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美夢枕邊的電話

鈴響了。

這個人揉著眼睛，從床上爬起身來。

「誰啊？真是王八蛋……」

看一看鐘，還有一段時間才吃晚飯。……本來可以多睡一會兒的。

「喂！……那位？」

這個人光聽聲音就知道他不高興得很。

抓頭的手忽然停下來，眼睛也睜得老大。

「啊！你好……。不，剛剛還睡了一下。……咦？」

這個人的臉扭曲了一下。好象不願被人揭起的痛處被人掀開了似的。

「不，不太好吧……。……為什麼？哦……，……是啊，那個女孩子多多少少應該察覺到吧！……是啊，嗯，從頭到尾裝不知道就行了。」

聽了對方說的話，這個人吞了口氣：「……這種事太棘手了！……究竟是誰？……可是，萬一要是暴露出來的話……」

這個人臉上一副迷惑的神色，腦袋裡盤算著利益得失的算盤聲也在響著。

「……能那麼順利嗎？」

這個人嘴上雖然猶豫，但聽得出來他已經打定主意了。

聽了一會兒對方的話，他嘆了口氣，聳了聳肩道：「好，……那個女孩叫什麼名字？」

伸手拿了張便條紙，「……芳村……志乃。……嗯，我知道了。我會有辦法的。不過……」

這個人壓低聲說：「這種事還是少做為妙。如果像去年……。到時候，又要大費周章。……好，我知道了。」

放下聽筒，他的睡意全消了。看看手裡的紙條：「芳村志乃？」

搖了搖頭，「可憐的女孩。」

然後，他又嘆了口氣。

「志乃，……喂，志乃！」

伸子連叫幾聲，志乃總算回過神來。

「嗯？什麼事？」

「討厭啦！我在跟你說話，你全沒聽進去嘛！」

「對不起，我剛才正在想事情。」

志乃繼續吃著飯。

餐桌上……當然志乃和伸子的媽媽也都在，媽媽們談自己的，女兒們也談自己的。

媽媽們談的儘是網球，女兒們則是外景隊，當然話不投機了。

但是，女孩們彼此雖在談話，志乃卻心不在焉的樣子。

「哼，反正你一定又是想那些有氣質的事，我也不懂的啦！」

伸子又拗起來了。

「你怎麼這麼說話？伸子！」

做母親的也只有注意時才會把頭轉過來。

「沒關係，」志乃道，「我剛剛發了一下呆。」

志乃發獃，當然有理由。伸子根本也想象不到吧。

「志乃，」伸子探出身子，「我查清楚了。」

「什麼東西查清楚了？」

「永谷聰子住的房間號碼。」

「哦？」

「今天晚上，要不要去向她要親筆簽名？……你，大概不會想去吧！」

「唔。去也可以啊！」

「不要強迫自己了啦，我看你不是很有興緻嘛！」

「沒那回事。」志乃說著，放下刀叉，「這種機會是很難得的。」

「是啊。那，你要去-？」

「嗯。可是，不是聽說今晚要拍戲的嗎？」

「我聽說今晚的景是在這家飯店裡，所以在這裡拍。」

「嗯……，你可查得真清楚。」

志乃拿伸子沒辦法，「不是會拍到很晚嗎？」

「沒關係，反正可以睡到明天中午。」

只要是有關這方面的事，沒人抵得過伸子的那股熱勁的。

「ＯＫ，我也去。」志乃笑道。

想當然耳，做媽媽的不會有什麼好臉色吧？不過，她們聊網球聊得正起勁。至然志乃她們聊些什麼，根本沒聽進去。

「瞧！」伸子道，「出來了！」

志乃回頭一看，正巧永谷聰子和君永始吃過飯，從裡面房間出來穿過餐廳。

志乃的眼睛直追著永谷聰子。

就算永谷聰子身邊圍了一堆工作人員，聰子總是最醒目的。在她身上總有一股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光芒。

