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金弓射月
冷颯的寒風呼嘯著劃過空中,雪花鵝毛似的飄落,那個倒地死去的年輕道人僵卧在雪地里,將那白皚皚的雪地染紅一片,鮮紅的血液立時凝結成塊……
少林三羅漢身形一現,六道如電的目光全都聚落在回天劍客石砥中身上,令人懷疑這三個出家苦修的僧人臉上怎會露出如此兇惡之色,顯得那麼猙獰。
石砥中望著死去的崑崙弟子,心頭突然湧出一股莫名的悲憤,他緩緩收回目光,冷煞地逼視在少林三羅漢身上,三羅漢通體冷顫,各自倒退一步。
回天劍客石砥中冷漠地道:「三位高僧和崑崙有何深仇大恨,非要做出這等趕盡殺絕的事情!」
那三個少林高僧臉上同時泛起一陣抽搐,恍如非常痛苦一樣,只見當中那個濃眉環目、身披灰色僧袍的老和尚低喧一聲佛號,向前跨進一步。
他低沉有力地道:「貧僧木珠來自少林,奉掌門之命務必擒下這個從崑崙逃出的小道。」
石砥中心頭劇烈一顫,頓時那不詳之預感湧上心頭,他訝異地「哦」了一聲,腦海中疾快忖道:「崑崙、少林,這兩大門派難道發生什麼事故!」
他未等忖念消逝,臉上倏地一寒,冷冷地道:「貴掌門也太剛愎用事了,崑崙弟子做了什麼樣的大事值得少林三大羅漢親自遠涉關外,萬里追蹤而非致對方於死命不可,貴掌門是否也來了?」
木珠大師雙手合什,低低喧了聲佛號,又道:「崑崙和少林兩派之事恕貧僧無法奉告,敝掌門已遠在崑崙,此刻還沒有來關外的打算。」
東方玉這時一臉憤色,他冷哼一聲,大笑道:「殺人償命,血債血還,你們既然殺死崑崙弟子自然亦得拿命相抵,尤其是這種趕盡殺絕的事情,根本不該發生在名門大派之間……」
木珠大師和其他兩個僧人,讓東方玉犀利的問話責備得神色同時大變,俱怒視東方玉一眼。
木珠大師冷冷地笑道:「崑崙弟子夜郎自大,妄想以單薄之力和少林過不去,像此種蠻橫之徒,貧僧縱然不追殺,他也會……」
「哼!」石砥中冷哼道:「你說什麼?一個出家人竟敢說出如此惡劣的話,少林寺雖然盛名在外,但如果貴寺通通是像你這樣不講理之徒,天下豈有公理!」
少林三大羅漢被回天劍客石砥中數落一頓,臉上俱露出憤愾之色,兇惡無比瞪著石砥中。
石砥中從沒料到一個出家人會如此兇狠好鬥,不禁對這三個身人佛門出家苦修的僧人大生反感,一種不屑的笑意自嘴角上漾起,冷冷地笑了一笑。
凝立在木珠大師左側的那個少林僧人見回天劍客石砥中竟敢輕視名傾四海、盛譽遠播的天下四大佛寺之一——少林寺,登時怒氣沖沖走了過來。
他長劍斜斜一指,沉聲喝道:「施主不把少林寺放在眼中,顯然是存心與我少林寺為敵,貧僧身為少林弟子,本著衛道之心,先向施主討教幾招。」
他這時雖然憤怒已達到極點,但由於多年苦修始終沒有做出過分的舉動來,話音甫落,劍尖已斜伸而出,在那鋒利的劍刃上泛射出一股冷寒的光芒。
石砥中微微一笑,臉上濃濃地布上寒霜,他身形輕移,向前連走出三、四步,深吸口氣,道:「如果你認為任何事情惟有以武力解決的話,在下只好陪你走幾招。」
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為何今日脾氣會這樣好,連崑崙派弟子被殺死都未引起他的殺機,其實原因很簡單,石砥中對誤殺西門婕之事猶未淡忘,不敢再輕率做出魯莽之事來,並且石砥中對名重武林的少林寺頗為敬仰,深信少林寺此舉必有其它原因。
東方玉身形一晃,大聲道:「石兄,這個禿頭交給我啦!」
天龍谷世代相傳,威望之盛不下於當今武林任何一派,無形中養成東方玉高傲的性情,實在看不慣少林三大羅漢盛氣凌人之勢,所以昂然走了出來。
木慧正在凝神運劍,陡見東方玉閃身而出,驟然看見這少年身法靈巧,僅是肩頭微微一晃,便已到了自己身前,不覺心頭劇震,對這豐朗如玉的少年打量不已。
木珠大師神色大變,詫異地道:「這位少俠……」
東方玉冷哼道:「我是東方玉。」
木珠大師啊了一聲,驚道:「原來是天龍谷少谷主,天龍大帝東方老英雄乃一代宗師,敝派對令尊仰慕已久,望少俠……」
這一個佛門僧人雖覺東方玉言辭間甚為高傲,由於天龍大帝東方剛威名遠播,連海外三仙六隱人物都對他敬畏十分,不願結此強敵,給少林寺招來無謂的麻煩,因此對東方玉的態度和緩不少,臉上的怒氣也漸漸淡隱。東方玉斜睨了木珠一眼,冷冷地道:「這位大師不是想套關係吧……」
木珠大師臉色一紅,吶吶說不出話來,他雖氣得遍身抖動,濃眉深鎖,卻仍強自忍耐住了。
木慧長劍一抖,大聲問道:「師兄,我們少林寺何曾懼怕過誰來?」
木珠尚未答語,身旁的師弟木圓已忍耐不住,他氣沖沖一揮長劍,斜斜指向東方玉,對木慧道:「少林寺天下一方何曾畏懼過誰?」語音稍斂,冷冷望向東方玉,又道:「天龍大帝雖是頂尖人物,可是單憑施主這句話還嚇不倒少林寺,施主年紀輕輕便不把少林人物放在眼裡,貧僧可還是第一次遇上……」
東方玉心憤少林三大羅漢殺死一個歲數極小的道人,存心要給三大羅漢一點顏色瞧瞧,神情冷漠地一笑,對著木圓道:「你如果不服氣盡可上來,多費唇舌也沒意思。」
木圓深吸口氣,身子方動,木慧已大叫道:「貧僧一個已經夠了,何須我師弟出手!」
