿了一聲。
(好傢夥,竟不受我這一招!)
卻聽在旁的溫辣子忽道:「這規矩有些不合。」
溫吐克即隨機而問:「卻是如何不合?」
溫辣子道:「凡是兩軍交戰、雙方交手,哪有一發動就是主帥先行出襲的!」
溫吐克道:「那該怎麼辦?」
溫辣子道:「當然是先鋒、副將先行出陣了。」
毛猛聽著,似是吃一驚,指著自己的鼻子張大了口:「我……」
溫吐克知機:「要是副將不濟事呢?」
溫辣子道:「那咱們是來幹啥的?」
溫吐克道:「不是來助拳的嗎?」
溫辣子道:「助拳,不正是咱們的本份嗎?現在不上這一陣,替大將軍唱唱道、跑跑場、省省力,咱們就算白來這一趟了!」
溫吐克吐了吐舌頭:「這樣說來,似有道理。卻不知你先上還是我先上?」
溫辣子道:「在『老字號』里,輩份你大還是我大?」
溫吐克不敢怠慢:「自是你大我小。」
溫辣子悠然道:「這樣的話,你說呢?該你先上陣還是我?」
溫吐克居然道:「我比你小,該你保護我的。」
溫辣子卻說:「我比你大,應為你壓陣,留待後頭為你掠陣,應付高手。」
溫吐克還是說:「不行。做小的沒理由拔了頭籌,占長的便宜。」
溫辣子仍道:「怎可!老的應該禮讓小的。」
他們竟如此當眾「禮讓」了起來。
互相推卸,也各自推辭。
追命看了一陣,低聲問鐵手道:「這兩人使的是怪招。」
鐵手沉重地點了點頭:「這也是對怪同門:『老字號』溫家的人都不可小覷。」
「你留存實力。我先打這兩陣。」
「不,既要留待實力,對付大將軍,就各打一場。」
「那也可以,但我要斗溫辣子。」
「為什麼要由你斗他?他似乎要比溫吐克難纏。我聽說他的毒叫做『傳染』,是用毒百門中至難防的一種極歹毒手法。」
「我擅長的是輕功,可以避重就輕。你的內功待會兒還要與大將軍的『屏風四扇門』硬拼,你一定要穩住大將軍的攻勢,咱們今天才有生機。你若在溫辣子身上消耗太多真力,那才是誤了你我!再說,溫吐克的毒也不易斗,聽說他善使『瘟疫』,你得小心才是。」
「……」
忽聽大將軍揚聲問:「你們已商量定出結果了?要是投誠,我還可以考慮。」
追命一笑:「說實在的,東家的,跟你也算有些時日,你說的話我還真不敢信呢。一旦棄戰,也必為你所折殺,還不如力斗至死,還落得個痛快!」
大將軍摩挲著光頭,笑盈盈地嘖說:「嘿嘿,你未戰先言身亡,出言不吉,恐怕今晚都難逃一死了。聽我的話,降了吧。」
追命反而勸他:「大將軍,你想殺人不動兵刃,也省了吧,天下哪有這等便宜事?」
大將軍臉孔搐動了一下,兩隻鬼火般的眼神盯著追命,好一會兒才道:「崔略商,如果你落在我手裡,必會死得很難堪。」
追命也沉重地點點頭:「我知道。所以我盡量不落在你手裡就是了。」
大將軍胸有成竹地道:「但你們決不是我的對手。」
追命也認真地道:「萬一我敗了,先求自戕就是了。」
大將軍瞳孔收縮,「要擒住你而不讓你自殺,這才是件不容易的事。」
追命忽道:「小心。」
他是對鐵手說的。
鐵手一惕:「什麼?」
追命疾道:「他這樣說著說著的時候,很可能會突如其來地作出攻擊。」
鐵手沉著地道:「我知道。我防著。當蛇要突噬的時候,我也正等待機會擊打在它的七寸上!」
大將軍忽道:「誠意。」
他這無緣無故、無頭無尾的一句,宛似一記怪招,讓人不知所措,難以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