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山之戀 第二十一章 恩怨已了時
張屠戶灰飛煙滅了,鬼胎也隨之流產了,王雪芽被送到醫院,很快就穩定下來了。但是她直到晚上也沒有清醒,扣子和程思晨一直在醫院照顧她。
「張大師,討擾了一天,我們也該回去交差了,」游神很客氣地謝過張大師等人,又說:「引魂使,把王石財交給馬面吧!我們帶他回去。」
扣子跑進來,看他們要走,忙把清淚拉到一邊,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王石財嚶嚶地哭聲傳出來,清淚看了看他們,收緊了引魂鎖。
「引魂使,冥府有冥府的律法,這你應該知道吧?」
「我知道,法不外乎情,三界皆同,這些游神比我更清楚。王石財回去肯定要魂飛魄散,他心愿未了,我不能讓你們帶他走。」清淚的目光還是柔柔的。
「游神,王石財的情況我們都清楚,還請游神高台貴手。」張大師又和游神把王石財的情況說了一遍,又說:「那孩子一直要見他父親,給他們點時間吧!」
「張大師,這不好,他是重罪,」游神的臉沉了下來,「不合規距,不行。」
張大師和游神僵持著,清淚緊緊握住引魂鎖。扣子一看他們的臉色都很嚴肅,她從後邊捅了一下馬面,擠了擠眼,笑著把他拉到了一邊。
「這決對不行,冥府也有規距,象我這樣的鬼是半點人情都不講的。」馬面摸著他長長的馬臉說:「人情和人講,我是馬,別和我講人情,別想用人賄賂我。」
「你……少廢話,現在帶走,」游神斥呵著馬面。
「行,行,」馬面轉了一圈又說:「我生前實誠,不怕勞累,死後才當了鬼差。游神可是因為生前人心最好,正直善良、英勇大義、死後在地府成神的。」
馬面一直說著話,也不去接清淚的引魂鎖,張大師和清淚都把目光落到游神身上,小扣子又向馬面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游神看了看他們,感覺到了弱勢,過了片刻,對清淚說:「現是酉時三刻,戌時三刻,鬼門關交魂,你親自押送,走,馬面。」說完,他倆順著煙筒走了。
清淚和扣子把王石財帶到了病房,讓程思晨在門外守著。
「扣子,我們只有一刻鐘的時間,行不行?」
「時間太緊了,試試吧!」扣子把手捂在青眼上,病房裡現出一個幻境。清淚打開引魂鎖,把王石財放進了幻境,說:「王大叔,只有一刻鐘。」
扣子把手放在王雪芽的頭上,一個影子順著她的手走進了她的青眼。
「爸爸,爸爸,你在哪呀?」雪芽邊喊邊哭。
「芽子,爸爸在這,別跑了,爸爸在這呢。」
「爸爸,你沒死對嗎?我就知道沒有,這是在奶奶山上,這裡都是花。」
「對,我父雪芽比花漂亮多了。好孩子,雪芽,你要好好上學,好好的……」王石財的說話聲有些哽咽了,清淚和扣子眼裡也淚霧彌蒙了。
「爸爸,不對,你出車禍了,因為學費,你沒治傷了,嗚嗚……」
「誰說的,我治了,沒治好,芽子,別想這些了,你要好好活著呀!」
「爸爸,」雪芽抱著王石財大哭,「爸爸,你死了,嗚嗚……」
王石財給雪芽擦去了眼淚,說:「芽子,爸爸騙了你,你親生的爸爸是……」
「就是你,就是你,不是別人……」
「好孩子,」王石財把雪芽摟在懷裡說:「是我,不是別人,你是我王石財的女兒。你上學成績好,爸爸跟著高興,你考上了大學,村裡的人都羨慕爸爸,你要考研究生了,連誰也睢不上的石場老闆娘都和我套緊乎,要給你介紹對象,你往地府寫信,要替爸爸贖罪,那裡面的鬼神都高看爸爸一眼。孩子,爸爸很值,做的都值了,你是爸爸的驕傲,有了你,爸爸誰也不怕,到哪都能挺起腰桿了……」
王石財慢慢鬆開了雪芽,父女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爸爸……爸爸……」雪芽去抓她王石財,手抓空了,「你別走啊!」
躺在病床上的王雪芽伸出手,一直向上抓著,嘴裡一直喊著「爸爸」。
「淚姐姐,現在就走嗎?」扣子抹去了臉上的眼淚,又過來拍著雪芽。
「時間到了,我送王大叔一程,」清淚擦乾了眼睛,帶著王石財走了。
程思晨和扣子坐在床邊看著王雪芽睜開了眼睛。
「我夢見我爸了,我爸說我是他一輩子的驕傲,夢裡我爸比山還高。」
程思晨把雪芽摟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肩,任雪芽的眼睛流在他的衣服上。