他一抖長劍,在空中連著幻化出幾個冷寒的劍圈,寒颯的劍氣層疊射出,撩空一劍向東方玉的左肩刺來。
這一劍快速迅捷,部位之准,拿捏的正是時候。劍芒顫動,宛如羚羊掛角,不留痕迹,端是氣勢不同。
東方玉心頭大凜,步下斜移,腦海中疾快忖道:「少林寺能名揚天下,曆數百年而不哀,端是有不少能人,單單木慧這劍就可顯出少林的功夫不容忽視……」
他深得天龍大帝東方剛武功真傳,見木慧揮出這一劍迅捷有餘,剛勁不足,便知這個僧人在劍道上的功夫不深,他朗聲大笑,右拳筆直搗出。
這一拳可說是羅盡天下拳法之大成,那伸直的拳頭在空中一晃,穿過閃動的劍幕直擊而去,非但避過木慧的那一劍之危,還可趁勢攻敵。
木慧在少林木字輩中也算是傑出人物之一,所見過的奇人奇士可說不在少數,但是從沒有遇過誰能夠以拳當劍,在一招不及之下,反而失去了主動的地位。
他駭異地一愕,在炯炯目光里閃現出詫異的神色,他急忙收身向左側一躍,劍刃陡地一跳,向上躍起三寸,在空中轉一大弧電閃射出。
東方玉冷漠地笑道:「好一招『金弓射月!」
這「金弓射月」本是少林七十二路達摩劍法中的絕學,尋常人在這強大的劍式下,雖然能躲過劍尖穿臉的厄運,但絕不能避過劍刃削肩的一轉,木慧深感對手太強,迫不得已施出少林僧人不輕易施出的七十二路達摩劍法。
東方玉只覺劍氣襲體,壓力奇大,他左手虛晃一拳,突地化拳為掌凶向疾劈而落的劍刃上拍去。
「啪!」一聲輕響,劍身陡地一震。
木慧已覺手心一熱,一股深厚的勁道白對方掌心吐出,他輕呃一聲,冷寒的長劍墜落在地上。
木珠和木圓兩人自見木慧施出七十二路達摩劍法中的「金弓射月」之後,臉上就同時變色,木珠惶恐萬分飄身躍來,急道:「師弟,你……」
木慧面上一片慘然,冷汗涔涔滴落,顫聲道:「師兄,我不是有意施出達摩祖師遺留下來劍法,剛才……」他連說了幾個「剛才」,始終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雙方在動手之時,木慧才覺胸前氣血沸騰,恍如有一道無形的壓力在壓迫他,在那神智一失的剎那!竟把師門不準輕易施出的劍法施展出來。木珠頓足長嘆道:「浩劫,浩劫,師門浩劫就在你這一劍上應驗了……」
要知少林門規謹嚴,歷代弟子對師門留下來的教條遺訓都不敢輕易違背,達摩祖師一葦渡江東來之後,傳下歷代絕傳的七十二種絕藝,尤以達摩劍法為劍道之最,是在他登道涅盤之時所領悟,後來寫於一塊竹簡上,告戒世人這種劍法絕不可輕使,否則必招奇禍。少林寺百年前無意間在藏經樓中發現達摩劍法,便告誡弟子,不準傳播出去,暗中將此招授於擔負少林寺守衛的一百零八個羅漢堂弟子,便是這「金弓射月」的由來。
木慧才學了這招不久,又因天生遲鈍不能將這招精髓領悟,僅知擺個架勢,故會失手敗給一代高手東方玉,饒是如此也把東方玉的衣衫削下一大片,連他也暗中驚出一身冷汗,如果木慧再施一招,東方玉縱是武功通神也得受傷或者死亡,可惜木慧僅會此一招而已。
木慧臉上掠過一片黯然之色,踉蹌走了幾步,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他因想到師門浩劫可能因此而生,暗中憂慮過甚,急得心血上涌,竟吐出一口鮮血。
石砥中驟見木慧施出那樣幻化無比的奇絕劍招來,心頭狂跳一陣,幾乎不相信達摩劍法竟會重現江湖。
他凝重地望著木慧,喃喃道:「達摩劍法,達摩劍法!」
他腦中陷於沉思,在似斷未斷的一縷思緒里,怎也思索不出達摩劍法何時曾出現江湖,而想不出自己曾經在哪裡見過有關達摩劍法的一段往事。
石砥中目光電射,望著木慧,問道:「你剛才施出的『金弓射月』是達摩劍法的第幾招?」
木慧痛苦地哼了一聲,大吼道:「這不干你的事!」
吼聲如雷,很快傳遍了冷寒的雪地里,在那白皚皚的雪地里突然出現四點淡淡的騎影,正向這裡移動。
東方玉冷笑道:「石兄,這禿頭不說,我自有辦法。」
他的話聲消逝了很久,沒見回天劍客石砥中回答,不禁一怔,他斜睨了石砥中一眼,陡覺心頭一震,只見石砥中臉色凝重地望著那四個淡淡的暗影。
蹄聲在冷颯的寒風裡清徹響起,漸漸現出三個身著袈裟的僧人,俱端坐馬上,在這三個僧人之後,緊隨著一匹雪白如銀驃悍大馬,在那馬背上馱著一個道人,他匍伏著身子,使人看不清他的面貌。
木圓歡呼一聲,道:「是師兄來了!」
東方玉神情奇異,輕輕對石砥中道:「怎麼?少林寺竟動員了這麼多高手!」
石砥中冷漠地笑了笑,目光已瞥向那個被縛在馬背上的道人,他見那道人面目生疏,不禁一怔,腦海中疾快忖思道:「這個人莫非也是崑崙弟子!」
這個意念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逝,急忙高聲道:「道兄,你可是來自崑崙?」
那個道人手腳被縛根本動彈不得,聞聲之後,兩道目光倏地落在石砥中身上,嘴裡啞唔喲竟然說不出話來。
東方玉瞪了那三人一眼,道:「他的穴道被點啦!你問也沒用。」
那三個僧人同時自馬上飄落下來,微露驚訝之色望了石砥中與東方玉一眼,暗中俱猜測不出這兩個男子到底是什麼來歷?
