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同命天涯下
走出店門以後,東村發現身後沒有人盯著自己的梢,他走到柏木小公園附近的一家理髮店旁,沿著安在理髮店旁側的樓梯,向上登去。
理髮店的二樓,有一個掛著「穆特林·五爾德出版社」的招牌的辦事處。那兒其實是彭三治汽車公司計劃調查部第三課會見產業界的小間諜,收買他們從日本公司里盜來的情報的場所。
東村用鐵絲撥開了門鎖,右手拔出裝有消音器的O。C連髮式手槍,推起擊鐵,悄悄地推開了房門。
房門的表面,一眼看去只是一層廉價的木板,其實,它的內芯是用厚實的隔音板和鋼鐵製成的。
一進房門,面前是一個簡陋的雜亂的會客廳,零亂地攤滿了國內外的許多汽車雜誌。
屋裡沒有窗戶。從這一點上就可以看出,這個房間的牆壁內,還安置著一層防音,防彈的真正的鐵壁。
東村反手推上屋門,按下了反鎖鈕。斜眼看著房間盡頭處的房門。
門內是一個接待室。東村躡手躡腳地摸到裡間門口旁,屏息等待著,二十幾分鐘后,門往內側打開了。
「那麼,再見。」門內傳來一個聲音。緊接著,兩個男人從接待室里走了了來。
一個似乎是個情報員,臉上的神色極為慌張,手上拿著一頂呢子禮帽。另一人就是平江,年齡約三十四、五歲,臉上總是掛著一絲淡淡的笑意。他隨手關上了房門。
兩人走進了會客室里。那個情報員首先注意到了東村。他驚恐地張大嘴巴,似欲叫喊。手中的禮帽掉在地上。情報員雙手抱著頭,坐到了地上。
平江一瞬間,也認出了東村。但是,他的右手剛想朝身後褲袋上伸去,看到東村握著槍對著自己的樣子,也不由得乖乖地舉起了雙手。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
東村用左手貼著嘴唇,「噓」了一聲,示意他們不許開口,然後,繞到平江背後,從他的屁股袋裡,奪下了他的勃朗寧○·二五口徑自動手槍。
「裡面有人嗎?快小聲地回答!」
東村低聲地命令道。
「沒有……。只我一人,別開槍。我是極力反對對你實行死刑的。請相信我。」平江呻吟著說道。
「真的沒有其他人了嗎?」
「我用不著向你撒謊。」
「那就好。在這裡哆嗦著的傢伙,是個情報員吧?」
「對的,名字叫做井田……。」
「井田君,站起身來吧。兩人都給我回到裡間去。快!站起來!」
東村命令道。
井田雙膝顫顫巍巍地站起了身子。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記得自己從來沒有傷害過你……。別開槍。」井田驚恐不已地說道。
「多嘴,不許說話,按我所說的做。我不會殺死你的。」
東村說道。
兩人高舉著雙手,往接待室門前走去。他們的後面,跟著持槍的東村。東村只用手熟練地拔出勃朗寧○·二五口徑手槍的彈倉,把它的零件都拆了下來。
門內看上去同樣簡陋的接待室里,沒有一個人影。
東村為了防止槍支走火,把食指伸進擊鐵和撞針之間的部位,舉起O·C連髮式手槍,突然往井田後腦上砸去,把他打昏在地上。
東村握著裝有消音器的O·C手槍,抵住平江後背,脅迫平江打開了最裡層的辦公室。辦公室里置有無線通話機,保險柜、沙發床及一間簡陋廚房。
那兒毫無人影。東村把分解了的勃朗寧手槍的零件,扔到了廚房裡,讓平江坐到接待室里的扶手椅上,自己坐到了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上。
東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平江看。
平江被看得臉上的肌肉直抽搐。他用舌頭舐了乾裂的嘴唇。
「我先問你,有沒有人約定要來?」
東村問道。
「沒有,不速之客當另作別論。約定是沒有的……。東村,請你別殺我,你是知道我家裡還有孩子吧?」平江的講話聲有點打顫。
「當然知道。我是只在照片上看到過,可確實是個可愛的男孩。不過,如果你不想讓孩子成為孤兒的話,就得老實地回答我的問題。不用擔心,我不會把你所講的話,泄漏出來的。」
「可是……」平江看了昏倒在地上的井田一眼。
「你是以為,這傢伙假裝昏迷,在偷聽你的講話嗎?那好吧,你就讓他永遠地睡去吧。」
東村說道。
「知道了。」平江在東村的槍口的逼持下,站起身來。他抓起放在桌上的鐵制煙灰缸,猛往井田頭上砸去。
平江放下沾滿血跡的煙灰缸,喘著粗氣,回到了扶手椅上。他全身癱換了似地坐進了椅子里。
「他賣什麼情報來了?」
「你在鈴特利汽車公司工作的時候,曾經揭發過正廳市汽車公司子公司、理斯瓊機生產的自動變速機傳送帶,侵犯了K·Q即卡琳·瓊斯公司的專利,致使正廳市汽車公司和理斯瓊機陷於困境之中。
「我非常後悔,那時,金錢迷惑了我的眼睛,我簡直是在向惡魔傾銷日本人的靈魂!接到了鈴特利的通知后,卡琳·瓊斯公司向正廳市汽車公司提出了合資聯營的強硬要求,是嗎?」
「……。」平江低下了頭。
「正廳市公司當時對K·Q公司提出了這樣的交汐要求:賠償百分之五的侵犯專利費,並與K·Q公司進行自動傳送帶生產的技術合作。但是,K·Q公司卻挑起了一場官司。並以無端侵犯專利為名,把輸入到美國的、裝有自動傳送帶的正廳市汽車、全都攔住扣押了下來。在日本,乘坐裝有自動傳送帶的車子的,只有婦女、老人及剛學會棄車的人。普及率極低。但在美國,沒有自動傳送帶裝置的汽車,根本賣都賣不出去。在那個國家裡,即使是休育用車和比賽用車,也是全都要自動化的。」
「日本太想早日引進美國汽車公司的資本自由化了。所以才遭受挫折。這是必然的報復。」平江訥訥地說道。
「多嘴!」
東村嚴厲地低聲說道。
「K·Q公司敢借口說是,不付侵犯專利費,就不予妥協,這其實是由於三大汽車公司在背後給它撐腰的緣故。在自動傳送帶局區上,K·Q公司是跟三大公司交換了專利的相互利用契約的。專利保有量是按H·E·K·Q、彭三治、鈴特利這個順序分配的。鈴特利儘管在擁有自動傳送帶的專利保有量的多寡上,排在第三位,但是,它擁有最多的其它新式裝置的發明專利。而彭三治基本上是一無所有……」
「……」
「三大公司妄圖在專利侵害問題上洞開一個突破口,以之迫使日本政府在資本自由化問題上就範。但是,日本通產省卻拒絕了這種要求。
「於是,鈴特利就挑唆K·Q公司,慫勇它向正廳市汽車公司的子公司理斯精機,提出與K·Q設立合資企業,把正廳市汽車公司吃到手。
「由於H·E——正在追逐剛從三星重工公司獨立出來的三星汽車公司,企圖與之成立合資企業,所以,使得鈴特利也有點急不可耐了。」
「然而,K·Q公司,也通過與三大公司訂立專利相互利用的契約,在三大公司的授意下,提出了一項條件:即K·Q公司在設置子公司時,必須擁有超過半數的股票數。所以,K·Q公司在設立合資企業的時候,硬要求自己方面應佔百分之五十一的股票數,理斯方面——實際上就是正廳市汽車公司——則只能佔百分之四十九。」
