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節　早川式笑容

「大家都跑到哪裡去了？！」

正實嚷嚷著。「只剩下五分鐘而已，不是嗎？」

照著綁架歧子和利露子的犯人所要求的，早川一家人來到約定的地點。因為還有點時間的關係，大家便分頭待機而動。就在這段時間之內，母親香代子、克已、美香……。簡而言之，除了圭介和正實之外，其他人都不知何時跑不見了。

「圭介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

「你怎麼那麼沈得住氣啊？我可愛的利露子和歧子嫂就要沒命了咄！」

一定有什麼預謀的行動——圭介馬上明白了過來。媽媽他們一定計畫好了什麼，分頭去辦了。

「不用擔心。」圭介把手放在正實的肩膀上。「早川家的人一向是有難同當的，大家一定都在想辦法幫忙我們。」

「嗯……。其實我也這麼想。」正實點著頭。「可是只剩下四分鐘——」

「喂，有腳步聲喔。」圭介說。「有人回來啦。」

夜晚空曠的街道上浮現了人影。漸漸走近后，隱約看得出是兩個女性。其中一個走路的方式似乎有些……

「——喂！」

圭介睜大了兩眼。「那是——歧子啊！歧子！」

「老公！」歧子揮著手。

圭介沖了過去。

同時，另一位女性也往這邊沖了過來，和圭介擦眉而過。

「正實！」

是利露子——正實以做夢般的心情緊緊地抱住利露子。

「利露子！我最重要的利露子！——啊，你終於回來了！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什麼都沒有哇。你擔心嗎？」

「當然了！你看——我擔心得都瘦成這樣啦！」

「哪裡啊？」

「全身上下都——我絕不讓你再離開我身邊了！」

利露子熱情地擁吻著正實。另一邊，圭介和歧子當然也是吻得渾然忘我……——

大約三分鐘之間全都是擁吻的場面，為了節省篇幅，細節就略過不表啦。

總而言之，正實和利露子在這三分鐘內，已經決定了要結婚的事，另外連結婚典橙的場所，蜜月旅行的地點，孩子要生幾個……。全都商量過一遍啦。

「久等啦。」克己和美香一起來了。

「時間到啦。我們走吧。」

正實向這麼說的美香喊道：「你們看！利露子和歧子嫂都平安回來啦：」

說著把利露子抱起來舉得高高地。

「哎呀——那，咱們就不用去了嘛。」

「看情形好像是這樣子。」克己一本正經地說道。「對方大概是突然良心發現，就把她們兩個人放了也說不定。」

「是啊。人類的本性果然還是善良的咄.」

美香說著，朝克己眨了眨眼。

「媽媽呢？」

「不見啦。我們正在想她跑到哪裡去了呢。」

克己的笑容消失了——沒有回來。那麼……

「大哥。」美香握住克己的手。

「——我去看看。媽一定會回來的。」

「嗯。」

克己往空無一人的路上走去。

「——叔叔？」

利露子走了過來。「原來叔叔真的是職業殺手……」

「要對正實保守秘密喔。」

「我知道啦。可是，我以後也是早川家的一份子，所以不要再瞞著我什麼好不好？」

克已微笑著看著利露子。「已經決定了是嗎？恭喜你們。」

「謝謝。以後我就要叫你大哥啦。」

「有這麼一個可愛的妹妹，真是太教人高興啦。」克己輕輕地吻了一下利露子的額頭。

「——媽媽呢？」

「不知道……。應該是去跟對方的首領一對一單挑吧！」

「那，該不會——」

「我也不曉得。」克已搖了搖頭。「可是，那是媽媽自己決定的事，我也不能插手。」

「曖，有人來了！」

街道上出現一個快步走過來的人影……

「——嗨。」發現了克己一行人的福地說道。

「謝謝你的幫忙。」克己說。「多虧了你，她們兩個人都平安無事回來了。」

「能幫上忙，實在是太好了。」福地客氣地說。

「可是，為什麼你知道是那家賓餡呢？」

「我的交遊很廣。」福地說。「在那條賓館街上有不少熟朋友。」

「那，我媽呢？她怎麼樣了？」

後面傳來一個聲音：「找我有事嗎？」

克己回頭一餚，香代子的臉上掛著一如平常的平靜笑容，站在那裡。

「——好！輪到我們出擊了！」正實吼道。「犯人一定還在附近！」

警車一部接一部發出尖銳的督笛聲沖了過來。正實跑向其中一部吼道：「好！實施非常警戒！」

但是，從警車下來的警官對正貿說道：「兩位人質都平安無事回來了，真是可喜可賀啊。」

「謝謝。咦？你怎麼知道：」正實嚇了一跳，連忙追問。

「有人打電話來說的。」

「誰打的？」

「不知道，那通電話里說，人質已經平安回來，還有——」

「對了┃趕快組織搜查網，找出犯人——」

「犯人在K賓館。」

「你怎麼知道？」

「電話里說的。」

正實不禁啞然無言了好一會兒：「——好，這就去看看！」

「還有。S實石店的地下金庫，有五名強盜被關在那裡。還有一個倒在店裡的電話邊。」

正實的隻眼眨個不停：「你怎麼又知道了——」

「還是電話里說的。」警官說道。

正實楞了半晌：「那……。那通電話還說了些什麼嗎？」

「有的。他說，最後有一句話要我轉達給你。」

「什麼話？」

「祝你新婚愉快。」

正實簡直要受過去了。

「乾杯！」

帶頭端起杯子來的，還是早川家的大家長——母親香代子。

的確——因為有香代子在，早川家才會如此團結興旺吧？

今天全家人在一起吃午餐。請客的是正實。

不……。實際上是託了有錢的利露子之福，才請得起的。

「——大家都沒事，實在太好了。」

香代子一邊用餐一邊說道。「歧子，肚子里的寶寶沒有怎麼樣吧？田「沒事啦，媽媽。」歧子微笑著說：「因為我一直相信會得救，所以完全沒有半點不安的情緒。可是，這幾天因為沒有做家事的緣故，好像又胖了一點。」