其中一個身材削瘦的僧人問道:「三位師兄,你們的任務如何了?」
當他的目光瞥及地上那個死去的年輕道人身上時,頓時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他回身就走,道:「好啦,兩個逃跑之人一死一擒,我等也好回去了!」
「哼!」石砥中驟見堂堂少林高手竟如此惡劣的對待崑崙門下,一股怒火從胸間直衝上來,他冷哼一聲,沉聲道:「給我把那個道兄放下來!」
那三個僧人同時一怔,沒有料到一個男子敢如此支使他們,俱露出憤憤不平之色,那個剛剛回身欲走的僧人大怒,右手已按上劍柄。
木珠向他一揮手,低喧一聲佛號,道:「施主不知根由,便如此對待少林弟子,貧僧這次來雁門關外,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你……」
「什麼?」石砥中怒叱道:「你竟敢阻攔我回天劍客石砥中!」
那三個僧人驟聞他就是力斗天龍大帝東方剛,血拚幽靈大帝西門熊的江湖後起之秀回天劍客,同時心神劇顫,就連木珠、木圓和木慧都不自覺地退後幾步,唯恐這男子突起發難。
那個四肢被縛的道人一見這男子便是他遠涉關外,走遍大漠所欲追尋的回天劍客石砥中時,臉上立時泛現一絲笑容,他嗯啊幾聲,急忙將頭連搖。
石砥中對那三個僧人沉聲道:「放下他來!」
這震徹穹空的一聲大喝,震得那些僧入耳中嗡嗡直嗚,有如金石崩裂似的重重敲進他們的心坎,那圍繞在道人身旁的僧入神色大變,各自戒備起來。
木圓冷冷地笑道:「辦不到,除非你有本事將我們六大羅漢擊敗。」
石砥中深吸口氣,身形如電拔了起來,我倒要看看誰敢阻攔我……」
他身法快速朝向那個被縛在馬背上的道人飛過去,木珠長劍一顫,身形如射而至,一劍斜斜劈出。
他怒笑一聲,喝道:「攔住他,攔住他……」
那三個僧人首當其衝,木珠話聲甫逝,他們已各自身形一分,紛紛掣出隨身攜帶的長劍,三道耀眼的光芒顫動而去。
東方玉輕叱道:「不要臉的禿頭,只會以多欺少!」
他見回天劍客石砥中穿插在這冷寒的劍幕里,登時一動身形,向木圓和木慧攻去,掌勁陡發,木圓和木慧各自被逼退兩步。
木珠曉得回天劍客石砥中功力非凡,在當今江湖高手中是頂尖人物,他劍化削為劈,大喝道:「施主無理取鬧,貧僧得罪了!」
這個佛門僧人功力深厚,他全身長袍隆隆鼓起,通體骨骼傳來一連串的密響,手腕抖動,劍芒如雨倒灑而出。
石砥中被四個少林高僧連環攻擊,心裡覺得有一股怒氣湧出,他暗中將功力運轉體內一匝,將那渾渾的勁力陡地進發擊出!
