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鏡中的人
所謂衣服這東西,光是觀看和實際穿起來,看起來大有不同。
對於有子來說也是的。
那件綠色的長裙,確實外表也好看,只是有點陳舊了。
現在穿在身上時,稍微重了點,身體似乎很不容易移動,不過感覺相當美妙。
站在全身鏡前,有子瞪直了眼。
「好漂亮!」
佛要金裝。有子感到彷彿是鏡子對面站著的是另外一個女人,正在注視自己的樣子。
身體往右轉一轉,然後往左。總之左顧右盼之間,
連自己也看得入迷的美麗。
其中託了輕綿綿寬大的裙搖之固,腰下說不上玲瓏的曲線隱藏起來了。總之,看起來充滿溫柔的女人味。
就在這時,門上咚咚聲響。
「怎麼樣?」伯爵的聲音。
驀然回到現狀。不是怔怔出神的時候!
她把伯爵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是!」有子慌忙打開房門。
「恕我冒昧——」
伯爵的話說到一半,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有子不寒而怵。說不定被他叱責自己侮辱了他的妻子,殺了自己!
可是,伯爵似乎沒有動怒。
「美極了!」他自言自語。
「看起來有很大的不同吧!」有子問。
「沒有的事!好像是我的亡妻回來了!」
「是嗎?那真榮幸。」
稱讚總是好事,有子想。
由於伯爵一直盯著自己,有子覺得很難為情。
「這裙子弄壞就糟了……我要換下啦!」
可是伯爵似乎沒聽見她的話。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
說完,伯爵急步走出走廓外。
他去那兒?有子甚至轉了一下念頭,是否應趁這時候逃跑,再待下去也不會有好結果的關係
就在遲疑不定之際,伯爵捧著一個舊木盒回來。
「把這個戴起來吧!」
伯醋打開那個雕工精緻的盒蓋時,有子屏住呼吸——裡面的珠寶首飾在閃耀發光。
「你叫我……戴起來?」
「先戴項鏈,來!」
有子握心吊膽地拿起項鏈,很重。不是贗品,從重量可以感覺出來。
「接著是這對耳環,寶石做的。像血一樣的紅寶石。」
聽到血字就心跳,可是好像沒有深刻的意思。
「戒指也要戴上。」
「可是號碼大小……」
戒指就像定做一般恰恰好。
「怎麼回事!」伯爵似乎無法置信的樣子。「你一定是我妻子投胎做人的。」
「不……怎麼可能……」
有子對珠寶之類的東西並不關心,但是這些全是如假包換的真貨,畢竟令她覺得美麗。
有子站在鏡前看自己的身影。
原本認為自己戴上珠寶很不自然,然而光澤太美了。
胸前和指尖閃亮的鑽石,耳墜上搖晃的寶石耳環有子又忘我地入神觀看。
「怎麼樣?」伯爵站在門邊,說。
「好美!你看!」
有子不覺興奮起來。她奔到伯爵面前,拉著他的手臂帶到鏡子前面。
「瞧!如此美麗,簡直是——」
有子的話中斷了。
高潮的氣氛颯然下沉,回到現實。
現實?這就是「現實」?
