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汽車在哪裡?

十一、汽車在哪裡?

費吉拉特坐在前廳,心懷敵意地琢磨著哈洛德。不用說,他準是急忙著手研究神秘的「弗里茲瓦根」去了,卻指派他去波昂、克洛姆維爾和斯萊辛格三所醫院做調查,其目的只不過是為了安撫一下波雷別爾。他已決定拒絕傑克遜太太掘墳驗屍的請求。

莫麗·菲鉻恩小姐證實了,費吉拉特這次去醫院並沒有徒勞往返。

「很抱歉,瓊斯大夫不在。我叫莫麗·菲洛恩,是瓊斯大夫的秘書和病理學家的助手,如果我不能回答您的問題……您是……」

「刑警安德魯·費吉拉特。上面委託刑事警察搞清楚與傑克遜有關的一切情況。」

菲洛恩小姐點了一下頭說道:「我去檔案庫把他的檔案取來。」

她拿來一個粉紅色的卷夾,封面上貼著有傑克遜的名字和號碼的表格。

「說實在的,我只需要有關搶救傑克遜所採取的措施的簡要資料,以及能夠證實他確實簽署了同意使用他的心臟進行醫療試驗的聲明的有關材料。」

「不只是心臟,我們這裡說法,是死後遺體可以用於醫學科學的發展,他今年三月七日遇險后被送到急診室。他左肩粉碎性骨折引起了嚴重的動脈出血,送到醫院之前一直出血。給他動了手術。同時輸了血。」

費吉拉特皺了皺眉頭。

護士翻了一下卷夾里的資料。

「對了,就是這一份:『我同意一切有關人員把我的遺體……』。簽名:傑克遜,見證人:拉賽爾·瓊斯大夫。另外一個人的姓我看不清,不過這個姓好象很熟。」

「我可以把他的聲明帶走嗎?」

「那我需要得到上級的正式指示。不過我可以給您任何一份資料的照相複製品。」

「這個暫時就夠用了。」他看一眼記錄簿,「現在請您講一講,你們是如何把資料送往醫療情報中心的?」

「這有一定的表格。醫生在這個表格里把血型、細胞組織的基本資料、年齡、性別等記錄下來,還要在上面寫上直接繼承人,如果有的話。並且指出,該人是否已經簽字聲明允許使用他的各部器官,以及這一聲明存放在何處。然後把一份複製的表格放在這個卷夾里,另一份轉交給中心。每天都有轉送類似資料的固定時間。」

「既簡單又明確,」費吉拉特說,「可是會不會出現差錯呢?」

菲洛恩揚了一下眉目說:

「您指的是什麼?」

「比方說,打字員打錯了字。假如打字員打的不是那個血型,或者其他什麼的,那麼是不是在這種情況下患者得到的就不是適合於他的腎臟或心臟,從而造成死亡呢?」

她笑了起來。

「不,不會的。任何一個外科醫生都不會僅僅靠書面報告就做手術。他一定要驗血。」

「好。是誰在表格上籤的字?」

姑娘仔細瞧一瞧簽字回答說:

「還是在那上面簽字的那些人。咦,這是准呢?看清楚了,這是赫普列杜艾特醫生。他患腦溢血死了,扔下了一個有病的妻子。」

費吉拉特記錄下來之後,收起了小本。

「您做護士工作,經常與疾病和死亡打交道,不感到膩煩嗎?」他決定不放過有利時機。「如果工作之餘我陪您一塊兒去喝一杯,您再給我詳細講一講有關情況,怎麼樣?」

她思索著。

「不,不成。我七點鐘下班,可是九點鐘還有個約會。」

費吉拉特裝出一副失望的樣子說。

「可是喝一杯的時間還是夠用的。我悄悄地把您用車接去。七點鐘我在門口……。」

護士小姐勉強簽應,7點,他們已經在一間咖啡館了。

很清楚,費吉拉特最感興趣的是他本人的警察工作,而菲洛思小姐對於談論警察工作感到膩煩,因此時間對她來說過得緩慢而無聊。

「象我的上級哈洛德那種舊式的偵查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罪犯開始使用科學,這就是說,我們也應當以同樣的方法去工作。現在我們有一套辦法,如果按照它行動,我們可以化驗室內的空氣,從而確定,這個或那個人在屋子裡呆過。」

