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階段
「蘭蝶」百貨店這時已經閉店,店員大都回家了,辦公室里只剩下店主蛟島和會計正在統計貨款。
算完帳,蛟島用橡皮筋把錢束紮好,剛要放入手提保險盒裡。突然一個陌生男人闖進屋來。天知道那個人是怎麼進來的,那個人一進門便把烏光鋥亮的手槍對準了蛟島和會計。
「把錢拿出來!」那男人不動聲色地命令道。
那男人約莫二十五六歲,身著茶色短大衣,衣領豎立著。手上戴著雪白的手套,緊緊握著一支手槍。
會計一點一點地挪動著身子,企圖偷偷地挨近警鈴。那男人一眼看穿了他的動機,冷不防用槍身猛擊他的頭部。只見「吭哧」一聲,會計癱倒在地上了。
「混帳東西!」那男人罵了一句,還輕蔑地「嘖」了一聲。
蛟島的臉色變得象紙一樣白:「別,別殺我。″「我只要錢,不要你的命。」那男人說著把五十萬元左右的貨款漫不經心地塞進了衣袋。然後,他笑嘻嘻地說,「喂!氣惱的話,怨這個社會吧。我幹這種事,歸根結底一句話,因為社會不好。」
那男人說完這句話,使和來時一樣,象幽靈似地消失了。
那男人消失之後,蛟島一個箭步竄到電話機眼前。大約過了五六分鐘,警車、救護車相繼趕來。會計馬上被救護車送往醫院了,他的生命雖然沒有危險,不過腦袋上還是縫了好幾針。
警察聽蛟島介紹了遭劫的情況后,立即問道:「那個傢伙身高一米七二左右,四方臉,濃眉毛,是不是?」
蛟島略一愣,「對,一點兒都不錯。這麼說,你們早就知道罪犯家住在哪裡,姓什名誰啦?」他心懷僥倖地反問了一句。如果情況是這樣,也許被搶去的五十萬元還能追回來。
一位中年警察晃著腦袋。「不。知道的沒有這麼清楚。昨天和前天曾連續發生搶劫案,估計都是那個傢伙乾的。最初是酒店,其次是傢俱店,今天又搶了你這兒。」
「真是一個人乾的?」
「大概不會錯吧。因為長相、服裝、手法完全一致。而且搶完錢后,都要留下幾句什麼『社會不好』之類的話語。」
「既然是一個人乾的,有這麼多線索,可能容易逮住他吧?」
「我也是這麼認為的。現在正繪製偵緝像片,希望你也協助一下。」警察說。
次日,鉸島被叫到偵察總部。前兩起案件的受害者也來了,一同協助警察繪製罪犯的偵緝像片。
往常,繪製偵緝像片時,目擊者之間往往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分歧,意見很難統一。而這次繪製工作異常順利,目擊者們無任何爭議。
其原因有下列幾點。
一、因為罪犯的容貌頗具特徵。四方臉,濃眉毛。所以每個受害者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二、罪犯連續搶了三家,因此受害者提供的形象鮮明準確。
三、罪犯連續三次作案衣著完全一一樣。而且逃走前留下的話語也大致相同。
四、罪犯在明亮的燈光下,毫不掩飾自己的面目,連口罩、墨鏡都沒有戴。
頭兩條可以認為是本案的幸運,而後兩條則出乎尋常,耐人尋味。偵緝像片繪成之後,在偵查總部的刑警中間,后兩條成了議論的中心。
「實在莫名其妙。」一名刑警歪著脖子說。「茶色短大衣,白手套,手槍,臨行留言。這個罪犯簡直象在演戲一樣,這一切不象是故意讓人們記住他這個演員嗎?」
「是的,三次都滿不介意地把嘴臉暴露在亮處。作為罪犯,這一點確實異乎尋常埃戴上一副墨鏡,或者捂上個大口罩,相貌就變得難以辨認了嘛。況且現在這個季節,既使戴上大口罩也不足為奇呀。」另一名刑警也面帶困惑地附合著。
「這也許是罪犯的一種獨特的習慣吧。」又一名刑菁提出自己的疑問:「他在其它方面卻十分謹慎喲。例如三次作案都戴著白手套,沒漏過一回。說明了他不想留下指紋。」
「為什麼面部可以隨意讓人看,而絕不留下指紋呢?按理說面部和指紋同等重要啊,應該用墨鏡、口罩把面部遮住才對呀。」
