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半個月後——

她咬著畫筆,只手拿著另一枝筆塗著朝服,聽她爹解釋背景焦距透視的理論。

「衡兒,你真有在聽?」

「有有有,我在聽呢。」多年功力已達深厚境界,咬著筆也能說話。

樊則令盯著她一會兒,目光移到她筆下的顏色,溫聲道:

「你又忘了光線的角度嗎?沒有光是打兩側同時來的。」

「款,我忘了忘了。」她笑道,連忙修改。

「同樣的理論換湯不換藥,不管你畫哪家的建築物,甚至是皇宮內院,只要你抓住了焦點,要在畫中創造另一個世界並非不可能。三衡,你是畫師,並非畫匠,理應追求進步才是。」偏偏她胸無大志,讓他懊惱。

「爹,是不是畫師,我無所謂,快樂就好。」她笑道,東看西看畫中肖像,完全不覺束起的長發又不小心沾了好幾種顏料。

樊則令默不作聲半晌,才拿過她嘴裡的筆,站在她身邊幫她補修。

「衡兒,你是我故友之女,他既有繪畫長才,你必定也有,如此輕忽未免太過可惜。」

「爹,這幾個月你在哪兒?」她沒答反問,頭也沒回地閑話家常。

「我在平縣幫一戶人家在長牆上畫戲曲兒。」

「戲曲?」她頗感興趣:「爹,你不說過油彩上牆,沒個幾年就會剝落嗎?」

「主人要求,我這書師能說什麼呢?他要畫的戲曲兒叫『青天審案』。」

「挺好玩的樣子。」

「是啊,我原以為是『包公審案』,沒想到那老主人說,他府里有兒子明年就要應試科舉,盼他一舉高中,成官之後能像幾年前的青天老爺,為民喉舌為民申冤。」

「幾年前的青天老爺啊……」她也認識一個,只可惜辭官不做了。

「那戶老爺也忘了青天老爺叫什麼,只記得當年在平縣鬧了好大一樁冤案,全靠那青天老爺拼著眼瞎的可能,赴法場救人。」

補修的筆停了,她緩緩抬頭看他,笑意斂起,啞聲問道:

「爹,他連青天老爺的名字都記不住嗎?」

「是記不住。」樊則令柔聲道:「當年他也在法場,以為那小孩死定了,沒料想劊子手舉刀的那一刻,有個身穿官服的年輕男子策馬而來,當時那男子血流滿面,眼不能視物,還是有人拉住他的馬,他下馬二話不說,立刻阻止監斬官,在劊子手下留下那件冤案的最後血脈。為求畫作真實,我跟那老爺子一一對照朝中官服,才知道那件官服是都察巡撫穿的。」

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低聲道:

「爹,你說過,沒有人會記得另一個人的所作所為。」

「我是這麼說過。」他承認。

「可是,我遇見了一個男人。他一點也不在乎誰會記得他,他只做自己認為對的事,被他救過的小孩從六年前就來等著報恩了,現在你又告訴我,在這世上還有人不曾相識,卻在記憶中將他收起。」

「是啊,連我都吃驚。」來了阮府,才發現阮卧秋曾任都察巡撫,雙眼也失了明。「我完成了那圖來找你,才發現他的長相與我所畫的完全不符。現在也算是補償了吧。」看著畫里的男子,極似阮卧秋。他並未與這人深交,畫出的圖只具形而未達神韻,但在油畫之中已是水準之上。

她沉默著,修補完最後的工程。外頭鳳二郎叫道:

「杜畫師,好了嗎?那混蛋已在正氣廳等著了呢!」

「好了好了。」她取出印章蓋上,拉過畫布,將鳳二郎喚進扛畫。「爹,你跟我一塊上正氣廳吧。」

「我只是個助手而已,何必過去?」

她跟他走到畫室門口,然後轉身笑道:

「難道你不想見見朝中權傾一時的東方非嗎?」

樊則令微微一笑,搖頭:

「我對此人並無興趣,當年我辭去宮廷畫師之名時,他正好受聖上恩寵,打過幾次照面而已。」

她沉默,又道:「爹,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教我的。你教我做人要自私自利,人都得這樣才活得下去,可是,我一直在找一個推翻你所有想法的男人,而現在我找到了。我答應他,不對他玩心機、不隱瞞他,即使有些事明知道也不能說,我也不會瞞他。」

