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武學分傳三弟子 奇能駭俗一神僧
那女子見蓬萊魔女已把公孫奇打跑,向她走來,有點不好意思,便把那漢子放下,換了一隻手將他扶住,單掌平胸,柳腰微彎,向蓬萊魔女施了一禮,說道:「多謝姐姐救助之恩,請間姐姐高性大名。」那晚在千柳庄前,她雖然曾與蓬萊魔女交手,但因夜色朦朧,對蓬萊魔女的面貌還看得不大清楚,蓬萊魔女此時又是作男子打扮,她看看似曾相識,一時間卻認不出來。下過她聽得公孫奇喚蓬萊魔女作「師妹」,已知她是個女子。
蓬萊魔女笑道:「那晚在千柳庄前我曾領教過姐姐的高招。我姓柳,名叫——」那漢子「啊呀」一聲叫了出來,說道:「敢情是柳女俠柳清瑤?檀公子早已與我說過了,那日路上相逢,我已疑是你了。可惜——」蓬萊魔女也自有點尷尬,笑道:「那日都是怪我不好,魯魯莽莽的就和你動手了。你說的那位檀公子檀羽沖可是武林天驕?」那漢子道:「正是。我和他一道渡江的。我不是漢人,也難怪柳女俠疑心。」他說話多了,氣喘心跳,連連咳嗽。
蓬萊魔女道:「你且慢說話,我給你看一看。」一看之下,不禁大吃一驚,只見那漢子的一隻右掌,血色毫無,就像臘幹了似的。蓬萊魔女這才知道公孫奇已經練成了一種最陰毒的邪派奇功——「化血刀」。蓬萊魔女暗暗嘆了口氣,尋思:「桑家的毒功秘籍,到了我師兄的手中,以後又不知要害多少人了?還幸他現在只有五成火候,我須得早日將他制伏才好。唉,我師父只有他一個兒子,若是知他在歧路上越走越遠,如今竟變成了邪派妖人,不知多傷心呢!」
原來「腐骨掌」與「化血刀」乃是桑家秘傳的兩大毒功,公孫奇之所以娶桑白虹為妻,主要就是為了盜取這兩大毒功。那晚他與玉面妖狐害死了桑白虹之後,公孫奇使得到了這毒功秘籍。不過這兩大毒功練起來危險得很,桑白虹的父親桑見田當年就是因為練「化血刀」而致敗血身亡的。功夫越深,危險越大,公孫奇憑著本身有正宗內功根底,練這毒功進步神速,但到了五成火候,已察覺有對身體不利的跡象,所以不敢往下再練。
「化血刀」是這毒功的名稱,其實練的卻不是毒刀而是毒掌,只因練成之後,掌劈賽如刀斫,給他「斫」中之處,血液受毒乾枯,故而名為「化血刀」。幸而公孫奇只有五成火候,若是給他練到最高境界,「斫」中一處,毒素即可以迅速蔓延全身,一時三刻之內,便要成為「人干」,死狀之慘,實是難以形容。蓬萊魔女的師父公孫隱是一代武學大師,見多識廣,他雖然不懂練「化血刀」卻識得有這毒功,曾與蓬萊魔女講過急救之法。
蓬萊魔女細察了那雙子的傷勢,固然暗暗吃驚,但也看出了公孫奇火候不足,這傷還不是無可救治,鬆了口氣,說道:「幸好你內功深厚,化血刀只是毒害了你的一隻右掌,還未曾彼及虎口以上。你將丹田真氣,循著少陽經脈,運到虎口的關元穴,連轉三轉,使到新血衝下,沖開敗血。霞姑娘,你也來幫忙幫忙。」蓬萊魔女與連清霞各出一掌,一掌貼著背心,一掌抵著胸口,各以本身功力,助他運氣療傷。她與連清霞都是身有上乘內功的人,加上了那漢子本身的功力,過了半炷香時刻,新血果然源源注入掌心,蓬萊魔女用劍尖輕輕刺穿他的中指,把毒血漸漸擠出,毒血濺在青蔥的野草上,野草都立即乾枯。連清霞與那漢子都不禁怵目驚心.矯舌難下。
蓬萊魔女道:「毒血已排除凈盡,以後就只需好好地調養了。你多吃點補血的藥物,讓身體儘快復原。還有,你這隻有手,在這個月內,絕不能用來與人動武,也不能提舉重物。」那漢子面有難色,連清霞柔聲說道:「宜哥,這個月內,我絕不會離開你,你要辦的事情,我也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那漢子對蓬萊魔女十分感激,說道:「柳女俠,我真不知怎樣謝你才好!」蓬菜魔女道:「這算得了什麼,你的好朋友武林天驕也曾助過我打敗那祁連老怪。嗯,我還沒有請教你們的姓名呢。」