「砰!」一聲沉重的響聲傳來,只見最左側的那個僧人慘叫一聲,身軀立時被乎空擊了出去。
他身子在空中連翻幾個跟斗,尚未墜落地上,嘴裡鮮血直射,等他落到地上,已經氣絕而死。
石砥中斜掌劈死一個少林高僧,使其餘少林羅漢氣得身子直顫,同時大吼一聲,劍掌交加擊來。
木珠大師劍刃一挑,目眥欲裂,吼道:「石砥中,老衲跟你拚了!」
一曳袍角,劍刃陡地自偏鋒里劃出。一縷寒嘯的劍風尖銳的響起,圈圈劍光之中,如電劈出。
石砥中見這些少林高僧如此蠻不講理,登時一股怒火在臉上顯現出來。他冷喝一聲,步下輕移,右拳倏地揚起,左掌兜一大弧,對著自左右襲到的劍刃同時劈去。
木珠臉色大變,喝道:「快退!」
回天劍客石砥中趁著這幾個功力絕高的少林高僧人後退之際,疾快闖上前去,伸手扯斷被縛道人身上的繩索,那道人因為被縛得太久,只得坐在地上活動筋骨。
木珠領了其他兩個僧人隨後追來,石砥中冷冷一笑,右掌緩緩抬起,一股晶瑩奪目的光華耀耀射出,驚得那個僧人驚呼一聲,駭然又退了回去。
木珠神色大變,顫聲道:「斷銀手,斷銀手……」
石砥中只覺豪氣陡增,那股幾乎已要熄滅的雄心又從心底漾起。他冷冷望著那三個畏懼駭顫的少林高手,腦海中疾快忖思道:「江湖上的紛爭,解決的惟一途徑便是武力,在真理講不通的時候,只有以硬對硬才能消彌殺劫……」
他冷漠地笑道:「你能認出我的『斷銀手』,可見你還有幾分眼力!」
木珠這時已將全身勁力逼運於體外,全身衣袍恍如被風鼓起一樣,一道無形的氣勁瀰漫布起,雙目寒露,不瞬地凝視石砥中。
他低喧一聲佛號道:「施主得天獨厚,得此天下神功,本著發揚武德之心,應替天下蒼生做一番驚天動地的事,如今拿出這種霸道無倫的功夫對付我佛門弟子,實在是……」
他深知這種功夫天下無倫,神功一出天下幾乎無人能擋,嘴裡雖然說得義正辭嚴,心裡卻駭怕得連話音都透出輕微的顫抖。木珠大師畏懼地將手中長劍一擲,雙掌疾伸出,等待致命的一擊。
石砥中哈哈笑道:「原來少林高僧也懂得發揚武德,如果你真是一個懂得武德的人,也不會這麼多人去追殺一個負重傷的人了。」
「狂徒,你敢輕視少林寺?」
隨著這聲暴喝,那兩個和木珠並肩而立的少林僧人已大吼一聲,雙雙晃肩攻向石砥中,拚死搶攻過來。
石砥中冷笑道:「你們要送死,我只好給你們個痛快!」
掌勁往外一吐,一道炙熱的氣勁混合流灧的光華疾劈而出,聽那兩個少林高手慘叫一聲,倒地而死。
一蓬鮮紅的血雨灑落,濺得白皚皚的雪地殷紅一片。木珠大師臉上抽搐,望著死去的兩個同門弟子黯然掉下了淚來。
他痛苦地大吼道:「石砥中,你果然如江湖上傳言一樣,是一個沾滿血腥的惡徒。大漠里你連劈各派弟子,這事少林本不相信,哪知今日所見,卻不由得老衲不信了。」
石砥中冷冷地道:「在下只要問心無愧,何懼那些流言中傷。」
「砰!」一聲大響傳來,石砥中和木珠同時轉頭瞧去,只見木慧雙手撫胸緩緩倒在地上,東方玉手掄長劍正將木圓追得在寒冷的雪地上奔跑閃避。
木珠沒有料到少林寺六大羅漢塞外之行幾乎要全軍覆沒,他憤怒地仰天一聲長笑,臉上泛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憤怒之色。
他顫聲道:「師弟,你過來!」
木圓喘息著搖晃身形,凄涼地道:「師兄,我們要死也要死在一起!」
東方玉晃身追蹤而至,大聲道:「你要死我就成全你!」
他正待一劍刺出的時候,忽然瞥見回天劍客石砥中向他搖了搖頭,他急忙收回幾欲劈出的長劍,和石砥中並立在一起。
那個被縛甚久的道人經過一陣舒活筋骨后,已經可以站起身來,他滿臉悲憤,怒沖沖瞪了木珠一眼,道:「師叔,不要放過他們,崑崙已不知死傷多少人在他們少林僧人手裡……」
石砥中心裡劇顫,大聲問道:「什麼,崑崙派遭到少林寺的血洗……」他詫異地望著木珠大師,目光恍如要噴出火來一樣,道:「你告訴我,崑崙和你們少林到底有何仇恨,使你們發動那麼多人去殺害崑崙弟子?」
木珠冷喝道:「崑崙派是什麼東西!」
「你找死!」他怒喝道:「我們不給你們少林一點顏色看看,你們少林還真以為天下全是你們少林的呢!木珠,你是要我動手還是你自己動手……」
木珠冷冷地道:「老衲還不是怕死之輩,你的話留著以後說吧!」
「哼!」石砥中這時已動殺機,趁勢一揮,天下第一功力「斷銀手」已經發出,木珠雙掌疾揚迎了上去。
「砰!」木珠只覺胸前—緊,狂吐數口鮮血。他身形猛地搖晃,連退五、六步,每退一步足掌都陷入地下數寸之深。
他痛苦地一笑,顫聲對木圓道:「木圓,你快回去告訴掌門人,就說回天劍客石砥中已和本門作對,請他立即下令火焚崑崙。」
他顫抖地說出這幾句話之後,狠狠盯視石砥中一眼,胸前氣血上涌,身子緩緩倒了下去。
