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鼓破碎
「大別飛狐」班致中雖然未見他提勁作勢,卻是陰惻惻地一笑道:「小狗!不論你嘴皮子如何犀利,今天你是死定了!不過——超渡你這小子,似乎還用不著老夫動手,退一步說,縱然老夫們聯手斃了你,誰又能證明我們以眾凌寡?縱然有人證明,誰又能替你伸冤?」
這一聲驀地傳來的「哈嘻」,剛好接在「大別飛狐」班致中的話聲之後。
這一來,不但斗場中的四人齊都一愣,連那種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火爆情勢,也立轉馳緩了!
四個人不約而同地循聲抬首,只見就在他們左邊五尺遠處一株高大的楓樹上,跨枝倚干,坐著一個灰衣人。
他,面容臘黃,但雙目卻炯炯有神,雙手的皮膚也異常白嫩,看這情形很顯然地,他臉上是帶了人皮面具。
他,故意揉了揉眼睛,然後,一個欠伸,跟著「呀」地一聲,一個倒栽蔥,頭下腳上,由七八丈高的楓樹枝上筆直地掉了下來。
照他這種下墮的形勢,縱然腦袋不開花,也得跌他個發昏章第十一才對。可是,事情也真邪門,他跌下地面之後,不但一點沒受傷害,競立刻拔足向方才被「神鼓雙凶」尉遲兄弟以真氣擊鼓所斃的兩個勁裝大漢的屍體旁跑去。
場中的四個行家,競不曾看出這神秘的灰衣人是以一種什麼身法著地的。
那灰衣人跑近兩個屍體之旁,頓足大嚷道:「我老人家好不容易才找到兩個跟班的,據他們自己說,還是什麼普渡教的什麼主,如今糊裡糊塗地被人謀殺了,將來普渡教找我老人家要起人來,該如何是好?唉!我老人家好命苦啊!」
話聲一頓,轉頭看到了「大別飛狐」班致中等四人,不由全身一顫,連忙朝這邊打躬作揖,期期艾艾地說道:「原來三位山大王正在作買賣,小老兒該死,該死,不知者不罪,請大王原諒則個!原諒則個!」
他口中儘管在說著原諒,但腳底下卻一步步地向四人對峙的地方逼近。
「大別飛狐」班致中一聲沉叱道:「站住!」
灰衣人聞聲一個哆嗦,果然站在丈遠處不敢前進了,但他口中卻嘮嘮叨叨地說道:「別那麼凶好不好?雖然有道是見者有份,但小老兒目前已沒這一份雄心壯志了……」
班致中一聲斷喝道:「朋友!少裝蒜!」
灰衣人被嚇得後退一步道:「小老兒南方人,對蒜最不感興趣!」
「神鼓雙凶」尉遲兄弟同聲大喝道:「丑鬼!撕下你的鬼面具!」
灰衣人瞠目問道:「丑鬼?大王可是說我?」
「神鼓雙凶」尉遲兄弟哼了一聲。
灰衣人繼續說道:「請恕小老兒說句放肆的話,大王你這一付尊容,也並不見得比小老兒我長的帥呀!」
「神鼓雙凶」尉遲兄弟道:「至少我們見的是本來面目!」儘是文章,一旁的裘克心,好兒次忍俊不住地笑出聲來!