那女子道:「我複姓赫連,名叫清霞;他是我的表哥,複姓眼律,名叫元宜。」赫連、耶律都是遼國著名的大姓,蓬萊魔女道:「哦,你複姓赫連?那麼你們是遼國人不是金國人了?江湖上有個綽號玉面妖狐的女子,她名叫連清波,她、她是——」赫連清霞已知她想說什麼,眉蹙神傷,黯然說道:「她正是我的大姐,赫連這個姓氏一說出來,人人都知是個遼姓,容易惹人注意,我們也不願意給人家知道我們是亡國之民,(按:其時遼國早已被金國所亡。)漢人有個『連』姓,所以我們碰到陌生人就改姓連了。」停了一下,很不好意思地接著說道:「我和大姐多年不見,我也知道她這幾年來行為很壞,這次我潛來江南、原因之一,就是要找我的大姐。柳女俠,你那晚一見我就下殺手,我知道你一定是把我當作我的大姐了。當時我未認識你,家醜不便外面,所以沒有向你解釋。」
蓬萊魔女道:「我有好些事情,想要問你。只是耶律大哥可得找個地方歇息才好。」
赫連清霞道:「我也有些話要和你說,請到我的臨時住址坐一坐吧。」扶了耶律元宜,往前帶路,將蓬萊魔女帶進一個山洞。
這山洞通爽乾淨,地上鋪有兩床錦褥,看來他們二人已在這裡住了多天。蓬萊魔女道:「你們不是和華大俠、華谷涵在一起的么?他到哪兒去了?」赫連清霞道:「華大俠正是去尋找你的,他到臨安去了。」蓬萊魔女道:「他可曾與你說起我的什麼事情?」赫連清霞笑道:「他說姐姐是當今第一位女豪傑,他對姐姐佩服得緊。你們以前見過面么?」蓬萊魔女道:「見過一次,未有交談。」赫連捕霞笑道:「華人俠對你可是早已仰慕的了。那晚你與我動手,事後他知道了,他也猜到是你,叫我以後若然再碰上你,就不妨把真相告訴你,免得你誤會我是大姐。姐姐,你看,你雖然未和他正式見過,他卻早已把你當作好朋友看待了。」蓬萊魔女面上一紅,說道:「那晚你和他夜探千柳庄,他可有說起什麼?比如柳元甲的身份,他可有提及?」赫連清霞道:「奇怪,那晚他邀我夜探千柳庄,我說一個土霸做壽,有什麼好看,他說這姓柳的莊主,只怕不僅是一個普通的土霸,他正是要去查究他的身份,姐姐,你現在也這麼問,想必你已另有所知,這柳元甲到底是什麼身份?」蓬萊魔女好生失望,心想:「我的身世之謎,原來華谷涵並未與她談過。」當下說道:「柳元甲是江南武林盟主,當然不是個尋常的土霸。」耶律元宜道:「豈止如此,他和金國的國師金超岳還是好朋友呢。將來金兵萬一渡江攻宋,只怕他會在江南內應。」蓬萊魔女心頭一震,說道:「你可拿到了什麼憑據?」耶律元宜道,「他那晚是怎樣款待金超岳的,柳女俠,擔必你也見著了,這不就是憑據?」蓬萊魔女心道:「這個我爹爹已對我解釋過了。」但耶律元宜雖然未能添上什麼新的「憑據」,經過他這麼一說,蓬萊匿女心上已是多了一個疙瘩。
蓬萊魔女道:「耶律將軍,你不是金國的軍官么,怎的聽你的口氣,卻似乎是助宋反金?」耶律元宜苦笑道:「我遼國被金國所滅,我縱不肖,也絕不能屈膝事敵。我做金國的將軍,那正是為了等待時機。我在金國,頗得信任,不瞞你說,這次我潛入江南,就正是奉了金國總帥完顏鄭嘉努之命,前來刺探軍情的。哈哈,這就是我報復的時機到了,我樂得在江南賞玩風景,將來回去,給他一個虛報軍情,叫金兵一敗塗地!」蓬萊魔女肅然起敬,說道:「耶律將軍原來是懷有如此苦心,那日我幾乎壞了你的大事,真是慚愧得緊。」
蓬萊魔女轉過話題向赫連清霞問道:「玉面妖狐是你大姐,那麼你還有沒有其他姐妹?」赫連清霞道:「我們共有姐妹三人。
還有個二姐名喚清雲。」蓬萊魔女道:「她是不是慣用笛子作兵器的?」
赫連清霞道:「不錯,我們三姐妹的兵器各個不同,大姐用劍,二姐用笛,我用月牙彎刀。這麼說,我的二姐,你也是見過的了?」蓬萊魔女道:「在我師嫂家裡見過一次,她是和武林天驕一同來的。那晚我師兄用毒藥害我師嫂,幸得他們救了。」
當下說了當晚的事情,嘆口氣道:「可惜,我師嫂終於還是上了我師兄的當,她第二次回到家中,你的大姐和我的師兄,合謀將她害了。」赫連清霞低下了頭,黯然說道:「我大姐害死了你的師嫂,我,我真是慚愧得緊。」
蓬萊魔女道:「龍生九子,各不相同。你姐姐做的壞事與你何於?我只是不明白,你們兩姐妹都很好,何以你大姐卻與你們完全兩樣?」