木圓熱淚直流,大吼道:「師兄,師兄……」
一陣冷削的寒風帶起鵝毛似的雪片灑落在地上那些僧人的身上,木圓在木珠身旁哭了良久,茫然自地上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向雪地里行去。
東方玉神色微動,道:「留下他!」
石砥中黯然長嘆道:「讓他回去報信吧,崑崙和少林的事已經鬧大了!」
那個道人急忙跑上前來跪在地上,惶悚地道:「師叔,掌門人請你回去,弟子玄松找你老人家已經數日了,連日來遭受少林寺的追殺,僥倖才找到你……」
「你該回去了!」
石砥中喃喃低語一陣,一揮手讓玄松爬了起來。他黯然一聲長嘆,一顆心早巳飛到昆崙山上。
靜謐的昆崙山在一片白雪下沉寂了,高聳的玉柱峰斜插雲端,飄落的雪花掩去了山上的綠色……
雪白的山崖后,玉虛宮冷清地覆上一片白皚皚的雪花,幾枝寒梅吐著新蕊,開放的花辦散放出一片清香。
回天劍客石砥中驟然回到這個老地方,心裡突然湧出一股激動,這裡曾在他的心底留下深刻的印痕,那過去的一切,立時恍如在他眼前浮現出來。
他曾在這裡力斗七絕神君,血拚天龍大帝東方剛,也曾痛創幽靈騎士而解救崑崙滅門之禍。如今那些輝煌的事迹已被無情歲月掩去,在他的心裡只留下無窮的回憶及揮不去的惆悵,絲絲縷縷扣住他的心弦。
峰頂上刮著冷寒的大風,一個高聳的大石牌孤零零地豎在峰頂,拱起的墳墓平添無數凄涼……
玄松目中含淚,悲涼地一指石牌,道:「師叔,那就是護衛崑崙血抵少林的七十五名死難弟子。」
石砥中沉默地走了過去,眼前彷彿浮出少林血洗崑崙玉虛宮的一片慘景,那英勇的崑崙弟子個個拋棄自身性命,用鮮血保護自己的師門。
他黯然掉下兩滴淚水,喃喃道:「這到底是為什麼,要用這樣的代價發動兩派的兇殺?」當他目光抬起,忽然瞥見在石牌左側有一個大理石雕成的石像,神威凜凜凝立在雪地里。他心中一愕,只見一個翩翩如生的的雕像手裡捧著一柄長劍,斜指穹空,目光凝視遙遙遠方……
他怔了怔,道:「這像是誰的?」
「那是師叔。」玄松肅然起敬道:「掌門人為了激勵本門弟子上進,將師叔的雕像放在這裡,讓門中弟子知道一個永垂不朽的英雄是如何受人景仰,是如何開創自己的生命!」
石砥中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道:「我是英雄嗎?掌門人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哪裡值得成為同門的偶像,唉!蜉蝣人生,朝露似的剎那……」
自古英雄皆寂寞,石砥中何能逃過寂寞的煩惱呢!雖然他有過無數英雄事迹,可是他所剩下的只是無涯的回憶和痛苦的心靈。在這庸庸碌碌的人生旅途上,他飽嘗人世的苦澀,永遠享受不到一絲甜密的溫馨……
玄松態度恭敬地道:「你是英雄,是我們心裡永遠不敗的英雄!」
回天劍客石砥中惟恐再增加無限傷感,他向始終沉默不發一語的東方玉望了一眼,緩緩道:「怎麼,我們來了這麼久還沒看到一個人?」
玄松黯然道:「我也不知道,我下山時正好遇著少林犯山,逃出以後,便處處躲避少林寺的追擊。」
正在此時,一聲沉重的鐘響白玉虛宮裡回蕩起來,那低沉的鐘聲依舊,石砥中只覺心頭一酸,沒有想到崑崙會突然遭此大變。裊裊鐘聲輕躡過山頂,回蕩在山谷里。
突然一聲大笑傳來,石砥中臉色大變,陡地拔起身來,道:「來者何人?」
「阿彌陀佛!」一聲低沉的佛號響起,只見一條灰濛濛的人影疾落而下。玄松驚呼一聲,連著倒退兩步,顫聲道:「他是少林金鼎大師!」
那個大和尚濃眉舒捲,目中神光暴射,手裡提著一根黑溜溜的大禪杖,他單手打了個問訊,道:「施主可是崑崙弟子?」
石砥中冷冷笑道:「是又怎麼樣?」
金鼎大師在少林寺輩份極高,故從沒有一個人敢如此對待他,他神情略變,道:「施主是誰?怎麼這樣無禮!」
石砥中冷漠地道:「你身為佛門中人,當知因果循環相報之說,崑崙何故竟遭貴寺殺死如此多弟子,我回天劍客如不替崑崙出口氣,少林寺恐怕不知要做出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
「石砥中!」金鼎大師對回天劍客石砥中的大名仰慕已久,他驟見這個男子便是名震遐爾的回天劍客,心裡著實吃了一驚,雙目一凜,緊緊投落在他身上。
他口喧佛號道:「施主妄動無名,對這兩派間發生的重大變故並不了解,便橫論敝派之下當,老衲對施主頗感失望。」
石砥中一怔,道:「這麼說是崑崙不對了!」
金鼎大師深長地嘆了口氣,道:「這事只有等敝派掌門人到了以後,才能知道始末。」
石砥中一愕,沒有想到竟連少林寺金鼎大師都不知道兩派大動干戈的原因,他哪知這事牽連太廣,除了兩派掌門外,鮮有人知道其中真正內幕。
