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初試青龍劍

第二十章 初試青龍劍

武揚回頭問道:「呂兄,毒質已完全解除了么?」

勁裝青年雙手遞還溫香玉,一面恭聲道:「謝謝老人家,已完全好了!這寶貝兒真妙得很!」

此時,枯竹老人正在聽取蔡舒達的報告,碧綠陰森的目光不時掠向這邊的三人。

同時,解笑雅也已看清楚勁裝青年遞還武揚手中的竟然是溫香玉,不由心中一動,向武揚投過一瞥會心的微笑。

枯竹老人向蔡舒達低語了幾句,蔡舒達俯身拾起他手下人被震飛的一支青鋼長劍,緩步向武揚身前走來。

武揚對蔡舒達的走近,視若無睹地徑自目注枯竹老人,微微一哂道:「長孫老人家,你明知他不是我的敵手,還要叫他前來丟人現眼,是想由我的武功路數中來忖測我的來歷么?」

枯竹老人身軀稍微一震,不自然地一笑道:「你很聰明!」

武揚淡淡地一笑道:「不必多費心機了!還是由我自己告訴你吧!我就是俠魂武揚!」

武揚的話聲方落,蔡舒達駭然退立三大步,目射駭芒,手中青鋼長劍,不自覺地垂了下去。

枯竹老人雙目中碧光連閃,深深地盯著武揚,似乎有點不相信眼前這一點也不起眼的糟老頭兒,就是名震江湖的俠魂武揚似的。

那勁裝青年星目大張,目光炯炯地凝注武揚,俊臉上微微地現出一絲困惑神色。

只有解笑雅一人,因為已事先由溫香玉測知了武揚的來歷,所以她一點也不以為奇地鎮定如恆。

場中沉默了少頃,枯竹老人與那勁裝青年幾乎是同時發問道:「你真的是俠魂武揚?」

武揚一面卸除自己臉上和身上的偽裝,一面向那勁裝青年笑道:「不錯!呂兄,咱們待會兒再詳談。」

說話之間,業已恢復了他那英姿爽颯、儀錶堂堂的本來面目。

那勁裝青年但覺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迸出一句四川話道:「俠魂,好!硬是要得!」

俠魂先向勁裝青年報以會心的微笑,然後,目光移注枯竹老人,淡笑問道:「長孫老人家,還有甚麼疑問么?」

枯竹老人困惑地道:「你……不是已經護送天忌老兒等人,離開昭化了么?」

武揚笑道:「離開昭化了難道就不能再回來?」

枯竹老人道:「老夫想不起你有什麼理由,再回昭化來?」

武揚淡笑道:「我有沒有理由再回昭化來,似乎與旁人無關」

微微一頓,正容接道:「長孫老人家,我有幾句逆耳之言,希望你能耐心地聽一聽。」

枯竹老人道:「想向老夫遊說?」

武揚接道:「雖然也可以說是『遊說』,但說它是『忠告』,應該比較更恰當一點!」

枯竹老人漠然地道:「說吧!」

武揚侃侃地接道:「你老人家過去頗負俠名,而且息影已久,何苦重出江湖,為虎作悵?」

枯竹老人雙目中碧芒一問道:「你是教訓老夫?」

武揚笑道:「不敢!方才我已聲明在先,這是『忠告』!」

枯竹老人冷然一哂道:「諒你也不敢!」

武揚微笑接道:「長孫老人家還沒有回答我的話哩!」

枯付老人道:「燕雀焉知鴻鴿之志!」

武揚還是安詳地一笑道:「長孫老人家,小可幼承庭訓,雖然頗具敬老尊賢的涵養,但對一些妄自尊大,抬舉不起來的人物……」

枯竹老人冷然截口道:「住口!小子還好意思自詡『幼承庭訓』,老夫卻認為你是父母死得太早,武浩然又沒好好地管教你,才養成你這種狂妄自大的性格!」

好傢夥!這不是明明罵武揚沒有教養么!

武揚這,本來是天生外柔內剛的性格,最近這一次滅門血案,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只因目前道消魔長,自己孤掌難鳴,為了要湔雪這滅門慘案的血海深仇,他不得不頑強地磨練自己,抑住他那剛強火爆、嫉惡如仇的性格,從事於暗中偵查仇蹤,爭取並團結一切祛魔衛道的力量,以期給予魔幫一個致命的打擊!

所以,自慘案發生后的這短短几個月的時間,對他個人而言,無形中等於已增加了十年的人生閱歷了,因而性格方面,也比較溫和多了。

可是,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之所以變成比較溫和,並非是根本改變,而不過是受環境所迫,不得不強以理智去抑制自己的感情而已!

事實上,他那復仇的火焰,經常在胸臆中煎熬著,沸騰著,就像是一座暫時閉住的火山,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如果有人去撩撥它,不論這撩撥的人是有心或無意,但一經爆炸開來,就不可收拾了!

因此,枯竹老人的話聲才落,武揚已是眉宇間殺氣沸騰,目射寒芒地,「嗆」然拔出青龍寶劍,戟指著厲聲叱道:「不識抬舉的老混蛋!亮出兵刃來!」

枯竹老人見勢不由暗中一凜,一面由腰間解下一根烏油油的奇異軟鞭,一面陰陰地笑道:「老夫已三十年沒動過這一根蛟筋軟鞭,令宵尊重你是武老兒的獨孫子,不能不破例一下了!」

枯竹老人的這幾句話,平心而論,倒的確是由衷之言,不但不帶諷刺意味,而且,還多少有一點緩和起先那幾句太嫌過火之語的意思。

可是,聽在仇火沸騰的武揚耳中,卻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尤其是那「武老兒」三個字,更使他腦海中湧起丹碧山莊那一幕屍骸狼藉的慘景,不由更是火上加油地一聲厲叱道:「老賊領死!」

話出招隨,一出手就是左掌右劍,劍演萬流歸宗劍法中的「星河倒瀉」,掌發「浩然大八式」中的「正氣流形」,劍氣森森,掌風霍霍,以雷霆萬鈞之勢,向枯竹老人疾襲而至!