「難道是企圖叫人們記住相貌,爾後作整容手術改變臉型么?」
「可是,現在的整容技術,不可能完全改變臉型。再說整容醫院見到通緝像片,不就一下子敗露啦。整容這一點說不通。」
後來,議論百出,眾說紛紜,但沒有結論。
然而,刑警們並沒有因為罪犯的行動有些讓人費解,倒認為這次連續搶劫案難以偵破。由於繪製成了偵緝像片,三個案件的受害者都異口同聲地說和罪犯一模一樣,所以刑警們反倒覺得破獲此案是輕而易舉的。另外,從犯罪者的心理來分忻,罪犯完全可能在近日內犯下第四件罪行。那時候,將是該犯的落網之日了吧。
「今天是十二月三十日吧?」一名刑警瞥了一眼日曆樂觀地說。「今年剩下最後一天了,爭取年內逮住這個罪犯。」
京子和森口乘十二月三十日的夜班車前往東北的K站。由於去東北地區滑雪和回鄉過年的旅客,列車上擁擠不堪。雖然這樣,因為兩個人很早就來排隊了,所以佔到了兩個靠窗的席位,他倆對面而坐。他們把旅行包塞到座位底,又掏出那個請柬讀起來。
一直到昨天,心裡還總有點兒不踏實,生怕是某人搞的惡作劇,現在一坐上東北線的火車,彷彿旖旎的雪山風光近在眼前了。
「若是這家旅館的設施和服務態度好,度蜜月時還去,好嗎?」京子有些嬌羞地對森口說。
這時,坐在森口身旁的一位女人,突然朝他倆搭汕道:「請問——」這個人年齡和京子相仿,身穿天藍色的夾克,同樣顏色的喇叭褲。臉上施著紅粉,給人一種輕涪風騷的印象。「那是『觀雪庄』旅館的請柬吧?」
「是埃」森口回答。
那女人微微一笑:「太好啦!」
「什麼太好啦?」
「我也收到了同樣一份,現在正是去那兒哩。」女人似乎不拘小帶,用親呢的口吻說著,把疊成兩折的信封遞給京子和森口看。的確和京子他們收到的請柬一個樣。
京子迅速地瞄了一眼收信人的名字——太地亞矢子。「您姓夫陶吉?」
「這兩個字讀它吉,這個姓的讀音有點稀奇吧。」太地亞矢子吃吃地竊笑。「二位已經結婚了?」
京子對於這種試探性的問話產生了輕微的反感,可是森口卻笑嘻嘻地回答說:「我還是單身漢哩。」
「但是,我們明年秋天就結婚。」京子急忙插了一句。她也沒料到自己的語氣這般生硬。可能是由於森口在另一個女人面前賣弄「我還是單身漢哩」的緣故,也許是見這個女人不太正經產生了戒心。總之,京子心裡有些不自在。
「是嗎?」太地亞矢子的臉上掛著微笑,「真羨慕你們埃能不能告訴我你們的尊姓大名7」「我叫戶部京子。」
「我,森口。」
「噢,京子小姐,小森口埃」
京子一聽叫「小森口」這種稱呼法,心裡對這女人更加厭惡。森口本人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樂滋滋地嘻笑著。京子又惱怒了。心裡直犯嘀咕:初次見面,就在陌生男人的名字上冠以「斜字,如此輕浮,肯定是酒巴、夜總會裡的女招待。
京子並非對女招待抱有成見,這樣隨使地與陌生男人用親呢的口吻搭話,雖然可能是出自習摜。不過向森口獻媚確實令人反感。
「小森口做什麼工作呀?」她還一個勁兒地那麼叫著。
京子心想,假如森口這時候頂她幾句就好了。但是森口依然笑嘻嘻地對那女人說:「微不足道的小職員唄。」
「職員也是我們那兒的常客嘛。」
″常客,太地女士作什麼工作?」
「請猜猜。」
「不好猜。是酒巴的女招待?」
「非常遺憾。」亞矢子裝腔作勢地聳了聳肩膀,隨後拿出一張橢圓形小名片遞給森口。
京子故意裝出不屑一看的神情,森口一看,傻乎乎地「藹—」了一聲,便把名片遞給了京子。
新宿·紫土耳其浴室·亞矢子
京子一見「土耳其浴室」幾個字,就彷彿強烈地感到一股性生活的味道。大概是關於浴室內幕的報道讀得太多了的緣故吧。
車箱內人多嘈雜,暖氣放得太足,使人覺得悶熱。「真熱啊!把鞘缸又遄琶紀罰訝チ思鋅耍皇O亂患毛衣。亞矢子這時的體態頓時變得十分富於女性美,被毛衣綳得緊緊的一對高高凸起的乳房格外引人注目?
