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魅男子出擊
交易
「共榮美術俱樂部」位於神田神保町的巷子里,它是一家專門提供模特兒給畫家或業餘裸體攝影師的中介公司。隨著裸體攝影的流行,才開張兩、三年的「共榮美術俱樂部」,生意竟比其他模特兒中介公司好。
但是一般人對「共榮美術俱樂部」的風評不佳,業界更盛傳「共榮美術俱樂部」強逼公司所屬的模特兒接一些見不得人的生意,並要求模特兒拍攝傷風敗俗的裸照等等。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奇怪,有些人明知道這家模特兒中介公司的名聲不好,反而更喜歡上門光顧。
一月底某日,下午四點多,這個時候開燈還嫌太早,可是不開燈又覺得有點陰暗……總之,當時天色昏暗,屋裡的光線也模模糊糊的,讓人覺得心情鬱悶。
就在太陽即將下山的時刻,有個奇怪男子推開印著「共榮美術俱樂部」這幾個金字的毛玻璃門,輕巧無聲地走進辦公室。
「共榮美術俱樂部」的負責人——廣田圭三正在狹窄的辦公室里叉開腿坐著,他面對一間六疊大的榻榻米房間,房裡有個戴著金邊眼鏡的中年紳士,左擁右抱三個模特兒,嘴裡還說些淫穢的話語。
廣田圭三美其名是這傢俱樂部的負責人,事實上這裡總共只有三名事務員,其他兩位當時並不在現場。
根據廣田圭三的供詞,他對於那個奇怪男子的第一印象是宛如迎面吹來的一陣寒風,霎時教人不寒而慄。
那男子的臉上有一抹無法言喻的陰鬱神色,一頭骯髒、雜亂的長發上戴了頂鴨舌帽,臉上掛著一副墨鏡,下巴縮在圍巾裡面,身穿一件長及鞋後跟的大外套。
雖然俱樂部偶爾也會有這種人出入,但他的背部隆起,讓人以為他是個駝背;而且他無聲無息地出現,像鬼一般滑行到櫃檯前面,難怪廣田圭三乍見之下會寒毛直豎。
「這個……」
奇怪男子緊靠著櫃檯,緊張兮兮地說:
「我想要一個模特兒。」
奇怪男子的嘴唇微微顫動著,不情願似地咕噥著,廣田圭三必須仔細聽才能聽清楚地說的話。
「好……」
廣田圭三回應一聲后便不再說話。
接下來,他輕輕挪開椅子,認真地注視奇怪男子的臉。
廣田圭三事後回想起來,奇怪男子有個高挺的鷹勾鼻,形狀看起來有些誇張,不禁讓人懷疑那是不是假鼻子。
他的嘴唇薄而乾癟,不說話時總是緊緊地閉著;與其說臉色黝黑,還不如說是面色陰暗。
從外表來判斷,只能勉強猜出他的年紀介於三十到五十歲之間。
「那個……」
奇怪男子以為廣田圭三沒聽清楚他說的話,又陰陽怪氣地重複道:
「我想租一個模特兒。」
「是,不過……」
廣田圭三停頓了一下,終於強打起精神說:
「不知您是否有介紹信?」
由於他做的不是正當生意,所以對第一次上門的客人都非常小心。
「有,這是迦納醫生寫的。」
奇怪男子一邊說,一邊用顫抖的手拿出一張名片放在櫃檯上,就在這一瞬間,廣田圭三看見奇怪男子手上還戴著全黑的手套。
廣田圭三將名片拿起來看,上面印著「迦納三作」這個名字,旁邊有一行用鋼筆寫的字:
茲介紹佐川幽靈男給您
「幽、幽靈男?」
廣田圭三瞪大眼睛,一臉驚訝地脫口而出,和室房裡的三個模特兒和戴金邊眼鏡的中年紳士一聽,不禁往櫃檯的方向看過來。
「這是你的筆名嗎?」
「是的。」
幽靈男說完便咧開嘴笑了。
剎那間,廣田圭三嚇得縮起肩膀。
原來幽靈男的嘴裡只有三顆牙齒,除了上面一顆門牙之外,只有下面的兩顆門牙還在,這張牙齒幾乎掉光的嘴像是個漆黑無底的洞穴。
幽靈男注意到廣田圭三的表情,慌忙用圍巾將嘴巴連鼻子都掩蓋起來。
「其實我的本名叫『佐川由良男』,念快一點就變成『幽靈男』了,呵呵呵……」
幽靈男的外表和說話的調兒都令人作嘔,不過他畢竟是客人,廣田圭三隻好硬著頭皮應付他。
他語氣溫和地問道:
「請問您租模特兒是要作畫?還是要攝影?」
「要畫油畫。」
「從什麼時候開始?」
「明天就得開始,每天兩個小時,預計要畫十天。」
「您的畫室在哪裡?」
「西荻窪。」
「好的。我們俱樂部的規定事項都寫在這裡,您先看一下,如果這些條件都沒問題的話……」
「迦納醫生已經把契約書給我了,所以……」
幽靈男說著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皺皺的契約書交給廣田圭三,表示他已經很清楚俱樂部規定的條件。
「對了,請問您和迦納醫生是什麼關係?」
迦納醫生是御茶水一間大醫院的外科醫生,最近迷上裸體攝影,是這傢俱樂部的常客。
「我是他的病人,我……對了,如果有我中意的模特兒,我可以預付十天的費用。」
幽靈男如此爽快的態度讓廣田圭三忘記原先不好的印象,漸漸對他有了好感,於是客氣地說:
「現在有三個人沒工作,您要不要從這三個裡面挑一個?」
「嗯……先讓我看一下。」
「請,穿鞋子進去就可以了。」
廣田圭三打開旁邊及腰的木門。幽靈男走進去,仍然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腳步聲。
