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接著,不知誰推開了兩人,往外頭一溜煙跑掉了。
好不容易找到電燈開關,兩人奔上二樓一看,永原濱子渾身是血地倒在那裡……。
當然,他們立刻一通電話打到一一九,救護車在五分鐘之內就趕到了。
兩人藏在陰暗的地方,看著濱子被救護人員抬走……。
「──果然,事情按照你說的狀況進行著呢。」克彥說道。
「啊?」
「濱子小姐一定存公司找到了什麼,然後把對方叫出來,質問他是不是殺害了永原先生;接著──」
「大概是這樣吧。」夏美點點頭:「這麼說,兇手果然是同一個人。」
「顯然這就是結論。」
「那麼,想把我從屋頂上推下去的人呢?──這個就沒辦法解釋啦。」
「嗯……。大概跟殺害永原先生的人不一樣吧?」
「這樣說來,還是搞不清楚兇手的動機……」
夏美自言自語著。
「接下去該怎麼辦?」
「殺害永原先生的人,還是以他的男性戀人的可能性居大吧。看來除了把這個人找出來之外,別無他法。」
「怎麼做呢?」
「只好拜託朱子啦。假如由我去的話,無論打扮成什麼樣子都會馬上被拆穿的。」
「的確。」
克彥點點頭。「──對了,等一下。」
「什麼事?」
「我認識c時報的記者,叫仁科。它是專門負責跑你的新聞的──」
「我沒聽過。」
「他是個有點奇怪、對工作沒什麼幹勁的人。可是既然是當記者的,或許清楚這方面的傳聞。」
「有這種人幫忙的話,那就太好了。」
夏美微笑道。
「我行個電話問仁科先生看看。你待在這裡等著就好。」
「不能每件事都麻煩你呀。」
「不不,所有的媒體每天都在報導你跟演唱會的事,傳播公司也出了很高的賞額要找你,萬一你隨隨便便出了門被人發現的話,那不就糟了嗎?」
克彥撥了C時報的電話。
「──我是仁科。」
「呃,我是本堂克彥。」
「哦,是你啊。」
「您真悠閑呀。我還以為您一定為了星澤夏美的事,忙得雞飛狗跳呢。」
「本來應該是這樣啦。」
「您又在混了,是嗎?」
「少損人好不好。」
仁科笑著說:「我被降職-;大概離打包走路的日子不遠啦。」
「──您是開玩笑的吧?」
「真的啊。上次她從醫院裡逃出去的時候,我不是剛好不在場嗎?結果搞得只有我們一家報杜漏了這條新聞。我可破上面的大頭們罵慘啦。哎,其實這也難怪啦。」
「那,就是因為我們的緣故……」
「不不,沒這種事,別放在心上。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個──我想問您一些有關那個被殺的永原的事情。」
「好哇。那你來我這裡吧,我正閑得發慌哪。」
「我馬上就到。」
──克彥立刻準備出門。
「那個人好可憐呀。」
夏美說。
「但是他本人似乎不太在意。就是因為這樣,才沒法子升遷的吧。我走了,馬上就回來。」
「嗯。」
「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克彥三兩步跨出了門。
夏美下了玄關的鎖,回到客廳,把身子沉入沙發里。
「這樣子下去……我不能坐視不管……」
夏美自言自語著,便找出電話簿來。
「嗯……是幾號呢?」
撥下找到的號碼之後,立刻就接通了。
「M唱片,您好。」
「請接板東社長。」
「請問您是哪一位?」
「我是他小老婆中的一個。」
「啊……」
對方似乎呆住了。──過了一會兒,板東拿起了話筒。
「喂?你是誰啊?」
「板東先生,我是星澤夏美。」
話筒的另一端瞬間沉默了。
「──是你啊!真想不到呀。」
「有什麼好想不到呢?」
「這不是當然的嗎?你──」
「叫人來綁架我的,不就是你嗎?」
「──你在說什麼?」
「不要裝蒜好嗎?請把綁錯的女孩子放回來,她跟這件事一點關係也沒有。」
「我聽不懂你說的話。」
「你不可能聽不懂。假如我的演唱會被迫取消,我們公司就會破產。會若無其事地採用這種手段的,除了你以外沒有第二個人。」
「原來在你心目中我這麼壞啊。」
「你本來就是。」
「這話太狠了吧。」
板東笑道:「──不過呢,假如真知你所說,有人被誤認成你而遭綁架的話,你打算怎麼辦呢?」
