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毒蠱金蠶

第八章 毒蠱金蠶

「金蠶蠱!金蠶蠱!都是那個可惡的老婆子!」

齊天岳痛苦地捂著肚子,喃喃道:「等到我下次見到了她,非把她宰了不可!」

將近正午的陽光是如此的熾熱,可是齊天岳卻感到一陣陣的寒意刺骨,又加上宛如誅心刺骨的酷痛,使得他真忍受不了。

他的步履踉蹌,身形晃動,眼前的叢叢樹林都變得模糊,他再也分不清路徑的小道……

伸的樹根擋得他身形一晃,「叭!」跌在地上。

「呃!」他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覺得全身骨骼幾乎根根碎裂,腹中一陣驟烈的絞痛,渾身真氣散盡。

他滿頭汗水,凄涼地嘆一聲,道:「唉!想不到我白長虹短短一生竟遭遇到如此多的折難,雖練成絕世之技,此刻竟然連生命都不能保住!」

話聲低沉,回蕩在黑暗的林中,久久未散……

死亡的陰影又一次籠罩著他,他呻吟一聲,緩緩自地上爬起來,向林外走去。

才走了兩步便跨出密林,眼前閃耀的陽光投射在他的身上,使得他的眼睛都睜不開來。

他兩手掩臉,趕緊閉上眼睛,喃喃道:「三天!鳩盤荼果然說的不錯,三天之內金蠶衍化成形,噬人心腸,那時兩眼俱瞎……」

一想到兩眼俱瞎,他的心裡更加痛苦,一種無形的精神威脅使得他滿頭汗珠又顆顆滾落。

他大吼一聲道:「我怎會這樣?天哪,你怎麼對我如此殘酷。」

空曠的山野里響起他的吼叫,隨著山風回蕩開去。

齊天岳確已不支,眼前一黑便仆倒於地。

遠處傳來陣陣細碎的鈴聲,清脆悅耳。

青綠的山崗下,自迴旋的小道馳來一匹栗紅色的快馬,一個身穿綢綠短襖露背裸腿的少女迎著陽光,露出清新的微笑。

她的手裡揑著一根長長的青草,將細細的長莖放在嘴裡,鮮紅的櫻唇不停地嚅動,時而露出有如編貝的牙齒。

一種嬌憨而天真的風韻自她的臉上流露出來,正如一朵雪白的百合。

她那裸露出來的手臂猶如一截白玉,在手腕之上還戴著兩個金環,那不停抖動的雙足,也戴有兩個金環,隨著擺動,也發出串串「叮噹」之聲。

襯合著馬頸懸著的一串銀鈴,譜成一闋悅耳的音樂,恍如仙樂繚繞。

快馬順著小道,捷快如飛的賓士上來,轉眼之間便已馳過樹林。

陡然——

那匹栗紅馬「唏聿聿」一聲長嘶,人立而起。

馬上的少女驚叫一聲,雙臂還未抱住馬頸,便已摔了下來。

她那裸露外面的雪白小腿,在墜馬的一剎那,有如快剪迎風一展,身形便已似紫燕,穿飛入林。

空中金光一閃,她一把抓住垂下的樹枝,身子在上面盪了兩下,便飄落地上。

她滿臉紅暈,對著那匹馬呸了聲,罵了幾句話。

那匹馬擺動著頭,長嘶一聲,又人立而起。

這少女詫異地道:「你這是幹什麼?」

她話聲未了,已經看到躺在草叢裡的齊天岳。

紅袍被風吹動拂起,這少女一看還以為是個女人,可是她一蹲下身來,卻發出一聲驚叫:

「啊!」

敢情齊天岳滿臉鬍鬚,再加上額上泛起的金芒,把她嚇壞了,掩住胸口倒退出三步,下敢看齊天岳的樣子。

她的心有如小鹿似的怦然跳動,好一會方始定過神來,這才敢走到齊天岳身邊去望望。

「金蠶蠱!」她大聲叫道:「他是中了金蠶蠱。」

齊天岳臉如金紙,在那眉心之處,有著一片淡淡的紅痕,痕印之上一條似隱似現的金蠶浮現蠕動著。

這個綠衫女子舉起雪白的手臂掠了掠垂落額際的髮絲,那套在她腕上的金環滑在小臂,相碰一起,發出數聲叮噹的脆響,在這清晨的山林中聽來,格外悅耳。

她的眼珠轉動了一下,流波四射,眼中泛起一個疑惑的表情,暗忖道:「這人到底是誰?