這時,和室房裡的三個模特兒及戴著金邊眼鏡的中年紳士一看到他,不禁全身顫抖著。
「就是那三個嗎?」
幽靈男的視線透過墨鏡,象一把利刃般盯著三位模特兒看。
三位模特兒頓時嚇得蜷縮身體往後退,而戴著金邊眼鏡的中年紳士彷彿要保護她們似的站出來質問道:
「你說你有迦納醫生的介紹信,可是據我所知,迦納醫生目前正好出外旅行。」
幽靈男絲毫不以為意,必恭必敬地低頭行禮說:
「他去九州了,而且預定明天晚上回東京。」
「這樣啊……」
中年紳士一臉吃驚地放開懷中的模特兒,轉過頭去,他似乎被幽靈男惡狠狠的視線震懾住了。
幽靈男單手按住鼻子上的圍巾,目不轉睛地看著三位模特兒,過了好一會兒才說:
「最左邊那一個好了……我想看看她的裸體。」
「好的。惠子,請到隔壁房間來一下。」
被點到的模特兒——惠子是三人裡面長得最丑,身材最瘦弱,服裝也最破爛的,她眼神茫然地看了幽靈男一眼,然後默默起身,走進用布簾圍起來的更衣室。
「這邊,請脫鞋子。」
辦公室裡面有一間看模特兒裸體的房間,廣田圭三替幽靈男打開門之後自己先走進去,幽靈男隨後進入房間。
獵奇俱樂部
「惠子,你怎麼不拒絕呢?那個人看起來怪怪的……」
幽靈男簽約離開后,三個模特兒和中年紳士開始議論紛紛。
「美津子說的對,那個幽靈男看起來好可怕哦!彷彿會吸人血似的。」
「哈哈!不管他是『由良男』還是『幽靈男』,反正那個人就跟他的名字一樣,像幽靈般令人討厭!惠子,你還是聽美津子、貞子的話,拒絕這個CASE好了。」
「沒辦法,我又不像她們那麼受歡迎,最近幾乎都沒有進帳,要是再不接這個CASE,我就真的要喝西北風了。」
惠子自暴自棄地說著,淚水不禁湧上眼眶,彷彿要擔任幽靈男的模特兒是一件多麼委屈的事情。
廣田圭三坐在辦公室聽見他們對話,開口對中年紳士說:
「菊池先生,你別嚇唬她,約都已經簽好,訂金也收下了,要是你把惠子嚇得不敢去赴約,我可就麻煩了。」
「不會的……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去。」
惠子猛地站起身來,從菊池先生的口袋裡拿出香煙盒,叼了一根「和平」牌香煙在嘴裡說:
「我一定要去。」
「好吧!建部就快來了,我先請你吃一點熱的東西。」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最近難得有CASE可接,今天我要好好地請自己一番。」
惠子叼著煙說道,然後聳聳肩,迅速打開大門,走向刮著寒風的街道上;她身上那件大衣手肘的地方早已磨薄,可見她的經濟狀況確實不好。
大夥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心頭不禁升起一抹凄涼的感覺。
「經理,剛才那個叫『幽靈男』的人有沒有留下名片?」
宮川美津子從惠子剛才丟下來的香煙盒裡抽出一根香煙,對著坐在辦公室的廣田圭三問道。
她是「共榮美術俱樂部」的模特兒中比較受歡迎的一位,不僅臉蛋長得標緻,身材也相當不錯;唯一的缺點就是缺乏氣質,言談舉止有些粗鄙。
廣田圭三看著資料說:
「沒有,不過他有留下地址,他說這個地方很難找,所以約好明天下午三點在西荻窪車站等惠子。」
「我從來沒聽過有個叫『佐川幽靈男』的畫家……」
貞子邊抽煙邊喃喃地說著。
他們圍坐在瀨戶大火盆旁邊,一面懶懶地吞雲吐霧,一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論著奇怪男子——佐川幽靈男。
「這有什麼關係?有錢賺就好啦!」
廣田圭三不在乎地笑著。
看來除了簽約金之外,他可能還額外拿了小費。
「話是沒錯……」
戴著金邊眼鏡的中年紳士——菊池陽介看著手錶說:
「建部怎麼這麼慢?該不會發生什麼事情吧?」
他伸了伸舌頭,看一眼在座的人。
菊池陽介的父親是知名企業家,曾經是一家大公司的社長,菊池陽介既聰明又會念書,畢業后在一間私立大學擔任副教授,可是因為品行不良,最近被校方開除,連老婆都受不了他而跑掉了。
他平常喜歡四處玩樂,最近沉迷於裸體攝影,從他來「共榮美術俱樂部」找模特兒,就可以看出他的嗜好有多麼下流了。
「最近都沒發生大案子,報社一定很閑吧?」
廣田圭三說。
菊池陽介笑了笑,接著說道:
「算了吧!就算髮生大案子,那個小子又能跑出什麼新聞來!他根本就是個膽小如鼠的新聞記者。」
「他是靠父母的庇蔭下保住職位,跟菊池先生倒是一對好哥倆。」
美津子出聲揶揄道。
「再加上迦納醫生,你們可是『獵奇俱樂部』的三位大將喲!呵呵呵呵……」
貞子也一起挖苦他們,惹得在場眾人都笑了。
「陽介,『獵奇俱樂部』的新年計劃還沒完成嗎?」
「我們今天晚上就是來這裡商量的,可是迦納老頭卻延後三天才回東京……唉!他畢竟是我們的老前輩。」
「那個老頭也很好色……」
美津子抿嘴笑道。
貞子也開玩笑地說:
「喂、喂!他可是我們店裡的大金主,千萬別在背後講他的壞話喔!我們這傢俱樂部就是靠他們三人才撐得下去。」
「原來我是下流模特兒仲介公司的大金主,真是光榮之下!哇哈……」