東村說道。
「作為正廳市汽車公司,儘管它在口頭上提出反對意見,其實,骨子裡也是想接受這一條件的。即使過半的股票數被瓊斯方面掌握了,但是這樣一來,它向美國輸出汽車,就沒有障礙了。而且,除進原汽車公司以外,國內的其它汽車製造廠,都不能購買理斯·瓊斯公司的產品,所以,自動傳送帶裝不到它們的車子上去。萬一籌到它壟斷了國內的自動傳送帶的生產,那它就可以打亂它的競爭對手——回升公司的自動傳送帶汽車的生產計劃了。」平江說道。
「正是這樣。」
「但是,口頭上高叫保護民族資本,卻又不審時度勢的通產省,事到如今還在堅持著自己的觀點:如果不以五十對五十的對等出資為前提,它就絕對不承認理斯·瓊斯合資企業的成立。通產省似乎在一段時間裡也曾經想過妥協,但是,由於其它的汽車製造廠給它施加壓力,現在,它又變得強硬起來。」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果整個日本都變成了美國的加工工場,那又該怎麼辦呢?」
「這就是井田剛才帶來的情報了。鈴特利已經改變了通過理斯·瓊斯合資企業吞併正廳市汽車公司的計劃。因為它已知道,正廳市公司具有莫大的潛力,要收買它需要一筆相當可觀的錢。」
「於是,它與彭三治一樣,目標開始轉而對準了洋和汽車公司。H·E早已經在追逐三星公司了,鈴特利似乎有意跟它對著干。而且,不只洋和,進原公司也成了它想獵取的目標。」
「進原也陷進去了嗎?」
「是的。進原公司由於欠了銀行一大筆借款,正走投無路。為了低成本大批量地生產新發賣的N一三00型車,它正準備再次向三星銀行借款,權充龐大的設備投資費,為此,它受到三星銀行的脅迫,要它跟三星重工合併。然而,對於進原公司來說,它已經明確表示,與其被三星合併,還不如直接跟外資聯營。所以鈴特利才妄圖吞併進原公司。據鈴特利的估計,只要把進原的技術和鈴特利的資金合而為一,不僅僅是日本,就是在歐洲市場,它也可以稱雄一時了。」
「……」
「我們還掌握了以下的情報。鈴特利首先將與洋和成立自動傳送帶生產合資企業。它計劃在理斯·瓊斯合資企業,由於出資比率的問題,遲遲不能成立的當兒,以日美雙方五十對五十的對等出資,首先設立合資企業。這種情報我們也已經知道了。」平江說道。
「是嗎?……但是,在自動傳送帶問題上,三大公司是與卡琳·瓊斯公司訂有專利相互利用協約的。如果鈴特利搶行與洋和提攜生產,那肯定會遭到其它兩大公司和瓊斯公司的反對吧?而且,根據專利相互利用協約,在外國設置合資企業時,美國方面一定得占出資比率的優勢的……」
「是這樣的……。所以,H·E自不必說,彭三治也是極力反對鈴特利的這一計劃的。但是,使人難以理解的是卡琳·瓊斯公司。它迄今為止,都追隨鈴特利的意願,在理斯。瓊斯合資企業的出資比率問題上,頑強地堅持要佔其中的百分之五十一,但是,倘若這次鈴特利以百分之五十的出資比率,與洋和汽車公司成立拿資企業的話……。」
「卡琳·瓊斯公司,原生是以生產自動變壓器為主的零件製造廠。所以,對它來說,它也不會有奪取日本的汽車製造廠的野心。在資本能力方面,它也沒有能收買汽車製造廠這麼龐大的資金。……所以,從瓊斯公司的立場上來說,只要自己公司的產品能賣出去,它就不會有其它意見。因此,當它得知鈴特利與洋和以對等的出資形式,成立自動傳送帶的合資企業的時候,它就會改變自己的初衷,不再堅持百分之五十一的要求。只要鈴特利同意,它是願意以五十對五十的對等出資的形式,成立理斯·瓊斯合資企業的。」
「……」
「另一方面,洋和汽車公司,通過與轉缸式發動機的娘家——MOU和瑪非爾公司簽訂專利相互利用協約,取得了無條件地向全世界輸出八十到二百馬力的乘用車的權利。」
「洋和還向在歐洲名不見經傳的美國轉缸式雙座汽車製造公司,輸出中型轉缸式轎車的生產技術,千方百計地想讓它苟延殘喘下去。」
「前不久,落自工公司社長,曾就向美國出售轎車一事,說過以下的話。他說,他希望能與美國製造廠進行銷售提攜,並把轉缸式轎車,納入這一銷售網之中。」
「所以,今年,洋和不僅想化一大筆錢;成立美國·洋和合資企業,還想以批發價,把轉缸式轎車賣給美國的一家汽車製造公司,希望能通過它,加人那家汽車製造廠的販賣網之中。」
「由於彭三治的吞併工作做得太過蠻橫,引起洋和公司的反感,所以,它現在正計劃著與鈴特利進行販賣提攜。也正因為如此,洋和與鈴特利之間,設立自動傳送帶的合資企業的工作,才進行得十分順利。」
「……」
東村用左手取出兩根香煙,點上火,把其中的一根扔給了平江。平江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繼續說道:
「但是,剛才聽井田說,在洋和與鈴特利設立自動傳送帶的合資企業的問題上,回升公司也似乎要踏一隻腳。」
「真的嗎?有沒有確切的根據?」
「本來,我是櫻井田約好,等明天給了他現金后,他再把證據帶來的。」平江說完,咬了咬嘴唇。
「你把這件事情告訴給彭三治的日本支部了嗎?」
平江點點頭。
「是嗎?回升公司也在千方百計地想把洋和合併過來,而且,在自動傳送帶問題上,如果它被人家排擠出來了,它就會陷入困境之中。」
東村自言自語地說道。
「支撐著回升公司的主力後盾銀行,你也知道,是日本興業銀行的富士銀行。然而,最後,由於回升公司新招聘了一位以前的皇太子妃,通過她的關係,把住友銀行也拉來作了自己的後盾銀行。而住友銀行,同時又是洋和公司的後盾跟行。對於回升來說,只要敢於不擇手段,把洋和合併過來,這其實是不在話下的。現說,洋和的轉缸式發動機,對口升公司來說,也具有非凡的魅力。但是,回升現在還不想不擇手段地把洋和合併過來。它正等待著適當的機會。所以,它才想通過自動傳送帶的關係,與洋和接上聯繫。洋和由於銀行的關係,要拒絕回升滲透,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此說來,彭三治對洋和的進攻計劃,將會受到極大的阻撓了。鈴特利,回升和彭三治正在進行三家混戰,彭三治進洋和的戰略方針,作了什麼變動嗎?我希望你一定要把它告訴我!」
東村說道。
「你也知道,我現在還只是個普通的課員,雖說現在是個組長,但是,上頭的意圖,我是一無所知的。」平江說道。然後撳滅了煙頭。
「是呀?」
東村盯住平江的眼睛,微微笑了一下。
「真的!」
「被彭三治收買的洋和公司的董事,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B、D·A的秘密支所,除了九段,還有哪兒?」
「玉縣朝霞的美軍兵營基地內。」平江嘟嘟囔囔地說道。