赫連清霞道:「柳姐姐,你救了我和宜哥的性命,我們不能將你當作外人,我把我的身世對你說了吧。我給你先一個故事。
「大約四五十年之前,金國有一個武林奇人,他父親是金人,母親是宋人,妻子是遼人。那時,宋金遼三分天下,互相攻戰,他甚是傷心、遂不問世事,遁跡山林,先後收了三個徒弟。一個是金人,一個是遼人,一個是來人、一視同仁,不分彼此,按三個弟子性之所近,各個授以平生絕技。……」
這個故事,蓬萊魔女曾聽武林天驕說過一遍,但卻不知這故事與赫連這一家義有何關係,當下說道:「那位奇人的金國弟子,是武林天驕的師父;未國弟子則是我師嫂的父親桑見田。」
赫連清霞道:「哦,原來這故事你是早已知道的了?」蓬萊魔女道:「不,並未完全知道。那遼國的弟子,我卻不知是誰。」赫連清霞道:「是我的父親。」蓬萊魔女頗感意外,說道:「哦,原來你和武林天驕、和我的師嫂,都是同一根源的師兄妹了。這可真不是外人了。」
赫連清霞點了點頭,說道:「我爹爹是遼國的羽林軍統領,金國滅遼那年,我大姐七歲,二姐五歲,我才三歲。我爹爹誓死報國,事先遣散妻女,獨自留在京都守衛。金兵大舉入侵,破了我國京城,我爹爹雖具絕世神功,畢竟寡不放眾,可憐他浴血苦戰一日一夜,殺了金國數百武士,終於筋疲力竭,死在敵人亂箭之下。
「我母親帶我們三姐妹回鄉,兵荒馬亂,不幸大姐又在途中失散。我和二姐跟著母親,躲到深山,她母兼父職,白天教我們練武,晚上教我們讀書,還教我們一不可忘了國讎,二不可忘記了要找回大姐。可憐她憂患餘生,未曾得雪國恥,未曾得見大姐,就在今年春頭過世了。
「我們兩姐妹喪了母親,正擬下山訪尋大姐,可巧就有一個知道大姐消息的人來了。」
蓬萊魔女道:「這人可是、可是笑傲乾坤?」赫連清霞道:「不,是武林天驕。他是從宜哥那兒得知我家所在的。」
耶律元宜道:「我和霞妹兩家是世交。他爹爹是羽林軍統領,我爹爹是副統領。金兵攻破我國京城之日,赫連世怕對我爹爹說道:「國破家亡,主辱臣死。要有人死節,也要有人復國。死節易,復國難,我是統領,理當效忠皇上,為國捐軀,就讓我選擇這條較容易的路吧.你比我堅毅,忍辱復國的艱難任務,就只有請你勉力為之了。」我爹爹在他勸說之下,假意投降了敵人,保全了羽林軍的一部份力量。可惜在我爹爹在生之日。始終沒有機會復國。我爹爹死後,我繼承了他的遣志,也繼承了他的爵位,做了金國的世襲龍騎都尉,開封府兵馬總管。
「霞妹這一家人藏匿的地址,只有我和爹爹知道,我每年總要到山上幾次,探望她們,告訴他們外間的消息。我爹爹是三年之前過世的,我做了掌握兵權的將軍,就不能擅自離開職守了。武林天驕的堂兄檀道隆是金國兵馬大元師,正是我的頂頭上司,我做了將軍之後,不久,也和他相識了。漸漸,我們彼此知道了對方心事,我要復興遼國,他則要挽救金國,免得金國在暴君的窮兵黷式之下,自趨滅亡。抱負雖不相同,但要推翻完顏亮的目的則一。
「我和檀公子做了好朋友,他有一天與我談起他的師門來歷,說是要去遍訪他的同門,卻不知遼國這一支人的下落。我見過霞妹的武功,不過她的武功是母親傳授的,她對國己的師承來歷,也不清楚,只知是爹爹小時得自一個異人的傳授,那異人收有來、金、遼三個弟子。我聽了檀公子的話,兩相符合。
就把我記得的霞妹武功家數,練了幾招給他看。檀公子一看,就說定是他的師妹霞妹無疑。因此,我也就把霞妹這家的藏匿所在告訴他了。」
赫連清霞接著說道:「那日,他來到我家,最先見到我的二姐,一見就嚇了一跳,嚷道:『你、你不是玉面妖狐?』二姐一聽,登時起了疑心,盤問他誰是玉面妖狐,兩人動起手來,檀公子才知不是。我二姐和大姐長得一模一樣,比我更為相似,柳女俠,這是你早已知道的了。
「檀公子解釋了這個誤會,我們才知道大姐的消息,知道了她已變成了江湖上臭名昭彰的『玉面妖狐』、且又認賊作父,當然極是痛心。於是二姐留下我看家,她就跟了檀公子下山,找尋大姐。」
