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皇室追殺

第七十二章 皇室追殺

黃西勉強鎮定下來,神色中,仍舊掩飾不住他內心的激動,聲音極不自然的道:「我們兄弟四……不!我們兄弟五人,本來是一位退隱大學士的部下,在沒退隱之前,我們也大小有個官職!」

趙北插口道:「老西!提這幹麼?」

黃西道:「樹打根上起,水從源頭來呀!」

於梵也含笑道:「是的!凡事總有個起始發苗!」

黃西醜陋的臉上綻開一絲難看的笑容,接著道:「因為我們受大學士的恩惠大深,便也隨著他老人家退隱,捨去官職,甘心情願的做他老人家的家將!」

於梵道:「你們真夠義氣!」

黃西道:「算不得義氣!因為,那大學士待我們太好了,真是恩重如山,捨身難報!」

趙北叫道:「別文縐縐的,乾脆一句話!」

周南笑著道:「對!我們沒做官以前,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皇帝老倌要捉的要犯!」

黃西才接著道:「虧了那位大學士,不但沒把我們綁赴午門問斬,而且保我們做起官來!」

於梵聽得入了神道:「真難得!你們做什麼官?」

黃西欲言又止,望了望陳東!

陳東道:「反正我們已重人江湖,也瞞不住了!說吧!」

黃西道:「我們戴罪立功,弟兄五人做到了『五路都指揮』,百萬禁軍的五城鎮威使!」

於梵根本不知道「都指揮」是什麼,也不知道鎮威使有多大!

因此,他聽愣了,毫無驚異之色。

黃西笑道:「公子!這個官可不算小哦!」

於梵愣愣的道:「後來呢?」

黃西十分神往無限回憶的道:「我們感激恩公,也隨之告老出朝,就在泰安定居下來!」

於梵不由心中一震!

他想!他們這說到我家來了!

然而,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處境,不由戒心頓起。

因為,從鐵二娘與趙丹心的口中,他知道自己正是仇家要找的人,也是仇家斬草除根的目標。

在自己並沒弄清楚仇家是誰之前,是不能露出身份的!

不然,必有殺身之禍。

想著,他鎮定下來,故作若無其事的道:「安享田園之樂,無官一身輕,不是很好嗎?」

「唉!」黃西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十分懊喪,也十分憤怒的道:「不料,我們恩公一身為官清正,到老來落一個並不好的下場!」

於梵愕道,「怎麼呢?」

黃西道:「有天晚上,約莫是三更時分,我在一驚而醒之際,聽出屋面有些響動,忙起身出屋……」

於梵道:「來了強盜?」

黃西搖頭道:「不是!是彭定岳!」

於梵不由一愣!

彭定岳不正是鐵陀行者嗎?