京子本來也打算脫掉上衣,不知怎麼解扣子的手又停止。她看著豐滿的亞矢子,有些嫉妒。京子自己安慰著自己:哼,準是戴的假胸。
亞矢子用染成銀色的手指,點燃了一支香煙:「為什麼選中我們呢?」兩眼望著京子和森口的臉說,「如果來的全是我們這樣一些年輕人就好啦。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一常」「旅館是為了宣傳嘛,怎麼能光請年輕人呢?」不知怎的,京子總想反駁亞矢子的話。
亞矢子沒有爭辯,點了點頭並附合地說:「可也是埃」她把臉朝向窗外,突然大聲叫了起來:「雪!」
通過列車上的燈光看去,那窗外變化無窮的雪景隱隱綽綽,別有一番風韻。不知不覺中,列車駛進關東平原的中心了。
京子緊緊地把臉貼到車窗玻璃上,欣賞著外面的夜景。啊,遼闊的原野,銀裝素裹。松柏變成了銀白的珊瑚,屋頂都戴上了漂亮的雪帽,太美了。今年東京還未降雪,所以京子著了迷似地欣賞著夜間的雪景,很快把對太地亞矢子的不快忘得一乾二淨了。
過白河不久,京子他們乘坐的車箱里發生了一場小小的風波。
四個一起的年輕人,佔據著座位酗酒鬧事,並毆打了一位好言提醒他們的中年男人。混亂的車箱里,出現這類事情是家常便飯,其它的乘客們佯裝不知,置之不理。京子和森口也僅僅是從座位上站起來,踏起腳瞅了一眼就又馬上坐下了。亞矢子也只扭了一下頭,嘟噥了一句:「胡鬧!」三個人都立即忘卻了這場小風波。亞矢子合上眼睛睡著了。
「討厭!」京子嘴巴湊到森口耳邊悄聲說道。
「討厭什麼?」
「和土耳其浴室的女人在一起唄!」
「唉呀,那有什麼。」
「你當然沒有什麼啦。」
「哎?」
「被這種女人一口一個叫『小森口』地叫著,你就象丟了魂兒似的。」
「別瞎說!」森口輕輕地聳了聳肩胛。
京子還是不太放心,又抓緊時機叮囑著:「你若是對她再這麼暖昧的話,我可不依啦。」她說完之後,可能心情舒暢多了,也漸漸進入了夢鄉。
一覺醒來,列車已快到K站了,窗外晨光熹微。
K站是個小車站,在這兒下車的旅客包括京子他們才五六個人。一走出剪票口,車站前面橫著一條小商店街。天雖然沒下雪,但是滿地的積雪都結成了冰。
東京的大街小巷,早已是一派年尾的繁忙景象,而這個小鎮,彷彿還在雪中鼾睡。僅僅那些裝飾在商店門前的松枝,告訴人們今日是除夕了。
「原來是鄉下。」森口喃喃自語道,但聲音中沒有失望的色彩,倒不如說他因為遊客稀少而感到高興。
「真冷呀!」亞矢子仍大聲地吵著。
京子挽著森口的胳膊對他說:「該給旅館掛電話了,好快來接我們。」森口用車站的電話,按導遊上的號碼給「觀雪庄」掛了電話。
這期間,亞矢子好奇地看著土產商店的陳列櫥窗。
京子身體緊貼森口,傾聽著話簡中傳來的聲音。
「我是『觀雪庄』。」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森口和京子不由得相互注視了一下。因為在他們的印象中,旅館老闆都是些老頭兒呢。
「我們是接到請柬而來的。」森口說。
「貴姓?」
「森口,還有戶部。另外太地亞矢子女士也一起來了。」
「您們正在車站嗎?」
「嗯!」
「馬上去接諸位。不過,說馬上,起碼也要過兩個小時左右。」
「兩個小時?「
「嗯。正如導遊冊上寫的。由於雪深,只能用履帶式走雪車去接。這期間,請您們到站前茶之屋餐館休息。我已經跟那裡打過招呼啦。」
站前「茶之屋餐館」就在車站對面,所以,一抬頭就看見了。京子和森口催促著光瞧不買的亞矢子,快步朝餐館走去。
大概因為是清早,餐館里沒有顧客,但是店裡卻生著一個很旺的火爐。