可是,另一邊的「大別飛狐」班致中等人,卻自班致中的一記劈空掌力如泥牛入海,未生絲毫反應之後,已經一個個如坐針氈,不知如何善了才好。
一直等到灰衣人自說自話地說完之後,「大別飛狐」班致中才尷尬地一笑道:「想不到閣下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但……」
灰衣人連連搖手打斷對方的話道:「不高,不高,大王你如果不是背有點駝,比小老兒可還要高出一個腦袋哩!」
班致中面色一整道:「閣下名號,能否見示?」
「天下第一美男子!」
灰衣人語聲微頓,帶笑的目光在對方三人臉上一掃,接著說道:「家住五湖四海,三山五嶽,具有降龍伏虎之能,修齊治平之學,閑時也喜歡打打狗熊,獵獵飛鼠飛狐之類的野獸!」
「大別飛狐」班致中等三人,不知是涵養功夫太好?還是被灰衣人方才所表現的一手所鎮住了?不論灰衣人話中如何損他們,他們可始終忍耐著不動氣。
班致中依然正容說道:「閣下既不肯出示名號,能否請將來意說明?」
灰衣人在頭髮上一陣亂抓之後,才漫聲說道:「這——方才小老兒不是已經說過了嗎,不過,如果大王對小老兒這種見義勇為,拔刀相助的行為甚表嘉許而願意將這隻肥羊轉讓的話,小老兒自是卻之不恭啦!」
班致中突然臉色一沉,一聲冷哼道:「就憑你這幾句?」
原來「域外三魔」冷天雲、冷天風、冷天霞三兄弟已悄沒聲地掩近灰農人背後丈處遠。
「大別飛狐」班致中權衡敵我情勢,認為這灰衣人縱然功力通玄,也可穩操勝券了。所以他的神態語氣,也立即變的強硬起來。
但那灰衣人對他背後的「域外三魔」,似乎根本未覺,依然煞有介事地說道:「小老兒除了這張嘴還能管用外,其餘——嘿嘿……可實在沒有什麼憑藉的!」
「大別飛狐」班致中冷然說道:「至少你得表露一手給班某瞧瞧!」
灰衣人連連搖手道:「這可不成!如果大王不肯將這到口的美昧讓與小老兒,小老兒決不勉強,嘿嘿……大王,小老兒就此告辭!」
他,倒是說走就走,向「大別飛狐」班致中深深一躬,轉身退步,朝一字排開,將他去路擋住的「域外三魔」冷氏兄弟筆直走去,口中連說「借光、借光,請三位讓讓咱。」
但他才走出三步,卻陡地停下來,目注「域外三魔」冷氏兄弟,不勝驚詫地道:「噫!
三位是幾時來的?哦!怪不得那位駝背大王不要我幫忙了!原來他來了夥計,當然羅,肥水不落外人田,誰願意把到口的美味讓給別人呢?」
他語聲一頓,游目四顧,略一猶豫之後,才自言自語地道:「也好!這楓林中雖然有飛狐也有狗熊,但都不成氣候,不夠意思,且等它們養肥一點之後再來吧!」
口中說著,又邁步向前走去。
「大別飛狐」班致中這一聲斷喝道:「三位冷兄,截住他!」
隨著「大別飛狐」班致中這一聲斷喝,剛好那灰衣人已走近「域外三魔」冷氏兄弟之前三尺距離,就在灰衣人口中連連說著「借光借光」的同時,但見人影閃動,拳掌紛飛,勁風如潮,塵土瀰漫,那灰衣人已陷身於「域外三魔」冷氏兄弟的包圍中。
「域外三魔」冷氏兄弟名列當今武林十大高手之中,在普渡教年更是擔著重任,獨當一面,其功力自非等閑,在三人聯手之下,威力之強,自可想見!