莫柏跪在天主像前,一直這樣跪著,眼神里全是漠然,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王雪芽是你的女兒,你知道嗎?」居士注視著十字架的受難者問。
「長得太象了,我只想到她是高艷的女兒了,我早就應該知道,呵呵……」
「我真佩服你這時候能笑出來,」居士停頓了一下又說:「當然我更佩服以前柏老師,你想聽聽王石財的故事嗎?」
「不想聽,我知道他能做什麼,我二十幾年前就認識他了。善良的人只會做一件事,而邪惡的人,會做好多事,他屬於前者。」
「柏老師,從法律上講,這次的事情你沒罪,高艷是自殺,你這樣是自責嗎?」
「我以前也沒罪,可我做牢了,哈哈……」莫柏一直跪著,笑聲越來越大了,「自責,自責,我只有自責了……
「柏老師,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我一直弄不懂你後來到底想做什麼?你所謂的偉大實驗其實就是一種邪惡的道術,而不是你所說的科學。」
「道術也好,科學也罷,那是我的追求,有追求的人才佩活著,你明白嗎?」
「人要有追求,但我覺得應該追求現實的東西,而不是象你。」居士停頓了一下又說:「儒家講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我知道你的想法是好的。」
「哈哈……你不是懂我的人,恐怕世間也沒有懂我的人了。我心裡從來沒有窮與達的區別,我做不到圓滿處世,只是憑心想去做事。我問你:你若從高處被人一下扔到了谷底,會怎麼樣?你被冤枉了,卻投訴無門,會怎麼樣?你若因莫虛有的罪名,經歷過牢獄,你會怎麼樣?我真的不喜歡監獄,真的不喜歡。」
「柏老師,我很同情你,但對你做的事,我不敢苟同。」
「我沒做錯,我有追求,我嚮往陽光,我不陰暗,不狠毒,我心裡沒有多少恨,我只是想讓這個世界上有更多的純潔和善良,」莫柏說到這些,原本漠然的眼神充滿了光彩,臉上滿是希望。忽然他的臉變得陰沉了,慢慢變得猙獰了,他沖著居士大聲喊起來:「我錯了嗎?我有希望、有愛心,我錯了嗎?」
「柏老師,你的想法沒有錯,可是追求變質了,就不能只用對錯衡量了。」
「哈哈……你真幽默。」莫柏還在笑,又一次笑得臉上飛滿了淚水。他緊緊扯著衣服,裹在自己的身上,幽幽地說:「太冷了,人在做,天在看,太冷了。」
程思晨帶著兩個警察進了教堂,附在居士的耳邊說了幾句,直奔後院去了。
「雪芽已經醒了,一直在哭。」居士說完看著莫柏的臉,問:「你為什麼一點也不急?你為什麼不問她怎麼樣了?你已經知道了,為什麼連聲問候都沒有?」
莫柏站起來向後院走去,到了門口回頭說:「我問了就能證明我關心她嗎?我虛偽地問上兩句,就能彌補這些年的一切嗎?我不想問,因為我沒資格問,你現在明白了嗎?我去抱著她哭一場,就能安慰她受傷的心嗎?」
「柏老師,我……」居士追過來說:「你不想自己告訴她嗎?」
莫柏搖了搖頭,把黑色的上衣裹得更緊了。
「柏老師,我會告訴他的,你寫的書我收藏了幾本,我會把這些交給她,我也會和他說起你,真的。」居士說到這裡,眼睛濕潤了。
「我不想對你說謝謝,因為沒資格,更因為我不敢。」說完向後院走去。
程思晨帶著人,打開了所有鎖著的門,聽幾個教眾說,教堂有修女失蹤了。
「不要翻這邊,會打擾主的,就死了一個,在地下室里,這是鑰匙。」莫柏說完,扔給了程思晨一串鑰匙。
「柏老師,是你做的?」居士長嘆了一口氣問。
「是我,別嘆氣,也別吃驚,我不喜歡女人威脅我,我想讓的孩子都那麼純潔。」說完笑了笑進了禁房,關上了門,過了一會兒,他隔著門對居士說:「別讓她知道這些,別讓她知道我,讓她王石財就行了,謝謝你。」
「這樣對她公平嗎?」
莫神父的聲音變得異常溫和,他輕聲對居士說:「如果她要問,你就告訴她吧!你告訴她,我喜歡那裡的山,那裡的水和那裡的石頭。」
「雪芽,雪芽,白雪中生出的嫩芽,最純潔……」幽幽的聲音越來越低了,越來越動聽,居士在外面聽到莫柏的聲音傳來,他抬手抹掉了眼角的淚水。
禁房的門關得緊緊的,直到程思晨等人從地下室抬出了孟修女的屍體,還不見莫神父出來。
「程隊,神父死了,好象是自殺。」去禁房的警察出來喊。
居士心裡顫了一下,卻不是因為吃驚,他揉了揉眼睛,大步向醫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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