菊池陽介放聲大笑的時候,新東京日報社的記者——建部健三與「共榮美術俱樂部」的模特兒——西村鯰子手牽著手走進來。
「喂!你在笑什麼?什麼有趣的事情,說出來聽聽呀!」
建部健三年約三十歲左右,身材高大挺拔,是個悠閑自在的闊少爺。
由於他父親擔任新東京日報的人事主管,才可以免試進入公司;但是他一直沒有出色的表現,反而經常惹禍,是社會新聞組的第一號麻煩人物。
「鯰子,跟建部少爺在一起很開心吧!」
面對貞子一如往常的嘲諷,西村鯰子裝腔作勢地笑著說:
「才不是呢!我剛剛在那邊遇到他,所以就一起走過來。美津子,你好!菊池先生,今晚請客吧!」
美津子回給她一個僵硬的笑容,好不容易才從手牽手的建部健三和鯰子身上移開視線。這兩人一出現,美津子好象突然變得沒什麼精神。
西村鯰子是這傢俱樂部里最紅的模特兒,她的身材又高又瘦,不太適合繪畫,卻非常適合攝影,不管客人要求她做多麼誇張的姿勢,她都欣然接受,而且還能夠立即正確地擺出POSE。
由於她的配合度高,因此非常受顧客歡迎。
「菊池先生,迦納老頭呢?」
「他明天才回來,今晚的會議恐怕開不成了。」
「迦納老頭在搞什麼嘛!再不快點,一月都要結束啦!」
「就是啊!獵奇俱樂部的所有成員都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你們這些幹部得加把勁才行。」
鯰子也在一旁幫腔。
「嗯,本來想弄點奇特的東西給會員們一點驚喜,偏偏迦納老頭不在,我就沒辦法了。」
建部健三無奈他說著。
這時候,菊池陽介想到一件事,說:
「對了,健三,你知不知道有一個叫『佐川幽靈男』的畫家?」
「幽靈男?」
建部健三與鯰子一起大喊出聲。
「他是個很奇怪的人,簡直就像幽靈一般,他簽了惠子,說是要畫畫,可是貞子很擔心惠子,怕她會被那個『幽靈男』吸血。」
「我可不是開玩笑的,那個男人確實給人一種很恐怖的感覺。」
貞子一臉認真地說。
「是誰介紹他來的?」
建部健三歪著頭問道。
「他是拿著迦納老頭的名片來的。經理,那張名片還在嗎?給健三看看,搞不好他憑著這個名字就可以寫一篇報導了。」
接下來,大家又以「佐川幽靈男」為話題,熱烈地談論了好一陣子。
當天晚上,「佐川幽靈男」在另一個地方現身……
聚樂旅館
位於駿河台的聚樂旅館,在東京並不能算是首屈一指的旅館,但在一般的商務旅館中,它還是屬於等級比較高的。
聚樂旅館附近的交通方便,四周環境清幽,是個很不錯的休憩點;只可惜它佔地不大,房間數量也太少。
幽靈男在神田的「共榮美術俱樂部」出現後幾小時,也就是那天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他又推開聚樂旅館大廳的門,搖搖晃晃地走進去。
一進門,幽靈男便舉起一隻手遮擋大廳刺眼的燈光,無聲無息地走到櫃檯前面。
站在大廳內的兩個外國人好奇地看著幽靈男的背影。
「我要一個房間……」
櫃檯里坐著一個挺著啤酒肚的男人,他低頭專心地看著雜誌,沒有發現幽靈男靠近,直到聽見聲音后才驚訝地抬起頭。
當他看到幽靈男的臉,瞬間瞪大雙眼,半晌說不出話來。
一般說來,旅館業者應該看慣了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才對,但是這位櫃檯人員一看到幽靈男,依舊被他嚇了一跳。
「我想要一個房間。」
幽靈男重複說道。
「啊!真是抱歉……」
櫃檯人員大夢初醒地問道:
「您一個人嗎?」
「是的,就我一個人。」
幽靈男的聲音讓人覺得陰森森的。
「您有特別的需求嗎?」
「沒有,只要是安靜的房間就行了,不過最好附有浴室。」
櫃檯人員查一下資料后說:
「啊!剛好有一間適合的,我現在就帶您過去。」
「等一下……」
幽靈男舉起戴著黑色手套的手說:
「我不是今天晚上要住,而是要先預約明天晚上的……我可以連今晚的費用都一起先付。」
「這樣啊……」
櫃檯人員看了幽靈男一眼,馬上移開目光說:
「那我就連今晚的住宿費一起收下,因為現在才十一點,說不定還會有客人想來住,如果沒有收住宿費,無法替您保留房間。」
「好的。」
接著,幽靈男在住宿名冊上寫下他的名字——佐川由良男和西荻窪的地址,並且預付兩個晚上的住宿費。
「您住在市區啊?」
櫃檯人員看著名冊問道。
「是的,但是明天晚上我必須住在這裡……」
其實旅館業者常會遇到這種情況,所以櫃檯人員早就見怪不怪。
「您要不要先看看房間?」
「嗯,我先看一下。」
櫃檯人員一按鈴,馬上有一位穿制服的服務生走過來。
服務生一看到幽靈男的臉,不由得驚訝地倒退一步。
櫃檯人員見狀,露出責備的眼神說:
「麻煩你帶這位先生到十七號房,他今天晚上並沒有要住下,只是想先看一下房間。」
幽靈男在服務生的帶領下爬上樓梯時,又有一位日本客人推開大廳的門走進來,這位日本客人今,明兩天晚上都要在此住宿,於是在另一個服務生的帶領下登上樓梯。
這時候,幽靈男已經看過房間,正好與他擦身而過,走下樓來。
「怎麼樣?喜歡嗎?」