「怪不得。那裡面還有一個被稱為是『基地中的基地』的太平陸軍情報部W機關呢。B·D·A在裡面設立一個秘密支所,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
「那兒有美軍士兵防守,非法偷入者格殺不論。」
「那倉因呢?計劃第三課的東村課長,是在何處向你們發布命令的?」
「也在兵營基地內。他的住所,已從自衛隊練馬駐屯地,轉移到兵營基地內去了。」平江說道。
「是嗎?那麼,彭三治是不是還想實施B作戰計劃?」
東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平江,繼續問道。
「你連B作戰計劃都已經知道了?」
「唔。我是從B·D·A的女間諜安口中逼問出來的。當然在我把她殺死之前。」
「求你不要殺我,我已經把我所知道的一切,一字不漏地都告訴你了。」
「這用不著你擔心。當然,只要被我知道你在撒謊,那你也就不能幸運嘍。」
「我沒撒謊。」
「那就說說B作戰計劃吧!我想知道安講的,是不是與你知道的一樣。」
「我不知道她關於B作戰計劃講了些什麼……。」平江說完,述說了一遍B作戰計劃。與安講的大體上相同。打亂洋和汽車工業公司的電子計算機管理體系,就是B作戰計劃。「
「好。我知道了,你似乎沒有撒謊騙我。那麼,B作戰計劃何時實行呢?」
「這我不知道,命令還沒下來。」
「是嗎?那麼,F作戰計劃,又是怎麼回事?還有S作戰計劃,也請你透露一點,如何?」東村說道。
「都還沒決定。洋和汽車公司,雖說是股份公司,卻幾乎跟平川一家的同族公司一般無二。平川董事長,緊緊地控制著公司的董事會,他的兒子,作為公司經理,則控制著整個公司。怎樣消除他們在樂和公司中的權力,這一問題,現在倒確實正在研究之中。……還有,對準通產省為了抵抗外資的侵害,而計劃把全國七千家汽車零件製造廠,合併為二十家核心廠家的方案,彭三治也正在千方百計地考慮對策,試圖把這一計劃,扼殺於搖籃之中。」
「我很想把你殺了。但是,今天晚上,我就饒了你啦。不過,作為交換條件,你一定要把這個東西交給倉田,明白嗎?」
東村說,從口袋裡掏出了那個超小型錄音機。
「明白。」
「你不許偷聽磁帶里的錄音。倘若你膽敢偷聽,我就把你殺害保田的事情,透露給彭三治總部。只要你按照我吩咐的辦,你即使把殺害保田的責任,推在我身上,也無尚不可。」東村說道。
「謝謝。」
「那麼,只好委屈你稍微睡一會兒啦,只要等我逃出了危險圈,就行了。」
東村說完,站起身,舉起了手槍。」
「請等,等一下。讓我把印在煙灰缸上的指紋擦掉。」平江掏出手帕,彎腰蹲到地板上,仔細地擦掉了留在鐵制煙灰缸上的指紋。手帕上沒有沾上血跡。
平江收起手帕,背對著東村,蹲下身子,用雙手捂住了眼睛。
「請你盡量不要把我砸得太疼了。」他的講話聲,近乎呻吟。
東村苦笑了一下,往平江砸了一槍柄。平江失去了知覺,癱倒在地板上。
東村打開桌子上的抽屜和保險箱,看了一眼,沒發現什麼有用的資料。東村走到了室外。
三十分鐘以後,東村駕著布瑪丁尼拉車,行駛在第二京濱線上。他沒有把車子開入首都高速公路,第三京濱大道和東名高速公路等收費道路的原因,是擔心一旦在那兒被包圍,沒辦法往兩邊逃跑。
東村不一刻就駛入了橫濱市。他沒走橫濱輔道(為緩和交通中心地擁擠而建築的輔助道路。),沿著老路,駛入了鎌倉市。
東村早就聽說過,有錢階層在湘南建有許多度因未用的別墅。這些別墅,除了夏天,在其它季節里,普遍都空著。許多別墅還成了放蕩少年們尋歡作樂的窩。房主們正等待著土地價格上漲,所以,即使建築物稍有破壞,也根本不加理會。
東村正是想在平和,尋找一間無人別墅,當自己一旦被追捕時,可用來作為藏身之處。
他以前聽人說過:赤原市和平和市的舊市區之間。有一個叫作二階堂的小鎮。鎮中有許多除了夏天,都空餘著的別墅。
東村駕車駛進了這個被低丘包圍著的新興住宅群里,亮燈的人家,果然基本上沒有。
東村在一家建有車庫的別墅前,停下了車子。他從車上下來,沿著圍有樹籬的房屋四周,巡視一遍,發現周圍確實沒有一絲人聲。
東村推起車庫捲簾式鐵門,把車子開進了車庫內,然後重新放下鐵門,用鐵絲撥開了房門上的鎖頭。
東村按一下開關,但電燈沒亮。想必電源早已被切斷了。東村本想爬上電線柱,接上軟線,偷電點燈,但為了小心起見,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東村按亮打火機,依靠打火機光,往走廊盡頭的廚房方向走去。
廚房裡,裝有保險絲集成線路箱,東村打開箱蓋一看,發現箱內總開關沒有合上。東村合上總開關,試著按了一下廚房裡的電燈開關。電燈亮了。電冰箱的馬達,也嗡嗡地轉動起來了。
冰箱里放有清涼飲料、啤酒。柜子上,則放滿了罐頭及快餐食品。東村開亮走廊里的燈,檢查了一下所有的房間。
每一房間里,都布滿了灰塵,似乎長期沒使用過。東村用電氣掃除機,打掃了一下置有雙人床的卧室,一頭鑽進了床上。
東村以為這些資料作為必備的收藏起來,不到萬不得一就不用它。
東村已好久好久沒在床上睡過覺了。所以,不一刻,就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東村醒來時已是半夜十一點半了。
東村步行到了阪泉見附地鐵站。把書包寄存在存物櫃中,只把黑傢伙從書包中拿出來,放進口袋裡。
出了車站,東村坐上計程車,向鹿原的方向開去。青目山家的頭目平井村原就住在鹿原平和島附近的公寓里。
下了計程車,東村朝公寓停車場瞥了一眼。千山俊男已經為他查明平井村原住的房間的號碼,乘坐的是一輛深藍色賓士轎車。
平井村原停車的地方空著,沒有深藍色賓士車。東村就站在停車場等著平井村原回來除了等沒有辦法。
凌晨兩點,深藍色賓士車駛進了公寓停車場。從車上下來三個男人——平井村原和他的保鏢及司機,東村從車陣里走出,叫了平井村原的名字。
對於東村的突然出現,平井村原深感意外尋聲望去,表情頓交。他的保鏢和司機立刻站到他前面。兩人的右手伸進了衣內,東村知道,他們手裡一定握著手槍,東村張開雙手,兩臂下垂,向平井村原緩緩走去。
平井村原說:
「事情辦完了吧,東村。來接妻子的吧?」
「我就是為這事來見你的,我想進房間坐下來好好談談……」
「那事辦得如何呀?完成了沒有啊?別的沒什麼好說的吧。」
「我有話要說。」
「什麼話。」
「我要把妻子帶回去的事。」
「我跟你說過了,只要事一成,您夫人隨時都可以回去。」
「平井先生,您要我乾的事我不想干,你們對我妻子做了什麼,我都知道。」
「所以你想把您妻子帶走,就這麼赤手空拳?東村,你還是這麼大膽呀!」
平井村原眼露凶光,二個保鏢從上衣里掏出手槍,槍口直對東村。二人眼中均是殺氣十足。東村不慌不亂,十分平靜。
「我可不是赤手空拳來的呀,平井先生,我可是來送禮物的呀!」
「你說不是空手而來,是什麼意思?東村。」
