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內高手

第六章 大內高手

黎明的晨曦爍亮於彎蒼,山中有著乳白色淡淡輕霧,隨著微風飄拂於峰巒岩石間。

輕霧如薄幛羅紗,繚繞於青城山,在霧裡寂靜如死,霧,正漸濃……

倏地,在深深的靜寂里響起哭泣之聲,這哭泣來得恍如舂霧,無處可尋,去得也是悄無蹤跡,無法追覓。

齊天岳身上的紅袍在霧裡一現,立即又消失在濃濃迷霧中,他雙眉輕皺,暗忖道:「追了歐陽空老煙蟲一連兩天,他總是在青城山上打轉,若不是神經失了正常,豈會如此?」

霧裡又飄來一陣輕泣,似隱似現,恍如來自夢中一樣,似夢似真……

齊天岳咦了一聲,身形飛處,凌空越出四丈,向著聲音消逝之處躍去。

濃霧一陣翻滾,齊天岳立身霧中,靜靜聆聽著哭聲的再一次出現。

果然,等待片刻,哭聲如怨如訴,又一次的響在霧裡,隨風飄散開來,似輕輕的落花之聲。

齊天岳深吸口氣,身形橫里飄出三丈,落在聲音消失之處。

他身形輕巧,落地之時毫無一點聲息,但是還未移動步履,卻已聽到四周有著呼吸之聲……

一種練武人所具有的特殊感應,使得他可感覺出自己正處身在一個六角形的包圍里。

他也下曉得是這六個高手預先藏匿於此,還是自己不巧正好躍進陷阱之中,略一忖思,他立即閉住呼吸,拔出斧頭,靜靜等待著。

四周的氣息悠長而細弱,彷彿都在窺伺著什麼,全都小心翼翼的,沒有發出什麼聲響。

時間過去了好些,依然沒有一點動靜,齊天岳為這詭異的情形所疑惑,暗忖道:

「到底有誰會值得這五、六個高手如此耐心等候?」

意念未完,在他身側突然響起一聲輕泣。

齊天岳這下可聽得明白,才分辨出哭聲里的虛偽來。他意念一轉,忖道:「他們藉著哭聲來引誘人,天下還有誰會被哭聲所誘?」

才想到這裡,他自己也不禁暗自啞然失笑,因為他自己也就是被這陣怪異的輕泣之聲引來的。

遠處響起一陣怪嘯,接著便聽到歐陽空那破鑼似的嗓子怪叫道:「王八羔子,誰在大清早就哭喪,莫非是死了人不成?」

齊天岳心神微動,暗忖道:「看來這些傢伙正是薩迦大喇嘛那一幫人,他們為何要捉捕歐陽空?莫非他知道他們一些機密之事?唉!我那天自林中救他后,便該問清他原因。」

事實上不容他再有後悔或考慮的餘地,霧中劍鞘一響,六條淡淡的人影自霧中斜閃開去,僅留下那哭泣之人。

齊天岳身形一俯,悄無聲息的掩了過去,手掌一按,迅捷的掩住那人的嘴唇。

齊天岳微微一愕,左臂一繞,穿過對方臂彎,將那人摟住。

他手指一彎,原待扣住那人啞穴,豈知手掌擦過對方胸脯,一股軟綿而又結實的奇異感覺自指掌傳進心裡,頓時心中一跳。

他這時才覺察出自己所緊摟的是個女人,她已發出一聲驚叫。

尖銳的呼叫聲在迷霧中傳了開去,齊天岳又不能就此放手,咬了咬牙,斧柄一橫,撞在那女人的啞穴之上。

劍式犀利,金風急響,齊天岳上身一側,小斧揮出,迎著削來的劍鋒,「嗤!」的一聲輕響,劍刃斷為兩截,落在地上。

齊天岳反手一斧背砸出,正好砸在那人劍柄護手之上,只聽一聲痛苦的呃叫,半柄長劍脫手飛出。

齊天岳曉得自己這一式乃是運聚的「開天九斧」里的雄渾力道,那人手骨可能已經碎裂了。

霧中傳來歐陽空那沙啞的嗓音喊道:「王八羔子,誰叫你們在這兒吵,筱芳要睡覺了。」

齊天岳大聲道:「歐陽空老煙蟲快跑!」

歐陽空啊了一聲道:「是誰叫我?」

霧中傳來劍郎君裴文海低喝之聲,一縷劍光掠過茫茫的白霧,射向齊天岳喉間「天突穴」

而來。

齊天岳神斧一揚,氣勢雄渾地劈出一招「開天劈地」,犀利的斧刃劃破空氣,激起圈圈氣浪,奔騰而出。

「叮!」地一響,裴文海劍尖被削去一截。

劍式受挫,他身形一頓,已覺察出自己劍上份量不夠,駭然之下,大聲問道:「來人是誰?」

齊天岳朗聲大笑道:「神斧勇士齊天岳在此!」

他大步疾跨,氣勢豪壯的揮出「開天九式」里第三式「混沌初分」,宏闊的招式幻起斧影萬千,勁道旋飛流激,挾著萬鈞之力攻去。

裴文海一劍劃出,全身都被那似大山傾下的雄渾勁道所壓,一絲動彈之力都沒有。

他胸口一震,幾乎悶死過去,臉色為之驟變,大叫一聲運集全身功力,攻出一劍。

冷寒的刃風逼上臉頰,他揮出的一劍已被削為六截,左邊金風急響,他駭得魂飛魄散,死命地往後一讓。

可是那犀利的斧刃已經削上他的左臂,霎時血影飛濺,他慘叫一聲,整條左臂齊肩削下,飛出老遠。

齊天岳心中掠過一絲快意,忖道:「兩年前在青城的一劍之仇總算報了!」

「嗤嗤!」劍氣瀰漫,冷颯的劍尖自身後攻到,有如電閃,削上背來。

齊天岳悶哼一聲,全身一個大旋身,手中神斧循著斧式運行,第五招「昏天暗地」使將出去。

斧式旋飛,帶起的勁風旋激成渦,將方圓八尺以內的白霧齊都掃得乾淨,向四外翻滾而出。

齊天岳很清楚地看到一個濃眉寬額、面貌威武的年輕人正手持長劍斜划而來。

那劍式所行之路子儘是大開大闔,可是劍尖所指之處卻在不停地顫動,整個揮劍的動作怪異非常。

他一斧擊出,那人使出的一劍立時受到強勁的一擊,劍刃一跳,「嗡!」地一響,那年輕人腳下轉移了兩個方位。

方向一換,他立即便看到齊天岳左脅下挾著的一個女郎。

「呃!」他臉容驟變,大叫道:「蘇倩!」

齊天岳趁對方這一個分神之際,斧光如水傾瀉而去,已經欺進對方劍式之內。

那年輕人臉色泛青,大叫道:「這是開天九式!」