蓬萊魔女恍然大悟,心道:「原來她的二姐乃是冒充玉面妖狐,意圖套取我師兄和她姐姐之間的秘密的。怪不得在兩人對話的時候,許多環節都湊合不上,教我師兄起了疑心。」耶律元宜道:「聽說檀公子也到了江南,柳女俠,你可知道他的行蹤么?」
蓬萊魔女道:「前幾天晚上,我在千柳庄還見過他,他卻沒有見著我,那晚他正是和赫連姑娘的二姐來找柳莊主的晦氣的。」耶律元宜道:「找什麼晦氣?」蓬萊魔女道:「我也聽得不大明白,只知他是受人之託,要向千柳庄的柳莊主討還一本武功秘籍,你們可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耶律元宜詫道:「檀公子與我無活不談,這事他卻從未對我說過。柳女俠,那晚你也在千柳庄嗎,為何未曾與他們見面?」蓬萊魔女不願說出她和柳元甲的關係,便含糊答道:「不錯,那晚我正巧路過千柳庄,遠遠看見他們和千柳庄的人打鬥,我要過去幫忙的時候,他們已經走了。」赫連清霞道:「可惜,可惜,原來二姐也到了千柳庄,要是她早來個兩三犬,我們就可以遇上了。」
蓬萊魔女道:「我還想冒味再問你一樁事情,你和笑傲乾坤華谷涵華大俠是怎麼結識的?你二姐不是留你看家的么,你怎麼又與華大俠同到江南來了?」
赫連清霞道:「說起來我認識笑傲乾坤還遠在認識武林天驕之前。這事須得從一個老和尚說起。」蓬萊魔女道:「什麼老和尚?」赫連清霞道:「在我們隱屆的那座山上,有座古廟,是以前山裡獵人供奉的藥王廟,連年戰禍,壯丁抽調一空,山裡獵人也不能免役,這座古廟年久失修,也根本沒有什麼香火了。但廟裡卻有個老和尚。這老和尚可有點古怪。」蓬萊魔女道:「有些什麼古怪?」
赫連清霞道:「他從來不出廟門,長年在雲房裡打坐,有一個小沙彌服侍他,我小時候最頑皮,也常到廟裡玩耍,只知有這麼一個老和尚,但他總躲在雲房裡面,我也沒見過他。聽小沙彌說他是個殘廢人,已經半身不遂,不能行動了。後來過了幾年,他的病忽然漸漸好了,有時我在廟裡也能見著他了,但他從不張口說話,偶爾開口,也只是念經,神情十分肅穆,我可不敢惹他。他雖然能夠走動,面上還帶著病容,加上那肅穆的神情,令人看了有點害怕。
「又過了幾年,大約在我十四五歲的時候,忽然有外面的人常來看他了,這人是個相貌俊雅的書生,一來就陪那老和尚下懼。這書生也極是古怪!」
蓬萊魔女心知她說的這人定是華谷涵無疑,心道:「華谷涵有狂俠之稱,在一個小姑娘眼中看來,當然是行為怪誕的了。但這老和尚卻是什麼人呢?華谷涵經常去拜訪他,自必也是大不尋常的人物了。」
赫連清霞道:「這朽生的古怪,當真是令人難以想象,那麼大一個人,就似小孩子一般。」這說話蓬萊魔女聽來,倒是覺得又新鮮,又古怪,禁不住問道:「怎麼似小孩子一般?」赫連清霞道:「他和那老和尚下棋,一會兒大笑,一會兒大哭,一會兒又飲酒狂歌,似哭似笑,哭笑不分,有一次我在旁邊觀棋,他們也不理我,那書生有一隻角被老和尚的白子侵入,他忽地推棋而起,長嘆一聲:『偏安之局,終不可保!」竟然就大哭了一場,我從來沒有見人哭得這樣傷心的。我就上去替他下了兩子,對他說道:『這局棋還可以挽救,你怎麼就認輸了?你看我這兩顆黑子一下,這隻角不是也可以保全了嗎?書生大哥,你不用傷心啦。』那書生看了一看,收了眼淚,忽地又大笑起來,說道:『不錯,不錯。我可沒有想到可以用圍魏救趙之策,你來打我,我也可以跑去打你,你打你的,我打我的,這確實是個高明的戰略。小姑娘,你的棋下得不錯呀。』那老和尚每次和那書生下棋,任那書生哭哭笑笑,他總是不出聲的,這次卻開口了,說道:『老僧老矣,這局棋是應該由你們年少的一輩繼續下了。」他舉袖一拂,把全盤棋子盡都搞亂,那書生棋興未已,就拉我陪他下棋。
「就這樣,我和這書生交上了朋友。我說我可以陪你下棋。