偶像。……明星的光芒。

志乃想，我也，或許我也可以像她那樣散發光芒。

你也可以成為明星哪！

真的嗎？也許只是很表面的拍拍馬屁。

但是，像這種完全不認識的人，沒有必要拍我的馬屁啊！

要不要到東京，試試看當明星的味道？唱歌啦，拍電影啦，上電視啦。……只要紅了，什麼事都可以做啦。

那個人是這麼說的。

但是……那種事，可能嗎？

志乃那時候並不是這麼回答：「我，沒有那種意思。」

說的卻是：「我媽那關不好過的……」

「我會幫你勸她的，這一點你放心。」

那個人好有自信地說道。

「我又是念私立學校，很麻煩的。」

嘴上這麼說，但志乃知道這也成不了借口。如果到東京去，當然也就非得轉學了。

「就這樣平平淡淡地畢業、結婚，不是太單調了嗎？你具有好好渡過青春年華的資格啊！」

青春……。是啊，人生裡頭，至少有那麼一次特別的冒險也不錯啊！

「……志乃，要不要去瞧瞧？一定是在準備拍戲了啦！」伸子道。

「唔？哦，對。」志乃點頭道，「不過，外頭挺涼的呢！我也不想讓蟲子叮。」

「說什麼啊！你是不是不想去？」

「不是啦，去換件衣服，免得太涼了，好嗎？」

真的，天色一晚，白天那種酷熱一股腦地全消失了，天氣變涼了起來。來這個地方几次，所以相當清楚。

「好，咱們走吧。」

「嗯。」志乃站起身來，「媽，我回房去換衣服，請把鑰匙給我。」

「好。……不過，像那種人再怎麼打網球，可一點也沒瘦啊！」

媽媽也沒仔細聽志乃說些什麼。

……志乃和伸子各自回到房裡。

「唔？」

志乃打開燈，撿起夾在門縫的一張白紙。

是一張紙條。……志乃看了以後，心裡咚咚地直響。

真的！不是開玩笑的！

志乃看著鏡子。……一個雙頰潮紅的少女在鏡中。

你很可愛，一定可以成為明星。

是啊，像永谷聰子一樣，隨時有個跟班。

「先是訪問……。然後是電視錄像、拍照……」

好忙啊，想休息一下。

沒法子啊，人紅了嘛！所謂紅了，就是影迷紛涌而至要求的。

是啊……不可以讓影迷的夢破滅了。再怎麼累，也得堆起笑臉對著影迷揮手。

志乃對著鏡中的自己，笑了。……我的酒渦，十分吸引人的。

有人敲門。

「志乃！走了！」

是伸子的聲音。

「等一下！」

志乃急忙地把紙條捏縐，丟到字紙簍里。然後，又遲疑了一下，撿回那張紙：「馬上好，等一下！」

她朝門的方向喊道，這一回把字條端端整整地折好，塞到鏡子後面的縫裡。

不到五分鐘，衣服就換好了。

「……久等了。」

門一閉，只見伸子臭著一張臉。

「快啦！」

「嗯。」

兩個人很快地走過走廊。

這時候是晚上七點半……。

啟子被敲門聲吵醒。……很快地看了看聰子。

聰子還在睡著。看了看錶，才剛過早上七點。

會是誰呢？

啟子一肚子火，哼了口氣，從床上起身。……這是間雙人房，有一張特別的床，聰子、惠一和啟子三個人睡在一起。

咚！咚！還聽得見敲門聲。

也因為這個原因，如果還是個影迷來說：「請簽名！」

八成會被啟子狠狠地瞪。

因為聰子一直到清晨五點才睡，才不過兩小時前的事。

晚上拍戲，愈拍愈久。

任誰都可以預想得到，聰子和君永始的感情戲一定會拖很久的。可是，沒料到會拖拖拉拉過四點半鐘……。

君永始若是緊張得發抖，峰川就火了，在旁邊看的松原臉色也不怎麼好看，倒也沒說話。深更半夜的，滿身臭汗的還在拍戲。

但是，替君永想想，也挺可憐的。在松原面前，而且又很少有這種感情戲的經驗。就算演過嘛，也是一些比較輕鬆的電視劇，只要把姿勢擺到就行了。

但是，就這回，行不通。

峰川可是抱著「今生最後的希望」，絕不會打馬虎眼就ＯＫ的。

「你給我賣命地演！」