櫃檯人員熱心地詢問。
「很好,那麼明天晚上……啊!我差點忘了,明天我大概在傍晚左右才會來,不過在這之前,我會叫人送一個皮箱過來,麻煩你先將那個皮箱送到我的房間。」
「好的。」
「我話先說在前面,那個皮箱裡面放著美術用的貴重物品,所以請你們搬運的時候一定要特別小心,那東西很重,而且是易碎品,在搬運時不能上下顛倒,所以請你們千萬要小心一點……我會盡量在那箱東西來的時候趕到。」
「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很小心的。」
「那就拜託了。」
「這是房間鑰匙。」
「好的。」
幽靈男收下櫃檯人員交人他的鑰匙,便無聲無息。搖搖晃晃地消失在旅館大門外。
「經理,這個客人有點怪怪的,他的臉色看起來……」
「噓!別隨便對客人品頭論足。」
櫃檯人員責備過服務生之後,自己也深怕會有可怕東西從大廳門口出現,眼睛一直注視著大門,久久不敢移開視線。
幽靈男離開聚樂旅館后,從駿河台走過聖橋,進入聖堂邊的陰暗道路時,看到迎面走來一位年輕女孩,他刻意往女孩那邊靠過去。
「哈羅!小姐,晚安……」
女孩被他嚇了一大跳,先是往後退一步,十分厭惡地看著幽靈男的臉,接著突然大喊一聲,跌跌撞撞地跑離現場。
「呵呵……」。
幽靈男詭異地笑著,一邊搖擺著身子,一邊追上去。
就在這時候,後邊傳來一陣腳步聲。
「喂!」
追上前來的人抓住幽靈男的手,大聲喝道:
「幹什麼?」
「別戲弄年輕女孩……」
那人說完便看向幽靈男的臉,然後他猛地打了一個冷顫,表情厭惡地轉過頭去,匆忙跑離現場。
「呵呵……笨蛋!」
幽靈男透過圍巾發出得意的悶笑聲,他像是喝醉酒一般,搖搖晃晃地不知要走向何處……
蜘蛛與蝴蝶
小林惠子在西荻窪這一站下了電車,走在冷清清的月台上,一眼就看到昨天那個奇怪男子——幽靈男正站在收票口外面。
幽靈男站在陰暗的候車室一角,就像被人遺棄的怪物一般,全身籠罩在一團陰森的黑氣中。
下午三點正好是學校放學的時間,附近大學的女生三三兩兩地從候車室進入剪票口,有些人一看到幽靈男,立刻縮著身體遠遠避開,有些女孩則滿臉好奇地回過頭來看。
惠子心想,那些回過頭來看的女孩當天晚上八成會做噩夢。
「你等很久了嗎?」
惠子走上前問道。
「還好……」
「嗯,現在正好三點鐘。」
惠子假裝抬頭看車站的時鐘,然後趁機回頭看了一下。
「有人跟你一起來嗎?」
幽靈男單手抓起圍巾蓋住鼻子,不高興地問道。
他今天的臉色看起來比昨天更差。
「啊!你怎麼會這麼問?」
雖然惠子對幽靈男的問話感到很驚訝,她仍努力裝出一臉無辜的模樣。
「不然你幹嘛一直回頭看?」
「其實也沒什麼啦!我剛才在電車上遇到一個很奇怪的老頭子,他趁別人不注意時一直對我毛手毛腳,後來我用力抓破他的手背,所以我很擔心他會不會跟著我……」
惠子當場撒了個謊,並對自己編的謊話感到很滿意。
事實上,她剛才所說的「色狼事件」是幾天前發生的事情。
「呵呵……」
幽靈男低沉且陰森的笑著說:
「會有人對你毛手毛腳,一定是你讓人家有機可乘,不然他為什麼不找別人,偏偏找上你?其實你心裡很希望有人對你毛手毛腳對不對?」
「我哪有!你這人說話真令人討厭!」
惠子氣憤地說著,又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老頭跟來了嗎?」
「沒有,他大概死心了。」
「可憐的老頭,他不過是想吃吃豆腐嘛!」
幽靈男十分同情那個色狼。
惠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轉移話題說:
「對了,你的畫室離這裡很遠嗎?」
「還好,不過畫室並不大。」幽靈男的畫室建在離西荻窪街道有好一段距離的樹林里,前面有一個已經乾涸的水池,水池四周滿是折斷的枯萎蘆葦,景象一片蕭索、凄涼;附近連一戶人家都沒有,畫室屋頂上的煙囪緩緩冒出黑煙,總算讓人感受到一絲溫暖。
除了畫室之外,旁邊還有一間荒廢已久的兩層樓日式建築。
「來,從這裡進去。」
幽靈男繞過正門,走向圍牆旁邊的小門;惠子跟在幽靈男後面走進小門,卻見屋裡好象從來沒有人住過的樣子。
「這間房子除了你之外,沒有其他人住嗎?」
惠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但不是因為天氣寒冷的關係。
「嗯,他們都到熱海的別墅避寒去了,這樣反而好,我比較輕鬆,可以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呵呵……」
惠子聽到幽靈男「呵呵……」的笑聲,身體不禁開始顫抖起來。
除了主屋旁邊有一條走廊連接畫室之外,屋裡的人也可以穿過院子走進畫室。
這間畫室與惠子之前看過的畫室沒啥兩樣,裡面到處是堆積如山的破畫布。壞掉的畫框,只有一張椅面的天鵝絨早已剝落不堪的大沙發,旁邊的暖爐似乎一直開著,室內暖呼呼的。
三腳架上面放著一張一百號左右的畫布,另一邊的角落掛著布簾,大概是更衣室吧!