但你給我什麼酬報?這回輪到那書生覺得奇怪了,他不住地打量我,說道:『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你要什麼酬報?』我說:『我知道你是個讀書人,我媽每天都要我做功課的,我陪你下棋,功課就沒有工夫做了,這樣吧,我陪你下一盤棋,你給我做一道課題。』那書生笑道:『你今天要做什麼功課?』我說:『我媽要我學做詩,今天你給我做兩首律詩,不瞞你說,我連平仄對仗都弄不清楚呢。』那書生大笑道:『我道要什麼酬報,原來如此,這個容易,容易!我替你做四首律詩,明天的功課,也可以交卷了。』我見那書生經常飲酒狂吟,猜想他必會做詩做同。
果然不錯,那晚我媽大人誇獎了我,說我進步神速,詩做得比姐姐還好了。她一高興,就要當面考我,我通紅了臉,只好把實話說出來,我媽起先是生氣責備我一頓,說我不該請人作槍,欺騙了她,後來又高興道:『難得有一個滿腹詩書的飽學之士來到這兒,明天你請這客人到咱們家裡來吃一頓便飯吧。我要瞧瞧他是什麼人?從這兩首詩看來,他倒似是個傷時憂國之士,但你也不要把咱們的身份泄漏了。』」
蓬萊魔女笑道:「你們沒有泄漏身份,笑傲乾坤華谷涵的身份,這一問大約是要給你媽媽看破了?」赫連清霞道:「哦,原來你己猜到這書生就是笑傲乾坤了。他可是聰明得很,恰恰相反,我媽沒有看破他,我們的底細卻反而給他看破了。」
赫連清霞接著說道:「那一晚他來我家作客,我還擔心他瘋瘋顛顛的樣子,會得罪了我媽,誰知他狂顏故態盡都收斂,對我媽畢恭畢敬,完全是守著小輩見長輩之禮,我媽也敬重他是個讀書人,請他多指點我們姐妹的功課,他們二人談得很是投「華谷涵說他不能在我家教館,但答應時常來往,我媽說你肯指教小女,那就是她的老師了,我敬華先生一杯。我媽給他敬酒,我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
蓬萊魔女道:「你媽暗中較量他的武功?」赫連清霞道:「不錯,我媽以隔物傳功的絕技,將酒杯遞去,瞧他是否察覺?只要他一接到手中,我媽的內力就可以震傷他的手少陽經脈,令他殘廢。我不知媽為何如此,還來不及攔阻,華谷涵已經把酒杯輕輕巧巧地接到手中,神色絲毫未變,客氣兩句,就把這杯酒喝了。」
蓬萊魔女笑道:「這麼一來,他的上乘內功不是已顯露出來了嗎,怎說還沒有給你媽看破?」赫連清霞道:「他井沒有顯露上乘內功。當時我也很疑惑,席散之後,我媽對我說道:『我幾乎誤傷了華先生,原來他當真是不會武功的。』我疑惑道:『他不是把你那杯酒接下了嗎?』我媽笑道:『若然他具有上乘內功,酒杯一觸及他的手指,他就會立時生出反應,我也會立時察覺。
但我絲豪未感到他的內功反擊,一個人總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所以我才敢斷定他不懂武功。』原來我媽的內力已到收發隨心之境,微微一沾,察覺他不懂武功,就立即把內力收回了。
他不但騙過了我,還騙過了我媽。」
說到這裡,赫連清霞忽然杏臉泛紅,接著說道:「宜哥,你是不會猜疑我的。可笑我媽竟然還不知道我的心事,她以為我喜歡那華谷涵,對我說道:『這書生人品不錯,但可惜不會武功。
咱們要報國讎家恨,你們的丈夫非是武林人士不可。』我說就是他會武功,我也絕不會嫁他,我只是覺得這個人很好玩罷了。我心已有所屬,還有誰好得過我的宜哥?」赫連清霞性子坦直,在人前也不掩飾,耶律元宜大為高興,笑容滿面。
蓬萊魔女道:「你什麼時候,發覺他會武功?」赫連清霞道:「有一天他在廟裡下棋出來,大約是下了什麼妙著,津津回味得意忘形,在一棵大樹下手舞足蹈,我恰巧在樹后草叢裡捉蟋蟀,看他似乎沒有發覺我,我頑皮位起,就捉弄了他一下。」
耶律元宜笑道:「你這頑皮的小丫頭。怎麼樣捉弄人家了?」
赫連清霞道:「我捏了一團泥巴,悄悄地打去,打他腿彎的軟麻穴,想叫他摔個四腳朝天。」耶律元宜搖頭道:「你真是淘氣。」
