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變色的大衣
他們預備去貝特斯那吃午飯,費爾博士情緒低落,蘭波不大明白。
首先,博士拒絕和哈德利直接回到Russell廣場,儘管他堅稱哈德利應該去。他說最關鍵的線索在弗雷的屋子裡。他說他讓蘭波稍後走,因為有某項「苦活」。最後,他固執己見,以至於哈德利都抗議了。
「你期望發現什麼?」哈德利說。「Somers已經檢查過那個地方了!」
「我沒有期待什麼。我只所我希望,」博士抱怨道,「發現Henri兄弟的線索。或者說他的標記。他的鬍鬚。他的——哦,我的帽子,Henri兄弟,他媽的!」
哈德利說他們應該放棄這種在西班牙修道院里的獨白,也不明白他的朋友為什麼對那個難以捉摸的Henri大發雷霆。這完全沒有必要。此外,博士在離開Burnaby寓所前,徹底對房東Hake小姐進行了盤查。O'Rourke殷勤的用他劇院生活的回憶將她安穩在樓下;但是他們都不是健談的人,而且他的回憶是否多過Hake小姐的也值得懷疑。
費爾博士承認對Hake小姐的質問沒有什麼進展。Hake小姐是一位老套的、待人熱情的老小姐,她人很好,但頭腦不大好,將奇怪的房客和夜賊或者兇手相混淆。
當她終於相信Burnaby不是一個夜賊,她也不能提供什麼信息。她昨晚不在家。她去看電影了,從8點一直看到11點,接著呆在一為住在Gray'sInn路的朋友家直到午夜。她不知道Bunaby是否使用了屋子;直到早上她猜知道發生了謀殺。她還有三個房客:一位美國學生和他的妻子在一樓,一位獸醫住在上面一層。三個人晚上都出去了。
Somers結束了他在Bloomsbury廣場的瑣碎的差使回來了,繼續開展這裡的工作;哈德利和蘿賽特e以及Burnaby去了Grimaud的房子,費爾博士頑固的認為女房東愛說話,卻發現她沉默寡言。
2號的那家煙草店看起來和音樂劇舞台上的道具屋子一樣搖搖欲墜。小店散發出陰冷、深色的塗料和發霉的氣息。一陣鈴響後,JamesDolberman緩慢的從小店裡面出來了,他是煙草店主兼報刊代理商。他是個矮個子,嘴很緊的老傢伙,他關節粗大,穿著身黑色薄棉布外衣。他看起來沒什麼不對勁的。
他透過小店窗戶望著他們,似乎他在等待某人到來,不願意講話,他不情願的回答了。是的,他有一個房客;是的,他叫弗雷——一個外國人。他佔據了頂層的一間卧室。他在這兒已經兩周了,預先付了款。不,房東對他一無所知,而且也不想知道,除了他是否會惹麻煩。他喜歡和自己說話,用外語,就這些。房東不知道他的事情,因為他幾乎看不見他。沒有其他房客了;他(JamesDolberman)沒有為任何人把熱水帶上樓。為什麼弗雷選擇頂層?他如何知道的?他們最好問弗雷。
他不知道弗雷死了嗎?不,他知道;有一個警察已經問過一些愚蠢的問題了,還帶他去辨認屍體。但是他沒問題。關於昨晚10點25分的槍擊?似乎JamesDolberman能說出些事情,但是嘴緊閉著,望著窗外。他當時在樓下廚房裡開著收音機;他什麼事也不知道,也沒有出去看。
弗雷有過訪客嗎?沒有。附近有什麼可疑的人嗎——陌生人,任何和弗雷有關聯的人?