但那灰衣人在那麼凌厲的圍攻之中,卻並不騰挪閃避,更不接招還擊,只是雙手抱頭,一味的亂蹦亂跳,然而那種看來毫不成章法的亂蹦亂跳,卻又偏偏恰到好處地避開了外圍三人的拳腳,真是做作得天衣無縫。
而更妙的是他口中不斷地窮嚷著:「喲!你們怎麼說打就打起來了,當山大王也得講理呀……小老兒身上一文不名,肥羊在那邊啦……哎喲…小老兒老骨頭受不了呀!」
「大別飛狐」班致中向「神鼓雙凶」尉遲兄弟嘴唇一陣張合,似在以真氣傳聲指示機宜。
然後,他臉色莊重地拔出寶劍,緩緩向斗場中逼近,但此刻的灰衣人,已於瞎闖窮嚷中一頭鑽出了「域外三魔」冷氏兄弟的包圍,步履踉蹌,跌跌撞撞地向林中逃去,一面連嚷帶嘆地道:「唉!今天真是出行不吉,狗熊與飛狐不曾獵到,卻反而被惡魔揍了一頓……唉……
今後該去找天師學學降魔大法方行……」
「大別飛狐」班致中一聲冷哼,向失魂落魄的「域外三魔」冷氏兄弟喝道:「撤兵刃,追!」
「域外三魔」冷氏兄弟和「大別飛狐」班致中剛剛起步,灰衣人卻拔足飛奔,一面大叫道:「張天師,救命!魔鬼自日現身啦!」
逃著,追著,一行五人在楓林中閃得幾閃,卻人影與聲音一齊消失。
裘克心冷冷地向「神鼓雙凶」尉遲兄弟投過一瞥,嘴唇一撇,從容舉步,向「大別飛狐」
班致中等人走的方向走去。
但他未走出五步,眼前人影一閃,「神鼓雙凶」尉遲兄弟已攔在他面前,陰惻惻地一笑道:「想走?小狗,留下命來!」說著,已各自腰間撤出一隻精緻小巧的小鼓。
裘克心微微一曬,目注對方手中的小鼓道:「這破鼓還能派用場?」
也就當他說話的同時,陡地,腦際靈光一閃,他的師傅向他說的當今武林名人軼事時,曾說及「神鼓雙凶」尉遲兄弟,不但能以真氣擊鼓傷人於無形,而且鼓中還藏著有極為歹毒的機關。
他為了先發制人,乃念動招隨,話聲未落,手中銀虹寶劍已電掣而起,而且出手就是新練成的密宗絕藝「菩提劍法」中的一式「水龍吟」。
寒閃電掣中,一聲凄厲無比的慘嗥過處,兩條人影分向電射而去,同時,一隻黑忽忽的東西由右邊那電射而去的人影手中激射而出,勁風呼嘯,逕向裘克心身前射來。
裘克心身形一偏,猛然騰拔而起,一式「游龍掉首」,投向左側五丈之外。
就當裘克心的身形剛剛落地之瞬間,「叭」地一聲,接著是一陣連珠炮似地輕微爆炸之聲,那小鼓墮地之處,細如牛毛的毒針四射,濃煙瀰漫,剎那之間,那小鼓墮地周圍一丈方圓,已變成一片焦黃,而適才斗場的地面上,更現出一條血淋淋的手臂和一隻齊腕而斷的手掌,手掌中還握著一隻小鼓,那就是尉遲瑜的左臂尉遲亮的右掌。
以上這些情形,可說都是於剎那之間所發生的事。
裘克心初試身手,雖然得心應手,一招重創強敵,但他很明了。因自己神功初成,一切尚未臻理想,如憑真實功力硬拚,固然不致敗於這兩個魔頭之手,但如對方以鼓中機關暗算,則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也幸虧他心思靈敏,反應極快,出敵不意地暴下殺手,才免去自己一場劫難。
他驚定思驚,目注現場,亦不由暗中咋舌不置。
少頃之後,他俯身拾起一顆圓石遙遙一擲,將場中遺留的另一隻小鼓擊毀,眼望那同樣的濃煙與毒針,嘴唇一撇,低聲自語道:「凶名遠播的『神鼓雙凶』,也不過如此而已!」
說完,展開輕功,逕向「大別飛狐」班致中等人所走的方向疾奔而去。
他,一面賓士,一面注意四周的動靜,但他一直快要走出那一片楓林時,仍不見一個人影。
就當他呆立林緣,一時之間還拿不準該走向哪一個方向之際,耳旁陡然響起一聲清叱道:
「躺下!」
話聲才起,裘克心已應聲倒卧林緣。
同時,由枝葉濃密的一株高大楓樹上飄落一個灰衣人。
噫!怎會是他?
他就是那將「大別飛狐」班致中和「域外三魔」冷氏兄弟等四人引走的自稱「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灰衣人!