枯竹老人手中軟鞭一揮,以數十年性命交修的內家真力,貫注在軟鞭之上,勁力千鈞,硬行將武揚的劍勢震偏,同時,鞭梢如具靈性似的如蛇飛舞,變幻莫測地纏向武揚的持劍右腕。

左手「撥草尋蛇」,硬接硬架,一股陰寒至極的掌風,向武揚的左掌迎上,口中則冷笑一聲道:「小狗!你也見識一下真正的最高武學!」

武揚心中微凜中,身形微側,沉腕撤劍,故做不敢硬接之狀,但實際上卻是微退復進,劍走輕靈,招演「日月經天」,掌后「雲龍乍現」,以比第一招更凌厲的威勢,揉身而進,同時口中大喝一聲:「老賊!這種不成氣候的三腳貓功夫,也敢自稱最高武學,我都為你覺得臉紅……」

剎那之間,雙方已交換了五招。

雙方的招式,都是不到一半,即撤招換式。

武揚在內家真力方面,無法跟對方硬拚,自不得不如此避重就輕,以期乘機取勝。

枯竹老人的蛟筋軟鞭,雖不畏兵刃,但武揚手中使的是足能斷金切玉的青龍寶劍,使他不能不有所顧忌,所以儘管他在內家真力上佔了便宜,但一時之間,竟也不能搶佔先機。

此時,那勁裝青年卻也與蔡舒達交上了手。

蔡舒達那暗藏機關的寶劍已被武揚毀去,勁裝青年心無顧忌,儘管腿上曾受毒針之傷,但因救治及時,已不礙事,兼以在湔雪那毒針之恥的心情之下,手底下更是奇招迭出,殺得蔡舒達手忙腳亂地已亂了章法。

武揚目光微掃之下,邊打邊揚聲說道:「呂兄,請留下活口,兄弟還有話要問他……」

勁裝青年朗聲答道:「小弟遵命!」

同時,枯竹老人陰惻惻地笑道:「小狗!還是當心你自己吧……」

話未說完,鞭掌齊變。

首先是左掌的陰寒掌勁中,陡地變成既腥且臭,令人難耐的惡劣氣息。

武揚方自心凜駭地騰出左手將溫香玉納入口中,並揚聲急促地道:「解姑娘、呂兄,快搶佔上風位置……」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

枯竹老人竟乘武揚心神微分之瞬間,陡然「嘿」地一聲冷笑:「小狗!給老夫躺下!」

叱聲中,左掌奇腥難耐的勁氣如潮,向武揚兜頭罩下,右手蛟筋軟鞭,猛然一抖,那長達二丈四五的軟鞭,竟如游龍夭嬌似地,留成五道圓圈,將武揚連頭帶腳地一齊圈住。

那五道圓圈,雖未曾將武揚裹緊,但留給他活動的範圍,卻也有限得很,而且,只要枯竹老人乘勢一收軟鞭,那麼武揚就真是非躺下不可了。

也許是枯竹老人高估了自己那歹毒無比的「腐屍五毒掌」的威力,以為武揚吸進那掌風之後,愉無幸理!

同時,也可能是顧忌武揚手中的寶劍,深恐他垂死掙扎時,傷了自己的寶貝兵刃。

因此,枯竹老人那軟鞭所幻成的五道圓圈,竟巧妙地避開了武揚持劍的右手,以致當他志得意滿地高叫「小狗給老夫躺下」,並乘勢一收軟鞭時,卻不料武揚口中因含有專解百毒的溫香玉,根本就沒中毒,反而舌綻春雷地怒叱一聲:「老賊!留你不得!」

剎那之間,但見青虹似靈蛇飛舞!因住武揚身外的蛟筋圓圈,紛紛寸斷,散落於武揚周圍的地面。

枯竹老人驀覺手中一輕,心膽俱寒中,「不好」的念頭尚未轉完,青虹閃處,一條右臂已被齊肩削斷。

緊接著,一聲慘嗥,血光迸射,枯竹老人那瘦長的身軀,已被攔腰斬成兩段。

那與勁裝青年惡鬥中的蔡舒達,本就早已處於挨打的狀態中,枯竹老人臨死前的一聲慘嗥,嚇得他亡魂俱冒,心悸神搖中,勁裝青年一聲朗笑:「閣下,你『哥哥』已經報銷了!

現在該臨到你了哩!」

話出掌隨,一掌印向蔡舒達的前胸。

「砰」地一聲,蔡舒達踉蹌地退出八尺,「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身軀也隨著搖搖欲倒。

勁裝青年一個箭步,以手中長劍架住對方那搖搖欲倒的身形,扭頭向武揚笑道:「武兄,幸不辱命了……」

話未說完,武揚陡地一聲大喝:「呂兄快躺!」

勁裝青年聞聲警覺,身軀剛剛往後一仰,一蓬毒針,已由他的身上呼嘯而過。

武揚於發聲示警時,業已飛身撲倒。

勁裝青年自就地一滾,蔡舒達冷笑一聲:「好一個『懶騾打滾』!……」

但他話聲方落,「拍拍」兩聲脆響,已換了兩記火辣辣的耳光,就當他兩眼金星亂舞中,驀覺周身一麻,已無法動彈了。

勁裝青年挺身站起,向武揚苦笑道:「武兄,兩承援手,大德不敢言謝,這份恩情,小弟只好永銘心底了!」

武揚正容道:「呂兄,閑話少說,我要就這機會提醒你多加註意!」

勁裝青年也正容答道:「小弟洗耳恭聽。」

武揚道:「呂兄久居大漠,習慣於大漠人物之粗獷豪爽性格,對中原武林中人的陰險毒辣,自是陌生得很,今後,希望呂兄時時警惕,處處留心!」

勁裝青年肅容恭聲道:「武尼金玉良言,小弟當永銘肺腑。」

武揚淡笑道:「呂兄太言重了!我不過是有感而發,提你個醒兒而已!」

微頓話鋒,接道:「呂兄且請一旁調息,」我要先問問這賊子幾句話。」一接著,伸手揭去蔡舒達臉上的蒙面紗巾,微微一哂道:「蔡舒達,你也有今天!」

蔡舒達雖然周身不能動彈,但啞穴未受制,本來可以說話。但他卻僅僅冷哼一聲,閉目不語。

武揚向解笑雅招招手道:「解……嗨!大嫂,請過來一下。」

解笑雅姍姍地走近武揚身前,斂衽一札道:「多謝武少俠及時援手!」

武揚笑道:「大嫂怎麼也來這一套!」

勁裝青年張目訝然道:「原來你們也是早就認識的!」

武揚向勁裝青年笑道:「呂兄,這些待會再向你解釋。」

微頓話鋒,目光移註解笑雅接道:「大嫂,有一件事情,我要首先告訴你,大成見是天忌老人羅爺爺的愛孫。」

解笑雅訝問道:「真的?怎麼大成沒向我說過?」

武揚道:「這秘密,大成只恐怕也是最近才知道,所以你不能怪他。」

解笑雅道:「武少俠,大成現在何處?」

武揚道:「大成見正與他爺爺奶奶在一起,這些,等一會再行詳談,現在……」

伸手一指蔡舒達,接道:「我想由此人身上追查你公公羅希西前輩遇害的情形。」

解笑雅困惑地道:「這人是誰?他會知道么?」

武揚道:「此人是百鳳幫中的鷹隊隊長,也就是青城派的現任掌門人蔡舒達。」

解笑雅與蔡舒達幾乎同時發出一聲驚「啊」!

