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下沼刑警又來到消防隊。當他詢問失火的池本家灰燼中是否有錄音機時,擔任驗證的承辦人顯得極不高興。
「現在哪個家庭會沒有錄音機。」
「這麼說,那個房子里是有錄音機……」
「是有個小型的,但是完全燒毀了,只剩下殘骸而已。」
「那錄音機是放在哪裡?」
「那怎麼知道?因為二樓塌下來了。」
「是在哪裡發現的……」
「是在從玄關進去像客廳一樣的地方。但是,也有可能是從二樓掉下來的。」
所謂池本先生的聲音,一定是錄音帶。她在出門之前,先打開放在玄關門后的錄音機開關,走出門時才說「我走了」,然後是錄音機的回答。那男人也許已經死了,或是服下安眠藥正在昏睡中。
她一定緊閉門窗,而且把煤油爐開到最大,因此她的丈夫一直到窒息死亡都沒有醒來。下沼愈想愈確定自己的推斷。
然而,雖然推測至此還算通順,但接下來卻遇到難題。
如果說佐世是在下午3點10分離開家,起火時間似乎是太晚了。
如果這是一樁有計劃的犯罪行為,她應該會算好火災醞釀的時間。
可是事實上是在她離家后2小時30分鐘后才起火的。也就是說,如果佐世沒有遇到交通阻塞,順利到達濱松町,在那時間內她早已回到家了。
如果她早回家,她會發現煤油爐燃燒不完全。
難道她放意拖延回家的時間?
可是,她並沒有到其他地方去,一直到回家都坐同一輛計程車。
從這情況看來,她實在是清白的……
頑固的下沼仍不死心,他決定再去見一次淺田經理。
「我覺得並不重要,不過是池本先生想吃飯糰,池本太太就叫附近的壽司店送飯糰來,所以也耽擱了回家的時間,而發生不幸的事……」
「原來如此,並不完全是因為交通阻塞。」
還是愈仔細愈好。
很可能是有計劃的犯罪。
這麼說來,她事先預計好起火的時間了。
但是,她不可能事先實驗過從燃燒不完全到起火的過程和時間吧。
也許她利用了定時裝置,這不是不可能。如果是這樣,她就能夠預定起火的時間。
用定時器……
下沼思考著定時器的設計,以及預定時間、接通電流。
但是,這只是個女人。
一般說來,女人對構造複雜的儀器是最不擅長的。
真是撲朔迷離……
算了,最好不要在同一個地點打轉……
就好像走入一個沒有出口的迷宮一般。
下沼明察秋毫的個性,使得他不顧面子地又去了一趟消防隊。
「你問有沒有定時器或定時裝置?你不會認為在那房子里有定時炸彈吧?」
別人終於要把他當做瘋子了。
「我們又不是瞎子,如果有那種危險的東西,清理火災現場時就會發現了。」
「當然,當然……」
下沼於是想放棄調查池本案。
把難得的假日放在這種案子上,真是浪費。
他準備回到住的地方,好好看一本書。
「我回來了……」
他進入客廳想喝杯茶,見老太太正在為懷爐灰點火。
「為什麼不用酒精懷爐呢?那樣不是更容易保暖嗎?」
「你是說那種常在電視上作廣告的懷爐吧,可是,我們老一輩的比較喜歡用這種不太強烈的。這一種只要一支,至少能保持二十小時的溫暖。」
「有那麼好的保溫效果嗎?」
當時他沒什麼感覺,但回到房裡后突然有了不同的感受。
對了,如果是懷爐灰,燃燒后的渣也混在火災灰燼里,那是分辨不出來的。
把這黑色的灰,在地上撒成一條線,像導火線一樣,然後點上火,慢慢地燃過去,經過一定的時間到達卧室,卧室里已經放好了含有煤油的布條,即使沒有布條,只要房裡溫度很高,充滿了已蒸發的煤油,就很容易點燃這東西。
原來如此。從灰燼中發現有燒成烏黑骯髒的煤油爐。
就是因煤油爐而斷定是燃燒不完全而引起的失火。但要安排這樣的情況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只要先準備好那種狀態的煤油爐就行了。
使用懷爐灰作成的定時裝置,可以事先走好起火時間,只要在煤油爐附近安排好易燃物。
下沼想到這裡,非但沒有休息,反而立刻又出門去了。
他挨家挨戶去查訪藥店和雜貨店。
但是,居然比想象的還容易就得到了答案。
「是,池本太太常來買懷爐灰。她說冬天特別怕冷。」
「她買了多少呢?在2月初……」
「大概買十二支裝的,兩盒或三盒吧,大約是一個月的用量……」
下沼興奮極了,如此一來,意外失火事件就變成縱火與謀殺案了。他興沖沖地把一切情形向上司報告。
可是,警部補卻冷漠地直搖頭。
「你如何舉證呢?你取到什麼直接證據嗎?」
「這,可是……」
「當然,也許就像你說的,司機所聽到的池本的聲音是由錄音機發出來的,可是錄音帶已經燒毀,你要怎麼證明……」
「可是,有錄音機殘骸……」
「那又怎麼樣?一點用處也沒有。還有你說的那種定時裝置,把懷爐灰撒在地上做導火線,當然是有可能,但是,證據呢?」
「可是,她去購買懷爐灰……」
「其他女人也去買懷爐灰呀!而且,如果那女人能把事情計劃到這種程度,即使我們在灰燼中發現了大量懷爐灰的渣子,她也可以說這是平常就使用的東西,在XX藥店買的。這樣一來,故意在附近熟悉的藥店購買反而對她有利。更何況檢查現場的消防隊沒提到懷爐的事,難道你要重新去挖掘火災現場?」
「是,我去過了……」
「結果怎麼樣?」
「火災現場已經整理過了。」
「那麼即使是她縱火,也無可奈何了。」
「我想一定是那樣的……」
「光想誰都會,要有證據啊!而且,她根本就沒有殺丈夫的動機,這是最重要的條件。相愛的夫妻不可能突然萌生殺機,法官一定會就這一點反駁……」
「是嗎……」
「你還不服氣嗎?沒有動機怎麼會去殺人?難道你要說她是在試驗犯重罪的可能性嗎?」
「不過,我想一定有從表現上看不出來的動機,某種隱藏的秘密……」
「你又要分析心理嗎?夠了,如果那麼閑,何不去調查那些真正的案件,或者,去睡個午覺吧!」
就在這個時候,佐世已經搬進她期盼已久的小房子里了。
溫暖的陽光斜射進屋,令人一見鍾情的漂亮房屋,佐世舒服地住在那裡,還養了一隻叫克莉的小貓。
可是,佐世卻沒有預期中的開朗,她的臉上露出憂心忡忡的神色。
為什麼我一直沒發覺?真是後悔莫及。
「太太,實在沒有辦法了。已經5個月,來不及做人工流產了……」
聽到醫生說這樣的話,佐世開始恨起丈夫來。
如果生下一個和丈夫長得一模一樣的男孩,豈不是天將絕我?
人類的憂愁可說是無止境的。
佐世又開始了多愁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