「是嗎?」

她暗暗吸口氣,道:「我就是太聽話了,所以一直不敢說。現在,我要說破了。爹,我一直想盡辦法挽留你,我才不管你心裡到底有多愛誰,我只知道你還年輕,不必追尋而去!」

「衡兒,你跟我很像,你知道嗎?」

「我知道。」

「有一天,你也會為這個男人走上絕路。」

她摸摸鼻子,笑道:「爹,我的自私是你教出來的,你也沒教過我什麼叫將心比心,你要自盡,我這個當女兒的想盡辦法也不允,它日我不想獨活時,那也得要看有沒有人斗得過我了。這兩者可沒什麼抵觸啊。」

「你這丫頭……」

「何況,爹你還沒找著真正適合當你弟子的人,你要下黃泉,你的畫技就沒人留傳啦。」哎啊啊,說出來的感覺真好!以後明著來,再也不必絞盡腦汁,暗地阻止了。

樊則令目不轉睛地注視她離開,垂下視線沉思。她爹是頗負盛名的畫師,若是放棄她,未免太可惜了。

「杜畫師!」

樊則令回神,瞧見阮府女總管鳳春急忙奔來。

「小女已去正氣廳,鳳總管,你有急事?」

「今早我在服侍少爺用早飯時,忽然想到如果杜畫師臨時不及畫完,用這張畫能不能代替?這也是少爺的肖像,只是沒油畫那麼精細,原是要讓少爺求親的……」後來也不必用了,作畫的那個人近水樓台先得月了。

樊則令微微一笑,接過那幅畫,道:

「鳳總管不必擔心,油畫已送到正氣廳,何況,東方大人要的是油畫,而非中原畫法——」沒說出他這個助手才是正牌畫師,隨意攤開畫,而後一怔。

「是不是真的很像我家少爺?陳恩說杜畫師是假冒的,我從不信。能將少爺畫得十足像的,她是第一個。以往的畫師只能畫出少爺現在的氣質,她從未見過少爺以前當官的模樣,卻能將當年的神韻抓個十足,怎會是假冒的?」

「神韻十足?」他沒見過當年的阮卧秋,自然不知其神韻有沒有相仿,但從此畫里看到了堅定不移的信念跟平縣那老爺子形容的青天之相,跟現在稍有圓滑的阮卧秋多少有了出入。

「是的。神韻十足,我從沒想過會再看見少爺當年的模樣。」她輕聲道。

油畫首重寫實,將人物畫得唯妙唯肖不是難事,中原畫法多半人物無骨,比例不對,色彩平面,更無立體,即使肖像留傳後世,也不見得能夠遙想先祖相貌。

唯一勝過油畫的,就是其神韻……

神韻啊,能將神韻抓個十足,世上又有幾人?縱使對阮卧秋用了心,一雙眼看穿了都察巡撫的本質,沒有深厚的底子做基礎又如何能這麼隨心所欲畫出來?

指腹滑過肖像的色彩,明明無骨人臉,明明一點也不寫實,明明只有三分像阮卧秋的長相,卻能讓人一眼就看出他就是阮卧秋。

「樊爺?」

「我不喜中原畫法,只教了你底子,便讓你跟著我的路子走;你怕我自盡,所以只學幾分像……到頭來,你還是不知不覺跟著你親爹的路子在走了。我還該不該收你這個徒弟?」他喃喃著,心裡竟然懊惱起來了。

仰頭看天空,天藍無比,風卻陣陣地吹著。不知道這陣風吹過了他,會不會也吹到那遠處皇陵上……緩緩地閉上眼,自己的好勝心終究被挑起了。

這世上,又多了一樣他還沒有完成的事情了。

畫作放在正氣廳的同時,東方非摸著扇柄,似笑非笑地瞧著鳳二郎忙裡忙外,再看向高懸的區額,最後視線落在那個穿著深紫儒袍的盲眼男子。

這男人啊,縱然辭官回故里,依舊讓他想重挫他骨子裡的正氣。

「卧秋兄,你真是令我信服了。」薄唇愉悅掀笑:「我還以為你終究會為了杜三衡而背後搞小動作,好比讓那冒牌的杜三衡連夜脫逃,抑或向我彎腰求情,哪知你什麼也沒有做,真令我有些失望啊!」