畫室的所有窗戶都罩上黑色窗帘,只有天花板上的窗子流泄著微弱的冬陽。整間畫室異常陰暗,室內瀰漫的詭異氣氛教人覺得不安,儘管如此,惠子認為幽靈男應該是個畫家沒錯,她也因此鬆了一口氣。
幽靈男一邊把煤炭丟到暖爐里,一邊說:
「先過來這裡把身體弄暖,你那種臉色是不能作畫的。」
「好的。」
惠子依言走到暖爐邊。頃刻間,她的身子漸漸暖和起來,整個人彷彿重新蘇醒過來。
幽靈男從架上取出洋酒和兩個玻璃杯,倒出紅色的液體對惠子說:
「來!一口氣喝乾,喝完以後就到那邊脫掉衣服,我們馬上開始工作。」
「嗯。」
惠子聽話地一口氣喝完那杯帶著強烈香氣的酒。
她的酒量很好,可是剛才喝的那杯酒卻給她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受,身體彷彿在剎那間熾熱起來,腦中已忘記剛才對幽靈男那種厭惡與恐懼的感覺。
「請等一下,我馬上來。」
惠子對幽靈男投去勾魂般的迷惑視線,然後進入布簾裡面,好象剝洋蔥皮一般,將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掉。
更衣室內的牆上鑲著一面大鏡子,惠子脫光衣服后,站在鏡前注視著自己的胴體。
不知道是否因為喝下那杯酒的緣故,惠子覺得自己的胴體看起來比平常漂亮多了,不僅皮膚白皙動人,臉色也紅潤有光澤。
惠子越看越得意,不斷地對著鏡子搔首弄姿。
「你在幹什麼?還不快點出來!」
幽靈男焦躁地催促著,她只好依依不捨地從布簾里走出來。
這時候,幽靈男已經脫掉外套,換上一件罩衫,那件罩衫看起來像是神父穿的黑色長衫。
雖然幽靈男的行徑還是這麼怪異,但此刻的惠子一點也不怕。
「你要我擺什麼樣的姿勢?」
「我馬上幫你弄。」
幽靈男走過來抱起惠子,將她壓倒在沙發上,開始撫摸惠子的全身。
「呵呵……好癢喔!你要做什麼?」
惠子伸出雙手抱住幽靈男的脖子,不停地發出嬌憨聲。
(哼!為什麼我以前會這麼怕幽靈男呢?其實他和一般男人一樣,不過是個好色之徒罷了。
管他呢,先照他的吩咐去做,等一下再跟他大敲一筆。)
惠子打定主意后,便任由幽靈男在她身上恣意撫摸。
但是幽靈男只是一直撫摸惠子的胴體。卻沒有進一步的舉動,惠子漸漸感到焦躁不安。
「你到底要做什麼?如果要幫我擺姿勢的話,就快點進行吧!如果還有其他目的,就請你開個價呀!」
「呵呵!你真聰明,其實我想跟你要個東西。」
幽靈男露出詭異的笑容說。
「你要什麼東西?貞操嗎?我早就沒有那玩意兒了。」
「不,我不是要那個。」
惠子好奇地問:
「那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的血。」
「血?」
惠子頓時嚇得花容失色。
「是的,因為我的身體很冰冷,需要你這種年輕女人的血來溫暖我的身體,呵呵……沒用的啦!你再怎麼掙扎也沒用……」
幽靈男用盡全身的力量壓在惠子身上,猛然抽出一條氣味酸甜的手帕捂住惠子的鼻子。
惠子拚命掙扎著,臉上露出絕望、恐懼的神情,全身早已嚇得發白。她使出全身力量,試圖把幽靈男的身體推開,只可惜這時候的她就像一隻落入蜘蛛網的脆弱蝴蝶,無法逃脫這隻毒物的魔掌。
手帕上的酸甜氣味從鼻孔直衝腦門,惠子漸漸無力掙扎,最後終於全身癱平不動了。
「呵呵!這樣就行了。」
幽靈男終於放開惠子的身體。但是下一秒鐘,他突然驚訝地喊道。
「是誰?」
他大步穿越畫室,用力拉開窗帘。
不祥的預感
新東京日報社的記者一建部健三走進「共榮美術俱樂部」的模特兒休息室,一看到迦納三作便問道:
「嗨!老頭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小子,好久不見。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醫學博士——迦納三作是相當有名的外科醫生,他的頭髮有些白髮,鼻子高高的,眼神十分銳利,皮膚黝黑卻十分細緻,看起來像一位紳土。
此時,他身上穿著一件深色外套,一臉疲倦地抱著懶戶大火盆。
模特兒休息室裡面除了迦納三作之外,還有菊池陽介、宮川津子和貞子,負責人廣田圭三也在辦公室里,人雖然多,但是氣氛有些沉悶。
「健三,有件事情怪怪的。」
菊池陽介表情僵硬地往建部健三那邊看去。
「什麼事情怪怪的?」
建部健三見大家露出認真的表情,不禁笑說:
「你們是不是想戲弄我?我說嘛!來到這裡真是一點兒都不能大意,老頭子一回來就出這招。」
「不,健三,這次可不是在開玩笑……」
宮川美津子嚴肅地說:
「昨天那個幽靈男不是拿著迦納醫生的名片,說他是迦納醫生介紹來的嗎?可是我們今天問過之後,迦納醫生說他根本不知道這個人,而且不記得自己在名片上寫過那些字。」
火盆旁邊正放幽靈男昨天拿來的那張名片。
「小子,你沒見到那個男人嗎?」
迦納三作露出不安的眼神說道。
「沒有,我剛好晚了一步……」