峰川吼是吼了，如果是動作場面，「賣命」也還說得通，感情戲上「賣命」的意思，像這種繡花枕頭表面好看的偶像明星，八成搞不懂。

聰子臉上亳無倦意很努力地演，總算在四點半，聽到了一句「ＯＫ」！

再一會兒，天就泛白了，就是熬到最後時刻。

啟子只擔心聰子的身體，對君永很火大，聰子倒是說：「他也不是故意的嘛！」

就這麼勸住啟子。

總算，「賣命」的感情戲，拍完了，好象過了一座山似的。

今天一天停拍。……可以說是休息。啟子正想讓聰子好好地睡一覺。……誰知道，又是敲門聲。

可以知道為什麼啟子沒個好臉色。

啟子披上睡袍，快步走到門邊，敲門聲加重了。

「請問是那一位？」

啟子臉貼在門上，說道。

「對不起。」女人的聲音。「請問……這兒是不是永谷聰子小姐的房間？」

是個中年女人。

門煉還是掛住，啟子開了門：「她正在睡覺，不知道有何貴幹……」

「對不起！」

是個四十歲左右的婦人，和啟子一樣，穿著睡袍，「這個時候來打擾您……」

好象不是來說什麼給我親筆簽名之類的。啟子放下門煉，走到門外走廊。

「呃……是這樣的，我女兒不見了。」

婦人道，「我叫芳村久子。我女兒叫志乃，今年十六歲……」

看得出來很擔心。

兩個看起來像母女的人站在門外。

「我和志乃約好了。」這個叫吉原伸子的女孩說道，「一起看你們拍戲，然後再向聰子小姐要她的簽名。」

「可是，怎麼知道是這間房……」

「我們問了飯店才知道的。」

「哦！」啟子點頭，「可是，沒在這裡啊！」

「奇怪了……會跑到那裡去了呢？」

那個母親一副沒了主意的樣子。

「你們一直都在旁邊看嗎？一直到收工嗎？」啟子問女孩。

「嗯……」

叫伸子的女孩，不敢正視啟子。

啟子直覺這個女孩有什麼話沒說出來。

「然後呢？……不是兩個人要一起來的嗎？」

「嗯……。可是我們又說時間晚了，明天再說……」

「就這樣？」啟子道，「真的？」

伸子咬了咬唇。……掉下眼淚。

「你還知道些什麼吧？」啟子溫柔地說道，「快告訴我們啊！」

「志乃……志乃說非去不可。」

「去那兒？」

「一個人的……房間。」

志乃的母親睜大眼睛：「會是……男人的房間？」

「不……不是那麼說的。」伸子搖頭，「志乃要我『保守秘密』才告訴我的。」

「什麼秘密？」

「有一個人叫住她，問她要不要當明星？」

啟子倒抽口氣：「是……是誰？是誰說的？」

伸子又搖頭：「我沒問她。我只知道……是外景隊的某個人。」

「那，就是到那個人的房裡去了？」

「她說，那個人找她去。……要她晚上收工後到他那裡去。我要是阻止她就好了！」

啟子緩緩地吐了口氣。

不管是誰說的，這件事一定發生在早上五點的時候。那個女孩子如果到房裡的話，天亮應該會把她送回。但是女孩沒有回房的話……。

不祥的預感。

聰子的朋友，不也是被人叫到房裡遭到、強暴的嗎？

現在都過七點了。如果那個叫志乃的女孩子，真的信了那個男人的甜言蜜語，悄悄地到他的房裡，現在也來不及了。但是……「稍等一下！」

啟子進到房裡，沖向電話邊。

「……喂，接線生？請幫我打電話到外景隊的成員房裡，告訴他們到大廳去，這是緊急集合。……對！每個人都要，快點！」

放下話筒，聰子也醒了：「怎麼回事？」

「去年的事可能又重演了。」啟子道，「只好先把大家叫到大廳。」

「是誰？」

「我們這群人中有一個人對住宿在這裡的一個女孩子說『我會讓你成為明星』！」

聰子似乎察覺了事情的嚴重性，很快起身，在睡衣外加了件袍子。

「我們快去大廳，看是誰晚到了。」

「嗯，惠一就讓他睡吧！」

兩個人很快地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