勁裝青年並接著以訝異的語氣道:「堂堂一派掌門人,竟只能在百鳳幫中任一名鷹隊隊長,那麼,這百鳳幫中,倒真算得上是人才濟濟了!」

武揚僅僅向勁裝青年笑了笑,接著向解笑雅道:「『流雲劍客』羅希西前輩,是青城派的上一代掌門人,其秘密遇害的詳情,如果不能由蔡舒達口中問出一些端倪,那就將冤沉海底了!」

解笑雅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武揚向蔡舒達沉聲問道:「姓蔡的,我們的談話,你該已全部聽到了!」

蔡舒達依然是冷冷一哼,閉目未語。

武揚沉聲喝道:「蔡舒達,貴派上一代的羅掌門人,是不是你謀害的?」

蔡舒達冷然答道:「無可奉告!」

武揚方自劍眉一揚,解笑雅卻沉思著接道:「武少俠,聽說我公公,是青城派開派以來三大傑出劍手之一,以蔡舒達的武功,似乎最多只能做一個幫凶而已!」

武揚點點頭道:「大嫂所言甚是!總之,這廝至少曾參與謀害羅前輩的陰謀!」

頓住話鋒,目注蔡舒達震聲喝道:「姓蔡的,你如果想在死前少吃苦頭,最好是據實答我所問!」

蔡舒達張目厲聲道:「大爺已經答覆過了,無可奉告!」

武揚冷笑一聲道:「看情形,你是非嘗嘗逆血攻心的滋味,才肯回答的了!」

蔡舒達冷哼一聲道:「大不了一死而已!有什麼可怕的!」

武揚披唇冷哂道:「好!有種!那就讓你先嘗嘗生死兩難的滋味!……」

說著,已揚指凌空點下。

說來也怪,但見蔡舒達身軀一顫,竟哼都沒有哼一聲。

武揚微微一愣,解笑雅卻俯身略一端詳,苦笑道:「已經死了!」

武揚怒呸一聲道:「便宜了這東西!」

接著,又輕輕一嘆道:「真是百密一疏,竟沒想到這廝竟事先裝有內含劇毒的假牙。」

解笑雅目光一掠地面道:「這兩具屍體……」

武揚截口接道:「叫他的手下人帶走。」

頓住話鋒,向那六個逃又不敢,呆著卻是心驚膽戰的黑衣武士招招手道:「你們過來!

將這兩具屍體就地掩埋也好,帶回去也好,快!」

那六個黑衣武士互一商量,立即分出三人,扶起蔡舒達和枯竹老人的兩段屍體,疾奔而去。

解笑雅目送那六個黑衣武士的背影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后,才幽幽地一嘆道:「武少俠,此行準備前往何處?」

武揚一面仰觀星斗位置,一面答道:「此事說起來,一言難盡,現在,距天亮已不遠了,咱們還是找一個靜僻所在,慢慢談吧!」

略頓話鋒,目注那勁裝青年道:「呂兄是否尚另有要事待理!」

勁裝青年道:「小弟並沒什麼要事。」

武揚道:「那就一起走吧!令師弟司徒傑也跟我在一起哩!」

勁裝青年既驚喜又詫訝地道:「真的……怪不得……」

武揚含笑接道:「怪不得,我能認識你,而你卻不認識我,是么?」

原來這勁裝青年,就是司徒傑那位擅長劍法和掌法的師兄呂大年。

呂大年笑道:「武兄,我這人性急得很,我看不必跑遠了,就在這松林中談談吧!」

武揚道:「也好!」

說著,三人相偕走入松林中,在一塊較為清潔的空地上席地坐下,然後由武揚將自與解笑雅別後所發生的種種一切,擇要地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解笑雅方自微微一笑地輕啟櫻唇,呂大年卻搶著笑嚷道:「武兄,你好壞!

原來你早就到了這兒,卻躲在暗中偷看我……」

武揚笑接道:「你又不是千金小姐!還怕人家偷看不成!」

呂大年道:「我不管這些,現在,你得給我一個公平的交待!」

武揚淡笑道:「呂兄我哪一點不公平了?」

呂大年笑道:「你想想看,我的師弟已成為你的盟弟了,而你對我,卻是呂兄長,呂兄短的,這能算公平么?」

武揚悠悠地道:「你這話,才是有欠公平哩!試想當你對我左一聲老人家,右一聲老人家的時候,我好意思真的倚老賣老,叫你小老弟么?」

呂大年道:「現在哩!」

武揚談笑道:「現在,我可沒再叫你『呂兄』啊!」

呂大年有點啼笑皆非地道:「我不是這意思……」

武揚截口笑問道:「不是這意思,那又是什麼意思呢?」

呂大年頓足道:「你……你怎可厚彼而薄此!」

武揚一本正經地道:「此話怎講?」

呂大年道:「我那師弟已成為你的盟弟了,此刻,你將怎樣安排我呢?」

武揚笑道:「你希望我怎樣的『安排』你呢?」

解笑雅一旁介面笑道:「武少俠,別逗他了,我看……」

武揚微笑地截口道:「大嫂有話儘管吩咐。」

解笑雅接道:「這位呂少俠,顯然是有意授他師弟的例……。」

武揚目注呂大年笑問道:「是么?」

呂大年向他翻了翻白眼,賭氣沒答腔。

武揚接道:「按年齡順序,羅大成比我大,我是老二,賢師兄弟只好委屈一點做老三和老四了!現在,大哥雖然不在面前,但有大嫂在也是一樣,底下該怎麼做,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呂大年含笑起身,向武揚和解笑雅下拜道:「小弟拜見大嫂和二哥。」

武揚和解笑雅雙雙還禮,對拜了八拜。

然後,武揚向呂大年正容說道:「三弟,我與大哥,都有一身血海深仇,而目前,敵焰囂張,麻煩有增無減,你與四弟,本來是閑雲野鶴之身的局外人,加入我們這圈子之後,有些事情,可不許強自出頭……」