「你往前山打個電話,問問平直刑事就明白了。高平知事的財務經手人龜田大山和門啡組組長下落不明了。」
「那又怎麼樣?」
「我為了保全性命,特意來東京的。」
「是你把龜田門啡組的青山抓起來的是嗎?」
「對。另外我還為保命錄了一盤錄相帶。」
「錄相帶?」
「龜田大山在裡面說出了高平知事的醜聞,自由黨的要員岩田一男與高平知事及長連集營相互勾結的事。青山正原在上次知事選舉中要換高平知事,遭到長連集營反擊的經過。以及門啡組為了借醜聞擊敗知事,計劃偽裝其財務經手人龜田自殺的假象幹掉他的秘密。都說了出來。
東村說。平井村原頓時啞口無言,想了一會,平井說。
「搜他的身,然後帶進房間。」
東村順從地接受搜身。他的刀子藏在鞋子里,黑傢伙藏在內褲的褲襠處。這些都是他在等平井村原回來的時候想出來的辦法。
乘電梯上樓的一路上,二個保鏢仍然沒有收起手槍。二人把東村夾在中間,平井跟在他們身後。
平井打開平台的門,一個女人出來迎接。象是平井的妻子。一會就走開了。
東村被帶進客廳,他很隨便地坐在一張沙發上。沙發後面站著一個保鏢,還有一個關上門,站在門邊。平井立刻拿起了電話。
過了一會,電話通了,對方正是平直刑事。平井說些什麼,東村也能猜出個大概。
「你必須找到他們。東村當然不會說出那個地方,拜託了!」
說完,平井掛上電話,走到東村面前,也坐在了沙發上。
「你說有話要講,那就把你想的說來聽聽吧東村。」
平井點燃一支煙后說道,
「我只想和妻子平靜地生活,其他什麼也沒考慮。」
「如果我們不放她走呢?」
「那隻能意下大麻煩。」
「什麼麻煩?」
「岩田一男、高平知事、長連集營的頭目會在事發后受到新聞界的追趕包圍,平直刑事當然也在其中。而且那還是我活著的情形。若我被你們殺了,龜田大山和青山正原定會被交予警方,然後兩人的錄相帶也會交給新聞界。如果那樣的話,警方和新聞界就必須對二人失蹤的緣由作出合理交待。」
「如果讓你和妻子平靜地生活。那又怎麼樣呢?」
「如果那樣,這個麻煩就不會出現,龜田和青山失蹤之謎除知情者外別人不會知道。但如果,我和妻子的平靜生活被打擾,那又另當別論了。」
「你的意思是你會因此報復嗎?」
「事已如此,我也不想傷了和氣,報復什麼的那是為了保命被逼無奈。為了這個,我想我什麼事都做得出。」
「那麼,你就是一個人來商量這件事的了?」
「我是鐵了心的,如果你們不同意,我只能破釜沉舟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門啡組有個叫田木的人,和他住在一起的女人叫美加子,平井先生應該聽平直講過此事吧,我向她磕頭求饒也是出於無奈,這是事之必然。
「東村,你好大的膽子呀,竟敢一個人來要挾長連集營,誰在暗中給你撐腰?」
「沒有人幫我,我已把錄相帶寄存在一個新聞機構,只要我OK一聲,他們隨時都會公開錄相的。如果他們連續三天跟我聯繫不上,就會自行公開錄相的。」東村說道。平井村原一聲不響,可看著東村的眼神似要把他殺了。
平井站起身,又一次走到電話前,東村抽出一根香煙,點上火。平井對著話筒開始講話,東村一聽便知,對方正是長連集營本家青目山家的總頭目。
電話打得並不長,平井把東村提出的條件告訴給對方。然後,象是在接受對方指示,連連應和。
平井打完電話說:
「東村,跟我們一起去一趟總部。」
「是要把妻子還給我嗎?」
「那得由總長來決定。總長說想見你一面,跟你好好談談。談完了,你當場就可以把妻子帶回去。」
「我妻子在總部嗎?」
「對。起來,走吧。
平井說。東村想:加代子肯定在江山的公寓里監禁著,但他仍裝作對平井的謊言深信不疑。
「對不起,我想上一趟廁所……。」
東村滅了香煙站起身來,對平井說。平井告訴他廁所在哪兒,東村走出客廳。站在客廳門口的男人一直跟著他到了廁所門前。
東村實際上並不想解手,也許是因為緊張吧。他的頭腦轉個不停:青目山家的總部地等待東村到底是什麼這已經非常清楚了。長連集營肯定想先從東村手中奪走錄相帶然後想辦法知道龜田大山和青山正原的下落,對於東村提出的條件,他們必會反悔,在交易中答應交回加代子的條件對長連集營來說,只不過是他們無路可走時的緩兵之計。
擺在東村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是暫且忍耐對方的強大攻勢,然後與對方求得妥協,二是自己這一方先下手為強,採用武力——先把跟著平井的二個人打倒,再用刀子威脅平井強迫他帶自己去江山公寓。如果這樣做,也並非行不通。
可那樣做,實在是一個危險性太大的賭注了。對方有三個人,而且都持槍,一旦失敗以前千辛萬苦的努力將付之東流,而且會陷入更大的困境中。
東村終於下定決心。——老老實實跟他們去青目山家的總部。對方肯定要他交出錄相帶,講出龜田大山和青山正原的下落。即使會讓他吃些苦頭,但不會把他殺了。只有先忍著這些苦痛才能把對手引向妥協。東村在這上面下了賭注。
解完手,東村把藏在內衣中的「黑傢伙」重新裝在牛仔褲的口袋中,把藏在襪子中的刀子放入夾克的口袋中,然後把存放提包的鑰匙放進襪子中踩在腳底。
東村從廁所出來,先前那個男人仍站在那,平井和另一個男人已站在平台等著東村了。
「東村,你開車來了嗎?」
在電梯里平井問道。
「我是從一家新聞機構門前坐計程車來的,我就是把錄相帶寄放在那的。」
東村答道。
「三天期限一過,你存放錄相的錄相的地方就要把那玩意兒放出來。」
平井說。
「沒辦法呀!因為為了洗手不幹和保住性命的東西什麼都沒有。」
東村說。
天很快就要亮了。
深藍色的賓士車停在了池袋的青目山家的總部。馬上就出來了四個男人。
平井和東村下了汽車,跟著平井來的兩個人沒有下車,留在了賓士車中。從房間里出來的幾個男人向平井行禮后,圍住了東村。
剛一進入平台,四個男人就要搜東村的身,平井喝住了他們。
「讓他進去,東村什麼也沒帶,在鹿原當著我的面已經搜過了。」
平井說完,那四個男人二話沒說向平井低下了頭。
總部的布局,東村也是很熟悉的。他被帶到接待室後面的走廊里。襪子里放著的鑰匙使走在走廊里的東村每走一步就狠壓他的腳底一次,但東村已感不到任何疼痛了。
上了狹窄黑暗的樓梯,整個房子鴉雀無聲。東村的決心越發堅定。他對和總長談話做交易的途徑已不抱希望。不一會兒,他被帶到了二樓盡頭最裡面的房間。
站在最前面的平井,一聲不響地讓東村轉過身去,然後打開房門,一聲不響地讓東村轉過身去,然後打開房門,再從東村背後扳過他的肩,東村踏進了房間,突然發出了一聲低吼。赤身裸體的加代子幾乎和東村同時發出了一聲短促悲哀的叫喊。加代子側身跪坐在破舊毛邊的榻榻米上。迎著東村的臉已明顯青腫,雙眼充滿驚恐,自被從前山帶到這裡一直籠罩心中的惶恐驚嚇清楚得寫在眼中,這一切,東村一望而知。