五十二、三歲的店老闆熱情地迎了出來,森口一提「觀雪庄」,他馬上露出和藹可親的微笑:「聽『觀雪庄』說過啦。敝店雖然作不出什麼名萊,但是諸位喜歡吃什麼,請毫不客氣地吩咐。『觀雪庄』交待過,一切開銷統統記『觀雪庄』的賬。」
「是嗎?那麼,我來一份這個店最貴的飯菜。」亞矢子眉開眼笑地說。
「我們是不是跟她一樣要?」森口小聲地問京子。
「別處處顯得那麼市儈庸俗。」京子這麼說,既是為了教訓森口,更主要是為了刺刺亞矢子。
結果,亞矢子訂了800元的炸豬排蓋交飯。京子和森口只要了價錢一般的200元的客飯。
店老闆吩附伙房后,自己坐到火爐旁,陪著三位客人聊天。
「乘剛才那趟車來的?」
亞矢子「哎」了一聲,並點了點頭。接著她好奇地打聽道:「『觀雪庄』的主人,是怎樣一個人呀?」
「怎樣一個人,嗯——是個普普通通的男子漢哪。不過,在那種深山裡開設旋館,可能多少有點古怪吧。」
「年輕人?」
「二十五、六歲。」
「美男子?」
「這個嘛,是個美男子吧。聽我的丫頭那麼說過。」
「有妻室嗎?」
「沒有。據說是單身漢。」
「嗯——。」亞矢子用鼻子發出妍聲嬌氣的聲音。她那副嬌態,似乎表示她開始對年輕獨身的旋館主人發生興趣了。
京子一見她那輕浮下賤的德行,立即就蹙起了雙眉。不過轉念一想,只要她不糾纏森口,卻值得慶幸哩。
菜飯端上來了。森口邊吃邊和店老闆聊天。
「走雪車從『觀雪庄』開到這兒,說是要兩個小時?」邊吃飯邊講話是森口的習慣。京子很不喜歡他這一點。
「差不多得用那麼長的時間埃因為『觀雪庄』在深山裡嘛。」店老闆說著話,一邊往火爐里加煤。「一到十月末,一般車輛就不通了。這一帶雪很深,只有走雪車才能通行呀。」
「這一帶只『觀雪庄』有走雪車?」
「是的。我們這個鎮想買一輛,可是窮鄉僻壤,拿不出那麼多錢。」
「那麼說,一旦旅館的走雪車發生故障,我們不是回不來了么?」
店老闆笑呵呵地說。「不必操心。還有電話哩,再說用滑雪板也能滑到這兒嘛。」
「困在雪中才有趣喔。」亞矢子插了一句話。
京子雖然沒有吭聲,不過心想,如果真被困在雪海之中,一定充滿神奇浪漫的色彩。
過了兩個多小時,店外傳來「咔喳咔喳」的履帶聲響。
「走雪車來了。」店老闆說。
三人離開火爐,來到屋外。
走雪車停在離餐館五、六米的地方。屐帶,甚至車身上都沾著雪,彷彿在炫耀途中的積雪深度。
車門開了,走下一位高個子青年。純白色毛衣穿在他身上,既合時又合身。
他慢慢走近三個人,熱情地招呼道:「啊!歡迎!歡迎!我是『觀雪庄』的早川,歡迎諸位來作客。」
他們謝過店老扳,一行四人先後鑽進箱式走雪車裡。裡面較寬敞,可以舒舒服服地容納五六個人。暖氣裝置把車箱烘得暖乎乎的。
「這輛車和日本南極探險隊用的一模一樣。」早川發動著車,一邊洋洋得意地向三個人介紹道。
最近才領到駕駛執照的森口,特意挪到助手席,觀察著早川開車的動作。
「跟普通汽車有點不同呀?」森口發問道。
「和坦克一樣,容易操作,機械簡單,所以故障也少。」早川笑了笑回答說。
亞矢子露出對走雪車的機械毫無興緻的表情,眺望著車外的雪景。突然間,她朝早川的背影發問道:「您按什麼標準選中我和他們來『觀雪庄』作客呢?」
早川目視看前方,反問了一聲:「想知道那個標準嗎,「亞矢子把手搭到司機坐椅背上,下巴擱在手上。「嗯。非常想知道。」
「對不起,關於這一點我打算暫時保密。」
「為什麼?」
「因為想叫你們當謎語猜。」
「猜謎語?」
「嗯。我這次只招待六位家住東京的客人,並非胡亂點名的。由於六個人中有一個共同的理由,所以才被選中。這一點,我希望諸位在回去之前猜猜看。」