赫連清霞道:「我可沒有打著他。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恰巧在那瞬間踏出了一步,那小泥團就落在他的身後了,他聽得聲響,回過頭來,說道:『哎喲,你怎麼這樣淘氣?瞧你的兩隻手這樣骯髒,你也是十六七歲的大姑娘了,還像小孩子一樣玩泥沙!』我很不好意思,就往家裡跑。他忽然把我叫住,正正經經地對我說道:『霞姑娘,我走了之後,你若有什麼事情,可到廟裡求那個老和尚。』我和他已經很稔熟了,不覺有點惜別之情,連忙間道:『你又要走了?什麼時候動身,到哪裡去?你有家么?』這還是我第一次問及他本身的事情,他凄然說道:『我從來處來,也從去處去,有家亦無家,浮雲遊子意。人生知何似?飛鴻踏雪泥,鴻爪偶留痕,哪復辨東西?』這幾句話像詩又像佛謁,我可聽不懂。我想他大約是因為和那老和尚長日作伴,也學得滿口禪機了。他說了這幾句似詩似謁的怪話,便回那破廟去了。我剛剛作弄了他,不好意思再去追問他。我便也回家,準備明天再去找他,給他送行。
「我回到家裡,媽一見我,就嚇了一跳,說道:『三丫頭,你是怎麼搞的,怎麼你的頭髮都弄骯髒了?』我只道我的雙手骯髒,不料我媽卻說我頭髮骯髒,我連忙接過鏡子一照,只見頭髮上滿是泥沙!我媽沉著臉道:「你再頑皮,也不會把頭埋到泥沙里去,是誰在你頭髮上撒了一把沙?」我呆了半晌,我在山上除了華谷涵之外,根本沒有碰見第二個人,我大叫道:『一定是華先生!』我立即跑到破廟去找他,已經見不著他了。我想向老和尚打聽他的消息,老和尚又已把自己關在雲房裡面坐撣,小沙彌說,他一坐禪,就似聾了瞎了一般,這叫做『入定』,你在他面前大叫大嚷,他也不會聽見的。而且小沙彌也不肯放我進去騷擾他的師父,我只好快炔回家。
「這麼一來,我媽和我都知道華谷涵是具有上乘武功的了。
我媽慚愧走了眼睛,當時看不出來。她著實把我埋怨了一頓,埋怨我不該用泥團打他,泄漏了自己的功夫,不過我媽也深信華谷涵是個好人,縱然知道了我們武學世家,也絕不會向外面張揚的。
「我心裡卻在記掛著華谷涵的那句說話,他叫我有事可去找那廟裡的老和尚。這是什麼意思呢?我會有什麼事情。那老和尚半死不活的,又能幫得了我什麼忙呢?」
赫連清霞喝了口茶,接著說道:「可笑我那時想得糊塗,我一點也沒想到武功上頭,我自作聰明,這樣想道:「華谷涵大約是因為他不能再教我念書了,所以轉託那老和尚幫忙我。要是我功課做不出來,可以向他請教。那老和尚相貌清矍,看來很有書卷氣,多半也是個學問很好的人。嗯,華谷涵那句話的意思一定是這樣子。哼,那老和尚十夭半月也不開一次口,古肅得令人可怕,我才不想向他請教呢。』幸喜在華谷涵走了之後。
我媽加緊督促我練家傳武功,倒不在乎我念不念書了。
「過了一年多,畢谷涵始終沒有再來過,宜哥,那時你已經做了什麼將軍,也沒有再上山了。你可不知我多想念你呢!」耶律元宜笑道:「我三年沒有上山,連華谷涵和你結識的事情也是後來才知道的。我還以為你忘記了我呢。」赫連清霞睨他一眼,道:「呸,你也這樣想么?」耶律元宜連忙說道:「我這是和你開玩笑的,你心裡喜歡我,我怎會不知?」
赫連清霞道:「可笑我姐姐也誤會了我呢。華谷涵顯露了武功之後,便一去下回,我不免和姐姐常常提起他,姐姐竟以為我是喜歡他了。那時我還未知道你是否真正喜歡我,怕姐姐笑我單相思,也就不敢向媽和姐姐吐露心事。姐姐她誤會我,我只是一笑置之。」說著,說著,又不禁笑了起來,「宜哥,你當真心裡一點也沒有芥蒂么?」耶律元宜大笑道:「我要是有半點猜疑,後來我也不會與華谷涵成為好友了。」
赫連清霞是順便向耶律元宜解釋,蓬萊魔女聽了,卻是有點慚愧,同時也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師嫂以為華谷涵是個用情不專的薄倖男兒,想必是從她二姐赫連清雲那裡聽來了她妹妹這段事情。」