東村走到加代子面前,她的身後團放著穿過的外衣和內衣。東村想伸手去拿,被那幾個男人喝止了。他被三人打翻在地。
「在說假話吧,平井先生,不是讓我和總長面談嗎?」
幾人人仍壓著東村不放,一旁的加代子一邊發抖一邊大叫。
「等到早上吧,到時總長會來的。」
平井說完,朝手下輕揚了一下下巴,幾個人一把抓起加代子的衣服。平井領頭,幾人隨後出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加代子一聲不響地撲進東村的臂彎中,東村直起身,將她緊緊摟在懷中。
東村問:
「你是什麼時來這的,你不是一直在江山公寓嗎?」
「我剛被帶到這來的。這也好,只要你來了,怎麼樣都行。」
加代子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淚水順著青腫的臉頰狂流不止。
「我知道,我讓你受苦了。」東村說。
加代子一句話不說,拚命地搖頭。
東村托起加代子的下巴,伸直一根手指放在唇邊。因為他想門外肯定有監視的人。加代子望著東村點點頭。東村把嘴湊到加代子耳旁悄悄說。
「別擔心。我一定會把你帶回家的。我已做好準備,並把準備的東西存放在阪泉見附地鐵站的存放處,我想把存放箱的鑰匙放在你的身體里行嗎?」
加代子點頭。
「為了做好準備,我花了很多時間,所以來得太晚了,不過,沒關係,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擔心,我不會讓這幫傢伙得逞的。」
東村一邊說,一邊從手袋中掏出手帕,為加代子擦乾眼淚。然後以警惕的目光審視著這個狹窄的房間。當他確認沒有窺視的地方和隱蔽的監視器后,從襪子中取出鑰匙,包在手帕中,團成一個小包。
「你自己放進去嗎?」
東村把用手帕包著的東西給加代子看了一眼,在耳邊悄悄對她說。加代子表情一變,稍帶甜蜜地悄悄說。
「你給我放進去吧……。」
東村點頭同意。
加代子把雙手放在東村肩上,雙膝跪地沉下身子跪坐在地上,把臉伏在東村肩上。東村用手支著加代子的後背。另一手伸入她的大腿之間,把手帕包著的東西插入她的體內,加代子屏住呼吸,等待結束剛放進去,加代子就深深吐出一口氣,坐在了榻榻米上。
「無論如何不能答應這件事。」加代子把臉埋在東村的肩頭說道。儘管如此,也不能平息東村對長連集營的憤怒和仇恨,東村撫摸著加代子的後背說。
「無論那幫傢伙把你怎麼樣了,你永遠都是我的妻子,你之所以遭此不測也有我一半責任。」
加代子默默地摟著東村。
早晨快10點時,房間的門開了。
平井頭一個走了進來,後面是長連集營青目山家的總長原田井次郎——白髮矮小,身著深色西服。平井等原田井次郎進屋后關上了門房。跟隨原田和平井上了二樓的隨從都守候在門外。
「讓你久等了,東村。早晨家裡有客人,所以來遲了。」
原田井次郎盤腿坐在東村面前說。加代子緊縮赤裸的身體,躲在東村身後,東村已有很多年沒見過原田井次郎了,而且以前見面也是大的集會上屈指可數的幾次。
平井站在原田的斜後方,他的西裝下面鼓出了一塊,東村明白,那裡別著手槍。
「很久不見了呀,原田先生,這一次恕我不能為您效勞呀。」
東村坐好后,對原田低頭說。
「豈止是不效勞,簡直是來打麻煩嘛!」
原田面無表情地說道。
「談正事之前,我想讓妻子先穿上衣服,另外,對於你們將她的體毛剃光之事,我希望聽到你們的道歉。」東村說。
「混蛋。」
平井大喝一聲,越過原田的肩頭仰頭看著東村。
「干這事的是你嗎,平井?還是你指使手下人乾的?」
「我讓手下乾的,因為你總是磨磨蹭蹭,對那事一拖再拖,為了讓你改變主意,才這麼乾的。」
平井答道。盤腿而坐的原田,抓住平井的手,用力往下拉。
「平井,跪下向東村道歉。也許是為了保證那事成功而出於無奈,但怎麼說,那樣做也確實太過分了。」
原田說完,被他拉著手的平井,膝蓋一彎跪下,兩手扶地。
「對不起,東村。也請夫人原諒,我做得實在過分了。」
平井雖如此說,但卻是言不由衷,不服氣的腔調。」
「平井,去叫人把東村夫人的衣服拿來。」
平井聽原田這麼一說,就站起身,走到門邊,向外吩咐了一句,等了一會兒,門打開了一個人拿著加代子的衣服走進來,平井接了過來,東村剛要伸手去拿衣服,被原田擋住了。
「且慢,東村。在讓你夫人穿上衣服之前,你要先告訴我錄相帶放在哪,幫你保存錄相帶的人的名字和住址。」
原田轉向東村,仍是面無任何錶情。
「我不會答應的,那樣的話,你們不會做成這筆交易。」
東村清晰地說出這幾句話。
「剛才我們已經對你妻子的事做了道歉了,東村,再以後的事就該另當別論了呀。你夫人身上被剃掉的毛已長不起來了。這一次,我會讓人剃掉她的頭髮,但只要你點一下頭,我會立刻打消這麼做的念頭。」原田井次郎說。
「原田先生,這麼說來,你毫無談成這筆交易的誠意了。如果是那樣的話,錄相帶一且公諸於眾後果可不堪設想呀。如果你不想弄成那個局面,除了讓我和妻子立刻回家外,別無選擇。」
「這可開不得玩笑呀,東村。長連集營可是不跟任何人妥協的,以前不妥協,今後也決不會。」
原田井次郎說著,臉上第一次笑了起來。但那笑容卻是那樣令人畏懼。
「談話是想就此結束嗎?」
東村說。看來這條道路行不通了。東村想孤注一擲的時刻到了。他感到自己渾身的每一快肌肉都僵硬了。
房間里一片沉寂。東村知道最後的決戰時刻正一分鐘一分鐘走來。
赤身裸體的加代子緊緊地依偎在東村的背上,彷彿凍僵了似的,動不動。既本哭也不鬧。
東村痛苦地意識到自己想通過談判的方式解決問題是多麼天真,這給加代子帶來了多大的屈辱呀。
其實東村也未嘗沒想到這是個過於樂觀的念頭。但是,這是在死路一條的狀況下被逼出來的。而把加代子被誘拐一事報之於警方,使事情公開化也是一條可行之路。
但是,對東村來說,決不能這麼做。否則,委託給警方處理只能公然與長連集營為敵,與其正面交鋒,即使勝了,在這個流氓無賴黑社會橫行的世界里會混不下去的,對於東村來說,自己躲在一邊,把與黑社會的爭鬥交於警方來對付,是無論如何也辦不到的。
對於東村,殺賓明永一事是最不應忽略的,事件一旦公開,東村的蓄意殺人罪將會波及到很深,引起一連串麻煩。
因此,對東村來說,與長連集營談判解決就是最佳計策,對雙方來講,從道理到利益都不是一筆吃虧的交易。
可是沒想到,長連集營不吃這一套。原田井次郎無視道義。自己一方佔盡便宜,卻讓東村吃盡苦頭。東村無力反擊。在敵人的大本營內,他和赤裸的加代子被手持武器的敵人重重包圍著。
如果只有他自己的話,他怎麼也會豁出命去拼了,先把眼前的原田井次郎和平井村原殺了,闖出一條血路來也不是不行的。可是這裡有加代子,這是他和加代子兩條人命,東村可不能無視這一點。為了這個,東村已在黑社會徹底洗手不幹了。
「我可沒說要給長連集營一槍,我只想安分守己地在社會的一個角落裡隱藏起來過平淡的生活。我已是洗手不幹的人了,請您體諒這一點,求您了。」