「猜中了怎麼辦?」
「是埃誰猜中了給誰十萬元。「
「十萬元!」亞矢子的眼睛閃爍著亮光,京子瞧不起!也那副貪婪的樣,心想不愧是招待行業的女人。可是,京子自己也覺得十萬元確實誘得人心旌搖動。已臨近婚期,錢是愈多愈好哇。森口此時此刻的心情肯定也一樣吧。
亞矢子睜大著眼睛向上瞧著問早川:「就是說,我和這二位之間也有某些共同點羅?」
「完全正確。「早川點點頭。
京子和森口四目相視。心想,我們和浴室女郎到底有何共同點呢?京子不願意拿自己和太地亞矢子這類女人相提並論,另一方面又渴望發現和她的共同點,十萬元還是具有很大魔力呀。
「有什麼共同點呢?」森口歪著頭苦思冥想。「不好猜埃低薪職員,女辦事員,浴室女郎,職業不象共同點呀。」
亞矢子說。「是不是年齡一樣?我二十四,明年是我的屬相。」
「我二十三歲。」京子為了強調自己比她小一歲,大聲地說道。
「我二十五。看來年齡不是我們的共同點。」
「唉!實在猜不出來了。」亞矢子遺憾地聳了聳肩膀。
森口抱著胳膊,尋思了片刻。「也許是——」話剛一出口,又象不好意思,便「嘿嘿」地笑起來。
「是什麼?」京子看著森口的臉,「別裝腔作勢了,痛痛快快地說吧。」
「算了,不說啦。免得招惹大家掃興。」
「看來是個有趣的想法吧。」早川朝後視鏡中映出的森口笑了笑。「有什麼高見,講出來聽聽不好嗎?」
「本來,我猜著猜著,忽然想起一本外國推理小說。」
「什麼倩節?」
「某孤島上,幾位遊客一個一個地被殺害了。乍一看,儘是毫不相干的人,而他們為什麼連續被殺害呢?」
「為什麼?」
「因為那些被害者曾在某地無意中得罪了兇手。」
「少胡說八道!」哀子趕忙捅了捅森口的腋下。「照你這麼說,我們簡直是象為了被殺而來的了。」
「所以,我才不想說出這個想法,怕惹得大家掃興嘛!」
「真叫人毛骨悚然!」京子還在生氣。
早川出面調解一番。「作為故事閱挺有趣。那麼,三位有沒有干過令人憎惡的事呢?」
「我沒有。」
「我也是。」
「當然我更沒有啦。」亞矢子說道。
早川哈哈一笑,「那麼,就不可能發生那部小說里出現過的事羅。」
「不會的。「京子點著頭。
早川又問:「諸位從前來過這兒嗎,」
三個人似乎按照口令似的一齊搖了搖頭。
他們的態匝彷彿正中早川的本意。「那麼說,更沒有問題了。我從來沒出過遠門兒,因此咱們之間是無瓜葛的呀。「「算了,不談這些吧。」森口難為情地轉變了話題。「有人比我們先到嗎?」
「只到了一位。」
「怎麼樣一個人?男的?」亞矢子在一旁忙把話搶過去問。
早川對她這種問話感到奇妙,笑著答道:「男青年,他姓矢部。月薪職員。當然跟諸位一樣,是東京人。」
「美男子?」亞矢子對青年男人總是十分敏感。
「是個時髦青年埃」早川邊笑邊說。他忽然表懵變得嚴肅起來:「可是,那個人有些鬱悶不樂,看來有心事。」
「噢。」
「我本想問一問,怕有失禮貌,也就沒吱聲,真有點擔心哪。作為我來說,多麼希望全部來客在一起,都高高興興地渡過新年啊!」
「那麼,包在我身上啦,保准巧妙地替您探聽出來。我這個人哪,最擅長解決男人們的煩惱。」亞矢子朝著後視鏡中的早川頻送著秋波。「他一定是失戀。」亞矢子非常自信地說。
京子厭惡地盯著說話的亞矢子。最初向森口,其次是向旅館經營者早川獻媚,現在又對尚未見面的矢部先生發生興趣了。哼,這類輕浮的女人還真不少哩。也許這些人生來就輕佻,凡是眼前出現的男人,如不一個不漏地送去幾個秋波,就不自在一樣。