大家哄堂大笑起來——圭介悄悄地握住了歧子的手。

其實並不是完全沒有不安。但是當圭介說：「我們搬到遠一點的地方去吧。」時開口說「絕對不要」的，正是歧子。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還是一樣地喜歡媽媽和早川家的每一個人。」歧子斬釘截鐵地這麼說。

「——除了大家都平安無事之外，早川家還增加了一個成員喲。」美香看著利露子說：「正實，要是不珍惜的話，是會跑掉的噴。」

「放心啦，姐，別忘了我的工作就是跟在人家後面緊迫釘人呼。」

正實的這個回答算是挺有腦筋的。

「我……。實在是人幸福啦。」利露子紅著臉：F從今之後，我就是早川家的一員了——請多指教！」

千萬拜託，不要變成職業殺手或者詐欺犯啊——圭介在心中默桔。

「可是，人不可思議啦。」正實說。「強盜都被抓到了，寶石卻不知下落。」

「哎，反正有保險嘛，店方也不至於有太大的損失。」圭介說。

這個呢，當然是香代子和福地聯手干下的好事啦。

將近打烊時分，還待在s實石店裡的肥胖紳士，其實是小判文吉和抱住他小腹的土方。丈吉把土方用大衣遮起來，然後在廁所里把土方放下。接下來又在大衣里塞了一個大氣球，然後便碰開店裡。

因為土方留在店裡，所以以後的事就好辦了。

丈吉和川井掉了包，把安東的手下全都關進了金庫里。

「那個叫川井的警衛後來被炒魷魚了。」正實說。「照說他應該知道什麼，卻一句話也不說。」

「嗯，可能是有什麼苦衷吧。」香代子點著頭說。

川井已經在香代子的介紹下，進了s飯店的餐廳工作——當然不會知道。

「還有那個死掉的安東——人想不透了。」正實歪著頭苦思不解。「居然會用一支子彈從槍口的反方向發射的奇怪手槍自殺……。那真的是自殺嗎？」

「他大概忘了自己拿的是一把特殊裝置的槍。」美香說——

子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感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寂寞。

假如安東乾脆一點，槍口對著他自己的太陽穴，扣下扳機的話，那就不會死了——香代子的原意。

但是，安東卻瞄準了香代子，結果卻殺了自已……

從前「盜亦有道」的仁義到底哪裡去了呢？……

總而言之，安東原本打算消滅早川全家，結果卻完全沒有傷到早川家的任何一個。

果然是平日有積些德的關係吧！香代子自顧自點著頭，微笑地看著家人。

「啊呀，克己呢？」——

不知什麼時候消失了蹤影。

上板育子看著收拾整齊的抽屜。

「這樣可以了……。」

瓦斯費和電費都繳了——都已經處理妥當。

「接下去，該輪到我自己啦。」育子自言自語地走進起居室。

是自己害死了和代，所以只有用自己的命來抵償了。

磨得十分尖銳的菜刀就在眼前。只要用它往手上的血管一割……

好像會弄髒什麼，不過也沒辦法了，忍耐著點吧。

「和代，」育子拿起菜刀來喃喃自語，「等一等我喔。」

「有點心吃嗎？」一個聲音傳來。

育子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克己帶著和代站在那裡。

「和代……？和代！」

「媽媽！」

和代奔了過來。育子像是要確定自己的孩子是否真的存在似地，把沾滿了眼淚的臉頰緊緊地靠在和代的身上。

「——真對不起。」克己低頭一鞠躬。「我實在想不到她就是你的孩子。小松那傢伙好不容易回復意識后，我才知道的，——太抱歉了：」

「原來……。謝謝你們！」育子的額頭幾乎要碰到地板了。

「請不要這樣，這我可消受不起。」克己臉紅了。「對了——夫呢？」

「他……離開這個家了。」

「啊。」

「我們好好談過了。原來他在外面也有女人。所以就決定分手了。」

「連孩子平安回來也沒法子挽回嗎？——實在是很抱歉。」

「不，沒這回事，笨的是我自己。」育子說。「噢……。市村先生怎麼樣了？」

「哦。傷治好了以後就到遠方去啦。他說都市裡的誘惑實在是太多啦。」

「是嗎：……。」育子平靜地笑著。

「——，我肚子餓啦.」代說道。

「啊。糟糕，冰箱已經空了咄。」

「那就讓我補償一下吧。我請你們去吃飯好嗎？」克己說。

「哇！太棒了！」和代跳了起來，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似地說道：「哎，媽媽。」

「什麼事？」

「這件上衣跟這件裙子根本不配嘛，媽媽的美感真差勁咄。」

「哎呀，真不好意思。」

克己忍不住笑了——這不是無情殺手的冷酷笑容，而是發自內心，愉快的「早川式笑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