呂大年朗目神光一閃,截口沉聲道:「二哥,這幾句話,算是你做二哥的給我這盟弟的見面禮么?」

武揚微顯激動地道:「三弟,你得諒解二哥一點。」

呂大年道:「我知道二哥是為了我好,可是,如果二哥方才所言,那還要盟兄弟幹啥!」

武揚伸手握住呂大年的健腕,搖撼著道:「三弟,你這一份情意,二哥除了生受這后,已不便再說什麼了!」

呂大年正容道:「你不再說什麼了,可是我還有話要說哩!」

武揚道:「三弟有話請儘管說。」

呂大年神色略弛地道:「二哥,你可知道,方才你故意逗弄我,已經是嚴重地得罪你的三弟了,知道嗎?」

一旁的解笑雅忍不住「噗嘖」一聲嬌笑。武揚微笑地道:「天亮后,罰我做東,怎麼樣?」

呂大年微微一哂道:「由你做東,是天經地義的事,怎能算罰!」

武揚涎臉笑道:「饒了我吧!三弟,只此一遭,下次不敢了!」

呂大年漫應道:「我是可以饒你;不過」

側臉向解笑雅道:」大嫂,我那准二嫂,現在芳蹤何處?」

解笑雅抿唇微笑道:「呂少俠,你的准二嫂可不止一二位哩,你說的是哪一位準二嫂?」

呂大年一愣道:「這個……隨便找一位就行了,只要她能給我這三弟主持公道就行。」

解笑雅道:「想告狀么?那好辦得很,此番前去,准可見到一位就是……」

武揚乘機岔開話題道:「大嫂,方才你那『呂少俠』的稱呼,是否也該修正一下?」

解笑雅淡淡一笑道:「武……二弟教訓的很有道理,我該叫他三弟才對。」

武揚笑道:「大嫂,有道是,大嫂當娘,是『教訓』二字,小弟可擔當不起。」

呂大年接道:「二哥,你可不能『顧左右而言他』!小弟與大嫂的話還沒說完哩!」

武揚神色一整道:「三弟,別頑皮了,該說正經的了!」

略頓話鋒,目註解笑雅道:「大嫂,你是幾時離開何姑娘的?」

解笑雅正經中仍不忘俏皮,先向呂大年微笑地道:「三弟,請注意,你二哥口中的『何姑娘』,就是百鳳幫中的七公主,也就是你的准二嫂中的一位……」

武揚方自苦笑著眉峰一蹙,解笑雅卻斂笑正容接道:「二弟,我是今天午後才離開河姑娘的。」

武揚一愣道:「那麼,目前何姑娘的情況和行蹤,你都不知道了?」

解笑雅嬌軀一震,訝問道:「難道說,這半天之中,又發生過什麼事故了么?」

武揚輕輕一嘆道:「豈僅是發生了事故,而且這事故還非常嚴重哩!」

接著,將獲自三皇娘駱鳳卿口中,駱陽鍾要收七公主為六皇娘的消息簡略地說了一遍,當然其中略過了與駱鳳卿且自風流莫下流的旖旎風光。

解笑雅聽完之後,才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道:「怪不得何姑娘那麼匆促地把我打發走……」

武揚問道:「大嫂,何姑娘打發你走時,沒說過任何原因?」

解笑雅道:「當時,她只匆匆地說:『你必須立刻離開我,越快越好……』」

呂大年截口道:「二哥,那位三皇娘的話,是不是可靠,咱們要不要立刻去看看何姑娘?」

武揚沉思道:「二哥,那位三皇娘的消息,應該不會假,本來,我此行就是準備前往一探究竟的,可是,現在業已天亮,如果三皇娘消息不可靠,此刻,木已成舟,縱然咱們趕去,也是回天乏術了!」

解笑雅道:「二弟,那位三皇娘的話,大概不會假,因為其中有一部分,我也可以證實,所以,那何姑娘諒還不致有什麼危險。」

武揚注目問道:「大嫂能夠證實的,是哪一部分?」

解笑雅道:「就是那三公主與七公主,互調職務的部分。」

微微一頓,沉思著接道:「不過,為慎重計,咱們還是有暗中一查的必要。」

武揚蹙眉問道:「大嫂,你還記得那柳員外住宅的位置么?」

解笑雅道:「當然記得,就在昭化城東,靠近城牆邊的一所宏偉的住宅。」

武揚點點頭道:「是了!昨晚我經過那兒時,那宅中還有燈光……」

解笑雅歉意地笑道:「你本來是打算去一探究竟的,結果卻被我這邊的打鬥之聲,將你引來了,是么?」

武揚點點頭道:「是的!」

解笑雅面含重憂地道:「那我真希望何姑娘不致有什麼問題,否則,我這大嫂勢將負疚終生了!」

此時,天時業已大明,惟濃霧瀰漫,三丈之外,難辨人面目。

呂大年插口接道:「大嫂、二哥,小弟之見,咱們不如趁這晨霧未消前,立即往城中一探。」

解笑雅道:「我同意。」

但武揚卻沉思著道:「原則上我也同意,不過,那僅僅是我一個人前往。」

解笑雅和呂大年幾乎是同時一怔道:「為什麼?」

武揚道:「此行僅系暗中踩探情況,並非打鬥,人多了反而不好。」

解笑雅道:「那麼,我跟三弟呢?」

武揚道:「兩位暫時在這兒稍待,最多一個時辰,我就回來。」

解笑雅道:「方才,他們已有人回去報信,萬一有強敵來此,教我跟三弟兩個人如何應付?」

武揚道:「駱陽鍾那廝,最愛自作聰明,我斷定他必然認定,在他的勢力範圍之內,我們既然惹下大禍,決不會再在這兒逗留的了!」

呂大年接道:「二哥話是不錯,小弟也自信不致怕事,但咱們力量分散,對彼此都不太好。」

武揚方自蹙眉沉思,陡然,劍眉一揚,沉聲喝道:「什麼人?」

十丈外的霧影中,人影一閃,響起一個怯生生的語聲道:「是武少俠么?」

武揚一愣道:「你是誰?」

霧中人笑道:「我是小韻。」

武揚與解笑雅同時一「啊」,解笑雅並促聲接道:「有什麼事嗎?」

人影逐漸走近,這位七公主何慧卿身邊的俏丫頭,此刻竟是一身材童打扮,面色黝黑,鄉土氣味十足,要不是她報姓名,真還沒人能認出來哩!

她,先向武揚、解笑雅躬身道:「婢子見過武少俠、解姑娘。」

一身男裝,行著男人的禮,卻口稱婢子,想想也真夠滑稽!

