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陰招
陰招比毒招更可怕。
毒招只毒。
陰招卻比毒招更難防。
溫吐克已倒了下去。
他至死還瞪著眼。
他不相信他竟就這樣死了。
然後就死了。
──也許,還來不及知道自己死就死了,也是一種「安樂死」,總好過長期病卧、受盡疾病衰老的折磨,才奄奄一息的死去,「突然死」雖然意外,而且不甘心,但也死得快、死得舒服。
不過,溫吐克畢竟是溫家好手:
──他死前仍噴出了「血毒」。
驚退了大將軍。
溫辣子沒有馬上死。
──雖然他的脖子已給扭到後背來,但他居然仍說得出話來:
「……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語音甚為乾澀。
「因為你們既屬於『老字號』的人,就無心無意要幫我『大連盟』,遲早必生二心,留有何益?」大將軍居然神色不變。像做了一件日常生活里洗臉剔牙嚼花生一般的平常事兒,「而且,蘇師爺已跟我說了,你們來得這麼遲,不僅是沒誠意要助我對抗四大名捕,主要目的還是想和我交換那秘密法子!但你不先說,我也不先告訴你。這法子,你有,我也有。不過,我已探得在『老字號』也只有你曉得,所以,我不妨殺了你,雖不知曉你的法兒,但只要滅了口,就剩下我的法子,誰也奈不了我何了!」
他哈哈笑道:「剛才我觀戰了那麼久,終於認準了你們的弱點和破綻,這才能一擊得手,而且一箭雙鵰,一石二人,還可以嫁禍給四大名捕,使老諸葛又多上了門溫家強敵!」
溫辣子喘息著道:「你……枉你為……大將軍……一盟之主……這種背信棄義的事……都做得出來……」
大將軍像聽到天底下最可笑、好笑、值得笑的事一般大笑道:「就因為我是一盟之主,也是主帥大將軍,還是山莊莊主,我才一定要做這種事──否則,就是別人對你做這樣子的事了!」
這陡變發生得委實太快。
連鐵手和追命都不及阻止。
──事實上,他們也斷斷意想不到,大將軍在未向他們出手之前,竟會向自己人下手的。
而且出的正是陰招。
下的是毒手!
他們目見,也不寒而悚!
他們更認清楚了眼前的敵人。
那不是人。
而是禽獸。
「虎毒不傷兒」,但大將軍殺恩人、殺子、殺友,連老婆夫人宋紅男都不知給他擄到哪兒去了!
楊奸也不禁變了臉色;他看著地上溫辣子和溫吐克的骸首,也不免微微顫抖。
大將軍斜睨著他,唇角彷彿也有個傾斜的微笑:
「你怕?」
楊奸還未回答,於一鞭已發話了:「將軍,你請蘇花公老遠把『老字號』溫門幾名好手好不容易地請了過來,卻是這樣殺了,這,有必要嗎?」
大將軍哂然道,「你這樣問,那就錯了。試問人與人之間的鬥爭,有哪幾件是必要的?大家其實可以有飯吃,有房子住,有妻兒子女,那不就很好了嗎?又何必出兵打仗、征戰連年呢?可是仗還是照打,弱肉強食,大國擁有無限土地,還是并吞小國。其實豈止於人與人之間相爭如此!海里的大魚也不又吞食小魚,天空飛鳥也不一樣食小蟲!人不止殺人,人也一樣放火燒山、燒房子,見飛禽走獸都殺,不一定為了禦寒充饑。人殺人害人從來不問情由,只為心快,『莫須有』本身就是理由。」
於一鞭板著臉孔道:「可是,嶺南廣東『老字號』也不是等閑之輩,他們人多勢眾齊心協力,你又何苦去捅這個馬蜂窩?」
大將軍用粗大的拇指指著他自己粗大的鼻子,粗聲大氣地道:「不是我先捅他們,是他們先捅我。」
看他的神情,他沒用下身粗大的陽具指向於一鞭,已算很客氣的了:「你問他看看:他們擺明了是來跟我助拳的,但溫情一上陣就放鐵手出『朝天山莊』,溫小便則劫走了我夫人,溫吐馬還去阻截蘇花公對付冷血──你說,這些人不俟他現在老老實實的時候殺,難道等他不老實的時候才給他宰了嗯?!」
鐵手和追命不禁都不約而同地望向楊奸。
楊奸垂下了頭:
話是他說的。
因為已到了危急關頭。
──他不認為憑鐵手和追命二人之力,就能應付了大將軍和大將軍麾下的一眾高手!
於一鞭鐵著臉色道:「他說的你就相信?!」
「寧可殺錯,不可放過;」大將軍齜著白森森的牙齒,森然道,「殺過一萬,總好過放錯一個。──何況,殺這些姓溫的傢伙,傳出去之後,是四大名捕下的手,不是你我……他們不正是千里迢迢的趕來幫我們對付這些吃公門飯的鷹犬嗎?讓嶺南溫家這族跟諸葛小花這六扇門的祖師爺去拼個你死我活吧!」
於一鞭嘆道:「大將軍,你最近殺氣實在是太大了。『屏風四扇門』這種武功,就算是絕世之材,每一扇門的功力也得要練一甲子方可──」
大將軍臉色一變,叱道:「六十年?!那我練完『四扇門』,豈不是要練到兩百四十歲!你能活到那時候看我練成嗎?」
於一鞭仍沙啞著聲音道:「可是大將軍你已練到第三層了啊,加上你的『將軍令』,已足可天下難有匹敵了,何苦硬上第四扇門,徒惹魔頭反啖,引火燒身,以致戾氣發作,不可收拾,一至於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