的而且確,真有其事——
鏡子裡面只有有子一個人姑著。她明明用力握著伯爵的手臂——
鏡中的有子抓的是空氣。伯爵的身影並沒有映現出來。
「唉……」古川好不容易走到公寓,嘆息連連。「工作工作,累死人了!」
他走上舊公寓的樓梯,準備開鎖進門。
「好暗啊!」
走廊的燈熄了。已經一個月了,沒有人替他換燈泡。
摸黑插鎖匙入洞,需要一番功夫。
終於插入了。古川聳聳肩,走進去。
突然一道強力從背後箍住古川的脖子,沒有機會喊叫。
燈光啪一聲亮了,古川被人拋進屋裡。
「太不謹慎啦!」那人說,關起房門。「再不提高警戒的話,你將被它幹掉!」
古川好不容易坐起身來,嘆一口氣。
「神父啊,不要嚇人好不好?」
「假如我是那傢伙的話,這時你的喉嚨已被咬斷啦!」
「你躲在什麼地方?意外汲了。」
「走廊的暗處,你進去的同時從後面跟上來。這樣即使不受招待也可以幹掉你。」
那人就是神父、並非綽號,是真正的神父。
「我以為你明天到……」古川說。
「將計就計啦。對了,天野怎樣了?」
神父進到屋裡,在變了色的榻榻米上坐下來。
「依然行蹤不明,我想多半死了。」
「哦。」神父點點頭。「知道那傢伙的所在地沒有?」
「總算查到可能的地點了。」
古川扯掉領帶,脫開襯衫上面的鈕扣,吁一口氣。
「那就最好不過了。只要查到地點,我們就贏定了。」
「明天就動手?」
「不,有必要查出對方的人數和實力有多少。粗心大意的出手,萬一反過來被它擊敗,我們血本無歸啦!」
「不錯。」
「上次你說的年輕人,查出身分了沒有?」
「嗯。看來可以幫我們。名叫平石正人。」
「什麼?」神父反問。「姓平石?」
「是的。你認識他?」
神父沉思片刻,垂下眼帘,點點頭。
「大概認識。不,很熟。」
「是嗎?」
古川窺探神父的眼神。
神父大概五十開外,可是一點也不見老。體型強健,胸厚,手指有力,予人鬥士的印象。晒黑的臉刻上深深的皺紋,眼睛塌陷而敏銳。
「還有一件有趣的事。」
古川把平石正人的女友的事說出來后,神父的眼睛發亮。
「這麼說,那女孩被那傢伙狙擊了?」
「目前好像復原了。」
「靠得住嗎?」神父歪歪嘴角笑了。「一旦被那傢伙吸過血的人,非徹底毀滅不可。」
「我有同感。」
「不要告訴平石,假裝相信他。」
「要怎麼做?」
「那女的可能有用。」神父點頭。「她可以成為誘騙那傢伙的誘餌。」
「原來如此。」
「當二人緊緊擁抱時……」神父輕笑。「一起用樁子刺穿胸瞠。」
「那麼……怎樣的程式?」
「天亮后,我們到那間別墅看看。不過,對方可能也有助手。必須小心,不要讓他留意到,首先要緊的是知道敵人。」
「知道。」
「然後慢慢跟平石正人談。」
神父在榻榻米上躺下來。
「神父,我現在去拿棉被——」
「不必了。」神父搖搖頭。「我甚至可以在石頭上睡覺。」
話一說完,即刻開始打呼嘈。
古川獃獃地望著神父一陣子。
「怎麼不尖叫?見到這樣的妖怪。」伯爵說。
「我……」有子不知說什麼是好。「我不懂,世上真有這種事嗎?」
「實際正是如此。」伯爵伸手指一指鏡子。「你沒帶十字架來對付我吧!」
「沒有。不過我今天中午吃了餃子,滿肚子大蒜味!」
伯爵揚聲大笑。
「不用擔心。我不會襲擊你。」
「那就感激非常了。」
伯爵退後一些,仔細打量有子。
「難以置信的相似。」
「尊夫人——」
「她是普通的人,跟你一樣。」伯爵說。
「是嗎?」
「可是村裡的人不這麼以為。」伯爵的視線從有子身上移開。「當我出外狩獵時,村民們偷偷潛入城堡,襲擊我的妻子。她什麼罪也沒有啊!」
「那麼……」
「我察覺異變,趕回來時已經遲了。我妻子的胸膛被樁子刺穿,死在血泊中。」
有子渾身打顫,臉色蒼白。
「他們甚至割斷她的脖子。所謂的傳說真是可怕啊!」伯爵搖搖頭。「我勃然大怒,放火燒村。然後離開械堡,踏上旅程。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然後來到這裡?」
「是的。不過——」伯爵又轉眼看有子。「我來這個國家,也許是為了與你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