「綁架可是重罪哦;還綁錯了人,一點用處也沒有吧!」
「也不一定沒有用。」
「你的意思是?」
「如果你去開演唱會,那個女孩就會沒命;這樣的話,你就沒法子動了吧?這跟綁架你本人是一樣的。──當然以上這些都只是假設而已,不過,你別忘了這種假設。」
板東嘿嘿她笑了幾聲。
「你要怎樣才肯把她放回來呢?」
「嗯。假如我就是綁匪的話,大概會要求你用自己來交換吧。」
「這辦不到。我要先靠自己找出殺害永原先生的兇手才行。」
「那麼就趕快找吧。別忘了再打電話給我。這種遊戲太有意思了。」
板東不疾不徐地說完,掛斷了電話。
──夏美放下話筒,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考慮了一會兒之後,夏美下了什麼決心似地站了起來。
她穿上千繪最可愛的衣服,戴上眼鏡,然後把頭髮弄得蓬蓬亂亂的。
「這樣就可以啦。」
說完,夏美步出玄關,走向明亮的室外。
夏美的腳步快而堅定。
明日的偶像「──到底會變成怎樣呢?」
安中說道。
「別問我!」
松江社長狠狠地瞪了安中一眼。「我現在連一步都不能離開這棟房子;一出去,就會被轟炸得體無完膚。」
「但是,她到底到哪裡去了?」
「叫你別問我,沒聽到嗎!」
松江吼道。喝多了酒,聲音也跟著大了。
「演唱會的事怎麼辦?」
「只有硬上啦。」
「我是說演出的規模。假如考慮到最壞的狀況,是不是應該想法子把損失的程度減到最小?」
「你打算怎麼做?」
「比如說,縮小樂團的編製。雖然省不了多少,畢竟總比……」
「沒用的。」
松江揮了揮手。「反正都是要倒!我們只能賭夏美到時會不會出現了。一切都照預定進行!」
「是。」
「其是的,儘是一些混帳事情!」
松江彈了一下舌頭。「連永原的老婆也出了事!現在人怎麼樣了?」
「還在昏迷不醒。因為被刺了一刀,失血過多……」
「還沒有找到刺傷它的人嗎?」
「是的。」
「這些警察到底是在幹什麼!」
松江用一副嘔夠了的語氣說道:「萬一永原的老婆也死翹翹了,我們的形象就更糟了。」
「是呀。──因為住在同一家醫院,我可以隨時叫內人去打聽情況。」安中說。
「那,找夏美的事怎樣了?」
「雖然想盡辦法去找了……。但是,她本來就有點來路不明的關係……」
「太不像話了吧!連自己公司招牌明星的過去都不知道!」
「對、對不起。」
安中的頭愈垂愈低。
「查過東京都內的旅館了沒?」
「全部查過了。已經拜託了所有的服務生、領班,一有類似的客人住進,馬上就會通知我們。」
「哦。──醫院呢?說不定用假名住院。」
「大醫院都試過了;不過,如果是私人醫院的話,那就……」
「嗯,數量是多了一點。──我知道了。總之,接下來只有向上天禱告啦。」
松江咕嘟一聲,把手裡的威士忌一口氣幹了。
「──早野小姐。」
安中貴代出聲喚道。
「啊,您好;現在感覺如何?」
護士早野岐子滿臉笑容地說道。
「我想到屋頂上走走。」
「可以呀。偶爾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也不錯。」
「陪我一下可以嗎?」
「哦,當然樂意。」
早野岐子點點頭。
──兩人上到了屋頂。
「好舒服的風。」
早野岐子脫下帽子,說道。
「早野小姐。」貴代說。
「什麼事?」
「您上次說的──關於那個錢的事。」
「哦,那個不用急。不過,您如果忘了的話,倒也不太好。」
「一次付一半好嗎?」
貴代說。「一下子提一百萬出來的話,我老公會講話的。」
「好啊。」
「哦──」
貴代鬆了一口氣的樣子。「那,今天晚上先付一半。你幾點下班?」
「十點。」
「那麼,──十點半這裡見。」
「屋頂嗎?」
「被看到的話不太好吧?我也一樣,要是被老公知道了……」
「好吧。反正風雨無阻,不見不散。」
早野岐子笑著,「──那麼,請您慢慢在此呼吸新鮮空氣吧。」
貴代盯著早野岐子離去的背影,眼神彷彿罩上了一層嚴霜。
一陣風吹來,吹亂了貴代的頭髮。
「真抱歉,仁科先生。」克彥說道。
「沒關係啦。」
仁科慢條斯理地喝著咖啡,說道:「反正我也不想一直待在報社。」