武揚沉聲道:「小韻不必多札!請先說要緊的事。」

小韻目光一掠呂大年道:「這位少俠是?」

武揚接道:「這是我的盟弟呂大年。」

小韻向呂大年躬身為禮道:「小韻見過呂少俠……」

武揚一蹙眉頭,暗道:「這丫頭的禮,可真多……」

解笑雅微笑地道:「小韻,坐下來談吧!」

小韻道:「婢子還是站著說的好,我還得立刻趕回去哩!」

武揚接道:「有什麼話,請快點說吧?」

小韻囁嚅地道:「小姐要我告訴武少俠……她……她說……」

武揚身軀一震,促聲道:「她怎麼了?」

小韻接道:「她說:帝君已獲悉天忌老人等由嘉陵江東下,昨夜已親率大批高手,前往追截,所以小姐特別派婢子來向武少俠傳活,請立刻趕往支援。」

武揚劍眉一挑道:「駱陽鍾是幾時動身?」

小韻道:「是快近四更時動的身。」

武揚沉思著道:「小姐沒有事么?」

小韻道:「小姐沒有什麼事,她說,三皇娘跟少俠說的,都是實情……」

武揚截口問道:「三皇娘也跟小姐在一起?」

小韻道:「是的,帝君跟正官皇娘走後,三皇娘就到小姐這邊來了。」

武揚臉色微微一變道:「那正宮皇娘也去追趕天忌老人……」

小韻答道:「不是的,正官皇娘是回總宮去了!」

武揚注目問道:「那正官皇娘是幾時來的?」

小韻訥訥地道:「武少俠,有關帝君對小姐……意圖染指的事,其中詳情,三皇娘已向您說過了,是么?」

武揚道:「不錯!」

小韻嫣然一笑道:「少俠,一切如三皇娘所預期,帝君不但心愿未遂,而且被正宮皇娘訓了一頓……」

武揚與解笑雅同時如釋重負地長吁了一聲,此刻,他們兩人心中所懸著的一塊石頭,才總算放下了。

武揚自然不便說什麼,但解笑雅卻忍不住地喃喃自語道:「真是謝天謝地……」

武揚沉思著道:「那麼,小姐跟三皇娘她們現在還沒走?」

小韻道:「是的,他們準備正午起程,聯袂回總宮。」

武揚問道:「小韻,你是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的?」

小韻微笑地道:「還不是由蔡舒達那些個手下人口中所來的。」

略微一頓,興奮地接道:「少俠,小姐聽說天忌老前輩脫險的消息,是多麼高興,尤其是由三皇娘口中說到你一招奪去她的寶劍,以及殺唐天鵠,和方才殺死了蔡舒達、枯竹老人等的消息時,更是目射異彩,嚮往不已。」

武揚微微一笑道:「小韻,謝謝你!」

小韻沉思著道:「小姐說,三公主已接替她總巡察的職位,並且就在附近,此人心狠手辣,陰險得很,如果遇上時,請你不要手軟,最低限度也要廢去她的武功。」

武揚點點頭:「好的,我記下了!」

小韻想了想,注目武揚問道:「少俠有什麼吩咐么?」

武揚略一沉思道:「沒什麼了!啊!小韻,請上復何姑娘,請她時時警惕,處處小心……」

小韻抿唇笑道:「婢子記下了!真巧!小姐也是這麼吩咐過,婢子還沒有說出來哩!」

呂大年忍不住咧嘴笑道:「這叫做心心相印呀!」

武揚俊臉微微一紅,小韻卻笑著向解笑雅道:「解姑娘有什麼吩咐么?」

解笑雅笑道:「我所要說的話,方才武少俠已代我說過了。」

小韻道:「那麼,婢子要告辭了。」

武揚、解笑雅同聲說道:「好!沿途多加小心!」

小韻恭聲道:「多謝關注!婢子省得。」

向三人分別一札,轉身疾奔而去,剎那之間,消失於沉沉霧色之中。

林中沉寂了少頃,還是呂大年首先發話道:「大嫂、二哥,現在好了,二哥已不必去探望何姑娘,咱們取回七怒馬之後,就可追上那什麼帝君,好好鬥他一鬥了!」

解笑雅向武揚問道:「二弟,你那七怒馬的藏處,離這兒還有多遠?」

武揚漫應道:「就在離此約十七八里的一處隱密山谷中。」

呂大年笑問道:「二哥,你是交給什麼人看管的?」

武揚微笑地道:「山神土地。」

呂大年一愣道:「那不怕別人偷走么?」

武揚笑道:「如果能輕易給人偷去,那還能算是罕見的龍駒寶馬么?」

略頓話鋒,眉飛色舞地接道:「那七怒馬不但深具靈性,能懂人言,而且,一般普通的武林一流高手,也根本近不了它,我跟它相處的時間雖不算長,但雙方交情卻很融洽。前次,當我將它送到山谷之時,曾特別交待過它晝伏夜出,不可讓生人看到,萬一給人發現時,不妨另找隱密地點潛出,等風頭過後再回來。」他話音一頓,又道:「當時,它挨著我親熱時,連連低鳴,表示惜別之意,經我一再地開導,它才怏怏地離去。」

呂大年禁不住悠然神往道:「世間竟有此等通靈寶馬!我真想立刻見到它,二哥,咱們還是快點走吧!」

時間雖已快近辰末,但漫天濃霧仍然末消散,而且,越近山區,霧氣也更濃。

武揚等三人,在迷霧中賓士了約炊許工夫,已進入一個深幽而十分隱密的山谷。

呂大年舉目四顧,不由脫口贊道:「好一個隱密的所在!」

武揚微微一笑,仰首發出一聲清朗,卻略嫌低沉的清嘯。

嘯聲雖然低沉,但遠近群峰,仍然發出同樣的回聲。

可是,除了武揚自己的清嘯和回聲之外,寂寂空山,竟聽不到別的反應。

武揚微蹙眉峰,自語道:「難道出了什麼事么……」

就當他自語的同時,一陣「唏聿聿」的馬嘶之聲,隱約地傳來。

嘶聲微弱而暗啞,似乎是由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武揚不由地神色略霽道:「原來它是跑到遠處玩兒去了。」

接著,他再度發出一聲清嘯,然後注意傾聽著。

這回,他聽得十分仔細,那馬嘶聲奇異得很,比第一次更為低弱喑啞了,不但予人以更為遙遠的感覺,也似乎是由地底發出似的。

武揚不由臉色一變,沉思著道:「看來是真的出了事故了!」

扭頭向解笑雅、呂大年二人道:「大嫂、三弟兩位聽清楚了那馬嘶聲的地方么?」

解笑雅首先答道:「好像是來自谷底。」

呂大年道:「不錯!小弟也是有此感覺。」

武揚接道:「那就不會錯了!咱們且向谷底一探究竟。」

於是,三個人戒備著,由武揚開道,解笑雅居中,呂大年殿後,向谷中-進。

這山谷縱深約有五里,外窄內寬,出口處僅有三十丈左右,但谷中面積卻廣達百畝,成了一個葫蘆形。

谷中,滿布高達數十丈的雜木,濃蔭蔽天,清幽中,另有一種陰森恐怖之感。

尤其是目前濃霧未消,走在這根本無路徑可循的原始森林中,黑黝黝的有如黑夜。

三人摸索著前進間,呂大年低聲問道:「二哥,你前番來此時,是否曾經搜索過,這山谷中有沒有什麼猛獸,和凶神惡煞?」

武揚也低聲答道:「前次來時,天氣很晴朗,我曾費了足有一個時辰的工夫,詳察四周,並未發覺什麼異樣情形。」

微頓話鋒,低聲接道:「已快接進谷底,為防萬一,從此刻起,咱們不要再說話了!」

三人悄悄地-進半里之遙。

驀地,谷底傳來一聲凄厲的叱聲:「賊子!你乾脆殺了我吧!」

武揚神色一變,回首向後隨的兩人打了一個手勢,摒息著加速向前-進……

另一個陰沉的語聲也同時傳來:「別大呼小叫,縱然你叫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那凄厲的語聲道:「萬惡賊子!我看你橫行到幾時……」