「大人眼線密布,小人哪敢在大人眼皮下動作呢?」阮卧秋坐在太師椅上,冷淡地說道,彷彿對將要發生的事情一點也不緊張。

「哼哼,那杜三衡呢?」

「杜某在此。」人未到,聲先到,連串的笑聲讓東方非聽了就心生厭惡。

「杜三衡啊杜三衡,你真是膽大包天,今早我故意將隨身武士撤離後門,就是想給你一條生路,哪知你不領情,分明要領了罪罰,才知世間的險惡啊。」

「欸!」她笑著,視線不由自主地越過東方非,落在臉色冷然的心愛男子上。「大人,杜某若真走出那後門,只怕不消半盞茶,就會被你派的人押回,這種欲擒故縱的遊戲挺好玩的,可惜杜某腿短,無法讓大人玩得盡興,索性就不陪玩了。」

東方非眯眼,哼笑:「杜三衡,你的心思倒真有趣。」

不是有趣,而是她若有本事,也很想跟東方非玩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不過這話要說出口,阮卧秋一定又會在她耳邊吼吼叫叫的。

「你的眼睛在看哪兒?」細長的眸子透著陰森,笑著:「杜三衡,你看,這些都是我帶來的人,縣令大人、新任知府大人等這些都是來做見證的,也可以說是等著來判你罪刑的劊子手呢。」

「未看書便先定罪,大人,這可不好啊。」她沒被嚇到,反而笑著:「既有罰,也必定要有獎賞才能彰顯大人英明,正好這些大人們也可做個見證,若是杜某今日畫不如名,自當領罪,若名副其實,懇請大人允我一個要求。」

阮卧秋聞言,低聲吩咐:「陳恩,扶我到杜畫師身邊。」

陳恩依言,立刻扶他起身。

「杜三衡,你真是狡猾啊!正因你太狡猾了,本爵爺才不允你待在卧秋兄身邊,污了他的正氣。不過,為表公正,我就允你一個要求吧。」他不以為然,不認為她的要求有實現的機會。等她一判罪,先割了她的嘴,再挖她的膽,要看看她的膽子到底有多大!

「多謝大人!」她喜道,見阮卧秋迎面而來,連忙扶住他。「阮爺,今兒個你看起來真是神清氣爽呢。」

這時她還能油腔滑調,多半是無事。只是他眼不能見畫,心裡畢竟有些不穩。

「掀畫布!」東方非道。

隨身武士上前掀開畫布,畫由右下角的朝服逐一顯露——

阮卧秋聽見鳳二郎率先叫了出來,身邊的陳恩也低喊:「怎麼跟我那日見的完全不同?」

隨即,驚呼不斷。

「怎麼了?」他問。

「阮爺,你放心。我跟我的助手,可是卯盡全力呢。」哎啊哎啊,真想心靈相通,將畫面傳遞到阮卧秋腦海,讓他看看此刻臉色鐵青的東方非。

「這簡直跟真人沒有兩樣啊,果然不虧為民間畫王!」有官如此驚嘆。

她扮了個鬼臉,純油畫的肖像在金碧王朝並不多見,連宮內大多也是依著皇帝的喜好,以中西混合的畫法,巧妙地將人臉部的陰影淡化,以略帶平面的畫技取代,讓肖像看起來並不那麼真實。

要是她,她可也不想在擺滿純油畫肖像的走廊里走動,會活活嚇死她的。

「杜三衡!」東方非咬牙冷笑:「你說,本爵爺可是一開始就著了你的道?」誆他入了陷阱!