──這裡是c時報大樓一樓的咖啡廳。
「可是──仁科先生,你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嗎?」
「喂,少問這種車成不成?」
「對不起。」
「哎,不過,確實也沒有地方可以去啦。」
「那不是很糟糕嗎?」
「反正我是天涯一匹狼,總不會通自己都養不活吧。」
仁科聳了聳肩。「對了,你要問我什麼事?」
「是──有關殺害永原的兇手的事。」
「怎麼?你我兇手幹嘛?我還以為你只對星澤夏美有興趣呢。」
「她嘛,現在正──」
克彥說著連忙改口:「我的意思是──總之,應該先洗清她的嫌疑比較重要。假如成功的話,我想她一定會出現的──」
「說的也是啦。可是,警方好像到現在都還沒公布嫌犯吧?」
「那是不是因為還在懷疑的關係?」
仁科想了想,才說道:「不,好像不是這樣子。」
「您是說?」
「這個嘛──通常警方對這種事都守口如瓶,對不對?可是這一回那個負責人卻很大方地什麼都說了。總之,那個叫門倉的刑警似乎相佰夏美是清白的。」
「那其是太好了;可是──」
「沒錯,誰也搞不清楚警方為何那麼肯定。假如夏美是無辜的,那麼應該已經鎖定了別的嫌疑犯-?可是也沒有。」
「那個刑警是個大脫線。」
克彥點著頭說。
「嗯,確實是。」
說著,仁科覺得不可思議地問道:「咦?你怎麼知道那個刑警很脫線?」
「啊──聽來的嘛。」
克彥連忙辯解,然後繼續說道:「對了。我從別的歌迷那裡打聽到一個消息,說永原是同性戀者……」
仁科不禁瞠目結舌:「連這個你也知道啊?──哎,反正這年頭這種事也不新鮮了嘛。」
「如果是那樣的話──也就是說,會不會是基於複雜的感情而產生的殺人事件呢?」
「嗯,是有這個可能。警察一定不知道有這回事吧;何況永原還是個有家有室的人哪。」
「永原的男朋友是誰?有沒有這方面的傳聞?」
「這個嘛……。我也不曉得,一來永原一向不是個起眼的人物,二來他又不是明星,只不過是個經紀人而已,誰也不會特別關心他。」
這話也有理。
「那麼,您是完全不知道。」
克彥泄了氣地說。
「嗯。如果有誰知道的話,就是星澤夏美了。」
「她?可是,明星會過問經紀人的私生活嗎?」
「那兩個人不是單純的明星和經紀人關係。」
克彥聽得一頭霧水:「這是什麼意思呢?」
「嗯……這件事我還沒跟別人說過──」
「請您告訴我!」
克彥把身子探了過去。
「好吧。──你知道像我這麼鈍的記者,為什麼能跑星澤夏美的新聞嗎?」
「不知道。」
「那家傳播公司在挖到她以前,只是一家非常小的無名公司;那時我也不像現在跑的是大明星的新聞,儘是做一些三流藝人的採訪;我就是在那種時候認識永原的。」
仁科喝了一口已經變冷的咖啡,不禁皺了皺臉。「──他是個老好人。身為小公司的經紀人,為了想讓自己捧的藝人多曝光,對我們這種記者當然也很客氣。但是,永原本來就是個性情很好的人,所以我也不用跟他假來假去的。」
「那──」
「嗯。有天晚上,永原把我叫到一家飯店去。我來到約定的咖啡座一看,永原已經等在那裡了……」
「嗨,仁科先生;真抱歉,在忙的時候把你叫出來。」
「不不,反正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工作,沒關係的。」
仁科說著坐到永原的對面去。
點了咖啡之後,仁科注意到桌上還有一杯已經空了的咖啡杯。
「還有人嗎?」
「嗯。剛剛去洗手間了。」
永原似乎有些沈不住氣的樣子。
「──怎麼樣了?」
仁科說道:「我昨天已經聽說你們公司的消息。」
「嗯……」
永原點了點頭。「的確是很危險。松江社長跟安中先生奔走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事情擺平的。」
「那就好。」
「可是,如果再捧不出個紅星,我們還是會完蛋的。」
「真辛苦哇。」
仁科搖搖頭。「雖然幫不上多大的忙,但是如果有我能出力的地方,請儘管說!」
「先謝謝你了!」
天氣並不熱,但是永原還是忙不迭地擦著額頭的汗水。「其實,今天會找你來,就是要拜託這件事。」