「迦納醫生,那個人看起來真的很詭異,我叫惠子一定要小心,因為那個人看起來好象會吸人血。」
善良的貞子露出擔心的表情,接著又說:
「總之,這件事真的很奇怪,不知道會不會出事情……對了,經理,奧村還沒回來嗎?」
「嗯,這個時候他也該回來了。」
廣田圭三一副無精打採的模樣。
「奧村怎麼了?」
建部健三出聲問道。
「我叫他去惠子家看看,她早就該到家了,卻一直沒有出現,因此我仍都很擔心。」
菊池陽介不安地看看手錶,時間已經過了八點半。
「這麼說來,真的不是老頭子在惡作劇,你們也沒有戲弄我?」
迦納三作沒好氣他說:
「廢話!我今天剛回來,哪有空跟你玩這種把戲;就算要惡作劇,我也不會找你。」
迦納三作一邊說,一邊看著菊池陽介與建部健三。
就在這時,西村鯰子精神奕奕地走進來,高聲他說:
「迦納醫生,您回來啦!有帶禮物嗎?」
話一說完,她感覺情況不對,便看著大家說:
「怎麼啦?今天晚上在幫誰守靈嗎?怎麼大家的臉色都這麼難看……」
這時候沒人有心情去理會西村鯰子的玩笑話,她納悶地噘著嘴說:
「到底是怎麼了?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正當她脫掉大衣之際,門口傳來停車的聲音。
不久,「共榮美術俱樂部」的職員奧村慌慌張張地走進來。
「奧村,怎麼樣了?」
在場所有人都探身向前詢問。
奧村一臉凝重地回答:
「老大,事情有點奇怪。」
「怎麼個怪法?」
菊池陽介急忙問道。
「你們知道惠子有個弟弟叫浩吉吧!他人雖然有點壞,卻很尊敬惠子,也很聽話。」
「是呀!浩吉怎麼了?」
美津子接著問。
「惠子雖然接下這個CASE,但心裡還是覺得很不安,便叫浩吉偷偷跟在後面;浩吉最擅長跟蹤,他跟在前去赴約的惠子後面,可是到目前為止,兩個人都還沒回來,惠子的媽媽非常擔心。」
「惠子怎麼樣了?」
西村鯰子聽到這裡漸漸進入狀況,皺著眉頭問。
「她就是去赴幽靈男的約嘛!老頭子說他不認識那個人,也不記得有寫過介紹信……」
建部健三簡單地解釋給她聽。
「惠子到現在還沒回來嗎?」
「嗯,她弟弟浩吉也還沒回來。」
奧村壓低聲音回答。
「他們約幾點鐘在哪裡見面?」
「下午三點在西荻窪車站見面,加上兩個小時的工作時間……照理說,惠子應該早就回來了。」
廣田圭三仰頭看著牆上的時鐘,現在已經快九點了。
西村鯰子自言自語:
「惠子的家在東中野,不可能那麼久還沒到家……迦納醫生,你真的不認識那個人嗎?」
「我哪認識啊!」
迦納三作一臉不屑地回答。
西村鯰子重新穿上脫到一半的大衣說:
「迦納醫生,外面的汽車是您的吧?能不能載我一程?經理,你有幽靈男的畫室地址嗎?」
廣田圭三拿起旁邊的資料說:
「有,你要做什麼?」
「我有一股不祥的預感,如果我們不過去那邊看看,恐怕惠子會凶多吉少……迦納醫生,這件事情跟您有關,您開車服務一下也是應該的嘛!」
「嗯,我就跟你一起去看看。」
迦納三作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
「那我也去,身為一名新聞記者怎麼能缺席呢?」
建部健三說道。
「既然老頭子跟健三都要去,我當然是非去不可!」
菊池陽介說完便拿起大衣站起來。
獵奇俱樂部的三名幹部和西村鯰子決定先去惠子東中野的家看看,如果她和浩吉還沒回家,一行人再到西荻窪的畫室一探究竟。
就這樣,震驚世人的幽靈男殺人事件由此揭開序幕。
魔術皮箱
他們到達西荻窪車站后,先開到車站附近的貨運公司詢問幽靈男畫室的正確位置。
在光線昏暗的房子里,負責捆行李的兩名員工聽到他們的詢問,不禁對望一眼,其中一名員工對探出車窗的建部健三說:
「佐川幽靈男?你們是不是指『佐川由良男』?」
「是的,他本名叫佐川由良男,你知道這個人嗎?」
建部健三一臉訝異地再次問道。
「知道。我覺得他怪怪的,剛剛還跟吉田談到他呢!我們打算明天再去他的畫室看看。」
員工山內走到外面來說。
「他有什麼地方奇怪嗎?」
建部健三愈來愈好奇。
「昨天四點左右,突然有一個長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男人來我們這裡,說要託運一個箱子,當時因為店裡正好有一輛空的卡車,所以我和吉田跟他一起去,結果他帶我們到那間畫室。」
「可是那間畫室根本是一間空屋。」
這時那名叫吉田的員工來到外面插嘴說。
「空屋?」
西村鯰子一聽,不禁倒抽一口冷氣說。
「是的,我知道那裡以前住著一位叫津村的畫家,可是他不久前搬走了,當時就是我們幫他搬行李的,所以我們很清楚這件事。當吉田提到這件事情的時候,那個男人騙我們說他向丸菱商會借這間房子住十天,還說如果我們覺得他在說謊,儘管去九菱商會問問看。」
山內很熱心地解釋道。
「丸菱商會是什麼公司?」
建部健三提出這個問題,山內則答道:
「丸菱商會是土地,房屋的中介公司。那個男人再怎麼怪都是我們的顧客,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我們也不便再說什麼,所以就將他放在畫室里的大箱子運送到指定的地方。」