他為什麼要暗算裘克心呢?這簡直是不可思議!
那灰衣人驀然出手將裘克心點倒之後,三把兩把地將裘克心的上衣拉開,目光凝注裘克心的左乳上,愣住了。
他如釋重負地長吁一口大氣,沉吟少頃,由懷中掏出一隻小巧的精緻荷包,小心地為裘克心掛在胸前,然後又給裘克心將衣服穿好,才伸手解開裘克心的昏穴。
裘克心挺身而起,目注灰衣人深深一躬道:「是前輩救了晚輩?」
灰衣人目光中笑意盎然道:「不!方才是我誤點了你的穴道!」
裘克心瞠目訝然地道:「誤點了我的穴道?」
憑灰衣人這一份功力,居然會誤點了人家的穴道,這也實在難讓裘克心不驚訝啦!
灰衣人點點頭道:「方才我正在樹上打瞌睡,睡眼朦朧中,將你誤認為是普渡教的人了!」
理由似乎很牽強,但裘克心並不說破,只訕笑著「哦」了一聲之後,才問道:「那四個魔頭呢?」
「走了!」
「您沒有懲治他們?」
「沒有!」
「那太便宜他們!」
灰衣人目光中依然笑意盎然地道:「有時候對一個人的折辱,往往會比懲治他更有效一點,知道嗎?」
裘克心茫然地點了點頭。
灰衣人語氣嚴肅地道:「孩子,如果我對你有什麼要求,你能答應嗎?」
裘克心朗目注視對方有頃,點點頭道:「可以,不過「你還有條件?」
「不是條件,晚輩想請前輩先行示知名號?」
「這——目前還不到時候。」
「那麼,能否請將真面目見示?」
「也不可以!」
灰衣人語聲一頓,沉聲問道:「你是懷疑我的來歷不正,怕我有什麼越軌的要求?」
裘克心垂手肅容道:「不是的,晚輩由前輩方才對付『大別飛狐』班致中等人的言行中,已斷定前輩是正派高人……」
灰衣人打斷裘克心的話道:「這就是了!現在你聽好,當你神功大成之後,對『大別飛狐』班致中,可不許傷害他!」
裘克心訝然地脫口問道:「為什麼?」
灰衣人冷然地道:「不許問『為什麼』!這是我的要求。」
灰衣人此刻的神態和語氣,含有無上的威嚴,裘克心不由自主地答道:「晚輩遵命!」
灰衣人和聲地問道:「『神鼓雙凶』尉遲兄弟,你是怎樣打發走的?」
裘克心想到方才一招挫敵情景,不由目光一亮,俊眼雙挑地道:「尉遲瑜左臂被削,尉遲亮斷右腕!」
灰衣人目光中笑意盎然地道:「用的是密宗絕藝『菩提劍法』?」
裘克心訝異地道:「是的,您?——」
灰衣人搖手制止道:「別問我為何知道,現在我要告誡你幾句話:一招重創普渡教主的兩個二流角色,在你目前這種年紀來說,固然值得嘉許,但你自己卻不可以引以自豪自傲!