發生了意想不到的結果:房東開始滔滔不絕了。是的,有些事警察應該過問一下,而不是浪費納稅人的錢!他看見有人躲在這地方,注視著房子,曾經和弗雷說過話,接著很快的走到街上。不像是個顧客。很可能是罪犯!他不喜歡躲躲藏藏的人。不,他無法描述那個人,這是警察的事。而且,那總是在晚上。
「但是難道,」費爾博士說,盡最大可能的裝著笑臉,邊用大手帕擦著臉,「你不能描述一下嗎?什麼衣服,怎樣的情況?嗯?」
「他也許,」在一陣長時間沉默的看著窗戶之後,Dolberman勉強開口了,「他也許穿著件樣式奇怪的外套,或者諸如此類的東西。淺黃色斜紋軟呢;上面有紅色斑點,也許吧。那是你們的事。你想上樓嗎?這是鑰匙。門在外面。」
他們走上黑暗狹窄的樓梯,蘭波覺得這座房子比它外表要堅固。
「你是對的,先生,」他說,「你說整個案件就此扭轉過來。關鍵就是那件外套,它比其他事情來的不可思議。我們在那件長大的黑色外套上發現了奇怪的事情。現在我們又發現了沾有血跡的斜紋軟呢外衣。到底怎麼回事,整個事情真的在外衣上有轉機?」
費爾博士噓了口氣。「哦,我沒在想這事,」他含糊的說,「當我說這案子有轉機,或者也許我應該說沒轉機。但是也許就取決於外衣。嗯。有兩件外衣的人。是的,我想這是同一個兇手,這也不是巧合。」
「你的意思是你對誰是兇手有了眉目?」
「我知道他是誰!」費爾博士吼道。「你知道為什麼我有種要踢自己的衝動嗎?不是因為他總是在我鼻子底下轉,而是因為他總是告訴我實情,但我還沒有意識到。他這樣的誠實,而我沒有相信他,還認為他是清白的,我真蠢。」
「但是消失的詭計?」
「不,我不知道它如何做的。我們到了。」這是頂樓唯一一間屋子,頂上一扇臟希希的天窗透進昏暗的光。屋子有扇漆成綠色的門,門微微開著,窗戶沒有打開。在黑暗裡摸索了半天,費爾博士在傾斜的燈罩旁找到了煤氣燈。燈光閃爍著,很昏暗,屋子的牆上貼著布質牆紙,還有一張白色的鐵床。在桌子上有一張疊起來的便簽,上面壓著一瓶墨水。有一樣東西令人想起古怪的皮爾·弗雷來:就好像他們看見弗雷本人一樣,他舊的晚禮服和大禮帽放在桌子上好像為了表演一般。鏡子上貼著張老式的座右銘,那是一張捲曲了的寫有金色、黑色和紅色文字的手稿。寫著,「復仇是我的,上帝說;我會報復。」但它掛反了。
費爾博士喘著氣,笨重的走過桌子,拿起疊起來的便簽。蘭波看見那是花體字,簡短的信息卻像公告一般。
「JamesDolberman,閣下。
「我將離開你,我的少量的財產,就這些;代替一周的費用。我不再需要它們了。我將回到我的棺材中。
「皮爾·弗雷」
「為什麼,」蘭波說,「堅稱『我要回到我的棺材里』?似乎這是有意義的,如果這不是……我想這兒真的有個叫弗雷的人嗎?他存在著;他不是某人假伴的弗雷,或者諸如此類的?」
費爾博士沒有回答。他陰沉著臉,低下身好像在檢查地上破爛的灰色地毯。
「沒什麼痕迹,」他嘆息道。「沒有痕迹或者一張車票或者其他東西。沒什麼,沒有打掃過,可也沒痕迹。他的領地?不,我不想看見他的領地。我想Somers已經徹底檢查了這裡。來吧;我們回去和哈德利匯合。」
他們走回Russell廣場,情緒低沉就象多雲的天空。當他們走上台階,哈德利從休息室的窗戶看見了他們,走過來打開前門。休息室的門確實鎖著——門後有含糊不清的聲音發出——哈德利在昏暗的走廊上看著他們。在他後面是日本盔甲上的惡魔的面具,和他的臉形成了一幅鮮明的諷刺畫。
「更多的麻煩,我感覺到了,」費爾博士很親切的說。「好,說說吧。我沒什麼要報告的。我恐怕我的遠征失敗了,但是我不想從一位好心的先知那裡得到什麼安慰。怎麼了?」
「外衣——」哈德利停下來。他這種架式似乎要發怒了;他指指另一邊,最後笑笑。「進來聽聽吧。費爾。也許能對你有所啟發。如果曼根在撒謊,我看不出他有任何原因要撒謊。但是那件外衣——我們確實得到它了——一件新的外衣,全新的。口袋裡沒什麼,甚至通常會有的沙粒,絨毛和煙草屑都沒有,就算你穿著一件外套很短的時間也會沾上的。首先我們面對兩件外套的難題。現在,我們面對的是你可能會稱之為變色的外衣之謎……」