「甚至能發現空氣里有『沙涅黎』牌香水?」她挖苦問道。

費吉拉特沒有覺察到她的譏諷,繼續說。

「到處刺探、竊聽、錄製別人的談話——我看,這很可怕,而且有失體面。我認為還是象歇洛克·福爾摩斯那樣運用腦子的舊式偵查好些。」姑娘再一次打斷他。

她看自己的杯子空了,就站起來說:「該我請客了。」

菲洛恩給費吉拉特拿來一份威土忌。

「看來,」她邊坐邊說,「這兒馬上要來一幫尋找傑克遜屍體的蠢才和一夥將攪得我們不得安生的記者、電視採訪員。這一切都是加在菲爾克斯夫婦身上的額外負擔。手術和那個討厭的寡婦搞起來的這場風波就夠使他們煩惱的了。難道他們不明白,這對一個每分鐘都有突然死亡危險的人來說是什麼樣的打擊?」

費吉拉特明白了,他可能也被列入這幫蠢才和惡棍之內了,他環顧一下四周,然後把身子俯向菲洛恩說道:「這話只能在我們之間說:無論是警察局還是內務部部不想掘墳驗屍。」

她吃驚地問:「那麼你為什麼還在這兒找麻煩?」

「案子捅到上面去了。應當授予沃爾德爵位,因此不能出亂子,明白嗎?若是有人問你,噓。可別說呀。」

菲洛恩小姐慢慢地喝著杜松子酒說道:「徒勞。」

「說得對。我辦過比克賽姆案件了。剛有點興趣,哈洛德插手了。他追求榮譽,可是榮譽是不會到手的。你知道,有人懷疑在湖裡發現的屍體是菲爾克斯的弟弟波利。」

「噢,不可能!可憐的人哪,已經夠他們受的啦!」

「問題是很久就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了,如果波利露面,就得立即讓哈洛德停止辦案,對我也是如此。您不能不去赴約而和我一塊用晚飯嗎?」

姑娘搖搖頭,站起來。

他姑娘徑直向一幢房子的大門走去。茂密的紫杉叢把這房子和馬路隔開了。費吉拉特聽見了開圍牆門的聲音。他又走過去一些,看見姑娘走上寬寬的台階,這時房子里響起了舊式的門鈴聲。

門開了,她一下子就溜了進去。費吉拉特剛來得及看見親吻姑娘的一個男人,門「砰」地一聲就關上了。

一迸門,姑娘就對那男人說:「別再這樣幹了,親愛的。」

「好,好,親愛的,」男人是瓊斯,他撫摸著她的頭,安慰地說:「你知道,我不能放過這次談話。」

「天哪,是個多麼無聊的人!他還談偵查工作的科學方法呢,大概,他連H2O是什麼都不知道。一晚上他極力吹噓自己,百般辱罵他的上司。」

瓊斯吻了她。

「他沒有泄露什麼秘密嗎?職業上的秘密?」

「我想想。說了。第一,不掘傑克遜的墳了。他們不過是用目前的偵查來遮掩輿論界的耳目。」

「好哇,這可該讓沃爾德高興啦。」

「可是,你知道嗎,警察局懷疑,在比克賽姆湖裡找到的屍體是波利·菲爾克斯的。」

他點了一下頭。

「我知道。他們為此盤問過菲爾克斯太太。可是,你的警察朋友說什麼啦?他們最後辨識出受害者並相信這是菲爾克斯了嗎?」

「沒有。他們考慮這不是波利,他們只是等著波利什麼時候能露面。」

「那就好了,親愛的。」瓊斯以一個伸懶腰的姿勢摒棄了那個刑警。而那個刑警第二天還在為自己的差事煩憂。

「要想跟蹤追查出幾周發現的一輛汽車,而且具體日期不詳,又有一半車號不清楚,談何容易?!」

費吉拉特忍住了即將爆發的憤怒,這是穿著便服的典型舊式偵探哈洛德最厭倦的一套謬論。

哈洛德一雙呆板無神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助手,嘴裡噴著煙霧說道:

「一開始我就考慮到這是一對戀人。但是,應當證實,這輛汽車確實與案件無關。」

「我們已經浪費不少時間了。」

「是呀,」哈洛德傷心地說,「您知道,老弟,您是失敗主義者和悲觀主義者。我們的工作中最重要的是善於排除那些不需要的事實,淘剩下來的正是你所要尋找的東西。」

有人敲門,接著出現了酒吧間女主人那張笑眯咪的圓臉。

「您的電話,哈洛德先生。」

哈洛德接完電話之後,若有所思地來了,「從國際刑事警察組織得到一條消息說,波利·菲爾克斯昨天在杜塞爾多夫市大旅社過的夜。」

「他現在在什麼地方?」

「一無所知。他對待者說過,八月份他也在旅社住過,這一點從房客登記冊上得到了證實。」

他拿起盛著半品脫啤酒的杯子一飲而盡,然後說:「我去睡覺。報告準備好了嗎?拿來吧。我躺在床上看一遍,這能幫助我入睡。」

哈洛德回到卧室,拍松枕頭,關閉了吊燈,只留下一個座燈。他象往常一樣,不脫襪子就躺下了。床頭柜上放著一杯威士忌。他開始閱讀費吉拉特的報告。

報告的大部分內容是事實材料。有訪問三個醫院的記錄和有關文件的照相複製品。這份用打字機複製的報告每段都有編號,主要之點下面畫著紅線。這種報告的風格給哈洛德一個提示:他徹底失去了推理的線索……

哈洛德深夜兩點鐘醒來了。他伸手去拿那杯喝剩下的威士忌,無意中碰到了在胸脯上放著的那份弄皺了的報告,他心想,不能讓費吉拉特找到幸災樂禍的借口。當他用手撫平費吉拉特的報告時,打字電報機向醫療情報中心發出的病歷卡引起了他的注意。

摹地,睡意消失了。在他面前放著照相複製品,因此不能有錯兒。他急忙翻開報告的第一頁,這裡費吉拉特對自己的偵查做了概括。他並沒提到病歷卡上註明的日期搞錯了。

他再次查看了一遍之後終於弄明白了,醫療情報中心關於傑克遜的病歷卡並沒引起懷疑。卡片註明的日期是三月二十三日,簽字的是赫普列杜艾特大夫。可是,中心收到的,儲存在電子機中的那一份卡片,那是用打字電報機複製的相同的卡片,上面註明的日期卻是八月十三日。

哈洛德考慮到了可能出現的一切情況。八月的日期可能是在三月份向醫療情報中心轉交資料時出的差錯,但是,這種可能性不大。這是個漏洞,直覺告訴他,他這個細心的警察將有所作為,第二天起來時,他帶有幾分惋惜的口吻對助手說道:「看來,我必須親自前往厄色克斯,把這個日期問題搞清楚。」

費吉拉特看到自己的疏忽競被別人發現而感到十分激動,因此一聲沒吱。

「您可以回咱們的窩裡去處理了,」哈洛德愉快地說,當即,他就出發。不久,來到了瓊斯那裡。

「多好的烤野雞呀,大夫!」他對瓊斯說,盡量打趣有失警察的分寸,但能逗引他多說話:「有幾件事我還不完全清楚。如果我向您提出幾個問題,您不會反對吧?」

哈洛德拿出卡片,指著其中的一張說:

「您大概知道這是什麼吧,瓊斯大夫?」

「當然,這是我們向情報中心轉交醫療情報用的卡片。」

「謝謝,」哈洛德說,「我剛從那裡來。您看看日期。」

沉默一會兒,然後瓊斯問道:「您怎麼解釋,警官先生?」

「暫時還無法解釋,因此我才向與此事有關的所有人員詢問,看是否能解釋清楚這個矛盾。」

「我是很願意回答的,」瓊斯說,「不過我與此事毫無關係。」

「那除非是說,當把傑克遜運來,給他動手術,並且在傑克遜先生同意把屍體用於醫學實驗而找人簽字的時候,您並沒有在急診室值班。」

「真奇怪,同樣的卡片,可是日期不同,這是怎麼回事?複製品是墊著複寫紙抄下來的,日期也是墊著複寫紙寫的。」

哈洛德瞧他一眼,看樣子,大夫真是大惑不解了。

「噢,不那麼複雜,大夫。你們寫什麼都不註明日期,然後再單填日期。第一張複製卡片上的日期是直接用打字機複製的,另一個上面的日期卻是墊著複寫紙寫的。簡直是兒童遊戲。可是如果您把兩張複製卡片放在一起,對準之後再對著亮處一看就會發現,除了日期之外,其他一切全都吻合。」