怎麼會中了師父的『金蠶蠱』?」

她那清澈的目光投落在齊天岳濃黑的兩道斜飛劍眉之上,暗忖道:「他長得好威武,一臉的絡腮大鬍子,真像爹爹一樣,這麼多年來我都是跟著師父習藝,居住在苗疆惡水窮山間,此次回到家裡,卻會遇見這……」

一念未完,蹄聲陣陣響起,叢叢的樹林後傳來呼喚之聲:「小姐!小姐!」

這綠衫少女暗驚一聲,緩緩的蹲了下去,推了推齊天岳。

「死丫頭,跟叫魂似的,我又不是死了!」

她恨恨地站了起來,噘著嘴罵道:「秀桃,你在叫什麼?」

一騎灰白相雜的快馬自山下急馳而來,蹄聲驟響,一道綠影飛躍而來,落在這個少女身邊。

那匹栗紅色的馬長嘶一聲,奔了過來,兩匹馬挨著脖子,立刻就親熱起來。

這個臂上套著金環的少女推開那躍來的綠衫少女,問道:「你怕我走丟了是吧?跟叫魂似的,滿山亂叫!」

那綠衫少女頭扎兩條小辮子,年紀約十五、六歲,聞言伸了伸舌頭,道:「是,小姐,奴婢下次絕不敢亂叫了。」

這個短衫少女冷哼一聲道:「死丫頭,你下次還敢這樣,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秀桃皺了皺鼻子,嘴角一撇,裝出要哭的模樣,低聲道:「老爺說小姐剛從苗疆回來,不曉得這裡的路,所以要我看好小姐,剛才你偏偏跑得這麼快,奴婢生恐小姐你在山區迷了路,所以才呼喚你,誰知……」

她這付樣子,使得那個金環少女噗嗤笑道:「好好好,算我錯了好吧?你別做出這個死相,要把我的大牙都笑掉了!」

秀桃伸了伸舌頭道:「如果小姐你這麼漂亮的牙齒笑掉了,那奴婢可該打下十八層地獄底下去!」

這金環少女罵道:「死丫頭,叫你別稱什麼奴婢下奴婢的,喚我霞姐便行了!」

「啊喲!」那綠衫少女道:「這個奴婢怎麼敢,給老爺聽到了,可要把我撕了!」

這金環少女臉孔一板,伸出手去,叱道:「死丫頭,你再敢多說一聲奴婢,我就打死你!」

秀桃退了兩步,笑道:「小姐,我……」

她的目光一閃,突地看到草叢裡躺著的齊天岳,頓時驚叫一聲,道:「小姐你看,那兒有人!」

金環少女這才記起齊天岳中了金蠶蠱倒地不起,她呃了一聲,罵道:「都是你這死丫頭耽擱我的時間!等下人死了找你賠!」

她自脅下掏出一個綉囊,從裡面拿出一個玉瓶,喊道:「秀桃,還不替我把人扶起來。」

秀桃走了過來,驚疑地道:「小姐,這是誰?好可怕喲。」

金環少女打開瓶塞,倒出一撮粉末放在左掌上,叱道:「少嚕囌好吧!快替我扶著他的頭。」

秀桃見到齊天岳滿臉汗珠,雙眉緊皺,再加上一嘴的絡腮鬍子,詫異地道:「小姐,他的眉心怎會有條金色的蟲!」

金環少女將掌心的粉末吹進齊天岳的鼻孔,好似鬆了口氣,臉上已經沒有剛才那種緊張的情緒。

她掠了下垂在額際的髮絲,道:「這人我也不曉得他是誰,不過他一定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否則絕不值得師父用她的本命神蠱來噬他。」