東村打破沉默,兩手扶地,深深地低下了頭:平井突然笑了起來,東村吃驚地抬起了頭。
「哼,先是顯示你那精彩的錄相帶要跟我們做交易,然後是找碴打架,又說自己沒有要打擊長連集營的企圖。東村,下面該哭了吧?快些演戲呀!」
「錄相帶交給電視台了?還是報社?或是周刊雜誌社了?」
原田問,東村沒有回答。
「不管你把錄相帶放在哪裡,我只要稍花一點功夫,即使你不告訴我,我也會查出來的。東村。總而言之那個地方,是和新聞界有關的這可是你說。為了你說的事,我會不惜花費時間的。」
原田井次郎說道。其言外之意就是說:
「要想活命。要想和加代子生活下去,就得老老實實交出錄相帶。
「你要怎麼做吧?東村,仔細想清楚!」
平井發怒地喊道。
「無論我再說什麼,都不肯聽是嗎?」
東村做最後一次請求。加代子從身後把手放在他的背上。
「別固執了,東村。叫人拿剃刀來。」
原田井次郎說。平井向門外依照原田的話吩咐了一遍。東村的心唰地涼了眼睛發直。渾身肌肉僵了一般。「計劃徹底失敗了。」這一念頭佔據了整個大腦,腦子裡只有這麼一句話了。
東村護著身後的加代子,右手摸到了黑傢伙。必須一下子擊昏原田,不給平井拔槍的時間,成功與否不知道,東村鼓勵自己一定能辦到。
東村屏住呼吸手裡握住衣袋中的黑傢伙,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那。正在那時,房門突然開了,進來的是前山警署的平直刑事。
「總長親自來談呀?是東村搞的吧?」
平直跟原田和平井打過招呼后,站在東村面前說。東村放鬆了力氣。
「沒談話呀!談什麼了?和東村。」
平井淡淡一笑說道。
原田問平直,平直搖了搖頭。說:
「與其沒有目標地瞎找,還不如問東村來得快些。」
「也許殺了他也不會說的,東村可是死要面子的。」
平井說完,門又一次被打開,從外面走進一個年輕的組員,手裡拿著電理髮器和剃刀,交給平井后,向每個人點了一下頭走了出去。
「原來是這樣,是要給夫人剃光了頭髮吧?」
平直問道。
「東村這可是你最親的人呀,看著你們這樣我都心疼了。只有讓尊夫人替你哭了。」
平井笑著說。
「那樣好是好,但最好到另一間屋裡去干。」
說這話的是平直,原田和平井點點頭。
「夫人的事交給我吧。」
「好,平直君,把她帶走。」
原田答道。平直轉到東村身後一抓起加代子的手腕。加代子低聲罵道:
「混蛋!」
東村低吼一聲,把加代子拉到身邊。平直從衣服下拔出手槍,槍口直抵東村額頭,手指壓在扳機上。
「東村君啊,你可要放聰明點。」
平直說。加代子抓住東村的手腕。
「你千萬不能殺他,只要他活著什麼都可以,請您無論如何要冷靜些。」
加代子直直地看著東村說道。她並沒注意到自己的話正是矛盾所在,東村卻意識到了。
「不用我叫來手下把您手腳捆住吧?夫人?如果你不喜歡那樣的話,就站起來吧。」
平直說完抱起加代子的腰讓她站了起來槍口仍正對東村。
「把門打開,」平井向外喊了一聲,平直抱著加代子的腰,幾乎是拖著把她帶了出來,東村渾身發抖,他早已忍無可忍。
門從外面打開了,加代子不在身後,東村頓時覺得背後的空氣彷彿變冷薄了一般。
「東村,到底怎麼辦?除了答應,你別無選擇。」平井說。
走廊里傳來平直的怒吼,接著是加代子的哭聲。
「看到了嗎,這就是洗手不幹的下場?」
原田笑著說,從衣袋裡摸出香煙,平井打燃打火機湊到目村的嘴邊,東村什麼也沒想身體卻動了動。
原田叼著的香煙前,是平井打著的打火機兩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打火機上。
東村體內彷彿休眠神經似乎條件反射般地興奮起來。他右手拔出黑傢伙,左手握著刀子,但刀刃已來不及推出。
東村仍是跪著的姿勢,猛然將黑傢伙在空中一掄,狠狠地砸在了原田井次郎頭髮花白的腦袋上。猛然受到重擊如彈簧般彈起的腦袋上結結實實地給湊在眼前的平井的臉頰上重重一個撞擊,幾乎同時,黑傢伙又從右邊掄回來,狠命地打在了平井的下巴上。
原田仍是盤著腿的姿勢,一聲也沒吭一下,倒在了榻榻米上。跪著的平井呻吟著臉朝下撲倒在地上,又翻過身來,掙扎著滾來滾去已是這副樣子的平井仍吃力地拔出手槍,槍口直對東村,張開嘴巴想大叫,不停地喘著粗氣。可是最後仍是一番白眼無力地倒下,想扣動扳機的手指怎麼也不聽使喚。
東村早已站起身來,用腳踏在平井的喉嚨上,用黑傢伙打在了平井握著手槍的手上。手槍凌空飛起,又落在地板滑到了牆根處停了下來,平井因為被東村踩著喉嚨,想叫也叫不出來,原田井次郎仍然昏迷不醒。
東村踩著平井的喉嚨,又用黑傢伙用力打了他一下,被擊中鬢角的平井在東村的腳下發出了含混不清一聲呻吟,一翻白眼暈了過去。
門外的人雖然注意到裡面的動靜,但仍沒有採取任何形動。東村用牙咬出刀刃,在平井左右大腿上扎了好幾下,然後折上了刀子。被扎的地方,慢慢地流出了血,染紅了平井的褲子,平井痛得睜開了眼睛。
東村沒有就此罷手,腳又踩在平井的喉嚨上,用刀尖挑出了平井西裝口袋裡的手帕,頂在刀尖上,然後連手帕帶刀子輕輕插進平井張開的嘴巴里,刀子割傷了平井的嘴,流出了帶血的口水。
平井翻著白眼,樣子十分可怕,但是他已沒有能力叫喊一聲了,東村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他像一個正在精雕細刻的工匠,冷靜地左手握住刀柄,把平井口中的手帕捅到最深處。
這回不是東村的腳,而是嘴裡的手帕讓平井沒辦法發出聲來,東村又在平井的雙腳上狠狠地刺了幾刀,這一下他連站也站不起來了。東村又湊到平井耳邊低聲說:
「你不是讓我乾脆點嗎,我幹得不賴吧,我本來不想與長迦集營為敵,是你們逼我做的了。」
東村說完,抓起平井的右手,按在地板上分開他的手指,把刀子架在拇指以外的四個手指根上,平井渾身顫抖,眼珠子瞪得似要進裂出來。東村用膝蓋頂在刀背上,突然把全身體重壓了上去,隨著一聲斷骨的混濁輕響,平井的四根手指與手掌就分了家。
「睡吧,那樣會忘了疼痛。」
平井痛得抓住衣襟,探起了上身,卻又被東村用黑傢伙狠擊在後腦勺上,平井登時就象砂袋重重地摔在地板上。
東村拾起落在牆根的手槍,看著裡面是否裝了子彈。又把黑傢伙插回到口袋裡。然後用拳頭狠擊原田井次郎的臉頰,將他從昏迷中打醒,原田費了好大勁才醒過神來,一見東村就想叫出聲來。東村默然地把槍口抵在他的下巴上,手指按在扳機上。左手一拉住原田的領帶,一用力把他揪了起來,站起來的原田,腳底卻綿軟無力,晃晃悠悠。
「總長,你給我走穩了,再要是晃晃悠悠,我就開槍崩了你。你要讓我在這完蛋,你就得先我一步玩兒完。
東村湊在原田臉邊低聲吼道。然後把領帶使勁一拉,轉到原田的身後,槍口直抵他的後腦勺。逼他往前走,原田想說些什麼,卻因領帶緊勒脖子,一句話都說不出。