劍刃一轉,欲待封住對方如同水銀似的來勢,但已來不及了。

「鏗鏘!」兩聲,劍刃已被那雄渾的勁道重重一擊,立即斷為兩截。

正當這時,林中傳來歐陽空痛苦的叫聲:「好個薩迦大喇嘛,你要了我的命!」

齊天岳微微一驚,眼前兩支長劍自左右兩側夾擊而來,快捷狠辣,詭譎無比,的是厲害。

他一眼便看到這兩人正是飛鴻劍竺西和屠龍劍陶墨人,哈哈一聲長笑,他氣吞山河,步履微移,一連兩記開天斧絕招攻擊。

氣勢連貫,斧招密接如環,立時將對方身形圈在裡面。

那年輕人將手中斷劍一擲,雙掌一分,虛虛劈出兩掌,向著那如虹的斧勢拍去。

「噗!噗!」兩響,齊天岳平腕一震,對方那拍來的兩掌竟然震出交疊的力道,使得神斧運行之式微微一挫。

那年輕人身穿一件錦緞衣裳,一副公子哥兒的模樣,可是這兩掌之力,卻已是江湖一流高手所不及的。

齊天岳暗暗吃驚,想不出這人到底是誰?他身形連轉,順著招式之變化,霎時便又連揮三斧。

斧影片片,漫天席地舒捲而去,這狂風暴雨似的招式,加於他們三人身上,各人的感受都不相同,但是三招下來,他們額頭都已冒上冷汗。

在任何時候他們都不會相信武林七劍里的三劍合擊,會不敵一個江湖不見傳名的紅袍漢子。

齊天岳自將易筋經融合於「太陽三式」之中,得到意料不到的效果,一身內力已到無匱無乏的階段。

故此他施出天龍大喇嘛依著藏土絕招「天龍十九變」而創的「開天九斧」,威力大得驚人,已不是江湖一流高手所能抵擋得了的。

那年輕的錦衣漢子暗暗吃驚道:「這開天九斧乃是大國師天龍大喇嘛所創,但是在這個人手裡施出,卻較之天龍大喇嘛親自來此還要厲害,這人到底是誰?他又為何要劫持蘇倩?」

一念未了,又是一念泛上心頭,他一想到蘇倩心頭便更急得要冒火,恨不得三招兩式就把齊天岳殺死。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齊天岳猛地大喝一聲,斧式轉到第八式「日月無光」。

屠龍劍陶墨人驚叫一聲,手中長劍斷裂片片,胸前衣衫被斧刃劃破,血水立即湧出。

飛鴻劍竺西未及閃開陶墨人被斧式帶得撞過來的身子,右肩一沉,只得將陶墨人頂開。

可是他身形一沉,已被齊天岳將手中劍刃削斷。

一斧破空劈下,他胸前空門畢露,冷颯的金風侵體生寒,再也沒有任何方法可避免這致命的一擊了。

他心中泛起恐懼驚駭的情緒,臉上立即變為死灰之色,眼望劈下的烏黑神斧,目中儘是絕望的黯淡光芒。

齊天岳看得清楚,那張絕望無依的臉孔,使他心弦一顫,腦海中電光石火樣的閃過許多意念。

他記得自己曾經無數次被死神的魔影所罩,那都是毫無機會可以反抗的,自己當時的心情是何等的悲觀、何等的痛苦。

這椎心的苦痛使得他不忍心將眼前同樣遭受死亡威脅的人殺死。

他意念一轉,手腕一斜,左足踢出,將竺西踢得翻了個筋斗,滾出六尺之外。

那錦衣漢子眼光何等犀利?一見齊天岳那種情形,覷定這一絲機會,右臂伸直為劍,向一個怪異的方位斜劈一式,左手往蘇倩臂上抓去,想要搶她過來。

齊天岳硬生生的將已發出之招式收回,不料這錦衣漢子武功如此高明,還未閃開,左脅已被劈上。

「啪!」地一響,他冷哼一聲,上身一仰,整柄大斧反卷而來,霎時身外彌空一片斧影……

他這一式乃是「開天九式」中最後一式「天地俱焚」,威力大得駭人,足可劈倒整座大山。

那錦衣漢子一掌揮出,結結實實的擊在對方身上,卻不料觸手如鋼,自己手掌發麻,對方竟是毫無感覺。

他心中駭然,忖道:「我這一掌使出,足以洞穿牛腹,卻不料對他毫無作用,莫非他練過佛門『金鋼禪功』?」

氣勁激旋,已不容他有多考慮的時間與機會了,他雙足一頓便待脫身對方斧影之下。

齊天岳眉心泛起一點鮮紅的痕印,漸漸鮮艷如血,冷漠的笑容上有著殘酷的意味存在!

