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婦人之舉
兩天後的一個早上,瑪波小姐正襟危坐,她注視著盤子,一點胃口也沒有。拿起電話聽筒,精神抖擻地撥著號碼,「達莉嗎,我是珍。我想問你一些事情,現在仔細聽著。你告訴克列達督察說希特-貝寇克對瑪麗娜-格雷說了一大堆她如何得了水痘,還起床去見瑪麗娜,向她要了一張照片,是不是真有這回事?」
「多少是真的。」
「是水痘嗎?」
「哦,可能是這類東西。歐克太太當時在跟我談伏特卡酒,因此我沒有仔細聽。」
「你敢肯定」瑪波小姐吸了一口氣說,「她說的不是百日咳?」
「百面咳?」邦翠太太很驚訝地問道,「當然不是。得了百日咳她還化妝、做頭髮?大可不必。」
「我知道了——這是你順道問別人的嗎?她有沒有提到化妝的事?」
「哦,她特彆強調——她不是那種喜歡化妝的人。不過我想你沒錯。她得的不是水痘!……也許是風疹塊。」
「你這麼說,」瑪波小姐冷冷地說,「是因為你自己以前得過鳳疹塊,而不能去參加婚禮。達莉,你無可救藥,真是無可救藥。」
她砰的一聲放下聽筒,把邦翠太太驚訝的抗議聲切斷了。
瑪波小姐象一隻生氣的小貓般發出慍怒聲。最後她的心思又回到自己家事上面。這時門上響起一陣敲門聲。瑪波小姐大聲說道,「請進。」裘莉走這來。
「來端盤子。」她說,
「今天早上我來晚了,聽到有關那個可憐的阿瑟-貝寇克的事。」
「阿瑟-貝寇克?他怎麼了?」
「你沒聽說嗎?他現在在警察局裡。」裘莉說,「他們問他你能不能過來幫忙調查案子,那你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
「這件事什麼時候發生了?」瑪波小姐問道。
「今天早上,」裘莉回答道。「我想,」她又說,「這暴露了他曾和瑪麗娜-格雷結過婚的事情。」
「什麼?」瑪波小姐站起來,「阿瑟-貝寇克曾和瑪麗娜-格雷結過婚?」
「據說是這樣,」裘莉說道,「不過沒有人知道這回事,他們只結婚一兩年,後來她贏得金像獎,他就配不上她了,他們輕易地離婚,他也乖乖地離開,後來改名換姓再回到英國,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你不覺得這有什麼了不起是不是?」
「喔。不,」瑪波小姐說。「不,想都沒想到,我能夠想到的只是——裘莉,把盆子端走,我打算下床。」
瑪波小姐笨手笨腳地穿起衣服,厲聲說道:「替我叫芙奇計程車。」
「喔,知道了。你想搭車子?」
「叫他來就是了,會不會?」瑪波小姐說,「請他立刻過來。」
裘莉不解地看看她,然後遵照她的話去做。
「親愛的,我們覺得沒什麼問題是不是?」她焦慮地說。
「我們都覺得不錯,」瑪波小姐說,「尤其是我。拖拖拉拉我不習慣,我要的是實際採取行動。」
「貝克太太說了什麼讓你難過的事情嗎?」
「沒有什麼事情讓我難過,」瑪波小姐說,「我只是為自己的愚蠢感到氣惱。可是說真的,直到今天我從赫達克醫生那裡得到靈感才明白過來——現在我懷疑我是不是記對了。我那本醫藥學書本放在那裡?」筆直地朝樓梯走下去,終於在起居室的書柜上找到她要的書。翻開目錄,她咕噥道,「二百一十頁」。讀了一會兒,她滿意地點點頭。
「太好了,」她說,「實在有趣。我相信沒有人會想到它,我自己也沒想到,直到把這兩件事聯想在一起為止。」
接著她搖搖頭,一條皺紋出現在眉間,假如有人……