秀桃眨了眨眼睛,道:「小姐你預備救他?」

金環少女冷笑一聲道:「他是師父的敵人,我還能救他?我這是害他。」

「害他?」秀桃詫異地道:「那麼你還給他吃什麼葯?」

金環少女道:「你不曉得,我師父的本命金蠶蠱一共有三條,這是最小的一條,本來是要在五個時辰內,將他的心噬完,誰曉得這人竟能將金蠶蠱逼到腦門!」

秀桃疑惑地道:「這樣他不是會死得更快嗎?」

金環少女搖搖頭道:「由於這樣,金蠶蠱在二個時辰內便會死去。」

她頓了頓道:「因為它是師父的心血所餵養成的,沒有心血吃,在其他地方便活不成。」

「哦!」秀桃恍然道:「所以小姐你要將這條金蠶蠱逼回心臟?」

「一點不錯!」金環少女道:「我就是要這樣!你沒看到他臉上沒有金蠶形狀了?」

「呃!」齊天岳呻吟一聲,自地上爬了起來。

那金環少女似是沒想到齊天岳這麼快便醒過來了,她吃了一驚,問道:「你,你怎麼能爬起來?」

齊天岳一睜開眼便看見面前這個金環少女的奇異打扮,他詫異地道:「這是什麼地方?

你是誰?」

那金環少女目光一閃道:「我是百里雲霞,你是誰?」

齊天岳山道:「在下……」

他只覺得肚子一陣劇痛,好似一條蟲正在噬著自己的肝腸一樣,話聲一頓,他深吸口氣,也不顧到面前的兩個少女,盤膝運起功來。

霎時他臉上泛起一片紅潤之色,身上紅袍緩緩鼓起,那匯聚於丹田的真火提聚而起,循著經脈向著疼痛之處攻去。

百里雲霞駭然這紅衣漢子的絕頂功力,她驚忖道:「想不到他中了師父的金蠶蠱,還能運功!」

僅僅一會兒,齊天岳頭上冒起一絲的白霧,蒸蒸直上,凝聚一起,像是一幢白色的華蓋,落在他的頭頂。

秀桃駭懼地道:「小姐,他比老爺還要……」

百里雲霞把食指按在嘴唇上,道:「你別說話。」她兩指一駢,臉上湧起一層殺意,向著齊天岳那鼓起的紅袍,點在他背心「命門穴」。

齊天岳僅身形微微一晃,一點感覺都沒有,繼續的運功。

百里雲霞花容失色,只覺自己的兩指恍如點在鋼板之上,對方一點感覺都沒有,自己卻已兩指麻木。

她駭得倒退一步,忖道:「怪不得師父要放出金蠶蠱來,這人在運功療傷時還能夠防護自己,如此絕頂功力,較師父尤有過之。」

她咬了咬嘴唇忖道:「我若是將他擒住,師父不知道要多歡喜,那時她總不會說我還小,不懂事了。」

齊天岳運了一會功,那凝聚本身真火的氣勁將鳩盤荼放出的金蠶蠱逼到「志堂穴」,然後閉氣把穴門封住。

他吁了口氣,正待立身而起,百里雲霞已趁著這剎那裡,一掌按在他那蓬亂的頭髮上。

齊天岳略略一愕,緩緩道:「你要做什麼?」

百里雲霞道:「你是不是與苗疆鳩盤荼為敵,而被她放出金蠶蠱?」

齊天岳心知自己又碰到敵人了,他只是在奇怪自己並不認識這個奇裝異服的少女,怎會被她如此威脅?