「真厲害,」瓊斯說,「也很簡單,可是問這幹什麼呢?」

哈陷德沒理睬他的問題:「究竟哪個日期對呀,大夫?」

「可能,哪個也不對,」瓊斯思索著回答說,「如果其中有一個是正確的話,那就應當是三月二十三日。」

「為什麼?」

「這件事大約發生在傑克遜在這兒住院的時候。這個人真不走運。第一次遇險時我們把他搶救過來了。可是幾個月之後他再次遇難而喪了命。除此之外,還因為在卡片上簽字的還有五月份去世的赫普列杜艾特。」

「字跡太不清楚了!這確實是赫普列杜艾特的簽字嗎?」

「我不是專家,但我看象他的筆跡。」

「那麼這個是您的筆跡?」他把傑克遜同意使用自己的遺體為醫學服務的聲明向大夫面前稍稍移近了一些。

「嗯,象我的。記得我正在查病房,赫普列杜艾特大夫讓我對傑克遜的簽字做一見證。這種事情在醫院裡是常見的——多半是遺書。」

「可是聲明上籤署的日期是三月二十三日。」

「我看見了。可能,赫普列杜艾特大夫決定把所有的文件都收集在一個卷夾里。可是日期上的差錯畢竟是個怪事。」

「大夫,您試試看,請盡量回憶一下。在解釋不清日期上的事故之前,我無法完成當前的固守陋習的偵查。」

「您問過負責轉遞資料的姑娘了嗎?」

「問過了。她是個新手。可是毫無疑問,卡片是在八月十三日轉送過去的,當天情報中心就收到了。」

他拿起帽子,微笑著離開瓊斯,他沒想到,他的行為很快就捅上去了。

偵查處長貝倫斯從藍色煙盒裡抖出一支法國香煙點著說,「我說,先生,不能因為機靈而發現了日期上的差錯就怪罪他。有什麼辦法呢,珀西,人的本性是這樣,他很惱火。」

陸軍准將卡明斯在辦公室里站著,臂肘支撐在壁爐上,他嘆息著讓哈洛德和貝倫斯坐在皮沙發椅上。

「我認為,哈洛德,這隻不過是辦事人員的差錯。」他說話的聲音不象平時那麼自信,哈洛德什麼也沒回答,他等待談話的繼續發展。

「我不明白,為什麼您在費吉拉特之後又到肇事地點去了一趟。」

哈洛德把目光投向總監助理頭部的上方。「因為在日期上發現了矛盾。先生。我想,您會贊同我親自去弄清楚問題的。」

「當然啦,」卡明斯說,「可是總監……總之,您自己能想象到發生了什麼事。現在不得不把案子退回來繼續進行審理。這是一件極傷腦筋的事。」

「是啊,先生。毫無疑問,關於傑克遜的醫療材料是八月十三日送到醫療情報中心的。註明三月二十三日的那張所謂卡片原稿顯然是偽造的。」

哈洛德把話停下來。他想證實,卡明斯有沒有離開談話的思路。

「所有的情況都證明,卡片放到傑克遜卷案時在是在八月十三日。這意味著,先生,偽造文件的人知道。傑克遜活不多久了。」

「於是就幫助他到另一個世界去了,是這樣吧?」

「是的,先生。」

「不錯。我們假設,這確是一次謀殺行為。」他第一次使用「確是」這個字眼。哈洛德和貝倫斯交換了一下眼色。「那麼據您的看法,是出於什麼動機呢?」

哈洛德毫不遲疑地回答說:「為了得到心臟,先生。」

「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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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兄弟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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