那陰沉的語聲道:「我能橫行多久,與你一點也不相於!嘿嘿……目前最要緊的是,多多為你自己著想,少受點皮肉之苦才是正經。」

這回,武揚聽清楚了,那凄厲的語聲,是出自一個女人之口,而那陰沉的語聲,卻顯然就是百鳳幫中的總護法金重山。

於是,他心中戒竟憑添地向後隨的兩人傳音道:「大嫂,三弟,請加強戒備!裡面的二人中,有一個是魔幫總護法金重山老賊!」

這時,三人業已到達谷的盡頭,但見峭壁排雲,布滿青苔,可是卻一無跡象可尋,因為那峭壁上平整如削,除了青苔和水漬之外,既不見有甚門戶,更無什麼天然石洞。

那麼,方才那對話中的兩人是在什麼地方呢?

武揚方目向解笑雅、呂大年二人分別投過詢問的一瞥。

就在他們箭遠處的高空,再度傳出金重山的陰沉語聲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再仔細考慮一下,我待會再來。」

武揚向解笑雅、呂大年二人一打手勢,三個人立即分別藉林木掩護,悄悄地向發聲處趨近。

「格」地一聲,一株足有十人合抱的參天高的古樹的半腰,現出一個人工的窗口。

武揚心中一喜,一面掩蔽身形,一面不由暗忖道:「這等藏身所在,倒真是匪夷所思……」

他的忖思未畢,一條人影,捷如飛鳥地由樹腰縱落。

暗中窺探的武揚,不由目光為之一直。

因為此人哪裡是什麼金重山,那不赫然就是武揚遭滅門慘禍之後,曾經兩度相遇過的病郎中金策易么?

武揚忍不住心中熱血沸騰,一面心念電轉:「這老賊顯然是因為不放心我方才所發出的嘯聲,而意欲前往察看,可是他此行所為何來?這樹腹之中藏的又是什麼人呢……」

金策易目光向下一掃,業已探手懷中,取出一片灰紗,準備向臉上蒙去。

武揚閃身而出,冷笑一聲道:「不必再用這玩意兒了!金大俠!」

病郎中金策易驚喜交迸地道:「啊!老弟,原來是你……」

武揚冷然截口道:「不錯!是我,來得太不是時候了,是么?」

病郎中神色微變地道:「老弟,這是什麼話?」

武揚微微一哂道:「我的話雖然有點不太好聽,但自信卻是道道地地的人話,嘿嘿……

你聽懂了么?」

病郎中苦笑著道:「老弟,你是怎麼啦……」

武揚劍眉一揚,沉聲叱道:「住口!」

微微一頓,目射煞芒地朗聲接道:「武某人雖不敢自詡為頂天立地的奇男子、大丈夫,但憑你這種人面獸心的東西,實在不配跟我稱兄道弟!」

病郎中那本來是滿布病容的老臉上,居然也掠過一片紅潮,雙目中神光一閃,但終於強行地忍了下去,勉強地一笑道:「武老弟,我原諒你因家門不幸而性格大變,但你對我的誤解也未免太過份了!」

武揚冷笑一聲道:「誤解?」

病郎中飛快地接道:「是啊!你總認為我就是百鳳幫中的總護法金重山……」

武揚強忍心頭憤怒,漫應道:「難道冤枉你了?」

疾郎中苦笑道:「那真是天大的冤枉!」

武揚冷然一哂道:「那金重山的本來面目,我雖然沒看到過,但其身材、口音卻與你毫無二致,這一點,你作何解釋?」

病郎中道:「老弟,記得我以前好像跟你解釋過,那可能是我的那位孿生兄弟。」

武揚道:「好!姑且算是吧!那麼,我再問你,你平常穿的是青色長衫,藥箱從不離身,而今天,卻為何穿著與金重山一樣的灰衫?為何沒帶藥箱?為何準備蒙上紗巾?這些,你能有合理的解釋么?」

病郎中微微一得道:「這……」

武揚披唇微哂道:「『這』什麼呢?金總護法。」

病郎中微慍地道:「武老弟,你太無理取鬧了!難道老夫一輩子只能穿青衫!一輩子都不能離開藥箱么?」

武揚冷笑一聲道:「好!姑且算你有理!現在,我再請教,當丹碧山莊發生滅門血案之後,你一個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庄中,為的是啥?前此,你捏造什麼九天快何鳳鳴的把戲,又是所為何來?神秘失蹤三年,又作何解釋?」

病郎中神色微變地道:「這些,我不是當時就向你解釋過了么!」

武揚淡然一笑道:「我這人很好說話,就算你當時那些牽強的理由也是理由吧!」

目光向村腹中一掠,接道:「那麼,這樹腹中藏的是什麼人?你今天到這兒又是所為何來?」

病郎中臉色大變地冷笑一聲道:「小輩,你管的閑事太多了!」

武揚扭頭喝道:「三弟,請上樹上去瞧瞧!」

呂大年應聲飛身縱登那大樹上,由那窗口鑽了進去,詎料病郎中陡地一聲獰笑,乘武揚注目樹上,心神微分的當口,猛然右掌一揚,一蓬細如牛毛的淬毒鋼針,已向武揚兜頭射來。

雙方距離不及八尺,又當武揚心神不屬之情況下,按理,武揚應該是絕難倖免。

可是,武揚面對此陰險毒辣的老魔,戒備之心,卻是並未鬆懈!因此,病郎中手中的淬毒鋼針才一出手,武揚陡地一聲冷哼,手中青龍寶劍微揚,那些淬毒鋼針,已全部被青龍寶劍的磁力吸住。