他沉聲道:「一點都不錯,你是誰?」

百里雲霞道:「你管得了我是誰?」

齊天岳朗笑一聲道:「在下闖蕩江湖如此之久,可還沒見過有誰敢如此威脅我的?」

百里雲霞冷笑道:「現在就讓你見識見識……」

齊天岳微微一笑道:「你到底要我怎樣?」

百里雲霞道:「你轉過臉來!」

齊天岳暗自好笑,說道:「如果我不聽你的話呢?」

百里雲霞道:「那麼我一掌下去,擊中你的『百匯穴』,你該曉得後果如何?」

齊天岳暗忖道:「至今為止我倒沒有受到這樣的威脅過,我倒要看看她是誰?」

他緩緩的轉過臉來,只見百里雲霞粉面桃腮,長得很是美麗,只不過眼角帶煞,薄唇之邊帶著冷笑,看來就像是畫上的羅剎女一樣,使人有一種寒凜之感。

百里雲霞見到齊天岳那虯髯蓬頭散亂的樣子,秀眉皺了一下,道:「喂!你有多久沒有洗澡了?」

她這句話問得真是滑稽透頂,齊天岳聽了倒有哭笑不得的感覺,他苦笑了下,道:「你問這個莫非要跟我洗澡刮鬍子不成?」

百里雲霞道:「在我送你到師父那兒以前,一定要給你洗個澡。」

她自幼即被鳩盤荼帶到苗疆,與水擺夷族居住之處相距很近,是以習慣都受了水擺夷族人之影響,每天非洗兩三次澡不行。

她一見齊天岳那種粗魯骯髒的樣子,忍不住覺得全身發癢,而想替齊天岳洗個澡。

齊天岳一見這金環少女天真未鑿,連說話也沒有一點顧忌,他本想運氣至發梢,沖開百里雲霞的手掌,然後再將她擒住。

這下存著好玩的心理,他倒不急於這樣做,因為這些日子來,他每一時刻都是在緊張中,現在正需要輕鬆一下。

他咳了一聲道:「你真要給我洗個澡?」

百里雲霞睜大秀麗的眸子,道:「莫非你還捨不得那身骯髒?」

齊天岳笑道:「你要幫我洗澡,不怕你師父罵?」

百里雲霞一時還會不過意來,認真地道:「她老人家最是喜歡乾淨,怎麼會罵呢?」

齊天岳放聲狂笑道:「憑你師父那副臟像,竟還歡喜乾淨?」

百里雲霞一瞪眼道:「你敢罵我師父?我殺了你!」

齊天岳止住笑,道:「你的師父可是鳩盤荼神巫?」

百里雲霞點了點頭,道:「我這次就是跟她老人家一道來川蜀。」

齊天岳目光一掃旁邊的綠衫少女,道:「那麼你的家就住在這附近了?」

話聲一頓,道:「你爹爹是誰?」

百里雲霞目光凝視著齊天岳那湛然的眼睛,道:「你的眼睛很好看。」

秀桃一直在旁站著,她望見自己小姐用手按著那中年大漢蓬亂的頭髮上,還在有說有笑的,心中不禁忖道:「小姐真大膽子,光著手臂和大腿還不算,跟這麼一個大男人還說說笑笑,怪不得說苗疆來的人都是野蠻人!」

她一聽百里雲霞的話,也凝視著齊天岳的眼睛,可是她的視線一觸及他那炯炯目光,心中竟然怦怦跳動,目光趕忙移開。

齊天岳一聽那句話,不由得綻齒一笑,道:「我是問你爹爹是誰,你又扯到哪裡去了?」

秀桃趕忙回答道:「我們老爺是川蜀聞名的閃電手百里追風。」

百里雲霞痴痴地道:「喂!我發覺你的牙齒好白,笑起來也很好看,嗯,假使你把這大鬍子剃掉,就更好看了!」

齊天岳一皺眉道:「你爹爹也不管管你?喂!百里雲霞,他也願意你跟我洗澡?」

秀桃這才聽出齊天岳話中的輕薄意味,她嚷道:「小姐,他占你的便宜!」

百里雲霞略一思忖,這才會過意來,她臉上一紅,罵道:「呸!你還敢占我的便宜!」

掌心力道一吐,她羞惱之下已運聚全身勁道,在這一掌中施出。

齊天岳一言出口,這才想到自己真不該說出如此輕薄的話來,他正在懊悔之時,沒料到百里雲霞突然出掌擊下。

猝不提防之下,他氣勁剛散,腦門一震,便已被百里雲霞一掌震昏。

若是讓薩迦大喇嘛和華百陀等絕頂高手看來,他們絕不會相信以齊天岳一身絕頂武功,竟會被一小小女孩擊倒,若是大力神君鍔爾察聽到,就算砍了他的頭,也不會相信此事的。

這正好應了江湖上的一句話:陰溝裡翻船,八十老娘綳倒孩兒。

百里雲霞一掌擊倒齊天岳,冷笑一聲道:「我還道他有什麼能耐,竟敢占我的便宜,現在看你還說風涼話吧!」

秀桃道:「小姐,你要把他怎麼啦?」

百里雲霞道:「替我搬回家裡,找人給他洗個澡,然後等師父回來,交給師父去!」

秀桃為難地道:「可是小姐,要怎樣把他搬回莊裡?」

百里雲霞叱道:「把他拖上馬上,我們從庄後進去,不就得了?」

目光斜斜落在齊天岳的臉上,那緊閉的嘴角邊有著一絲懊喪,是否他在後悔自己做錯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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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日神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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