「外衣怎麼了?」
「它變顏色了,」哈德利說。
費爾博士眨著眼。他看著督察,帶著很大的興趣。「我無法想象,」他說,「這事令不不知所措了,是吧?變顏色,嗯?你想告訴我外衣現在是鮮綠色了?」
「我的意思是它變成……過來!」他走過去,空氣中帶著緊張的氣氛,打開了休息室的門,裡面老式而奢華,青銅的燈架,鍍金的檐口,帶著飾邊的窗帘看起來像凍結的瀑布。燈都開著。Burnaby在沙發上悠閑自得。蘿賽特e帶著怒氣的快速踱著步。在角落裡,靠近收音機站著杜莫,她的手放在臀部,嘴唇抿起來,不知是開心還是諷刺,也許都是。最後,Boyd曼根被對著火爐站著,慢慢的走來走去,似乎火要燒到他一般。是激動或者其他什麼東西燒到他了。
「——我知道這他媽的東西合我的身!」他繼續說,暴躁的重複道。「我知道。我承認。外衣合我的身,但不是我的外衣。首先,我總是穿防水服;它現在就掛在大廳里。第二,我不可能買的起這樣的外衣;這東西肯定要二十個幾尼。第三——」
哈德利象徵性的拍打了一下以引起注意。費爾博士和蘭波的到來似乎令曼根平靜了些。
「你介意,」哈德利說,「重複你剛才和我們說的話嗎?」
曼根點上一支香煙。火柴的光芒在他黑色的有點充血的眼睛里閃爍。他熄滅了火柴,吸了口香煙,吹出煙霧,像是一個被確定有罪的人一般。
「好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每個人都想到是我,」他說。「這也許是另外一件大衣,儘管我不知道為什麼有人想把他的衣服搞的到處都是……想一下,Ted,我需要你。」他抓住蘭波的膀子,把他拖到火爐前面,像是在做展示。「當我昨晚到這兒吃晚飯的時候,我把我的外衣——我的防水服,你知道——掛在大廳的衣櫥里。一般性,你不比在那兒開燈。你只要摸索一下,把你的外衣掛在合適的鉤子上就行了。我不必開燈,但是我拿著一個裝書的包裹,我想把它放在架子上。所以我打開了燈。我看見一件外套,一件額外的外套,掛在裡面的角落裡。它大約和我的一件黃色斜紋軟呢衣服相同的尺寸,你也見過的;而且,我不得不說,它是黑色的。」
「一件額外的外衣,」費爾博士重複道。他摸著下巴,嚴肅的看著曼根。「你為什麼說是件額外的外衣,我的孩子?如果你在某人的屋子裡看見一排外衣,你會認為有別人在你前頭嗎?我的經驗是一間屋子裡最不值得注意的事就是掛在釘子上的外衣;你這樣含糊的認為它們中的一件是你自己的,但是你不能確信是哪件。是吧?」
「我知道這兒有外衣的人。而且,」曼根回答,「我特別注意到這件,因為我認為這是Burnaby的。他們沒說他會來,我想知道他是否在……」
Burnaby窮凶極惡的指著曼根。他不是那個坐在Cagliostro街沙發里的外表柔弱的人;他像一個在訓斥年輕人的老人,用手做著戲劇性的動作。
「曼根,」他說,「很遵守法紀,費爾博士。一個奉公守法的好青年。哈哈哈!特別是當我被涉及進去的時候。」
「有異議嗎?」曼根問,聲音低沉,很平靜。
「——但是讓他告訴你這個故事吧。蘿賽特e,我親愛的,給你支香煙好吧?順便說一句,我會說這不是我的外衣。」
曼根怒火中燒卻不露聲色。他轉過身面對費爾博士。「不論如何,我注意到了。當Burnaby今天早上來這兒的時候,發現有血跡的衣服——噢,那個淺色的——掛在同一個位置。當然,唯一的解釋是那是兩件衣服。但是這事不蹊蹺嗎?我發誓昨晚的那件外衣不屬於這兒的任何人。你會明白那件斜紋軟呢的確不是的。是兇手穿了其中一件外套,還是兩件,還是都沒穿?除此以外,黑色的外衣有點奇怪——」
「奇怪?」費爾博士插話道,非常突然以至於曼根轉過頭。「你指什麼奇怪?」
杜莫從收音機後面走向前,她的平底鞋發出唧唧咔咔的聲音。今天早上她看上去更憔悴了;高顴骨更加突出,鼻子也更加平坦,眼睛腫得很厲害。雖然外表不那麼堅強,但黑色的眼睛仍閃爍著光。