病郎中方自暗喜自己得手之際,見狀不由心中一凜,但武揚卻已不容對方再有所行動,怒叱一聲:「老賊!留你不得!」

叱聲中,劍勢一順,一招「斗轉星移」,揮灑而出。一病郎中冷哼一聲:「區區萬流歸宗劍法,也敢在老夫面前賣弄!」

身形微側,避過劍勢的銳鋒,右掌橫切,左手五指箕張,徑行扣向武揚的持劍右腕,居然硬接硬架,避招還攻,有如一氣呵成。

武揚沉喝一聲:「來得好!」

左手「雲龍乍現」,硬接對方橫切而來的右腕,右手劍勢微沉,冷不防地來上一招極平常的「笑指南天」,勁削對方左手。

病郎中冷笑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撒手!」

冷笑聲中,左手屈指輕彈,五縷勁風,破空生嘯地彈向武揚的劍葉。

武揚一聲朗笑:「未必見得!」

但他話未說完,驀覺手中劍勢向旁邊一盪,整條右臂被震得酸麻難耐,手中寶劍幾乎要脫手飛去。

匆促中,不由心頭一凜。

「這老賊好渾雄的指力……」

心念電轉中,病郎中已怒吼一聲,雙掌齊施地再度撲入上來,一面惻惻地笑道:「小狗!老夫成全你跟武浩然去團聚吧!」

武揚鋼牙一挫,就著長劍一盪之勢,巧妙而自然地演出了唐羽儀所授的九式絕招之一「紫氣東來」,同時怒叱一聲道:「老賊!你也嘗嘗這個!」

病郎中金策易方自擬以一身不為人所知的奇異武學,一舉將武揚擊斃,驀覺眼前青虹耀目,劍氣侵肌,竟然好像四面八方都被劍氣包圍住似地。

不由心神巨震地大喝一聲:「小狗給老夫躺……」

「躺下」的「下」字尚未說出,陡地發出一聲慘嗥,一隻右手已被齊腕削斷,左小腿也被劍劃破一道長達五寸的血槽。

不過,武揚也被對方那強勁絕倫的掌力,震得氣血翻騰,雙目中金星亂舞,踉蹌地連退五大步,才勉強拿樁站穩。

一旁暗中掠陣的解笑雅,飛身而出,一面向病郎中打出一把淬毒鋼針,一面搭扶著武揚,關切地問道:「三弟,不要緊么?」

同時,呂大年也於樹腹中飛身而下,人在半空中,卻揚聲說道:「二哥,這老賊讓我來收拾……」

病郎中金策易似乎因自己已受重創,不敢逗留,當下左手一揮,震飛解笑雅所發出的淬毒鋼針,同時飛身而起,口中冷笑一聲道:「小狗!今天便宜了你!」

這病郎中的一身功力,的確驚人,在身受重創之情況下居然還能縱跳如飛,話聲未落,人已到了二十丈之外了。

呂大年身形甫落,大喝一聲:「老賊你走不了!」

叱聲中,已彈身而起。

正在調息中的武揚,忽然張目沉聲道:「三弟,窮寇莫追!」

呂大年硬行剎住業已縱起的身形,回身問道:「二哥,不礙事么?」

武揚目光向解笑雅和呂大年二人一掃,淡然一笑道:「謝謝兩位!沒什麼要緊,我頂多再調息頓飯工夫就可以好了!」

微微一頓,接道:「三弟,你不妨暗中跟蹤一下,別讓老賊將寶馬帶走了!」

呂大年探手懷中,取出一個小型玉瓶,撥開瓶塞,倒出兩粒黃豆大小的藥丸,送給武揚道:「二哥,這是家師親自煉製的療傷聖葯,請趕快服下,可以使內傷加速痊癒。」

武揚接過藥丸,納入口中道:「謝謝三弟!」

呂大年道:「小弟這就去跟蹤一下。」

武揚道:「記著,只要那老賊沒有帶走寶馬,不必追截他,並且一到谷口就折回來。」

呂大年道:「小弟記下了!」

說著,已匆匆追了下去。

武揚也徐徐地坐下,運氣調息,解笑雅則仗劍立在一旁,小心地警戒著。

此刻的武揚,心無雜念,盤膝趺坐,垂簾內視,運氣導引藥力行開,以使所受內傷加速痊癒。

但一旁的解笑雅,可就不同了。

她深知此刻自己的責任重大之至!稍一疏忽,後果即不堪設想,所以,她一手仗劍,一手則扣住一把淬毒鋼針,全神貫注地戒備著。

那淬毒鋼針,還是七公主何慧卿於臨別時,特別送給她以防萬一的,那本來是源出於解笑雅本門的店門化魂針,也不知是什麼原因,百鳳幫中的化魂針,忽然來源中斷,魔幫中人乃以此淬毒的追魂針代用,此針的歹毒,雖不及化魂針,但其毒性之烈,卻也是武林所罕見。

想不到此刻,這追魂針卻成了解笑雅對魔幫中人防身壯膽之用,實在是駱陽鍾所始料不及的滑稽事!

約莫頓飯工夫過後,林中霧氣漸消,一陣快速的衣袂破風之聲,遙遙傳來。

解笑雅神情一聚,方待喝問間,武揚已含笑而起,平靜地道:「可能是三弟回來了。」

解笑雅如釋重負地注目問道:「二弟,你完全好了么?」

武揚笑道:「我本來只受了點輕微震蕩,略一調息,就可復元,如今服過三弟所贈的靈藥之後,不但已提前復元,而且精神方面,反而更見充沛了。」

一個清朗的語聲接道:二哥,是真的么?」

英姿爽颯的呂大年業已含笑站立兩人面前。

武揚笑道:「當然是真的!三弟,謝謝你了!那老賊是否已離谷逸去?」

呂大年點點頭道:「是的!我暗中監視他出谷,沿著山徑逃去之後,才折回來。」

武揚注目問道:「那樹上是什麼人?」

呂大年道:「那裡面是一個很可憐的女人,右肩琵琶骨被鐵鏈穿著,而且被點了穴道,我想盡辦法都解不開。」

武揚沉思著道:「這女人既然被金策易這老賊鎖在這兒而不加殺害,極可能是一位很重要的人物,金老賊此去不但不甘心,也決不會放心讓我們將此人帶走,短時間內,必然會率領他的黨羽前來。」