「他指定的地方在哪裡?」
「是位於駿河台的聚樂旅館。」。
「幽靈男也跟你們一起過去嗎?」
「幽靈男?」
山內露出驚訝的表情反問道。
「喔!對不起、對不起,那是他的筆名。然後呢?」
「他沒有跟我們一同前往,他說要等一下才過去,還交代我們箱子送過去時,只要說是佐川由良男的東西,聚樂旅館的人就知道怎麼做。」
「那麼聚樂旅館的人知道嗎?」
西村鯰子伸出頭來問道。
「知道,因為昨天晚上佐川由良男去跟他們預定一間房間,曾跟他們提過會有行李箱送來。本來事情到這裡就結束了,偏偏我又在澡堂遇到九菱商會的人,順便向他提起這件事情,結果對方嚇了一跳,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而且也沒有人委託他們買賣那間畫室;這下子換我嚇一跳了,所以我剛才正和吉田商量明天一起去那間畫室看看。」
「你去那間畫室拿行李箱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其他人?像是女孩子……」
菊池陽介不安地開口問道。
「我沒看到其他人,那裡好象只有佐川由良男一個人,還好我是跟吉田一起去,不然還真有點害怕呢!」
山內一臉嚴肅他說。
迦納三作探出身體對吉田說:
「對不起,能不能麻煩你上車帶我們去那間畫室?我們很擔心一個朋友……」
迦納三作的說話聲有點顫抖。
「好的。」
吉田動作迅速地進入車內,坐上駕駛座之後說:
「山內,你也一起去吧?」
「好,那我帶手電筒去。」
山內從店裡拿出手電筒,坐進車后的座位。
吉田專註地駕駛車子,山內看著車內其他四人僵硬的表情,不禁問道:
「發生了什麼事嗎?」
「目前我們並不確定是怎麼一回事,不過……如果真的發生事情,那就不得了了。」
菊池陽介含糊地回道。
「對了,你們運送的那個箱子有多大?」
「很大……就是市面上賣的最大款式。」
「大概有多重?」
「相當重哦……連箱子算起來大概有十二、三貫(一貫約等於3.75公斤)重,而且佐川由良男一直嘮嘮叨叨,叫我們千萬要小心搬運,還說不能上下顛倒。吉田,對不對?」
「嗯,他說箱子里裝了易碎的東西……總之,那個人實在很詭異。」
說到這裡,山內與吉田似乎猜到大家為什麼會如此不安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雙眼顯得閃閃發亮。
不久,他們抵達幽靈男的畫室。
白天小林惠子來畫室的時候,四周怵目驚心的凄涼景象已令她全身起雞皮疙瘩,更何況現在是闖無人聲的深夜。
還好他們是結伴前來,不至於被周圍的詭譎氣氛嚇得兩腿發軟。
「就是從這裡進去的……」
山內和吉田在前面帶路,他們從小林惠子白天走的那個小門進入畫室。
吉田率先衝進畫室,突然大聲喊道:
「是誰?」
只見漆黑的畫室裡面,有人拿著手電筒向他們照過來。
養蜘蛛的男人
在這種緊張的時刻突然聽到一聲大叫,大家不禁倒吸一口氣,全都僵立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西村鯰子嚇得要命,卻不敢大喊出聲,只能緊緊地抓住建部健三的手。
只見畫室里有個人拿著手電筒,往建部健三一行人的方向慢慢走來。
「這個時候你們來這裡幹什麼?」
大夥藉著山內手電筒的燈光,終於看清楚那人是警察,所有人頓時鬆了一口氣。
「啊!你不是谷本先生嗎?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看來山內認識那名警察。
「你是貨運公司的員工嘛……這麼晚了,你們到這裡做什麼?」
「這……」
山內指著身後的四名男女,簡單他說明他們剛才談論的事情。
「所以我們帶他們過來。谷本先生,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附近有人報警說這間空屋的煙囪在冒煙,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於是我趁巡邏時間順便彎到這裡來看看。」
「那麼你有沒有發現到什麼?」
建部健三問道。
「我也是剛到而已。我看到火爐裡面還有火,正要想辦法熄火的時候,忽然聽到外面有汽車聲,所以就過來這裡看看……你們為什麼會來這裡?」
谷本一臉狐疑地問道。
於是菊池陽介說出小林惠子的事情,谷本聽完之後,驚訝地瞪大眼睛,急忙說:
「你們懷疑那個女人被佐川由良男裝在箱子裡面,從這裡運出去嗎?」
「果真如此,事情就麻煩了。小林惠子到現在都還沒回家,我們真的很擔心她的安危。」
谷本點點頭說:
「既然如此,我們就先仔細檢查一下這間畫室,大家一起來幫忙吧!」
看樣子爐火已經燃燒很久了,裡面還剩下些許煤炭。儘管外面寒風刺骨,畫室裡面倒是十分溫暖。