她又把聽到有關當天的情景再回想一次……
她越想眼睛瞪得越大。有人得到好處嗎?會是他嗎?她感到懷疑。大家都沒想到牧師,他是最難逆料的人。
儘管如此她還是走到電話邊撥了電話。
「早安,牧師,我是瑪波小姐。」
「喔,是的,瑪波小姐——我能幫什麼忙?」
「我在想你能否幫我一點小忙,是有關貝寇克太太死掉那天宴會的情形。我想貝寇克夫婦到達時你站得離格雷小姐很近。」
「是的——是的——我正站在他們前面,那真是悲慘的一夭。」
「確實,我想貝寇克太太在告訴格雷小姐她們以前在百慕達見面的情形。特別是她在卧病中還起床去見她。」
「是,是,我記得。」
「你是否記得貝寇克太太提到她患的病?」
「我現在想一想——讓我看看——是麻疹——至少不是真的麻疹——是德國麻疹——一種不很嚴重的疾病,有些人患了也沒什麼感覺。我記得我一個侄女——」
瑪波小姐不讓他再談到他的侄女,於是插嘴說,「牧師,謝謝你了。」就把電話掛斷。
「親愛的,計程車來了,」裘莉這時匆匆忙忙地走進來說。瑪波小姐戴上帽子,扣上外套的扣子,她跨出門走向等待的計程車。
計程車飛快行駛,瑪波小姐抵達高士丁庄后,按了門鈴,要求見傑遜-路德。
接替吉斯波的僕人是位臉色難看的老人,他看到瑪波小姐就一口拒絕了。
「路德先生,」他說,「沒有先約好,他不見任何人,特別是今天——」
「我沒有先約好,」瑪波小姐說,「不過我可以等。」她補充道。
僕人啞口無言了,他退了回去。這時一位年輕人向瑪波小姐走過來;他神情愉快,說話帶點美國音。
「我以前看過你,」瑪波小姐說,「在住宅新興區時你問我到布列漢-可洛思街的路。,
海利-布列斯頓露出和藹的笑,「我想你已幫了很大的忙,但是卻幫個倒忙,說錯了方向。」
「老天,真的嗎?」瑪波小姐說,「那麼多可洛思街,不是嗎?我能見見路德先生嗎?」
「怎麼了?現在不太好,」海利-普列斯頓說,「路德先生是個大忙人,他真的不能被打擾。我想你應該告訴我你找他有什麼事。」
「恐怕,」瑪波小姐說,「我想見路德本人,而且,」她又說道,「我要在這裡等到見到他為止。」
她更加堅定地在一張橡木椅子上坐下來。
海利-普列斯頓猶疑不決,最後走開,上樓了,回來時身邊多了一位穿蘇格蘭布服的高大男人。
「這是吉爾克思醫生,這是瑪——」
「瑪波小姐。」
「你就是瑪波小姐,」吉爾克思醫生說。他以一種非常感興趣的眼光看著她。
海利-普列斯頓很快地走開了。
「我聽說過你,」吉爾克思醫生說,「是從赫達克醫生那裡聽來的。」
「赫達克醫生是我一位很要好的朋友。」
「顯然。現在你想見傑遜-路德先生?為什麼呢?」
「我一定要見他。」瑪波小姐說。
吉爾克思醫生打量著她:「你要在這裡等到見到他為止?」
「是的。」
「你可以這樣,」吉爾克思醫生說,「不過我也要告訴你,為什麼不能見路德先生的理由。她的太太昨晚在睡夢中死掉了。」
「死了!」瑪波小姐大聲說道,「怎麼啦?」
「吃太多的安眼藥。我們暫時還不透露消息給新聞界,因此我要求你也守秘密。」
「當然。是意外嗎?」
「我覺得是意外。」吉爾克思說。
「不過也可能是自殺。」
「可能——不過不太象。」
「也許是誰逼她的?」
吉爾克思聳聳肩。
「意外的可能性很小。而且這種事,」他堅定地說,「不太可能證明。」
「我明白了,」瑪波小姐說,她吸了一口氣,「很抱歉,我一定要見見路德先生。」
吉爾克思瞧著她。
「你在這裡等一下。」他說罷走進了路德的辦公室。
吉爾克思走進門時,傑遜-路德正抬起頭來。