他深吸口氣,冷冷道:「大師手持鐵杖上我崑崙,不知是何居心?」
金鼎大師在回天劍客面前,始終保持冷靜緩和的態度,他低喧一聲佛號,將大禪杖輕輕一點地面,道:「施主問得好,老衲太失禮了!」語音甫落,突然響起一陣冰屑濺地之聲,那根沉重的大禪杖恍如疾矢般穿射入地,僅留大禪杖的上半截在地面上。
一代佛門高僧微微一笑,單掌倏地掄起,對準那根大禪杖頭上擊去,「砰」地一聲,整根禪杖沒人地底。
這一著內家功力的顯露,使石砥中和東方玉同時大驚,尤其是玄松更驚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石砥中冷笑道:「大師好功力,可惜崑崙不稀罕這根東西!」
他伸出兩指,挾著那個僅露在地面上二寸余長的禪杖上,緩緩拔了出來,等那禪杖拔出一大截時,金鼎大師大叫一聲,滿臉駭異地往山下撲去。
回天劍客石砥中望著金鼎大師逃去的影子,面上泛起一絲不屑的笑意。正在這時,白玉虛宮裡並排走出二十餘個手持長劍的道人,在玉虛宮前,排開一個劍陣,俱沉默凝立,恍如在等待什麼人似的。
玄松大驚道:「不好,掌門人擺出『金輪劍陣』,今日少林必然又要大舉犯山了。」
話音甫逝,曇月大師和本無禪師神色凝重地白玉虛宮裡走出來,兩大道門高手黯然望著下二十四名弟子,臉上浮現一片悲意。
墨羽年少英武,將那劍陣排開后,走至本無禪師面前,恭聲道:「掌門人,弟子墨羽願以死禦敵!」
本無禪師黯然道:「全靠你了,玄松和玄影遠去大漠找你師叔石砥中還沒回來,看來是沒有希望了,今天在這生死存亡之際,本掌門人惟有把希望放在你身上。」
墨羽眼中一亮射出異彩,道:「玄松和玄影如果找著師叔必會及時趕回來,只要師叔一到,少林寺准大敗而回!唉,但願師叔能及時回來。」
本無禪師和曇月大師見墨羽提起回天劍客石砥中,同時精神大振,在絕望中好像抓住一線生機。曇月大師露出苦笑,道:「幽靈大帝西門熊血屠崑崙的時候,石砥中像個幽靈似的出現,解救本門的一次大難,唉!這次恐怕沒有那樣的奇迹出現了。」
突然,遠處傳來玄松的一聲大叫道:「掌門人,師叔在這裡!」
本無禪師和曇月大師心神劇震,趕忙遠遠望去,只見回天劍客和東方玉並肩馳來,玄松恍如飛一樣跑了過來,向本無禪師連闔三個響頭。
墨羽迎上前去,緊緊抓住石砥中的手,道:「師叔,你回來得正好!」
石砥中見這個一心尚武的年輕人那種激動的樣子非常感動,他凄然一笑,輕輕拍著墨羽肩頭,道:「墨羽,在路上我已聽玄松說起你的近況,難得你有這樣的毅力,將來成就絕不在我之下。」
本無禪師望著風塵滿面的石砥中,心裡突然湧起一股辛酸的激動,他恍如又看見石砥中在玉柱峰頂力斗幽靈大帝,那種豪氣奔放、神勇無敵的威武,雖然事隔數年,至今猶在他的腦海之中。
他身上泛起一陣輕顫,道:「砥中……」
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僅僅大喊一聲,便噎住聲音,在那激動的聲調里,可知他的感情是多麼豐富。
石砥中連忙一揖,道:「掌門人,崑崙遭此大變,到底和少林寺間發生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而弄得雙方非用武力相對……」
「唉!」本無禪師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在那茫然無神的目眶里閃現淚光。一縷思緒在腦中盤旋,他黯然道:「崑崙和少林本來甚為友善,雖無深交也無大惡。在三個月前,本門子弟靈木在伏牛山嶺發現四十三卷舊經書,其中有達摩祖手笈『練武經真解』一套,靈木得此古笈后連夜趕回師門。哪知在第二天,少林掌門慧情便領著藏經樓三老遠上崑崙……」
他語音一頓,沉思一會,又道:「慧情一代宗師,本掌門趕忙迎下山去,哪知慧情不分青紅皂白便要我交出靈木,由他發落……」
石砥中一愕,不知少林掌門慧情到底因何事要本無大師交出靈木,而由少林寺發落。他不解地問道:「靈木到底做出什麼事情,值得慧情親自遠上崑崙……」
本無禪師長嘆一聲,道:「壞就壞在那本『練武真解』上!少林掌門硬說那本『練武真解』是靈木偷盜少林寺藏經樓十大秘本之一,本掌門不信靈木會做出這種事情,自然不會承認,雙方在爭執之下,竟然動起手來,使門下弟子死去了五個……」
他深吸口氣緩緩道:「雙方動手之下,少林掌門慧情和藏經樓三老沒有得到便宜,憤怒地跑下山去,當天晚上少林寺接應的弟子通通趕到,原來慧情在來這裡之前預知必動干戈,暗中調派寺中高手隨後趕至。那一夜崑崙派死傷甚重,而慧情言明三日之內必得交出靈木和『練武真解』,否則不計任何犧牲,務必毀滅崑崙……」
