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是你倒
一個青年,雙眉斜飛入鬢,臉白驚人,腰畔上的劍鞘十分講究,裹著厚絨。
黑色勁裝,系著花色斑爛的大披氈。致使在月光和火光掩映中,他的影子比他的人碩大三倍。
仔細看去,他只是一個很冷、很瘦、很伶仃的年輕人,予人也是很瘦、很冷、很伶仃的感覺。
再看個仔細,原來他也不甚高大,只是因為站在椅子上,所以一時才看不出來。
那人冷哼道:「你看什麼!?」
冷血道:「我不認識你。」
那人道:「我認得你;你是冷血。」
冷血道:「既然我不認識你,你沒理由要殺我。」
那人道:「老虎搏鹿之時,梅花鹿也不認識那位虎大爺。」
馬爾、寇梁剛才死裡逃生,看清楚來人,驚叫道:
「他是冷斗兒。」
「『鐵裙神魔』冷斗兒!」
聽了這名字,冷血倒是納悶。
「他並沒有穿裙子。」
馬爾道:「那是他的披風,他在披風飛舞出腿出劍,使敵人如罩裙中,避無可避。」
寇梁道:「他還有個哥哥,在傅宗書手上當將軍,叫做「神鴉將軍」冷呼兒,兩兄弟魚肉百姓,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冷斗兒雙眉一剔,怒道:「胡說,我哥哥是我哥哥,我是我!怎麼人們老是把哥哥的賬往弟弟頭上栽。!」
冷血道:「好,你哥哥的事,不關我事,不過咱們往昔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什麼要殺我?」
冷斗兒尚未答話,愛喜已說:「他是為了我,是我叫他來殺你的。」
冷血登時說不下去。
馬爾不屑的道:「冷斗兒這種人也會為人賣命!?」
「不為人,但可以為了女人。」冷斗兒滋滋味味的說,「她已給我玩了一次,她還值得一玩再玩,所以總得要付點代價。」
「還有一個原因,」冷斗兒說,「我姓冷,你也姓冷,我們都在江湖上闖蕩,我們之中只能活一個,不然,我就不叫冷斗兒。」
冷血喃喃地道:「幸好我姓冷,要是姓李姓張姓王,天天非都得斗個你死我活不可了。」
冷斗兒剔眉怒叱:「冷血,今天不是你倒,就是──」
噌的一聲,冷血已拔劍。
劍抵在冷斗兒咽喉上。
然後一字一字說了兩個字:
「你倒。」再一字一字一字的說了三個字,「不是我。」
冷斗兒蒼白的臉己掙紅了。
他咬牙切齒,迸出三個字:
「我不服!」
「好,」冷血道,「你不服,我要你服。」
「霍」的一聲,劍自冷斗兒喉上疾收,他把劍插在桌上。
劍柄兀自嗡動不已。
冷血手上已沒了劍。
冷斗兒馬上拔劍。
冷血也拔劍。
他拔的不是自己的劍。
而是冷斗兒的劍。
兩人左、右手爭拔一劍,騰出來的手已對拆了七招。
七招過後,冷斗兒陡然頓住。
臉如死色。
他的咽喉又給劍尖抵住。
他自己的劍。
這時,全場都靜了下來,鴉雀無聲。
冷血峻的問:「你,服不服?」
冷斗兒搖頭。
就算他的喉嚨抵住了鋒利的劍,他仍是搖得那麼用力,以致脖子上多了兩道深深的血痕。
血水淌落。
滲濕了劍鋒。
「奪」的一聲,劍飛摜而出,穿過柱子。那把劍的劍穗兀自在冷月下顫動不己。
冷血空手對著冷斗兒。
冷斗兒呆了一呆。
只不過是呆了一呆。
馬上,他就化作一片雲。
飛雲。
飛卷的彩雲。
他在飛旋中出腿。
冷血望定著他。
望定著炫目的飛雲。
然後出掌。
五指緊駢,掌如劍。
「掌劍」。
這一劍,格在對方足尖上,登登二聲,冷斗兒靴尖彈出兩柄利刃,同時折斷。
冷斗兒像一塊大雲般飛起。
冷血的掌發出了劍光、陡追而起,
冷斗兒落在柱后,拔劍,急刺。
冷血之「劍掌」頓也不頓,哧地刺穿了巨柱,抵住冷斗兒喉核上。
這時,冷斗兒刺出的劍,離冷血胸膛約莫還有四寸。
冷血頓住。
冷斗兒的劍也沒再往前刺。
「我說過,要打下去,」冷血冷冷地道:「是你倒,不是我倒。」
冷斗兒開始淌汗。
他聽到自己體內彷彿有什麼東西給擊碎了、摧毀了。
冷血緩緩的拔出了手掌,五隻手指,一隻一隻的放鬆開來,他輕甩指尖沾血,向愛喜道:「你不必再找人來殺我了。能答應你這樣做的,也不見得能殺得了我……」
愛喜鄙夷的瞄了臉無人色的冷斗兒,道:「他是殺不了你。可是總有人殺得了你。」
只聽一聲狂吼,冷斗兒的劍(本來離冷血只有四寸,冷血收回了劍掌,可是他並沒有收回劍鋒),已刺向冷血。
噗嗤一聲,刺中了。
刺進去了。
冷斗兒喜極大呼道:「你狠?你狠!?你夠我狠!我說過,不是你倒,就是我倒──」
所以他就倒下了。
仰天倒地。
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