頓住話鋒,略一沉吟道:「眼前,咱們當務之急,是立刻帶著此人離開此地,我看,三弟持我的寶劍上去。」說著,將青龍寶劍弟給呂大年,自己則仰首發出一聲龍吟清嘯。

呂大年接過寶劍,一式「一鶴衝天」,縱登樹腹。

解笑雅則找來一些結實的山藤,把它接連起來,以備將那女人吊下來之用。

武揚的嘯聲方落,一陣洪烈的馬嘶聲立即傳了過來。

武揚神色一喜,循聲辨位,這馬嘶聲似乎來自百丈的山腹中,因為距離已近,所以嘶聲也覺得洪烈多了。

武揚根據自己所忖測的位置,循聲找去。

在約一百五十丈外的一處懸崖下面,他發現了一個天然石洞,而那馬嘶之聲,就發自此石洞中,此時,另一陣洪烈的嘶聲也同時發出。

武揚不由心中更喜道:「好傢夥,他還找到了一個伴兒哩!」

那洞口藤蔓垂遮,所以他前次匆匆巡視時,竟不曾發現此一天然石洞。

他,撥開洞口藤蔓,搬走堵洞巨石,眼前黑影一閃,那七怒馬已向他撲了過來,挨著他不住地低嘶。

武揚一面撫慰著,一面溫聲道:「老朋友,這些日子來,太委屈你了,現在,你又自由啦……」

口中說著,目光卻在打量另一匹毛色純白的駿馬。

那白馬鞍轡俱全,全身純白,不見一根雜毛,而且是一匹雌馬,其雄駿程度雖然趕不上七怒馬,但卻也是千中選一的良駒。

與那七怒馬並立一起,一黑一白,相映成趣,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由那鞍轡俱全一點上判斷,那顯然是病郎中金策易的坐騎,自然,七怒馬的被拘於此,也就是病郎中金策易所做的了。

武揚心念電轉中,一面心花怒放地拍著七怒馬的頸項,笑道:「老朋友,恭喜你找到一位『如花美眷』啦!」

那七怒馬也似乎感到無限興奮地低聲嘶鳴著。

武揚溫聲接道:「老朋友招呼你的『新夫人』一齊走吧!咱們還得立刻起程哩!」

當這一人二騎相偕著走回原地時,呂大年已與解笑雅合作著將那可憐的女人吊了下來。

武揚略一注視,只見那女人約莫五十來歲年紀,儘管頭髮蓬亂,衣衫既臟且破,而且右肩琵琶骨的穿孔處腕血狼藉,但一張面孔,卻還相當紅潤。

以此推測,如果此人是武林中人的話,則顯然其一身功力並未完全失去,否則,在此種慘無人道的折磨情況之下,不會有如此紅潤的臉色。

最令武揚感到困惑的是,這女人那一張端莊而清秀的面部輪廓,竟有一絲似曾相識之感,但仔細想想,卻又實在想不起來曾經在哪兒見過。

就當武揚向那女人端詳著的同時,呂大年一聲歡呼道:「啊!好一對神駿的馬兒!」

微微一頓,忽有所悟地道:「咦!怎會多出一匹來了?」

武揚笑道:「三弟,這白馬是金老賊留下來送給你們的,也是我這七怒馬的『新夫人』。」

呂大年興奮地道:「啊!那真好極了!」

武揚向解笑雅正容道:「大嫂,你與這老人家共乘白馬,我與三弟騎黑馬,現在,請你將老人家好好地綁在馬背上,我這就去將馬鞍取出來,然後,咱們立刻起程。」

解笑雅道:「二弟,你那馬鞍在什麼地方?」

武揚邊走邊答道:「就在離此約半里的一個小山洞中……」

一個時辰之後。

這是距原來那山谷約百里之遙的另一個隱密的山谷中。

武揚、解笑雅、呂大年,還有那位遭遇奇慘的半老婦人,一齊圍坐在一株大樹濃蔭之下。

三個年輕人正在吃著自己攜帶的乾糧,目光不時瞥向那半老婦人。

那半老婦人被制的穴道已解開,顯然已經經過梳洗和包紮傷口,並換上了解笑雅所隨身換洗的衣衫,正在趺坐調息著。

這女人經過梳洗和換上衣衫之後,顯得更加清秀而端莊了!儘管解笑雅的衣衫穿在她身上,實在不合適,但這一點也無損於她那淡雅而高貴的無形氣質!

一黑一白兩匹神駒,則在一旁啃著青草,不時發出歡愉的低嘶,「小兩口兒」顯得非常恩愛。

短短一個時辰不到,馱著兩個人賓士百十里山路,這對七怒馬來說,不算一回事,但那白馬兒竟也能辦到,那就很難得了!

當三個年青人吃完乾糧時,那半老婦人發出一聲幽幽長嘆,徐徐張開了雙目。

武揚恭聲問道:「前輩,現在精神好了些么?」

半老婦人淡淡地笑道:「謝謝你!現在好多了!」

略頓話鋒,正容接道:「老身還沒請教諸位尊姓大名和師承來歷?」

武揚也正容答道:「這位解笑雅,是川南唐門,唐光宗前輩之愛女;這位呂大年,是『大漠游龍』帥百川大俠的高足;小可武揚,先祖『碧血丹心』……」

半老婦人悚然一驚,失聲截口道:「怎麼,『碧血丹心』,武老競已做古了……唉!真想不到……」

微微一頓,困惑地接問道:「三位少俠都是名門高弟,只是此番怎會聚在一起,將老身救出來的?」

武揚輕嘆一聲道:「此事說來話長,請恕小可放肆,能否請前輩先行示知名號?」

半老婦人微微一笑道:「少俠太言重了!老身理當先行說明來歷的。」

沉略少頃,幽幽一嘆道:「老身駱雙城,諸位可能沒聽說過,但那毒鳳幫的末代幫主何天應,總該有過耳聞的了?」

武揚神色一動道:「是的!聽說過。」

駱雙城(半老婦人)接過:「老身不是何天應的元配……」

武揚神色大驚地截口問道:「駱陽鍾是前輩的什麼人?」

駱雙城道:「那是老身的胞兄。」

武揚困惑地,囁嚅著道:「駱前輩,請恕小可說句不應該問的話……」

駱雙城凄然一笑道:「少俠是老身的救命恩人,縱然問得不得體,老身也不敢見責的,請就儘管問吧!」

武揚神色一整,注目問道:「聽說駱陽鍾現在的什麼正宮皇娘,也是他的胞妹,這些,駱前輩知道么?」

駱雙城目光中掠過一絲無比怨毒的神色,幽幽地道:「是的!那是我的孿生妹妹,名叫駱雙文,也是使我家毀幫滅的罪魁禍首。」

武揚身軀一震道:「那麼,那慧卿姑娘,就是前輩的愛女了?」

駱雙城道:「不錯!怎麼?少俠見過我那慧兒?」

武揚喃喃自語道:「怪不得……當我初見到您時,有一點似曾相識之感……」

駱雙城突有所憶地神色一變道:「少俠,方才當你救醒我時,曾說過金策易那老賊已負傷逸去,這一來,我那慧兒可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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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馬香車(慕容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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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初試青龍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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