「啊,呸!」她說,做了個相當明顯有些僵硬的手勢。「有必要將這種愚蠢的談話繼續下去嗎?你為什麼不問我?我知道的比他多。為什麼不問我?」她看著曼根皺起眉頭。「不,不,我認為你在試圖說出實情,你明白。但是我覺得你搞混了。這很簡單,就象費爾博士說的……黃色的外衣昨晚在那兒,是的。在晚上早些時候,在晚飯前。它掛在鉤子上,就是他說他看見黑色衣服的那個地方。我也看見了。」
「但是——」曼根大叫。
「現在,現在,」費爾博士安慰似的大聲說著。「讓我們看看我們是否能搞明白。如果你看見外衣在那兒,夫人,難道你不覺得這不尋常嗎?有點奇怪,嗯,如果你知道它不屬於這兒的任何人?」
「不,一點也不。」她向曼根點點頭。「你沒有看見他來。我猜想這是他的。」
「誰讓你進來的,順便問一下?」費爾博士懶散的問曼根。
「安妮。但是我自己把衣服掛起來的。我可以發誓——」
「最好摁鈴叫安妮來,如果她在這兒的話,哈德利,」費爾博士說。「這個變色的外衣難題激起我的興趣。哦,酒神啊,這令我熱血沸騰!現在,夫人,我沒說你撒了謊。我想告訴泰德蘭波剛才某人多麼不幸地說了實話。哈!順便一提,你和安妮談過了嗎?」
「哦,是的,」哈德利回答道,蘿賽特·葛里莫大步走過他身邊,摁響了鈴。「她說了一個可靠的故事。她昨天晚上出去了,直到12點半才回來。但是我沒問她關於這件事。」
「我不知道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蘿賽特叫道。「這搞的一團糟!你能不能不做這些愚蠢的事,追究一件外衣是黃色還是黑色,好嗎?」
曼根轉身對著她。「這很不同,你知道的。我沒看見那東西。不,我認為她也沒!但是某人肯定進來了。儘管我承認安妮也許不知道。上帝!我不知道!」
「很好,」Burnaby說。
「去大廳,」曼根。「介意嗎?」
哈德利從他們身邊經過,很平靜的說著話。Burnaby看起來臉色蒼白,又坐在睡椅上。爭論和緊張過後,每個人都想安靜下來,此時安妮應鈴進來。安妮是個有思想的女孩,鼻子修長。她看上去很能幹;似乎工作也很努力。她靠門站著,帽子工整的戴在頭上,似乎上面還有印記,她用棕色的眼睛注視著哈德利。
「有件事我忘了問你,厄,」督察說著,似乎不大好開口。「嗯!你讓曼根先生進來的,是吧?」
「是的,先生。」
「大約幾點?」
「不知道,先生。」她看起來有些迷惑。「也許在晚飯前半小時。無法精確的說。」
「你看見他把他的帽子和外衣掛起來的嗎?」
「是的,先生!他從來不讓我去干,當然我會——」
「你看見衣櫥裡面了嗎?」
「哦,我看見的……是的,先生,我看見的!你知道,當我讓他進門的時候,我正會餐廳,但是我發現我不得不下樓去趟廚房。因此我回到前廳。我注意到他離開了,衣櫥的燈還開著,因此我過去把燈關上……」
哈德利身子向前。「注意!你知道今天早上在衣櫥里發現了件淺色斜紋軟呢外衣嗎?你知道它,是吧?好的!你記得它掛在鉤上嗎?」
「是的,先生,我記得。」她嘴唇緊閉。「當今天早晨Burnaby先生髮現它的時候我就在前廳,其他人也圍過來了。Mills先生說我們不要碰它,上面有血,警察——」
「好的。安妮,關於外衣顏色的問題。你昨晚看衣櫥里的時候,外衣是淺棕色的還是黑色的?你記得嗎?」
她望著他。「是的,先生,我能記得,淺棕色還是黑色,是這樣嗎,先生?好的,先生,直接說吧,都不是。因為掛勾上沒有外衣。」
喋喋不休的話語交叉著衝撞著:曼根發怒了,蘿賽特e幾乎在歇斯底里的挖苦著,Burnaby很開心。只有杜莫仍然疲倦而輕蔑的不說一句話。哈德利好一陣都在看著這幅場景,面對著證人們。安妮兩手緊握,伸長脖子。哈德利走向窗戶,一句話不說,卻表情憤怒。
費爾博士吃吃的笑。
「好了,令人振奮,」他催促道。「至少又變顏色啦。我必須堅持說這是非常有啟發的事實,儘管我也許有被椅子砸頭的危險。哼。哈!是的。來吧,哈德利。我們需要午飯。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