「大人,杜某哪有這份能耐?」她一臉無辜:「是大人一時不察,不小心誤以為小人的畫功就那麼一點兒。」

東方非眯眼瞪著她,隨即突然笑了,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說你要什麼?黃金千兩?還是美宅一棟?或者,你想要留名後世?」對他來說,全是小事一樁。不管她選擇哪一樣,緊跟而來的就是他的報復了。

她直勾勾望進他那陰險到有些過火的眸於,輕笑:

「杜某什麼都不要,只要求一件事。從此以後,大人過自己的陽關道,阮卧秋過他的獨木橋,兩不干涉,凡舉與他有關者,大人都不準動手,從此遺忘阮姓。」

「你!」頭一遭,在場官員目睹了東方非咬牙切齒。

「大人能在官場上縱橫多年,撇開聖上恩寵,在待人處世上必有自己的行事作風,我曾聽聞,大人一諾千金,從不改口,還是大人打算就此毀了自己的信譽?」

東方非哼哼哼,一連冷哼數聲,哼得諸官濕了背脊。他冷笑:

「好啊好啊,你真是看準了我嗎?東方非的信譽我可不放在眼裡,不過我說過的話必然做到。卧秋兄,這女人當真是你的好畫師啊,她讓我從此無法動你了!」

「大人,你若處心積慮就為了摘下『浩然正氣』的匾額,那麼小人立刻差人拿下,從此阮府里永不放置任何匾額。」阮卧秋沉聲道。

「爺!」鳳二郎跟陳恩同時叫道。永昌城內何時有了阮府,這匾額就何時有的,一百年的歷史,阮府的骨氣啊!

東方非盯著他,薄唇依舊抹著冷笑:「卧秋兄,原來這塊匾額對你來說,已經是木頭了啊……你的堅持是軟化了,還是改放在心裡了?」

阮卧秋沒有答話,廳內在場諸官暗自面面相覷,不知這瞎子到底是誰,竟敢頂撞紅遍朝野的東方非,其中新任知府大人上前,暗示低語:「大人,您若不便動手,就由我派個名目——」

「這裡也由得你放肆嗎?」東方非一逕地冷笑。

「爺兒!」阮府老奴奔進來喊道:「外頭有公公說奉聖上口喻,請東方大人速回宮中!」

東方非先是一怔,隨即迅速看向阮卧秋,哼聲道:

「你也會玩手段了嗎?」睨了一眼杜三衡,便拂袖走出廳外。

「大人!」她叫道。

東方非停步,頭也沒回地說:

「今日本爵爺與阮卧秋之事,誰也不準插手,要讓我知道誰敢自作主張,私動阮府的任何一個人,就休怪本爵爺心狠手辣了!杜三衡,你可滿意了?」

「多謝大人!」她拱手作揖笑道。

凌亂的腳步聲紛紛離去,直到廳內遽靜,阮卧秋問:

「都走了?」

「哎,走得一個也不剩呢。」心裡可終於放下大石了。她好奇注視他:「阮爺,你是使了什麼小計驚動朝中皇帝老爺?」

「不過是托個朝中朋友幫忙罷了。」他淡笑。

「說到底,阮爺你還是怕我跟我爹出了問題吧?若要我逃,只怕逃不出城門就被抓了,不如請在朝中有勢力的朋友幫忙。」哎哎,真不知該感激他,還是怪他不信她了。

他不予置評,讓陳恩扶他走到畫前。指腹輕輕碰著那永遠看不見的肖像。

「阮爺,當初你處心積慮想要拿徒兒換師父,現下你如願啦。」她笑道,目光落在他指腹,而後柔聲道:「現在你碰到的是你自己的眼睛,我爹來時你已蒙上眼,所以,你的眼睛是我畫的。就算你看不見自己三十歲、四十歲、五十歲的模樣,可我看得見,每天我都會將你慢慢變得更俊俏的模樣刻在心版上,就算塞滿了也不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你的肖像也會留傳後世,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剛毅的嘴形稍微上揚,他不太認真地罵道:「什麼俊俏?該是老態才對。」人只有愈活愈老而已,虧得她這麼形容。

她笑:「阮爺,我心目中的你,可是英颯煥發,貌比潘安啊。」

「哼!」她油嘴滑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若是平日一定又要斥她愛打謊兒,偏偏方才聽出她語氣中掩飾極深的真心真意。這女人真是……令他又惱又怒……又憐又愛……真是惱人!