「哼!」石砥中愈聽愈怒,在那豐朗的臉上立時浮現出殺意,他冷哼一聲,氣得重重對空擊出一掌。
他不屑地笑道:「我倒要看看少林寺有何本事能夠毀滅崑崙!天下之事不能沒有真理,慧情一代宗師竟做出這種蠻不講理之事,可見少林寺沒有一個好人。」
本無禪師低喧佛號道:「今日是三天期限最後一天,日落之前慧情便會乘本門拿書要人,本掌門寧為玉碎也不願交出靈木,那樣崑崙派將永遠不能在江湖立足。」
墨羽滿臉悲憤地道:「師叔,我們要拚到底!」
石砥中深吸口氣,冷笑道:「慧情如果真敢上門來欺人,我會不顧一切殺死他,不過這裡面確實有值得研究的地方……」
墨羽年少氣盛,不服道:「我們已死傷那麼多弟子,這都是慧情老禿驢一人之過,為了維護本派的盛名,我們必須給少林一點顏色。」
「我不是這個意思!」石砥中冷靜地道:「第一,靈木得書之後連夜趕回,少林寺何以會知悉得那麼快?在第二天就追蹤而來?第二,靈木在伏牛山怎會發現少林寺失竊之物,像這等秘笈神書如何會跑到伏牛山去?這裡面顯然是有人暗施詭計,故意引動兩派火拚,而坐收漁翁之利……」
曇月大師雙目奇光一射,道:「分析的對,這裡面確實有許多漏洞。」
「當!」
清脆低回的鐘聲突然大響起來,裊裊鐘鳴曳著極長的尾聲緩緩消逝,玉虛宮前的二十四名道人臉色同時大變,俱神色緊張望著山腳下。
在山腳下,出現七條靈捷的人影,這七個武林一流的高手行動如風,不多時便奔上山來。空際連著響起數聲嘿嘿冷笑,那冷漠的笑聲便是發至少林掌門人身旁的一個面目陌生的中年文士身上。
石砥中見金鼎大師去而復回,鼻子里透出一聲重重的冷哼。金鼎大師和其餘六人神色俱是一變,詫異地望著回天劍客石砥中。
墨羽緩緩走回便陣裡面,長劍一伸,高聲喝道:「日輪金輪,衛我崑崙。」那二十四名道人刷地一聲,身形陡地四散,劍光斜指,將那六僧一俗擋在前面,只聽他們大聲同喝道:「晨光天光,傲然自狂。」
喝聲甫落,使陣中的黑羽緩緩將長劍一顫,霎時一道青蒙蒙的劍幕湧起,二十多支長劍全指在那七個一字排開的高手身上。
本無禪師自從回天劍客石砥中出現后,心裡的驚慌已減去不少。他大袖一拂,對黑羽道:「先不要發動,這裡由我和你師叔作主。」
慧情驟見崑崙擺出這等陣勢,心裡也是暗吃一驚,詫異地掃視那劍陣一眼,低喧一聲佛號,道:「本無禪師,請你把靈木和那二十三卷古笈交出來吧!如果真要再這樣演變下去,我們可能兩敗俱傷……」
本無禪師冷冷地道:「掌門人講話好沒有道理,靈木是本門弟子怎會交給少林寺,他不管在外面做出何事,惟有本掌門才能發落!」
慧情大師臉色微變,怒道:「這麼說崑崙是決心和少林一拚了!」
「嘿!」站在慧情身旁那個藍衫中年文士突地嘿嘿冷笑,目中寒光一涌,滿臉不屑地笑道:「真想不到一個小小的崑崙派也敢這樣耀武揚威……」
「住嘴!」石砥中滿面殺機大喝一聲,向前連跨三步,怒沖沖瞪著那個目中無人的中年文士,冷冷地道:「你是什麼東西,也敢在這裡亂髮狂言?」
「嘿嘿!」那中年文土笑道:「你又是什麼東西?」
金鼎大師忙道:「他是回天劍客石砥中。」
回天劍客石砥中幾個字一出,使少林掌門人慧情大師和那個中年文土同時大驚,不由得對這個曾只手掀起江湖軒然大波的男子注意起來。
中年文士凝重地收起不屑的笑意,冷漠地道:「怪不得崑崙敢這樣目中無人呢!原來請來這麼一個好幫手,嘿……我能會見江湖第一高手也不算白來這裡。」
石砥中見這個不知來歷的中年文士如此狂妄,頓時一股怒火自胸間沖了上來,暗中將全身功力運轉一匝,在那冷煞的眼睛里,突然有一股凜然神光射出。
他冷冷地道:「以閣下這種狂妄的態度,若不給你一點教訓,你將不知道天下的能人異士多得不可勝數。」
「嘿!」那中年文士冷笑道:「你好像比我還狂妄,嘿嘿!」
慧情大師到底是一方宗主,他見雙方正題還沒解決便生出無謂的糾紛,連忙走出來,對那文士道:「鮑明,你先退下!」
他目光朝石砥中身上一瞥,冷冷地道:「施主是否是崑崙門下?」
石砥中朗朗笑道:「那位仁兄是否是少林門下?」
他學的口吻極像,慧情大師不覺一怔,旋即氣得臉色鐵青,怒哼一聲。
慧情大師低哼一聲佛號,道:「施主不知兩派之間的事,就橫加插手,將來是非曲直施主得負全部責任,那時休怪老衲……」
石砥中冷漠地道:「你這個糊塗大掌門,本派靈木盜取貴派秘笈古書,貴派可有證據?」
「這……」慧情大師愕了愕,道:「盜書人功力極高,自然抓不著證據。」
石砥中斜睨了本無大師和雲月大師一眼,道:「既然沒有證據,掌門人為何會疑心到本派靈木身上?」那個中年文士冷笑一聲,道:「東西已在崑崙,那就是證據。」
石砥中雙目寒光一逼,冷冷地道:「我不是問你,閣下最好滾開些!」