你明白我這話的意思嗎?」
裘克心正容答道:「晚輩明白了,武林中人上有人……」
灰衣人袍袖一擺道:「知道就行了!你雖迭膺奇遇,但你服過「辣手華佗」宋超然的「大還丹」,和密宗始祖孤雲禪師所遺的「換骨丹」之後因不曾好好地潛修默練,以致靈藥潛力未能充分發揮。」
「此去西天目山,你必須趁這幾個月的時間,勤加修練,以期大成而能應付未來的一場武林浩劫。」
裘克心垂首唯唯應是,但他腦海中還在縈迴著灰衣人方才的一句話:「一招重創普渡教下的兩個二流角色……」
他,不斷地在向自己發問:「憑『神鼓雙凶』的名氣和功力,在普渡教中還只能算是二流角色,那麼二流以上的一流角色和教主以外以及灰衣人口中的『教主的師傅』等人的功力,豈不是高到沒有人能制服他們了嗎……?」
灰衣人見裘克心沉吟未語,不由沉聲問道:「你又在動什麼歪腦筋?」
裘克心微微一笑道:「晚輩是在想前輩方才所說的一句話……」
「什麼話?」
「『一招重刨普渡教下兩個二流角色……』的那一句話!」
「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神鼓雙凶』還只能算是普渡教下的二流角色?」
灰衣人啞然失笑道:「你為他們叫屈,是嗎?老實告訴你,嚴格說來,尉遲兄弟在普渡教中只能算是二流中的二流角色!」
裘克心不由地瞠目結舌,半晌之後才道:「那麼,班致中呢?」
「一流中的二流!」
「他們不都是普渡教主以下的頂尖人物嗎?」
「在他們之上還有四大供奉,而且,教主之上還有……」
「還有教主的師傅!」
裘克心代他接了下去。
灰衣人雙目一瞪道:「少自作聰明!」
語聲一頓,目光中重現笑意,和聲說道:「教主之上,事實上還不止一個教主的師傅。」
裘克心驚訝地道:「那……」
灰衣人聲調一寒道:「別這別那的了!目前你的本份是好好地練功夫,使你的功力於短時間內能夠得上與人家一流中的一流角色一較雄長,才可以在未來消弭武林浩劫的工作中盡一份力量,以免辜負上天對你的迭降殊恩!」
裘克心正容答道:「晚輩遵命!」
此時已近辰末時分。
灰衣人看了看天色道:「孩子,記住我的話,我要走了,你也該趕路啦!」
說來也真奇怪,襲克心對這神秘莫測的灰衣人,竟於這短時間的相處中建立了深深的感情,此刻分別在即,競有點黯然神傷的味道了,這——大概就是所謂冥冥中的一種特殊感應吧!」
他,木愣少頃之後,才囁嚅地道:「以後何時何地能再聆前輩的教誨?」
灰衣人目光中陡然現出一股異樣的神采,凝注裘克心半晌之後,才溫聲說道:「孩子,有必要時我會找你……我走了,孩子,你得善自珍重!」
這「善自珍重」四個字傳入裘克心耳中時,灰衣人的身形在五十丈之外了。
裘克心目注灰衣人消失的方向,腦海中升起一連串的問題,他,不斷地心口相問著:這神秘的灰衣人究竟是什麼人?
他將班致中等四人怎樣打發走的?
為什麼他不許自己傷害班致中?
為什麼他要突然將自己點倒?
為什麼他不以真面目示人?也不告訴人家以真實姓名?
為什麼他對自己那麼關切?
這種關切僅僅是出於一個前輩人物對後生晚輩的愛護嗎?
不!由他臨別所說的那「善自珍重」所發的顫抖的語聲中,他斷定不那麼簡單!
而更使他不解的是自己於這短時間的相處中,竟對灰衣人滋生了一種特殊的感情,這種特殊感情,即使是在相處十多年,相依為命的恩師身上也不曾滋生過……
那麼,這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沉思半晌之後,他一聲輕嘆道:「別想了,走吧!」
身形一擰,已竄出林外,但他忽然覺得胸脯前似乎多了一點什麼東西,伸手一探,抓出了當他被灰衣人驀然點倒時所為他佩上的小荷包。
他一聲驚咦,停住急奔的腳步,將荷包裡面的東西取了出來,同時一股淡淡的幽香也跟著荷包的出現而散發出來。
荷包內是一張素箋,一粒琥珀色明珠和一粒軟軟綿綿而艷紅如血的圓珠,兩粒珠子的大小有如鴿卵。
他展開素箋,裡面以箋花小楷這樣寫著:孩子,這是我偶然於一只千年火龜身上所獲的一丹一珠,珠名琥珀,功能祛毒避毒,丹乃火龜精華所聚的內丹,服之可增二甲子功力,惟獨與千年寒蛟內丹同服,以收水火相濟,龍虎互調之效,記好!絕不可單獨服用!
