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舞台
柳井公館的西式卧房相當大,放在和陽台邊法國式窗戶相對方向的床鋪,比起一般的雙人床也大許多。
這天夜晚10點左右,這張床上並沒有人在睡覺,而床單卻皺得一塌糊塗。雖然床上沒有人,法國式窗戶和睡床之間鋪著紅色地毯的地板上卻有一對男女躺在那裡。全身被白色毛毯裹住,又被繩索捆得動彈不得的是這一家女主人繪美。從毛毯的一角露出來的栗色頭髮正在微微顫動著。
在這旁邊有一台室內划船練習機。連同兩把木槳被綁在一起的一名體格健壯的青年躺在這兒。他是這家主人軍兵的門生江原光彥。全身一絲不掛的他在藍色檯燈燈光的照射之下,好像感覺寒冷的樣子。
有兩個人站在陰暗的陽台上,從拉開窗帘的法國式窗戶往裡窺望著。他們是中央偵探社的調查員尾西和伊東。在隔一條甬道的鄰室里,中央偵探社第一調查部部長仙石達子女士剛結束了對這一家主人歷史學教授柳井軍兵的叮囑。
「我最後再說一次,」仙石女士叮嚀的說,「一切要照我剛才的指示行事。你要是失敗,不能套出我們要知道的事情,那麼,不但所有的辛勞泡湯,大家還會惹上麻煩的,知道嗎?」
「我不會失敗的。」臉色黝黑的柳井軍兵緊張地說,「我雖然是個糊塗丈夫,但不是窩囊貨才對。尤其如果你剛才說的是事實,我更是絕對不甘罷休的。你就看我的吧。我代表全天下的丈夫,把這對姦夫淫婦懲治給你看!」
「你這台詞說得倒蠻像樣,可惜聲音缺少氣魄。」仙石女士對他批評道,「你說話的聲音必須勢如洪鐘,而且用詞也要粗野一點才行。最重要的一點是你要讓他們感覺今天的你和平時判若兩人。讓他們以為你快發瘋,這樣就最理想了。咦!?你怎麼在發抖呢?你這不是害怕,而是在興奮,對不對?」
軍兵突然露出茫然的眼光來。
「我是個無神論者,不過,這時候我真希望有個什麼神讓我信仰。我這不是說此刻的我很脆弱,而是覺得為這樣的事情氣憤,自己很空虛。或許每一個人的心靈天生就很空虛吧?」
「有我們做你的後盾,你不用擔心什麼。」仙石女士鼓勵他時,聽到敲窗玻璃的聲音。
這是尾西傳來通知卧室里的兩個人醒過來的信號。為了不讓他們發覺陽台上有人在監視,所以法國式窗戶是緊閉著的,不過,由於設了竊聽器,室內任何細微的聲音都可以由和錄音機連接在一起的耳機聽到。
「這是開始作戰的時間。我們回頭再談宗教吧。」仙石女士催著軍兵站起來,在走出房間之前,又給了他一次最後的叮嚀。
「該說些什麼話,你都記得吧?表面上被蒙在鼓裡,其實什麼事情都知道——記著,你一定要裝出這個樣子。他們兩個人是剛剛醒過來的,正在為自己為什麼變成這樣而摸不著頭腦。這時候,不可能在東京的你突然出現,他們就會嚇得魂都沒有。你要利用這個優勢,一口氣逼他們據實招供,知道嗎?你絕不能態度軟弱而讓他們有機可乘。對方雖然被綁得動彈不得,卻也不是省油的燈,你千萬不能輕敵哦。我們躲在陽台上的事情絕對不能讓對方察覺到,讓他們以為這都是你一個人乾的,這樣,心理壓服效果才會好。不過,你要隨時注意我們發出的信號。好啦,現在要開始了。你就代表全天下的丈夫們,好好去發發威風吧。」
走出甬道,把他推向卧室的門扉。結果,軍兵還沒有走幾步路就匆匆掉頭回來了。
「開頭第一句話怎麼說呢?我突然忘了……」
他那扁平的前額上冒著冷汗。
「你們終於上我的當了!——這句話要用凌厲的口吻說,知道嗎?」
雖然是朽木不可雕,但現在除了硬著頭皮子之外,還有什麼辦法呢?仙石女士覺得這次的電鋸作戰實在夠累人的,不過還是振作起來繼續激勵軍兵:
「你該不會臨陣逃脫吧?你要搞清楚,今天如果得不到理想的結果,你們只有對簿公堂了。」
「我知道,你說的一點沒錯。想到會在眾人環視的法庭上蒙羞,這一點事情我怎麼會幹不來呢?仙石部長,我這就去了。」
堂堂日本古代史權威的柳井軍兵,這會兒卻柔順如一名少年,點了個頭就毅然轉身,邁著大步走向卧室。
仙石女士立刻碎步走向陽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