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言

序 言

誘人昏昏欲睡的春夜。

漸漸地,夜深了。一個中年職員帶著幾分醉意,步履蹣跚地往家走。

剛才還放聲高歌——扯著嗓門喊叫,這會兒只是嘴裡咿咿呀呀地哼卿。

這一帶,在"海級住宅區」之上,還要冠上個「超」字,圍牆和門面毗連不斷,因此,自然不宜大聲喊叫——每當從這裡走過,回到自己那火柴盒般的家時,這位職員就彷彿感到自己老了許多。

職員叫什麼名字權且不提,因為以後他將不再露面。

萬一露面,到那時再作介紹也為時不晚。

「為什麼同是人,竟有如此差別?」職員眼望高牆,自言自語。

不用說,發這些牢騷毫無用處。明知無用偏要嘮叨,那就只能解釋為習慣了。

職員加快腳步,想快點走過這條「住宅街」,可是,走了五六步又停住了腳。

「哦?」他感到納悶。原來,他看到有個人正要往圍牆上爬。

若在平常,那一定是小偷或撬門賊乾的勾當,而現在職員看到的是,明亮的路燈映照著從裙下伸出來的雪白的腿。原來,往圍牆上爬的是個女人,而且分明是個年輕的女人——晤,一看便知,是個姑娘正在吭吭哧哧他竭力往牆上爬。

這情景真奇妙。哪有這樣的小偷!可是,如果是這家的人,為什麼不從大門進?

職員來到圍牆下,抬頭往上看。那姑娘好不容易爬上牆頭,基地往下一瞅,發現了這位職員。但她並不慌張,還打招呼說:「晚上好!」

「晤,」職員說,「你真行啊?

「嗯,也挺費勁呀。」

「為什麼不走大門?」

「繼母不讓我進。」

「哦!」

「好了,再見!

「再見!」

職員繼續往前走。他認為那是有錢人在鬧著玩,於是,明白過來似地點了點頭,便加快腳步往家走去。

牆頭上的姑娘一面憋住笑,一面目送職員遠去,然後,悄悄地攀住樹枝把它分開,往庭院里窺視。

這姑娘長著一副可愛的臉蛋兒,當然不能說不是美人,但同美人的相貌多少有點不同。一雙眼睛平常也瞪得老大,好像對什麼都很新奇,鼻樑高高的,可是,嘴角卻總是帶著一副頑皮的神氣。

樹底下是一片綠草坪,草坪對面高聳的宅第灰濛濛的,寂然無聲,好像正在沉睡。

「好……小心小心……」

姑娘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慢慢地將身子從圍牆移到樹榦。

「呀!」

大概失去了平衡,身子陡然一晃,抓住一根細枝,只聽咔叭一聲,樹枝斷了。就是說,按照重力的規律,姑娘摔了下去。

「啊,痛……好痛!」

在這座宅第的庭院里叫喊未免不安,但屁股摔得痛不可忍,她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真倒霉……」

姑娘一邊嘟噥一邊勉強地站起身,拾起剛才翻牆時扔進來的書包,揉著屁股,走出了草坪。

草坪上擺著一張白色的桌子和幾把椅子。姑娘從桌椅間走過,來到玻璃窗前。

「得把窗戶打開……」她在自言自語,「這樣關著,開不開吧。」

她伸手一拉,窗戶竟沒聲響地被拉開了。

「奇怪呀,長谷活忘記插插銷了?」

她靠著窗帘,跳到昏暗的屋裡。

忽然,燈亮了。姑娘一下跳了起來。

「您回來了!」

一位身穿和服的五十歲左右的婦人向她垂首致意。老婦人的穿著整潔而合體。

「啊,嚇了我一跳!」新井直美撅著嘴說,「你還沒睡?」

「一上了年紀,睡眠時間就少了。」

「過些日子我可能好好睡覺了呀。」

直美把書包扔到沙發上。

「我覺得您回來還是從大門進為好。」長谷沼拾起掉落到地板上的書包,說道。

「好像要發胖,我是想減肥的呀。」直美說,「我累了,想洗個澡。」

「水燒好了。」

「洗澡前想吃點什麼。」

「隨時為您準備著呢。」

直美瞪著長谷沼君江:「你就不會說一句」我忘了準備,對不起』?」

「對小姐的事,我像自己的事一樣清楚。」

她說的不錯。這位長谷沼君江在直美出生之前,就受雇於新井家了。

「好吧,我先洗澡。」直美一邊走出居室一邊說。

「更換的衣服已經準備好了。」

「啊,是嗎?」

「短褲穿花的好嗎?」

「什麼都行!」直美怒聲說道。

新井直美,二十歲。她長得小,看上去只有十八歲,是都內名牌私立大學三年級學生。

她脫下衣服,走進大理石貼面的浴室,一下跳進大浴缸里。她連頭帶身子都潛到水裡,嘩地一下露出臉蛋,像淋了雨的小狗一樣直搖腦袋。

她又嘆氣,又打呵欠,忽地伸出雙臂,彷彿要捅破天花板,摘下幾顆夜空的星星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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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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