凡天地間靈物,大都可遇不可求,你不妨留著以待天緣!如果千年寒蛟終不可得,則此丹亦只有任它擱置下去或留贈有緣!
箋末未曾署名,也沒什麼標記。
裘克心看完之後,不由一陣喃喃自語道:「唔!必然也是他老人家送的,而且是點倒我之後給我佩在身前的!難道他老人家點倒我,就是為了要送這東西給我嗎?」
「不!這理由太牽強!」
「可是,他老人家連這麼珍貴的東西都送給我了,這又怎樣解釋呢?」
「唉!越想越令人費解,還是走吧!」
他慎重地將內丹與寶珠和素箋一齊納入荷包中之後,才頓足飛奔而去。
半月之後,裘克心已進入浙江省境。
此時,江浙兩省正鬧旱災,赤地千里,農作物顆粒未收,人民均以草根樹皮充饑,少壯者流浪四方。老弱者死於溝壑,情況之慘,令人不忍卒睹!
裘克心天性俠肝義膽,目睹此情,不禁惻隱之心,油然而興。
但兩省災民以千萬計,他一個人能有什麼辦法去救濟這些人呢?
當他進入西天目山境時,腦子裡還在不斷地轉著念頭:「待會兒見到鐵肩大師的那位記名弟子時,必須跟他商量一個妥善的救災辦法來,以聊盡綿薄,否則,見死不救,還配稱什麼俠義人物?」
可是,當他遵照鐵肩大師所指示的路徑,到達目的地時,卻瞠目結舌地愣住了。
原來鐵肩大師所住的三間茅舍已蕩然無存,只剩下一攤焦炭,裊裊余煙,還在隨風飄揚,足證這茅舍焚毀的時間也是當日不久以前的事。
裘克心略為定一定神,在火場的劫灰中仔細搜尋了一遍,並未發現有燒焦的屍骸和枯骨,斷定鐵肩大師那位記名徒弟並未死去,才略為寬心一點。
可是,這火是誰放的呢?
為的又是什麼呢?
鐵肩大師那位記名徒弟,是被人劫持去了還是已經逃出虎口了?
這些,在場中一無線索可尋,該如何去求解答?
懷著滿腔興奮的心情而來的裘克心,卻為目前這一連串的問題困住了。
困惑中,他游目四顧,希望能在現場中找到一點蛛絲馬跡,可是他失望了。
一陣凄厲的鳥鳴,由山的另一面傳來。
他,心中一動,莫不是鐵肩大師的青雕負傷了落在山的那一邊嗎?
循聲而往,果然在一處密林的樹梢,發現一隻碩大無比的青雕,那青雕一見生人躍登林梢,急欲展翅飛去,但它翅膀上受了傷,欲振無力,一時之間,只急的它「呷呷」連鳴,羽毛豎立,怒視裘克心,作勢欲撲。
裘克心心頭暗道一聲:「好一隻威猛的靈鳥!」
他身上本攜有「辣手華陀」宋超然所贈的療傷祛毒聖葯,急想幫它先醫好傷勢,但那青雕不認識他,不容許他接近,而他又不便用強,以免再增加它的痛苦。
他,略一沉吟之後,仍試探著發話道:「你能聽懂我的話嗎?」
青雕獰視著他叫了一聲,顯然敵意未消。
裘克心溫聲說道:「別怕,我不是壞人,我是奉鐵肩大師之命到這兒來看你的小主人的。」
青雕雙目凝注裘克心少頃,凶威漸斂,豎立的羽毛也恢復了原狀,顯然,它不但通人言,而且也已相信裘克心不是壞人了。
裘克心心中一喜,掏出藥瓶,向青雕揚了揚道:「我先幫你把傷勢治好,再一同去找你的主人,好嗎?」
青雕無力地垂下了頭,神態顯得十分萎頓,敢情它的傷勢實在不輕,適才的姿態,不過是生物們自衛的本能在鼓動它的餘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