「嘿!」那中年文土一聲怒喝,道:「我西域飛龍手還沒遇見像你這樣不講理的人物,來來來!我們兩個口頭上多說沒有用,還是手下見功夫。」
他身子一弓,通體響起一連串密響,巨靈似的手掌在空中一揚,陡地有一股強大的勁風湧出——
氣勁旋激的掌風澎湃狂涌,空中響起一聲疾嘯。
石砥中長嘯一聲,怒道:「是你自找苦吃!」
他深知西域飛龍手功力極高,身形一移,那蓄滿掌心的渾厚勁力向外一吐,撞向擊來的那股掌風。
「砰!」雙方剛猛的掌勁一接,發出一聲震天巨響,兩人各自一晃身形,俱倒退三步,臉上同時流露出駭異之色。
西域飛龍手凝重地道:「石砥中,你知道我是誰?」
石砥中一怔,道:「我不需要知道,閣下還是出手吧!」
西域飛龍手臉上忽然現出一陣痛苦之色,他長吸一口氣,右掌斜斜伸出,向前大跨三步,道:「我妹妹碧眼魔女初來中原,是你把她逼回西域,而使她抑鬱而死,我是前來報仇的。」
回天劍客石砥中心頭一震,想不到百毒門百毒尊者之徒碧眼魔女氣量如此窄小,只因一招挫敗竟負氣而死,他想著想著心裡就一陣難過。腦海中疾忖道:「真想不到一個少女又因我而死,我這輩子情孽獨多,幾乎每一個曾和我在一起的女孩子都沒有好下場……」
意念未逝,西域飛龍手又撩起手掌拍了過來,這一掌沒有絲毫風聲,恍如是虛晃一掌似的。
石砥中看得大駭,暗道:「這是化功血掌,我如果不施出『斷銀手』勢必會全身化血而死,但如果施出霸道的『斷銀手』,他則必傷無疑……」
時間已不容他多想下去,在這個間不容髮之際,一股炙熱的狂飆流灧射起,如火一樣的閃過。
「呃!」
西域飛龍手雖然在西域是頂尖高手,練就一身詭異莫測的功夫,但「斷銀手」是集宇內各宗派內功之精華,他那化功血掌一遇上這種神功頓時顯不出威力來。他痛苦地哼了一聲,自嘴裡突然噴出一蓬血雨,點點飄落。
慧情大師大驚,上前道:「你……你傷得如何?」
西域飛龍手急促地喘了兩聲,道:「沒有關係!」他連咳兩聲,一股血水自嘴角湧出,他拭了拭留在嘴角的血漬,恨恨地道:「石砥中,我會再找你比試!」
石砥中一掌擊傷西域飛龍手,心裡暗嘆了口氣,他冷漠地笑道:「我等著你,不管什麼時候我都奉陪。」
慧情大師一探西域飛龍手的腕脈,突然一抖衣袍,自空中躍了過來,他將手中大鐵杖在地上一頓,道:「你竟然這樣嗜殺成性,本掌門倒要領教……」
石砥中有意給少林寺一個警戒,腦海中一轉,突地有一個念頭湧出,他將那柄銳利的長劍緩緩拔了出來,在空中一抖,閃現出一片冷寒的光芒。腦海中疾快忖道:「金鵬秘笈上有一招『揮戟四野』專門用於對付人多之時,我何不激怒少林群僧,再以一招嚇走他們。」
他將神劍高高舉起,不屑地道:「你們通通上好了,我如果不在以一招之內擊敗你們,便把靈木和四十三卷經書交給你們帶走。」本無禪師和曇月大師一驚,同聲叫道:「砥中!」石砥中有意激怒慧情大師,朗朗笑道:「掌門放心,像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禿驢們,假如不給他們一點真本領看看,他們還以為人家怕他呢!」
這種諷譏的語氣果然氣得少林群僧大怒,他們一晃身形,紛紛掄起大禪杖,把石砥中圍困起來。
慧情大師勃然大怒,大吼道:「好狂傲的小子,少林寺雖然不行,但也不會以多勝少,施主只要能擊敗老衲,我們的事便一筆勾消……」
金鼎大師慢慢道:「掌門,像這種狂徒,你還跟他廢話什麼!他既然說要一招打敗我們,我們就接他一招試試!」
他大吼一聲,手中的大鐵杖在空中一掄,顫起一道黑溜溜的光弧,有如電光石火直劈而下。
鐵杖遞進一半,突然收手一退,道:「你怎麼不還手?」
右砥中冷冷道:「你們如果不一起來,我是不動手的。」
慧情大師見這個冷漠的青年如此高傲,暗地裡搖搖頭,他以掌門之尊自然不會加入,低喧一聲佛號默默退了回去。
金鼎大師嘿的冷笑一聲,道:「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們!」
他招呼一聲,五道沉重如山的杖影分自不同的方向朝石砥中劈來。這五大佛門高手俱有一身幻化無比的功夫,這時聯手攻敵,端是威勢嚇人。
哪知他們身形才動,只覺眼前一花,一道耀眼的光華閃過。回天劍客陡地躍出圈外,慢慢將長劍放回鞘中。
慧情大師顫聲道:「『揮戟四野』這是失傳之藝!」
此言一出,金鼎大師和另外四僧同時一驚,低頭看去,只見每人胸前俱被削下一塊袍角。金鼎大師狂吼一聲,沒命地往山下逃去。
慧情黯然一揮手,道:「施主神功蓋世,老衲自取其辱。」
他黯然一聲長嘆,步履踉蹌往山下行去。一場血劫被回天劍客石砥中化於無形,使歷百年之久的崑崙依然鶴立在武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