他伸出手,她彷彿完全了解他心思似的,反扣他的五指,彼此緊緊交纏。他轉向廳內僕役,道:

「去把鳳春找來。」再對鳳二郎與陳恩道:「近日之內,阮府從永昌城內連根拔起,遷居它處。你們若有什麼事,就儘早去處理吧。」

「少爺!阮府有一百年的歷史啊!」

「也不過就是歷史而已。若不走,永遠不會有新的開始。以往東方非篤定我眼瞎成盲,不成氣候,所以不曾動過我,它日我若從商再起,形成民間勢力,難保他不會自毀諾言;再者,應康城商機勃勃,舉家遷移,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爺,你到哪兒,我便跟到哪兒!」陳恩連忙表露真心。

阮卧秋淡淡一笑。「隨便你吧。」轉頭向杜三衡道:「杜畫師,我一直沒有機會跟你爹聊話,你扶我去見你爹吧。」

「好啊,你們年紀相近,一定有挺多談得來的話題。」她笑,瞧見他又皺起眉了。

年齡相近,將來卻要喚聲岳父大人,也難怪他會皺眉。想來真的挺好笑的啊。

牽著他往門口走去,她又笑:

「阮爺,你說,咱們倆,算不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十指互纏,注意到她一說出口,他直覺要鬆手,她也不阻止,而後他惱怒地緊緊握住。

「杜畫師,你就不能一時半刻正經點嗎?」

「哎哎,要我正經,那就像是要阮爺一時半刻輕浮點一樣,阮爺,你要能對我輕浮,我就能對你正經啊。」

「你……」

那火氣甚大的罵聲與輕滑的笑聲漸遠,終至消失。

兩個月後——

馬車噠噠噠地,前往應康城,永昌阮府逐成廢墟,待售。

數年後,應康城躍升為萬晉年間第二大城。

留史記載

應康城內富商阮卧秋於萬晉十八年至二十年間崛起,以蠶絲業起家,后而逐漸擴大各地產業,於內地設廠;又於海路造船,與各地商家組船隊,前往歐洲國家進行買賣,帶回物資交易,在民間形成一股新勢力。

除此之外,在鄉裡間造橋鋪路,每逢水旱,必開倉賑濟。民間富商傳奇一書中,曾提:「阮卧秋雙眼全盲,卻於商場洞燭先機,為人正直,待人誠信,買賣童叟無欺,身邊奴僕忠心耿耿,偶有一名貌美白衣青年相伴身邊,發色其黑,唯發尾雜色如西洋人……」形容該人之事,足有二十六頁之長。

《應康記聞》中,提述萬晉十八年起,每五年,應康城中阮姓富商,造橋鋪路,聘請畫師於橋上作畫。阮家府邸長牆亦是滿滿畫作,凡於該府做客商人莫不稱奇,逐為流行,從此,應康城藝文之風漸開,別名畫城。萬晉四十五年前,共有數十名畫師進宮受封宮廷畫師。阮姓富商並分別於萬晉三十五年、萬晉五十五年適逢瘟疫橫行時,大力救濟。形容該人之事,足達十一頁。

其餘,如《冤案審傳》里,所提幾樁著名冤情,皆有「阮卧秋」三字,多半是扮演著冤情翻案的幕後角色。傳聞,民間縣官多買其帳、看其臉色,有人曾說:此人買賣交易極為誠信,從不欺人,但於冤案疏通上,賄賂官府衙門,動用私權,可謂毀譽參半。又聞,阮姓富商進行疏通時,身邊必陪一名貌美白衣男子,兩人之間曖昧不清,以致日後提有阮卧秋之書者,多半描述阮姓富商私德極差,喜男風。

又如雜書野史也曾提及,應康阮姓富商暗自結黨,相扶朝中被奸人所害的朝官,同時秘密成為某位高官的雄厚實力。因是野史,故無法查證。

曾有人為阮卧秋寫下個人傳,但無發行市面,僅留下一本放置於府間,供後代子孫流傳……

萬晉六年,都察巡撫阮姓卧秋,在朝史之中不過三行,今,同名同姓的民間富商阮卧秋,當代其記載共有二十多本,或多或少……

「同名同姓,際遇卻大不同,可憐那如今不知流落何方的都察巡撫阮卧秋啊。」曾有人跟同名同姓的民間富商阮卧秋討好提及。

當時,阮卧秋只但笑不語,身邊相扶的白衣男子則背過了身子,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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