布滿積雪的山路越來越陡,走雪車開始吃力地爬坡了。山路兩旁的積雪宛如陡峭的絕壁,走雪車就在這雪白的峽谷中前進。懸挂在天空的太陽已經被擋住了。雪在履帶下「嘎吱」作響。這情景真有點兒嚇人。萬一發生雪崩,連車帶人將在瞬間被一口吞沒。
京子忽然覺得雪是恐怖的了。雪,一多到這種程度,反而使人膽寒了。
親木林被雪埋到了樹梢,象是一片小樹苗。遠遠望去,彷彿是一隊隊兒童在爬山。看來積雪已超過了兩米。這種情況下,除了走雪車,任何車輛都將無能為力。
隨著走雪車連續不斷的顛簸,大家的屁股開始有些發痛的時候,前方終於出現了一幢二層樓的建築。那座建築的一樓,有一半已經被雪埋住了,如果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座平房哩。那就是「觀雪庄」旅館。旅館的周圍,是白皚皚的世界。啊,真是一個天然滑雪場埃京子覺得是來到仙境一般。雪的恐怖,森口在車裡說過的不吉利的話,霧時煙消雲散了。
「美極啦!」亞矢子也大聲叫著。
「只要客人滿意,我就放心啦!」早川露出了笑容。
旅館大門口的雪已被剷除了,三個人象通過坑道一樣走進旋館。
寬敞的大廳里擺著沙發、彩色電視機。一進去,溫暖的氣息便撲面而來。但是,大廳卻異常安謐。
京子望著前廳牆璧上的白樺林油畫問早川:「服務員呢?」
早川摘下手套,放在暖氣片上。「一個也沒有。冬秋只我一個人照管。不過,請諸位放心。我做飯炒菜還有兩下子,保證讓大家吃得香甜。」
「沒有服務員也好,大家都不拘泥。」森口多少有些奉承地說。因為免費招待這一點,總在他的思想意識里起作用。
「謝謝您的支持。」早川略微低了一下頭,朝森口施了一禮。
「雖然不想給諸位造成不方便,但還是請大家在餐廳用餐。」
「好哇,這樣更熱鬧。」亞矢子爽快地說,她馬上著急地問早川。「矢部先生在哪兒?」
「也許在二樓自己的房間里。二樓共有八間客房,諸位就住在上面。一樓是這個大廳,隔璧是遊藝室,對門是酒巴,另外還有浴室,滑雪板乾燥室等,當然,餐廳也在樓下。噢,說不定矢部先生正在酒巴間里,諸位先喝點什麼御禦寒吧。」早川說。
京子他們隨早川進入酒巴。這裡象是家庭酒巴一樣,設在房間的一角。櫃檯旁坐著一位男青年。他正邊看電視邊喝酒。
「這位是矢部先生。」早川向三個人介紹那位男人。那位男人沒做出絲毫反應。
京子見這個人的表情,確實陰沉。從他那憂鬱的神態中,很難看出他是不是失戀。有的男人,生來就喜歡綳著面孔。
早川走進櫃檯里,為京子等人配製飲料。亞矢子要了懷威士忌蘇打水,她一點一點地抿著,眼睛緊緊地盯著矢部的側面。
矢部一口乾了懷巾的酒,旁若無人,默默地上樓了。
亞矢子目送著他的背影對大家說。「他一定是失戀。」
早川輕輕地扭過頭來。「我看他是因為別的事在傷腦筋。」
「不。絕對是為女人的事。咱們打賭好不好?一萬元怎麼樣?」
早川一笑:「我倒是喜歡打賭。不過,即使我贏了也不能要客人的錢。當然,我輸了給您一萬元。」
「這叫什麼打賭哇!」
¨那麼,我贏了的話,請您簽字,留作你我的賭博紀念。」
「我的簽字頂什麼用?」
「一位年輕漂亮小姐的簽字,可是珍寶埃」「哈哈……」亞矢子放肄地大笑起來。
京子對這種場面感到乏味,便離開酒巴進入了遊藝室。
遊藝室里只有一組「地秋」。京子在公司里是地球俱樂部的成員,她一見著它就產生了興趣。她剛換上室內備有的球鞋,森口端著酒懷走了進來。
「一起玩不?」京子問他。
森口點點頭。「好」,卻又奇怪地「哎——」了一聲。「這一組只有九支靶棒呀,本來不是應該有十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