黃西又繼續道:「彭定岳乃是我當年遠征西域帳下的一名校刀手。」

於梵試探的道:「據說他現在已是江湖聞人,叫做『鐵陀行者』不知是不是他?」

黃西點了點頭,卻只顧道:「彭定岳說,有人要夜襲學士府,奪取一本叫做『武庫藏珍』的秘本!」

於梵道:「以閣下弟兄的武功,料來保護一座學士府,該沒有問題吧!」

黃西的醜臉上一陣發紫,道了一聲:「慚愧!」

半晌無言。

一時湖心亭沉寂起來。

其餘的三老,也彼此互望了一眼,低下頭去。

於梵一見,心知他們心有恨意,兼有愧作,不由打破沉寂的道:「後來如何呢?」

黃西搖頭嘆息了一聲道:「唉!我並不以為意,當夜送走了彭定岳,也沒把此事放在心上!原打算天明之後,再與大哥們商量個對付的法子……」

於梵急道:「哦!並不為錯!」

黃西卻雙掌「吧!」的一拍道:「誰知就錯了!」

於梵不解道:「為什麼呢?」

黃西霍地站了起來,怒髮衝冠,怒惱至極的道:「就在我送走彭定岳回房上床迷濛之中,突然聽見老大人書房之中一聲吼叫!頓時,整個學士府喊殺連天,火光大起!」

於梵道:「賦人來得好快!」

黃西道:「我撲出房來,但見數不清的蒙面高手,四下縱火修屋!」

於梵道:「你該殺向書房!」

黃西道:「我已看見趙中趙北被十餘高手圍殺!」

趙北接著道:「我睡意惺松之中,倉卒應戰!」

周南也道:「火光初起,我卧房四周已埋伏有二三十個大漢,沒等我出房,他們已潮水般攻到!」

陳東沮喪的道:「我在書房外間,一見火起,就去背大人!不料,數百件各式暗器,由四面八方風雨也似的向我招呼!」

於梵不由皺眉道:「強盜們必然計謀已久!」

黃西點頭道:「公於說得不錯!」

趙北恨恨的道:「當時,我捨命撲向書房,誰知那些無恥的強盜竟用絆馬索,把我與趙中絆翻,亂刀砍下!」

周南也道:「我也同樣上了那些王八羔子的當!」

陳東道:「我沒碰到絆馬索,但聞一陣奇異的香味,頓時四肢無力,倒在當地!」

黃西道:「我與老大一樣,中了悶香!」

於梵不由道:「這就難怪了,他們不擇手段,又在倉卒之中,四位遭了暗算!」

陳東深深一嘆道:「算我們沒用,不能保護我們的恩人!」

黃西接著又道:「也是我們命不該絕,雖然身受致命多處的重傷,競然死裡逃生!」

於梵不由大奇道:「怎麼呢?」

黃西道:「少俠!你見過那銀衣公子?」

於梵更加奇怪的道:「岳立?他救了你們?」

黃西苦苦一笑道:「那時他剛出世還沒滿月!」

於梵追問道:「是誰救了你們?」

黃西道:「銀衣公子的祖父!」

於梵不由道:「東海雙仙?」

黃西道:「是的,他老人家遠赴峨嵋,去采洗髓草,替孫兒,也就是銀衣金童在滿月時『洗骨』,路過泰安,救下我兄弟四人,帶回東海用續命丹替我們療傷救命!」

陳東愁容滿面的道:「我們不能保護恩人,本當以死相殉……」

於梵忙道:「那卻不必,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還有報仇的大事!」

陳東頷首道:「是呀!我們弟兄所以忍辱偷生,也正是要替恩公報仇!」

黃西接著道:「還有要尋訪恩公的的獨子,小主人的下落!」

趙北道:「還有老五!」

於梵心中一時忐忑不安來。

他已知道自己的身世。

但是,江湖上的奸詐百出,變幻莫測。

對與當前的四老,老實說並無深刻的認識,常言道: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腋。

「他們內心裡究竟是存的什麼念頭?」

於梵不但不能說出自己就是「於天寶」,甚至連鐵二娘的住處,也不能說出來。最少,他要先知道仇家是誰?