谷本用手電筒檢查畫室內部,結果在白天小林惠子躺過的沙發上,發現一隻尼龍絲襪像蛇一般蜷曲在上面。
「鯰子,你過來看看這是不是惠子的襪子?」
建部健三抓起那隻絲襪問道。
鯰子立刻害怕地避開說:
「這……女人的絲襪都差不多,我……」
她說話的時候,牙齒還一直打顫。
「不過,這正可以證明今天這裡一定有女人來過,說不定就是惠子……她脫光了衣服,這一點應該可以確定。」
迦納三作臉色沉重他說。
谷本進入畫室角落的布簾裡面查探了一會兒,便走出來對大家搖搖頭說沒有發現到奇怪的事物。
「那麼浩吉呢?他一路跟蹤惠子到這裡來,該不會也……?」
西村鯰子緊緊地抓著建部健三的手不放,建部健三感染到她的害怕,不禁開始顫抖起來。
「對了,如果還有惠子的弟弟——浩吉,那個箱子再大,也不可能裝得下兩個人呀?」
菊池陽介半開玩笑他說著,但是他這一番話讓置身在漆黑畫室里的眾人更覺得恐怖。
「討厭!菊池先生,你別說得那麼可怕啦!」
西村鯰子忍不住抗議道。
「啊哈哈!鯰子、迦納老頭、陽介,你們是怎麼了?一個勁兒在那邊胡思亂想,根本是自己嚇自己嘛!放心,不會有事的,說不定惠子和她弟弟剛好跟我們錯過,現在已經到家了,正躲在溫暖的被子里睡覺呢!」
建部健三試圖讓畫室內的氣氛輕鬆一點。
迦納三作隨即反駁道:
「健三,女人怎麼可能只穿一隻襪子就跑出去?」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確定這就是惠子的絲襪啊?」
「話是沒錯,可是……」
正當他們兩人爭論不休之際,谷本插嘴道:
「我們要不要去一趟聚樂旅館?我對這間畫室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
看到谷本一臉慎重的模樣,迦納三作不禁皺起眉頭。
谷本轉頭問道:
「山內,你應該知道以前住在這間屋子那個畫家的事情吧?我記得他好像叫做津村……」
山內點點頭回答:
「是的,我也聽說過他的事情,所以才很擔心……」
迦納三作一臉好奇他說:
「那位叫津村的畫家怎麼了?」
谷本指著頭說:
「他叫津村一彥,這裡……有點問題。平常看不出他有什麼不對勁,外表也很正常,並沒有嚴重到非住院不可,因此他就待在家裡修養。
津村一彥大約四十多歲,有個很漂亮的太太。後來聽說他的病情逐漸加重,他太太在岡山的親戚叫他們回去住,因此他們就在年底搬離這裡。可是……聽說津村一彥在途中突然逃走了,到現在都還不知去向。」
「那個人逃走了?」
山內瞪大眼睛,驚訝地反問道。
「是的,所以他太太向警方申報尋人,我們擔心他可能會跑回這裡,所以剛才一聽說這裡的煙囪冒煙,我還以為津村先生回來了呢!」
「山內,你認識津村一彥嗎?」
建部健三回頭看著山內。
「很久以前曾經看過一次,但只是驚鴻一瞥。」
「那麼他跟昨天那位叫佐川由良男的男子像不像?」
「這個我就不敢說了,因為我和津村一彥不熟。」
接著,迦納三作問谷本:
「你們說他頭腦怪怪的,到底是怎麼個怪法?」
「這個嘛……」
谷本蹙起眉頭說:
「他非常喜歡蜘蛛,所以養了很多蜘蛛,而且還樂在其中。」
所有人一聽,不由得面面相覷;西村鯰子更是臉色發白,緊緊抓住建部健三的手不放。
建部健三呼吸急促他說:
「那個畫家……是不是曾經吸過模特兒的血?」
「吸模特兒的血?」
谷本從沒聽過這種事情,反而瞪大眼睛看著建部健三。
過了一會兒,建部健三才說:
「沒錯,我們曾經聽一個模特兒說他吸過人血,她要求我們不要說出去,但是並沒說是誰吸她的血,只說是個養蜘蛛的男人……」
大家聽了都縮起脖子,全身顫抖地彼此對望著。
這時候,彷彿是要替這種可怕氣氛增加效果般,漆黑的畫室一隅倏地傳來令人顫慄的呻吟聲。
「啊!那是什麼聲音?」
大家神情緊張地往呻吟聲的方向看去,每個人的臉色都十分慘白,有如剛溺水被人從水裡拉起來一般。
建部健三正要往呻吟聲的方向跑去,西村鯰子趕緊將他往後拉。
「健三,不要去,我會怕……」
她全身顫抖著,死命地拉住建部健三的手不肯放開。
谷本一隻手放在腰際的手槍上,一隻手拿著手電筒,小心翼翼地往呻吟聲的方向走去。
呻吟聲好象是從角落的柜子里發出來的,谷本伸手要打開柜子門的時候,西村鯰子嚇得整張臉埋在建部健三的胸前。
谷本鼓起勇氣,用力打開門一看,本能地往後退一步。
當所有人看到手電筒燈光照射下的東西時,不禁瞪大雙眼。
只見一個穿著豪華西裝和大衣的十六、七歲少年,全身不僅被五花大綁,嘴巴還被人用舊報紙堵住,此刻正痛苦地呻吟著。
建部健三驚魂甫定后問道:
「鯰子,你看,那不是惠子的弟弟嗎?」
鯰子害怕得全身僵硬,始終不敢把頭抬起來。
不過,眼前這位十六、七歲少年確實是惠子的弟弟——浩吉,他正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中,一直痛苦地呻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