到了房門邊,東村突然朝門狠命一踹,門「當」得被踹開了,站在走廊中的四個手下一見這陣勢,齊聲喊了起來,其中一人就猛地向這邊衝過來。說時遲那時快,東村跟原田一調個,用胳膊肘照著衝過來的那個男人的臉上就是一擊,那人應聲向後連連倒退,正好擊碎了樓道里的玻璃窗順勢頭朝下栽了下去。東村低聲喊道:
「誰要是再耍花招,死的可就不是總長一個人。」
手下人聽了這話連連後退,有人暗中掏槍,東村以原田井次郎作擋箭牌,還有人掏出匕首。
東村一邊押著原田的肩向前走,一邊說;
「誰都可以,把我妻子的衣服拿來,帶我去平直和我妻子在的房間。」
但是沒有人動勁兒,原田呻吟了一聲。東村越過原田的肩膀,開了一槍,一聲慘叫,離槍口最近的一個手下向後一仰,接著樓梯上一陣響動,那人由樓梯上滾到了樓梯口。從樓梯上飛滾下去的男人將另兩個人一起撞翻,也一起滾倒在樓梯上,同時一片槍聲和慘叫響成一片。原來他們手上的槍因突來的震動走了火,樓梯的牆上濺滿鮮血。
「拿衣服,然後帶路,干還是不幹!」
東村怒聲喊道。然後用槍托猛擊原田井次郎的臉部,原田的假牙被打出來掉在地上。一個手下從東村和原田的身邊溜過去,向裡面的房間跑去。房間門口,臉部抽搐的平井倒在那裡。
「平直先生在樓下。」
雙手抱著加代子衣服從房間里跑出來的男人對東村說。
走廊里的人早已下了樓梯,有兩個站在檔梯口向上看,另兩個人蹲在樓梯上痛苦呻念著,一個肩上滿是鮮血,另一個兩手捂住血流不止的耳朵。
「平直先生在接待室。」
站在樓梯下的男人說。那個抱著加代子衣服的人先下了樓梯,東村把槍口抵在原田的背後上,跟在那人後面。
那個人一打開門,就吃驚得叫了起來。門邊上倒著一個人,裡面沙發上也倒著一位,一個是雙眼被打傷,按住眼睛的手指指縫裡的鮮血直向外流,另一個小腿被打折了,卻不見平直和加代子的蹤影。
「平直在哪兒?」
東村叫道。
「帶著那女人跑了。」
躺在地板上抱著打折的小腿的男人說。
「我可沒跑呀!」
平台上有人講話,東村急忙轉過身,站在那裡的卻是左手垂手鬆握手槍的平直。他眼睛閃著光笑著說。
「夫人在車裡等著您呢,快走吧,東村君。從二樓下來,我就一直在等著您呢。」
平直說道。東村難以相信,問道:
「你是讓我們逃走嗎?讓我們?」
「你們能不能徹底逃脫這場災難,我還不能斷定,但是我會幫你們逃出這裡的,我是個易變主易的人,快走吧。」平直說。
原田井次郎喊著平直的名字,其他的人也喊著他的名字。東村拖著原田井次郎走到平台,穿上了鞋。然後將他按倒在平台上,二話沒說,朝著原田的膝關節就連開了兩槍,原田沒有假牙的嘴巴大張,痛苦地喊了出來。
「你就是追上來也是自費。既然做不成交易我就不可能在日本過上安寧日子。我要去自首:怎麼殺賓明永的,怎麼綁架的,而且那盤錄相帶也會被公開的,你就給我死心吧,原田,我也已經萬念俱灰了。
東村說完走了出去,平直打開門等在那裡那些人竟絲毫沒有要追上去的意思。平直不知何時,把加代子的衣服夾在了腋下。東村一走出平台,平直就默默地把衣服遞給了他,兩人都沒有開口講一句話。
平台旁邊停著一輛汽車,後面有前山警署的車號牌,這是平直的車。車裡坐著加代子,她用一塊窗帘似的布包住了赤裸的身體,蹲坐在座位上。東村從旁門上了車,平直一句話沒說發動了汽車。很快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一個小人影出現在那。
「是警察,可能有點小麻煩,不過我會解決放心好了。」
到了那人跟前,車子減速行駛,平直邊從車窗向警察出示警察筆記本,邊問站在那裡的人講話,加代子蜷縮在座位上,開始穿衣服。
東村對平直說「在公用電話處停一下,平直點了點頭。
沒走多遠,有一個電話亭,平直把車停在旁邊,東村一進電話亭,就撥通了良吉高原出租別墅的電話,接電話的是東原條木。他要求東原讓警察知道人質的下落,然後返回東京。
「東原問東村君,一切進展順利嗎?」
「我已救出了妻子。以後的事再說。詳細情況你很快就會知道,真是給你和千山添麻煩了。」
東村只說到這,就掛斷了電話。然後又給太平洋電視台新聞部撥了電話,要求對方做好公開錄相的準備。佐良木兒想問明事情經過,東村沒有回答掛了電話。
平直又啟動了汽車。
「平直君,我雖然不太明白是怎麼回事,但不管怎說,我都要對您說聲謝謝。」
東村在平直身後說。加代子也深感此話有理,對著平直的後背深深低下了頭。她彷彿仍處於半信半疑的狀態中。
「道謝就不用了,我只是改了主意而已。」
平直輕輕笑道。
「您為什麼要把加代子被監禁的地方告訴我呢?」
「說不上為什麼,只是突發奇想吧,可是如果這是一場賭博就好了,但卻沒有對手可賭。」
「你說的是什麼賭博?」
「就是這次事件的始末,你被長連集營所脅迫,我想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殺了門啡組組長,一是象現在這種解決方式,如果有人跟我打賭,我打賭你選擇後者。」
「平直君,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你打算怎麼向長連集營交待呢?」
「現在這個樣子,我就放心了。」
「放心了?在我眼中,你可是為長連集營賣命的人呀!」
「聽說的嗎?是龜田大山對嗎?說我被長連集營收買的事?……」
「是他說的,而且這些都錄進了錄相帶中了。」
「收賄、嗜酒、好色是嗎?我被描繪成一個惡貫滿盈的警察了呀!長連集營給我的錢原本出自知事,開始只想打算把這筆錢作為知事行賄的物證,這是千真萬確的。但是,卻沒能做到,窮人,沒辦法嘛。誰能面對一大筆錢仍不為所動,一點一點地收下了,原本想一把它當行賄證據的念頭消失得一乾二淨。」
平直說完,高深莫測地笑了起來。
「龜田和青山就要被警察救出來了,他們在良吉高原的出租別墅里。」
「你剛才打電話就是為了聯絡這個嗎?」
「是的,除了那事還跟電視台的人商談錄相帶的事,錄相帶中也有涉及到你的內容,我想拜託電視台的人把有關你的那部分內容刪掉應該可以的,不過那好象沒用。知道內情的人,一聽他們的話便知你的真相。」
「您能為我擔心,我真是很高興,我已做好準備。不管怎麼說,我打賭你會這麼了結這件事。我想這麼打賭的時候就已做好心理準備:被警署掃地出門,因犯瀆職罪坐牢。」
「平直君,我們倆個一起去自首吧!」
「用不著這麼急。我要在東京車站下車。你和夫人在東京住一晚吧,很久沒見面了嘛,真不錯,有個妻子……」
平直又一次笑出了聲:車果然向東京站的方向開去。
東村問道「車,借給我是嗎?」
「它對我已沒用了,用吧。」
「好吧!」
「對了,門啡組的田木已起訴了。據說好象是想通過宮井署的刑事脫離門啡組。」
「能脫離嗎?」
警察這邊同意,門啡組也不會同意的。」
「平直君,我明天就目前山,自首之前我想拜見一個人。」
「田木的女朋友嗎?」