想著,他故作鎮定的道:「老五?四位的盟弟?他叫趙中?」

陳東苦笑道:「我們弟兄的原名,並不是叫做東南西北!」

於梵一笑道:「我也覺得不會這麼巧!」

黃西道:「因為我們的名字,都受過皇封,辭官之後,追隨恩公做家將,也就是做奴僕,便不太相宜。」

陳東道:「所以便把當年『五路鎮威使』的五路的位置,做了另字,恩公叫起來也方便!」

於梵感到十分有趣的道:「我明白了,好比你以前是『東路鎮威使』,便叫陳東,他以前官拜『西路鎮威使』便……」

黃西忙接著道:「冠上我原來的姓,就叫黃西!」

陳東這時也緩緩站起,拱手道:「現在,我們的一切,都已坦白相告,該要說到正題了!」

於梵道:「正題?」

陳東道:「也就是今天要請公子指教的!」

於梵忙道:「四位既是大官大府,在江湖上又是前輩,指教二字,實在不敢當!」

陳東道:「有兩點請公子不要見外,開誠相告!」

於梵保持著高度的戒心,口中卻道:「哪兩件?」

陳東道:「第一是關於我們五弟趙中的事!」

於梵茫然道:「趙中?這個名字,在下從來沒聽說過!剛才還是第一次聽各位提到!」

陳東含笑道:「不錯!我們相信你沒聽過趙中這個名字!」

於梵一笑道:「那就不必問了!」

不料,陳東正色道:「公子不知道趙中,一定知道有一個趙丹心!」

於梵不由一怔!

周南接道:「趙中!就是趙丹心!他當年官拜中路鎮威使!」

黃西也道:「最重要的是趙五弟他負責是保護我們的小主人,偏偏在事變之後不見影蹤,也不見他與小主人的屍體,顯然的,他已負傷帶著小主人遠走他鄉!」

陳東又道:「在藍家的時候,少俠曾對那素衣姑娘說:代為問候趙丹心!所以……」

在沒見到趙丹心,問明來龍去脈之前,於梵下定決心,決不對任何人吐露自己的身世。

因此,他堅決的道:「也太湊巧了,我所問候的,乃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鄉下老人,他碰巧也叫趙丹心,因為他年紀老邁,身體衰弱,連走路也叫人耽心,耽心二字成了他的外號,並不是什麼一片丹心!哈哈!」

他滔滔不絕的胡繪一大套,卻也近情近理。

一時,四人不由面面相覷。

於梵見自己搪塞之詞似乎生效,起身道:「各位沒事了嗎?」

陳東道:「既然如此,老朽要請教公子另外一件事!」

於梵道:「請講!」

陳東道:「少俠!你的名字……」

於梵道:「在下單名一個梵字!」

陳東偏著頭道:「是不是另外有個官印叫大寶?」

這兩個字,幾乎使於梵臉色大變。

「天寶」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就是他的名字,但是,他從鐵二娘口中聽說過。

他沉吟了一下,強打笑容道:「笑話!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是於梵,不叫於天寶,更不叫於什麼!」

他用稍帶怒容,來掩飾自己微帶失驚的神情。

趙北忙道:「少快不要作惱!」

於梵索性道:「我為什麼不作惱,我可以叫你為趙前、趙后、趙上、趙下、趙左、趙右嗎?」

黃西忙道:「於天寶乃是我們的小主人,又是忠良之後,大學士的嫡親……」

於梵乾脆做得像一點道:「這些我不管,我不願做別人,更不願沽名釣譽,沾別人的光彩!」

周南苦笑道:「少俠說得是,可是,我們乃是急欲要找到小主人!

所以……」

於梵聞言,伸出了一雙手道:「你們看!我也不瞞四位,我是個生於貧寒之家,年少時就以打鐵為生,不是什麼大學士的公子哥兒!」

四老一齊湊上前去。

果然,那於梵的一雙手實在是粗糙得很,也生滿了厚繭。

這是不容假冒的!