「是嗎?不過……」
仁科搔了搔頭:「就算我為貴公司現在的藝人為了報導,主編恐怕也會封殺掉的。──有沒有比較好的題材呢?反正誇大一點也沒什麼關係。」
「其實,我們打算推出一個新人。」
仁科稍微吃了一驚。
「新人?現在要推出嗎?」
「嗯。我們公司現在的那些孩子們,恐怕沒一個成得了氣候的。所以只好把賭注下在新人身上。」
「這倒也是個好法子……。不過你們能一直撐到她紅為止嗎?」
「這就要跟時間斗一鬥了。看是這孩子能先成功呢,還是我們公司先倒。」
「──是怎樣的孩子?」
「等一下就來啦。我認為這孩子一定會有前途。」
「是誰發掘出來的?松江社長嗎?」
「不──」
永原一臉不好意思的樣子:「是我。」
「永原先生你嗎?」
仁科也吃了一驚。畢竟,永原實在不像是有星探眼光的人。
「嗯。──我覺得她真的不錯。很抱歉沒有先告訴你,不過,如果一開始就說是我找的,你大概就不肯來了吧?」
「當然沒這回事……。既然是永原先生親自發掘的人,我一定會全力支持的。」
「謝謝!只要有你這句話──」
說著,永原忽然打住了話頭。「啊,她回來了。」
仁科回過頭去。
少女低著頭向仁科點頭問候。
「你好哇。」
仁科說:「你叫什麼名字?」
少女用好不容易才聽得見的聲音說道:「我叫星澤夏美,請多多指教。」
「這麼說來,發掘星澤夏美的不是別人,就是永原先生。」
克彥說道。
「沒錯。而且,他真是押對寶了。我之所以一直負責跑她的新聞,就是因為我是第一個幫她寫報導的人。」
「我都不知道有這回事呢。」
「那當然啦。」
仁科笑道:「在那之後,她一下子就變成了超級巨星。就算我不再寫,隨便哪一個記者都搶著要她的新聞;她大概也不會記得我了吧。」
「原來,是這樣子啊……」
「嗯?什麼?」
「不,沒什麼。」
克彥說。
為什麼夏美會那麼迫切地要找出殺害永原的兇手,現在克彥總算了解了。
對於夏美而言,永原是把自已送上明星地位的恩人;蒙上殺害恩人的嫌疑,使她下定決心要自己找出兇手……。
「──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仁科說道。
電話一響,朱子就拿起話筒。
「喂!──啊,安中先生?」
「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您是說夏美的事嗎?」
「還會有別的啊?」
「請不要把我當成出氣筒。」
朱子頂了回去:「她還沒跟我聯絡呢。」
「是嗎。──已經沒剩幾夭啦。要是你想起什麼線索的話,馬上通知我一聲。」
「嗯,我知道的。」
朱子煩不勝煩地說道:「要是有什麼事,我一定會告訴您。──好了。」
放下話筒,牢騷也跟著出來了:「真是有夠嚕囌!」
朱子為夏美都快擔心死了;何況在她跑去跟蹤水原濱子之後,濱子居然被殺成重傷。
直到現在,夏美都沒再打電話來。
怎麼回事呢?──那個自稱是歌迷的男孩子──叫什麼來著?朱子已經記不清了,是叫本田呢,還是本間什麼的……。
只記得名字叫做克彥。──雖然查遍了歌迷俱樂部的名冊,也沒找到類似的名字。
「真是沒用!討厭!」
朱子氣急敗壞地自言自語。
一方面氣自己居然把這麼重要的名字給忘了,一方面也氣夏美到現在還沒聯絡。
不知怎地夏美十分相信那個克彥。實在太奇怪了,難道沒想到人家可能只是假裝幫忙,實際上卻是陷阱嗎?
腦袋裡盡轉著這些壞念頭,弄得朱子更焦躁了。
「去吃個飯算了!」
因為不知道電話何時會打來而一直待在屋裡,肚子餓了就叫外賣;長時間運動不足,好像快要消化不良了。
吃快一點的話,大概只要二十分鐘;總不會就挑在這段時間裡打來吧。
總而言之,動作要快──想著想著,一把抓起錢包,突然滑了一跤。
原來是一腳勾到了電話線。
「哇──!」
朱於只來得及慘叫一聲,就倒了下去。
不過,慘叫得比較大聲的,恐怕是電話也說不定;一下子被拖得彈了出去,在空中飛了兩三公尺之後,才一頭撞在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