赫連清霞繼續說道:「我媽死了之後,武林天驕又來約我二姐下山找尋大姐,留我一人看家,我更是寂寞了,我想起那老和尚來,很想找他聊聊。除了寂寞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因為那武林天驕和那老和尚似乎也是很要好的朋友。」蓬萊魔女心頭一動,連忙間道:「你怎麼知道?」赫連清霞道:「那次武林天驕在山上三天,就是住在那破廟裡。我偷偷問過武林天驕,那老和尚到底是什麼人?武林天驕也像華谷涵那樣回答我,『小孩子別理人家閑事,但我和你姐姐走了之後,你若碰到什麼應付不來的事情,倒可以請那老和尚幫忙。』這麼一來,我才懷疑起來了,敢情那老和尚是個隱姓埋名的武林異人?華谷涵那句話的意思,指的不是功課,而是那老和尚的武功本領可以幫我的忙?」
蓬萊魔女忙問:「那老和尚果真是武林高手么?」
赫連清霞道:「這老和尚身懷絕世神功,依我看來,只怕還在武林天驕與笑傲乾坤之上!」蓬萊魔女駭然問道:「你見過他的武功了?」赫連清霞道:「他不是專為演給我看的,這說起來又是一個故事。」蓬萊魔女道:「對啦,你剛才說到想找那老和尚聊聊,他與你說起他自己的故事了?他究竟是什麼人?」
赫連清霞發覺蓬萊魔女神色有異,不覺有幾分奇怪,「她對這老和尚似乎比對笑傲乾坤還更關心!她為什麼這樣急於要知道那老和尚的來歷?」當下繼續說道:「我想找那老和尚聊聊,但他整天把自己關在雲房裡面,我去了幾次,沒有見著,就懶得去了。他惜活如金,怎肯向我說他的來歷?」蓬萊匿女大為失望,說道:「然則你後來又怎樣見到了他的本領?」赫連清霞笑道:「柳姐姐,你別著急,我就要說到了。」
赫連清霞接著說道:「我姐姐與武林天驕走了之後,大約過了半個月,有一天晚上,我在房內打坐練功,忽聽得瓦面有悉悉索索的輕微聲響,我家養有一隻大花貓,我想莫非是這隻花貓跑到屋頂去了,可真是淘氣。心念未已,忽覺有一股異香,鑽入鼻孔,令人懶洋洋的有說不出的舒服。我吃了一驚,我雖然沒有江湖經驗,但也聽我媽說過,江胡上有一種下三流的採花賊專用述香擄劫少女,莫非來的就是這種不要臉的淫賊?我運了口氣,把濁氣吐了出去,故意打了兩個呵欠,接著發出鼾聲。
過了一會,果然聽到外面有聲音說道:『看這小妮子能有多大道行,何須這樣小心謹慎?』另一個聲音道:『咱們不是怕她武功,鄭親王吩咐,不許傷她的。打鬥起來,就不好了。好,現在是時候了,聽這鼾聲,她已熟睡無疑。你們兩人進去,把她裝在這布袋之中吧。』我早有防備,那兩人一進來,我就突然跳起,每人給他一刀!
「可惜我臨敵經驗不足,這還是我第一次和人動刀,我斫下一個賊人的手臂,第二個賊人卻只被刀鋒傷了一點,便逃出去了。我追上層頂,只見有七八個人向我攻來,這些人都是金國的武上服飾。我爹爹是死在金狗手中的,這時我已知道這些人多半不是採花的採花賊了,但我更恨金國的武土,一交手就用最狠辣的刀法,每一刀都劈向他們的要害,轉眼間又給我斫傷了兩個人。
「有個武士似是他們的首領,大聲叫道:『你是赫連家的三姑娘吧,你姐姐叫我來請你的。』我分明聽得他們剛才說的是什麼鄭親王,哪肯相信他們現在的鬼話,何況我痛恨金狗,就算真是我大姐叫他們來的,我也非把他們殺個落花流水不可。那武士也幾乎給我斫中一刀,他大叫道:『這小妮子不知好歹,大伙兒別再顧忌,殺了她由我擔承!』」
赫連清霞接續說道:「那頭子振臂一呼,他手下的武士都發狂向我攻來,不消多久,我已是筋疲力倦,大汗淋漓,一個疏神,給一個武士欺到跟前,擊了一掌,掌力委實不弱,我的護身真氣,竟給他擊散,背心如受鐵鎚,立足不穩,踏碎了一片瓦,就從屋頂掉下去了。但那武士被我反手一刀,也削去了他的膝蓋,他也骨碌碌地跌了下去,來不及再擊我一掌了。
「那武士倒了下去,就爬不起來,我提一口氣,卻還可勉強支持,心想雙拳難敵四手,只好逃了性命再算。哪知屋前屋后,還埋伏有人,我奮力衝殺出去,激戰中身上又受了兩處傷,幸喜不是傷及要害。
「那頭子叫道:『暗青子招呼,不許用喂毒的。』他雖然下了格殺不論的命令,但還是想把我活捉最好,也幸而他們沒使用喂毒的暗器,要不然我還能有性命在?「我一面逃一面舞刀防身,背後暗器如蝗,紛紛向我攢射,我腿上又中了一枝甩手箭,我咬牙抵受,雖然還能繼續奔跑,輕功已是大受影響。
「那頭子叫道:『這丫頭已受了傷,諒她逃跑不了。暗青子停發,將她活擒!』他們越追越近,我則越來越沒氣力,要想逃下山去,那是決計不能了。