他寒聲道:「還能容許你跑了?」

那錦衣漢子側身而躍,卻覺身外壓力沉重,自己全身恍如陷身泥淖之中,再也無法拔足脫身。他臉如死灰,大叫一聲道:「我命休矣!」

茫茫的白霧裡傳來一聲有如沉鐘的大喝道:「二太子別驚,薩迦來了。」

紅影翔空,一股渾重如山的力道疊涌而起,壓了下來。

「砰!」恍如巨雷在空中響起,滿空斧影一斂,白霧氤氳散開,齊天岳瞪目揚眉,凝視著對面的薩迦大喇嘛。

薩迦大喇嘛衣襟披散開來,在大袍之上,鮮明的有著一道長長的印痕,鮮紅的袍上有著鮮紅的血水流下……

他滿臉鐵青,心中氣血滾翻如潮,目光閃過對方滿臉虯髯,和那眉心當中的一點紅痕。

在他的記憶里藏土從未有誰具有如此高的武功,能夠硬生生受了一記「大手記」密宗奇技而無恙。

甚而在中原武林,也沒有任何絕世高手像齊天岳這身怪異的打扮,與這等怪異的奇功。

薩迦大喇嘛眼光一觸對方雙眉之間蘊集的無限殺機,心裡機凜凜的打了個寒顫。

齊天岳眼角一斜,瞥見坐在地上忘了站起身的錦衣漢子,冷笑道:「原來你還是什麼二太子呢?真箇失敬了!」

那錦衣漢子心中痛苦無心,彷彿不停的滴著血,他只覺自己眼前一片灰暗,十年苦練的劍法,往日博來的榮譽,在此刻都已喪失殆盡。

他呻吟一聲,忖道:「我還能算是武林後起的七個劍客中的第二位劍手?合三人之力還抵擋不住這個粗鄙匹夫……」

白霧漸漸散去,依稀可見到齊天岳手挾美人,氣勢昂然的神態,足以使人傾倒……

他咬了咬牙忖道:「朱翌呀!朱翌,你身為皇家中人,頤指氣使慣了,何曾受過這等羞辱?連個心愛之人都保不住!」

齊天岳冷冷道:「薩迦,你不在大內享福,而來這窮鄉僻地作什麼?」

薩迦大喇嘛默默的看了看齊天岳,道:「施主真正大膽,竟敢挾持未來的太子妃,莫非你不想活了?」

齊天岳道:「歐陽空呢?你們將他如何了?」

薩迦大喇嘛道:「他知道太多的事,絕不能讓他活下去。」

齊天岳冷冷道:「那麼這個太子妃也將活不過明日。」

薩迦大喇嘛勃然道:「你還想離開此地?」

齊天岳哈哈一笑道:「天下有誰能攔得住我齊天岳?」

薩迦大喇嘛暗自忖思了一下,發覺自己確實未曾聽過齊天岳的名字,他疑惑地望了望齊天岳手裡的大斧,沉聲問道:「天龍大師兄是你什麼人?」

齊天岳一聽薩迦提到天龍大喇嘛,猶豫了片刻,道:「天龍大活佛是本人授業師父。」

「啊!」薩迦大吃一驚,道:「你竟是天龍大師兄的徒兒?他在哪裡?」

齊天岳木然道:「西方極樂世界。」

薩迦大喇嘛臉上泛起一陣黯然之色,道:「他涅盤於何處?」

齊天岳道:「這個何必告訴你知道?」

薩迦大喇嘛曉得師兄在大國師任內時曾攜走禁宮寶庫里一大批寶物,現在人既死了,那麼寶物必然還在。

於是他試探地問道:「齊師侄,你可知道他身前留下的一批東西?」

齊天岳明白薩迦所提的乃是那批藏於青城古洞里的許多寶物,他暗暗冷笑,道:「誰個是你的師侄,呸!」

薩迦大喇嘛兩道灰眉揚起,大袍一陣波動,霍地袖子一動,一股狂飆自袖底生起,激涌而出。

他破口罵道:「無知小子,竟敢蔑視長輩,吃我一掌。」

齊天岳將神斧一擲,拋在空中,踏前一步,手掌揚處,接下了薩迦大喇嘛的一招。

一聲悶雷似的大響,沙石發濺而起,薩迦大喇嘛低吼一下,右掌自袖中揮出,緩緩向對方拍到。

一股剛猛無儔的怪異勁道發出,他那伸出袖外的手掌赫然變大,泛起紫色……

「大手印!」齊天岳深吸口氣,右掌一吞一吐,體內真火提起,一式「陽光普照」發出。

飲然氣勁響起尖銳刺耳的聲音,空中的霧氣立時散去,被這股真火匯聚的勁力,逼成水絲落下。

「轟隆!」薩迦大喇嘛悶哼一聲,頷下須髯寸寸俱斷,身形一晃,退後了一步。

空氣中有著一股焦灼的氣味,他嘴唇嚅動一下,終於忍耐下住,吐出一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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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日神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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