「有位老太太在樓下等著,」醫生說,「看來大約有一百歲了,她說有事情非見你不可。假如我是你,我會見她。」
傑遜-路德抬起頭來,他臉色蒼白而疲憊:「她發瘋了嗎?」
「不,一點也沒有。」
「我看不出為什麼我——喔,好吧——請她進來,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吉爾克思點點頭,出去告訴瑪波小姐。
瑪波小姐進去后,傑遜-路德從桌邊站起身來,對這位纖瘦的老太太感到有些驚訝。
「你找我?」他問道,「我可以幫你什麼忙?」
「我對你太太去世感到很難過,」瑪波小姐說,「我看得出來你很悲傷,不過有一些事情需要澄清一下,否則一位無辜的男人就要受罪了。」
「無辜的男人?我不了解你的意思。」
「我指的是阿瑟-貝寇克,」瑪波小姐說,「他現在在警察局裡接受盤問。」
「盤問有關我太太死掉的事情?可是這未免太荒唐了。他又沒來過這,附近,也不認識她。」
「我想他認識她,」瑪波小姐說,「他曾和她結婚。」
「阿瑟-貝寇克?可是他——他是希特-貝寇克的丈夫。或許你——」他說得又溫和歉疚——「你弄錯了吧?」
「他兩個人都結婚過,」瑪波小姐說,「你太太未進入影界之前他就跟她結婚了。」
傑遜-路德搖搖頭。
「我太太最先和一位叫阿佛雷-波德的結婚,他是一位不動產經營商,後來他們發現不適合,沒多久就分手了。」
「以後阿佛雷改名為貝寇克,」瑪波小姐說,「他還是經營不動產。」
「你這些話令我感到很吃驚。瑪波小姐,那你要我幫什麼忙?」他問道。
「我想站在當天你和你太太站著的樓梯口。」
他迅速地看了她一眼,難道這又是另一個好事者?可是瑪波小姐卻一臉沉著和嚴肅。
「假如你想這樣就跟我來。」他說。
他領她到樓梯口,停在樓梯口的迴轉處,「我太太站在這裡,」傑遜指著那地方給她看,「客人上樓時她和他們握手,然後再到我身邊來。」
「她站在這裡。」瑪波小姐說。
她走到瑪麗挪-格雷站著的地方,一動也不動。傑遜-路德瞧著她,顯得很困惑,卻感到興趣。瑪波小姐微微舉起右手象似要握手,她看著樓梯口彷彿有客人從那裡上來,然後瞧著前方,樓梯上半部的牆上掛著一幅很大的畫,那是義大利復興時期名畫的複製品。畫旁有兩個狹窄的窗戶,一個俯視著花園,另一個俯視馬廄和風信器。可是瑪波小姐對這些視若無睹,她只瞧著那幅畫。
「你一定聽過一件事,」她說,「邦翠太太告訴我你太太瞧著那幅畫,臉上出現僵硬的表情。」她注視著聖母披著紅、藍相間的袍子,微笑地瞧著懷中的聖嬰。「微笑的聖母像,」她說,「是一幅宗教畫,不過也是幅快樂的母親和嬰兒的畫像。是不是這樣,路德先生?」道
「沒錯,是這樣子的。」
「現在我很清楚了,」瑪波小姐說,「非常清楚。整個事情很簡單,不是嗎?」她看著傑遜-路德。
「簡單?」
「我想你知道得很清楚。」瑪波小姐說。
樓下響起一陣鈴聲。
「我不覺得。」傑遜-路德說,「自己很清楚。」他瞧著樓梯口,那裡傳來一陣聲音。
「那聲音我很熟悉,」瑪波小姐說,「德里特督察,不是嗎?」
「是的,好象是他。」
「他也想見你。他來了你不介意吧?」
「一點也不。」
「現在沒有多少時間可浪費了,不是嗎?我們了解真相正是時候。」
「我想你認為事情很簡單明了。」傑遜-路德說。
「很簡單。」瑪波小姐說,「由於太簡單了因此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