四人有些失望,互相望了一眼,默默無言。

於梵淡淡一笑道:「各位死了這顆心了吧!」

陳東正著臉色道:「也許我們弟兄想念失落的小主人想得發了瘋,我們總覺得你於少俠就是我們的小主人!」

於梵差一點被他們感動得要流眼淚了。

也差一些便要把自己就是「於天寶」的謎底盡情的吐露出來。

然而,太重要了。

他從來沒聽說趙丹心就是「趙中」。

也沒聽趙丹心把「五路鎮威使」的事說出來。

因此,他微微一笑道:「四位的情義可感,在下若是碰到趙中,甚至於於天寶,必然把四位的這番話,轉達給他們!」

陳東道:「那就感謝不盡了!」

於梵拱手道:「那麼!後會有期!」

他跨步出了湖心亭,略一遲疑,回身又道:「如今!你們四位算是投入東海門下了!」

陳東忙道:「非也!」

黃西道:「我們感激東海雙仙救命之思,暫時寄人籬下,一旦找到故主的下落,還是落葉歸根。」

陳東又道:「不但如此,我們此次保護岳少公子進人中原,也有逢於不鬥的約言!」

於梵道:「為什麼?」

陳東道:「一來是懷念故主,二來生恐發生誤會,因為小主人現在……」

他略一沉吟又道:「現在天寶小主人也應該有二十歲了!唉!」

一聲嘆息,包含了多少辛酸,無限的懷念。

於梵的眼睛有些濕滾滾的。

他本來還想問些什麼。

但是,生怕自己露出了馬腳,一拱手,囫圇的道:「再會!」

他點地飛身,一式飄葉入泥,人已穿出兩丈,沿著蘇堤疾馳而去。

陳東目送於梵送去,嗟嘆一聲道:「唉!真是大出意料之外。」

黃西道:「他矢口不認卻是為何?」

周南道:「最糟是我們本來的面目已被他瞧了個清楚,對今後我們的行動,多少有些不便!」

趙北道:「看他不像有心術的人,這卻不必顧及!」

陳東幽然道:「除了他,再到哪去找這麼一個姓於的呢?何況他的年齡……再加上趙丹心……」

周南道:「大哥還是疑心他?」

陳東道:「不錯!雖然他一口咬定不是小主人,我能從他神態與行動上,看出來我們主人的影子!」

黃西道:「既然如此,我們慢慢的明察暗訪!」

趙北道:「可惜找不到老五!」

陳東也失悔的道:「錯在我們在藍家之時,沒聽到他叫陳翠綾到哪裡去,不然,也就好了!」

黃西皺起眉頭道:「我們追蹤著他!」

周南道:「對!他不是去泰山觀日峰嗎?」

陳東沉吟了一下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四個人的心清同樣沉悶,八隻眼睛,瞪著水面上,一眨不眨,沉重的心情,失望的痛苦,使這四個耿介的奇人陷於沉思之境。

水面,泛起漣畸,一圈圈的水紋,涌到湖心亭的欄杆之前。

唯呀聲中,一艘如葉扁舟,駛了近來。

小船上,哪牙咧嘴,站著個頭札金冠的頭陀。

那頭陀不用櫓,不用槳,好似站在船尾,其實,他腳根微微用力,那小船已如離弦之箭,轉眼到了湖心亭的石級之前。

陣陣浪花,翻起一陣拋珠曳玉的水珠。

那頭陀不等小船停穩,已處飄飄地騰身而起,勁風不起的上了湖心亭的石階,高宣佛號道:「阿彌陀佛!」

陳東一見,不禁冷冷一笑道:「大法師!你還沒死!」

頭陀淡淡一笑道:「君山後面你那一掌,不但沒送我上西天,而且還便宜了我!」

陳東心情惡劣,不由微怒道:「你來找場?」

說時,橫跨一步,作勢欲起!那頭陀忙道:「不要誤會,我說的是事實!」

陳東不解的道:「事實?」

頭陀道:「因為我被你一掌震傷,卻有人餵了我一顆『大還丹』!」

陳東冷冷一笑道:「大還丹乃武林至寶奇葯,服后可增功益氣,生精長力,算你有福氣!」

不料,那頭陀卻道:「福氣!鎮威使!這福氣我……」

陳東不由身子一震,彈身晃肩,鬼賦似的已到了頭陀的身前。

就在他初到之際,右手並指如前,也已處點在頭陀的肩井穴上,沉聲道:「鎮威使?」

頭陀並不驚慌,雖然大穴落在陳東指下,彷彿毫不為意的道:「你!你就是八十萬禁軍的東路鎮威使!」

他一語道出了陳東的來歷,不但陳東大吃一驚,連其餘三老也同時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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