「是的。」
「東村越來越循規倒矩地做人。」
「我想能閉上眼睛睡安穩覺。」東村說。
平直連連點頭。
離審判還有一段時間,加代子說想在車裡消磨時間。東村買來飲料,把車子向晴海碼頭開去。
東村一邊開車,一邊開始講話。事情必須從殺賓明永開始說起。又不是三句兩句能講清楚的。
車開到了晴海碼頭,在海邊,東村停下了車,繼續說。加代子透過邊窗望著停泊在碼頭的船隻,一句話沒說地聽完東村的話。
「我不知道要坐幾年牢,假如你還能接受一個殺人犯丈夫的話,就等著我。雖然我盼望你等著我,但是你還這麼年輕,我又不忍心牽累了你。」
講完事情的經過,東村說。
「不要這麼說,你為什麼不對我說:無論發生了什麼,等我吧。殺人我也不在乎。」
加代子滿含淚水說道。
「那你會受苦的。」
「放心吧。你可以拼了命來救我,所以也可以安心地離開我幾年。千萬不要在獄中不安心呀!」
淚水流淌在加代子的臉頰上。
「是那樣的。遺憾的是我恰恰不會焦燥。」
東村說。加代子身體一軟,倒在東村的膝腿上。東村抱起她的肩。
「我要離開前山,找一份護士工作,在一個農村裡等著您,一定等著你。」
加代子伏在東村的腿上說。
「那樣做也許不錯。如果碰到什麼麻煩,去跟叫東原條木和千山俊男的人商量吧,兩人以前都是小枝組的人,現在已洗手不幹了。兩人都住在東京,一會兒我給你留下他們的住址和電話號碼。」
「將來可以在牢里見面嗎?」
「沒關係,當然可以!」
「平直先生也要去坐牢嗎?」
「他可是個奇怪的人,他腦子裡想些什麼我總是搞不清。」
「我覺得他不是壞人。」
「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是的,讓咱們倆人見面,又把車借給我們。」
「但也要有個分寸,他雖然是好意,但如果我們總是見面,對平直先生也不太好。」
加代子說即使很長時間見一回,也只是看看臉而已吧,聲音卻振作了些。
在高地的飯店裡吃過午飯,二人進了旅館。
剛一進房間,加代子就說:
「我想洗個澡一起洗吧。」
東村放了水,進了浴室。加代子把雙手放在東村肩上,光腳搭在浴盆邊上。
「拿出那個鑰匙吧,當初放的時候可真疼呀。」
加代子嘴角掛著笑說道。
東村彎下身,目光停在加代子的身體上,強壓住重又升起的怒火,重重地吻在她的身體上,雙手拿出鑰匙,緊緊地擁抱著加代子。
洗完澡。加代子就象虛脫了一樣身無半點力氣地爬在了東村的身上。東村款款地撫慰著加代子的身體,喃喃地說著動情的活。加代子的眼淚象斷了線的珠子—樣灑落在東村的肩上。東村搬過加代子的臉,正對著自己,輕輕地吻起加代子流淚的臉頰。
「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的。我們會有我們的孩子和我們的家的,不要哭了,加代子我始終如一地愛著你。」
加代子緊緊地抱住了東村,把頭伸進了東村寬闊的胸懷。東村撫摸著加代子的後背,抱起她向卧室走去。
「加代子,我對不起你,讓你冒了這麼大的風險,你受苦了。」加代子無言地沉浸在東村的懷裡,象個受過驚的孩子得到了母親的撫愛一樣,安安全全地躺著,渾身充滿了幸福。第二天,報紙上披露了青山正原等的醜聞,廣播電視在報道著這件事,關於平直受賄之事根本沒有涉及。
東村和加代子起得很晚,十點鐘左石,東村低頭看了一眼熟睡的加代子的俊臉,打算輕輕地把自己的胳膊從加代子的頭底下抽出來,但是加代子似有覺察地抱緊了東村,東村只好作罷。從床頭上取了一根煙點燃了。
東村回首這一段經歷,靜靜地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
他首先想到的是老大。他覺得一想起老大,就無限悲涼。他目睹了老大的經過。他最終知道了誰是真正殺死老大的兇手。
「是平井村原。」這是後來東原條木和千山俊男說的。
原來,上級要老大率其小組殲滅門啡組。老大借故人手不夠沒有答應。又讓他參與青山正原之事,老大也知道這將是把自己的手下當替罪羊來用,他沒有應承。這時,長連集營已經懷疑老大不忠,密秘地開始注意其行蹤。他們知道,老大身旁最得力的就是東村。他們不想殺死東村,因為東村這樣優秀的人才太難得了。
於是,東村被派往了歐洲大陸。行動開始了。老大和部下照例隔周去抽檢他們經營的賭場。賭場里那天一片混亂,格外地人多。老大沒注意到這點,他看見好多生面孔,以為是外地來的旅遊者。
老大正在櫃檯上看本周收入的備案時,就聽見不遠處的賭桌上吵吵鬧鬧起來。老大叫服務員去調停。結果吵得更凶了,互相打起來了,老大親自帶部下走過去制止他們,這時候,打架雙方突然一致拔槍向老大射擊,東原和千山拔槍還擊。一下子賭館里大呼小叫,亂作一團。老大倒下去了,另外還被打死了兩名貼身保鏢。東原抓起一個尚未擊斃的案犯,踢了幾腳,然後問:
「是誰指示你的,竟敢又這樣的狗膽。」那小子痛苦地在地下滾著。稍停一會說「平……平……。」「嘭」一聲槍響,是平井村原開的槍。他說:
「竟有職此膽大妄為之徒,竟敢在長連集營殺人。」看起來異常氣憤。這時候,老大已昏迷不醒。平井命令東原和千山趕緊進老大去醫院。
「那個人說了什麼?」老大醒過來后問東原。
「那個人只說『平……平……』這時候,平井君來了,給了那傢伙一槍。那傢伙就一命嗚呼了。」
東原他們不知道老大拒絕執行平井所下的兩次命令之事,只有東村是知道的。所以後來,東原知道平井抓走東村的妻子威逼東村時,他一下子明白了當初平井打死那傢伙的原因。所以,他說老大是平井殺死的。
其實,東村早就知道是自己內部的人乾的,只不過沒有詳細知道是誰幹的。
東村想到這裡,他突然一下子蹦起來,加代子也嚇也一跳,驚訝地問:
「你怎麼了?」
「加代子,沒有時間給你做解釋了。快,快起來。我們得逃跑,這裡已不是我們久留之地,日本不是我們生存的土地。」
加代子也不問什麼,慌慌張張地開始穿衣服。東村和加代子急急忙忙收拾好一切備用行李后,出了旅館。他們邊走,加代子問道:
「不是說好要去自首的嗎?」
「不可能,他們不會放過我的。」
「那平直警察什麼意思呢?」
「加代子,別再天真地作夢了。走,快走,咱們乘他們正以為我去自首的當兒,趕緊去機場。」
「去哪裡呢?」
「義大利,那裡有我的朋友,雖說那是黑手黨的地盤,但是,你要知道,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義大利黑手黨從來就對日本黑社會看不慣,我料想,日本黑社會也沒有膽量追我到義大利。」
東村在機場給東原和千山掛了電話,叫他們安心地生活,說誰也不知道他們倆參與了此事。然後,和加代子融進了人群。
飛機起飛了,這時候,東村和加代子住過的旅館發出「轟隆」的爆炸聲……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