「我止想橫刀自刎,免得落在金狗手中,遭受侮辱。猛一抬頭,看見山上那座破廟,驀地想起笑傲乾坤華谷涵臨別那句話:『有事可到廟裡求那老和尚幫忙。』此時我已是毫無辦法,再也無暇思量那老和尚是否有能力幫忙我了,我有了一線希望,身上也忽地生出了力氣,就急急忙忙向那古廟逃去。
「我前腳跨進廟門,他們也跟著追了進來。只見神案上一燈如豆,那老和尚正在神案之前,盤膝坐在蒲團之上,數著念珠念經。他面向神像,背向我們,那班武士氣勢洶洶地大叫大嚷沖了進來,他竟似視而下見,聽而不聞,還在喃喃地念他的經。
「我冷了半截,心想:『這老和尚病骨支離,看來只會念經,焉能救我?沒的反連累了他。』哪知心念未已,忽聽得驚呼慘叫之聲,不絕於耳,那些武士,一個個都噗通倒地,我定睛瞧時。
只見倒在我身邊的那幾個武士頂門上都開了一個小洞,嵌著一顆小小的念珠,血流如注,顯是不能活了。我嚇得呆了,這才知道那老和尚確是身懷絕技,武功之高,簡直是匪夷所思,他坐在蒲團,頭也不回,發出念珠,就把這一大群兇狠的武士,全都打死,一個不留,我連他發念珠的手法,也沒瞧見,我本來已是筋疲力竭,見了武士們倒斃的慘狀,一驚之下,便再也支持不住,雙腿一軟,倒下去了。」
蓬萊魔女連忙間道:「後來怎樣,這老和尚對你如何?」赫連清霞道:「老和尚這才回過頭來,只聽得他聲音充滿憤激,恨恨說道:『我在荒山破廟裡躲了二十年,你們還是放不過我!害死你們的是差遣你們的完顏亮,也是你們自己的功名利祿之心,可休怪老和尚大開殺戒了。』我很是奇怪,那些武士分明是來捉拿我的,怎的這老和尚卻把事情扯到自己身上,言下之意,好似那些武士是沖著他而來?還有那些武士已透露出背後的指使人是什麼鄭親王,而這老和尚卻說成了是金主完顏亮,他從不離開廟門一步,又從何得知?「心念未已,那老和尚已把我扶了起來,換了慈祥的面目,柔聲說道:『赫連姑娘,老鈉這回連累你了,這班強盜是老衲的仇家,想必是你恰巧碰上他們,他們看出你會武功,就對你也下了毒手了。你別害怕,我給你治傷,你損耗的真氣,老衲也加倍奉還於你。略表老衲的歉意。』說罷就把一顆藥丸納入我的口中,同時把手掌輕輕貼著我的背心。那顆藥丸,果然是靈效無比,一服下去,痛楚立止。但背後心卻有一股熱氣傳了進來,疼痛一止,便即感到全身發熱。那老和尚移開乎掌,道:『你用你本門吐納之法,將老衲贈與你的真氣納為己用吧,這個老衲可不能幫忙你了。』」蓬萊魔女心道:「怪不得赫連一家三姐妹之中以她武功最強,原來是得此奇遇。」
赫連清霞繼續說道:「我忙著運功收束真氣,一時間也無暇與他說話。那老和尚將小沙彌喚了出來,說道:「你把這班強盜都收拾了吧,免得砧污了華殿。』那小沙彌應了一聲:『是』,拿出一個長頸瓶子,說道:『弟子早已準備好了。』瓶千里盛滿了藥粉,他在每一具屍體上撒了一撮,片刻之間,只見地上都是一灘灘的血水,十幾具屍體連根骨頭都沒殘留,全都給那小沙彌用藥溶化。
「我一向知道這老和尚是個有道高僧,卻不知他還有狠辣的手段,嚇得我閉了眼,不敢觀看。那老和尚道:『小姑娘,你別吃驚,不是老衲狠心,下得毒手,實是老衲身負家國深仇,若不是把金廷鷹爪毀屍滅跡,還有無窮禍患!這些人都是滿手血腥,不知殺害了多少無辜百姓,你也不必為他們可憐了。』「這時我已收束了真氣,只覺精力充沛,有說不出的受用。我睜開眼睛,那小沙彌也已把污穢血漬掃抹乾凈,我沒有那麼害怕了,說道:『多謝老師傅救命之恩,我也是身負家國深仇,痛恨金賊,決不可憐他門。不過,有件事情,我可要對老師傅稟告,這班強盜是我的仇家,不是你的仇家,他們是來捉拿我的。,老和尚聽了,神情似乎比我剛才還覺奇怪。」正是:家國深仇留待報,身懷絕技一奇僧。
欲知後事如問?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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