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夜空下的煉獄
「喂,媽媽,」住在切爾西和富勒姆交界處洛茨路電站附近的一個臉色歡快的男孩說,「我覺得我聞到了一股燃燒的焦臭味。」
「那可能又是柯克夫人在封她的爐火,」他母親這樣回答,「你關掉那盞燈睡吧。」
「好的,媽媽。」那男孩在床上仰起身子摸到開關,因為他的床(在很難容納一張床的房間內安放著兩張床,他的床是其中之一非常靠近牆壁。可牆紙很粘人,而且是這男孩和父親新貼上去的,當時他母親則花了很多時間製作了色彩鮮艷的帷幕和床罩。這家庭的兩個姑娘睡一張雙人床,也是他們父親製作的木屏風和男孩的住處隔開,父母親在起坐間有一張臨時地鋪。每一寸空間都利用上了,每一寸都收拾得清潔無塵。
這男孩半睡半醒地躺了一會,仍舊隱隱地聞到燃燒焦味。但他已經很放心了,他母親再也沒想一想這事。兩個姑娘也沒想,她們在男孩睡覺時要外出1小時。在這家庭里有一條絕對必須遵守的規則:不許他窺看或繞過屏風。
事實上。燃燒正發生在他們下面空房間的破護牆板後面。
另一個5口之家則是一種不同的場面,他們住在河對面舊茨沃思的一間小陋房內。那房屋是計劃摧毀的4百間中的一間。他們住得很邋遢。全家都住在一間房間內,父母親睡一張東倒西歪的雙人床,兩個女兒睡兩張狹窄的野營床,比兩個姑娘大兩歲的男孩,睡在正對房門的屋角地板上。誰也不擔心他會不會「偷窺」。事實上,誰也不擔心。母親是個邋遢女人,她醒著時在糊裡糊塗的半醉狀態中虛度過大半光陰。丈夫是個精力充沛而好色的人,哪裡能放蕩就在哪裡放蕩。令人驚奇的是兩個姑娘不管是離家外出還是回到家裡都好象是才從美容院修飾出來的,在卧室一角,她們有一隻蓋著擦光印花布的桔子板條箱,作為她們的化攻台,一面鏡子固定在牆上,而她們的衣服則放在屋角的小櫥里。她們都不拘禮節和非常漫不經心地喜歡他們的母親,因為她有超人的天賦:燒得一手好菜。他們父親的優良品質是經常提供足夠的金錢。在戶外,除那個瞌睡的母親外,全部家庭成員看來都生氣勃勃、精神飽滿和健康強壯。
他們家的一個女兒已經喪失嗅覺。
她和家庭中第六成員,一隻貓,那天晚上獨自在兼作廚房和洗刷間的起坐室里。那貓是一隻右眼上有一片白毛的斑貓,她不理解它為什麼老是用鼻子在牆邊東嗅西嗅。這問房子是這一帶很少住人的幾間中的一間,其餘的由於房客有了新住處而都空無人住。
使貓感到不安的氣味來自隔壁房間。
在另外4個地方也有燒糊的焦味:一處是在貝思納爾草坪離第一次火災發生地不遠的地方;另一處在韋平;第三處在離河不遠的萊姆豪斯;第四處在文林頓。每一處都有人聞到燃燒的焦臭,但大多被低估為日常的小事端。因為平時各種惡臭即使不刺鼻也常侵犯他們的嗅覺,只有一處對此研究得較為徹底。
第一次火警報到切爾西消防站時是11點半,當時一個嚇慌了的姑娘撥999電話,上氣不接下氣地解釋說她剛到家,發現她住房的房間中有一間著了火,她沒法讓她母親聽到她的呼號。3分鐘內消防車就趕到現場,這時煙霧已經衝出窗戶。熊熊的火光閃耀著,是一種令人可怕的壯觀。
「我剛打開門,只聽到一陣火苗呼呼聲,一切都著了火,」一個姑娘在啜泣,「我只能打開門,這是我能做的一切。」
「裡邊還有人嗎?」一聽到第一次報警就立即從派出所趕來的一個警察問道。
「我的媽媽和弟弟,他們在裡邊。啊,可怕呀,可怕呀,」這姑娘繼續不斷嗓泣著,而她的妹妹則站在那裡動也不動,臉色蒼白,嚇得發楞。她們的父親還在他的工人俱樂部中沒有回家。
第二次火警來自旺茨沃思。這裡消防車很快趕到現場,但乾燥易燃的房子接二連三地將火蔓延開來,看起來象一次巨大的火災爆發。消防車從富勒姆、克拉潘姆召去,很快又從遠處的布爾頓召去。當火災到高潮時,當幾百人穿著睡衣隨手抓些貴重物件被迫離開陋房時,從韋平那裡傳來了第三次火警。東區的一些消防隊趕去火災爆發現場,後來探明該處情況不大危急。但為了安全,百來家居民仍搬出住房。至此電話聯繫在消防站、分局和警廳之間一直處於繁忙之中。直到午夜之後吉迪恩接到電話,那是卡邁克爾打來的。
「我不能肯定這是否是另一次一連串火災的一部分,」卡邁克爾說。「但有三次單獨的火災都有縱火跡象,都在貧民區。不同之處是這些火災我們都未得到任何神秘報警。我在這些火災最嚴重的一處,在旺茨沃思,根據火勢現象我將在這裡待一整夜。」
「和那次一樣嚴重?」吉迪恩心情沉重他說。
「確實很嚴重,」卡邁克爾回答道,「緊靠火災區段後面就是儲油倉庫。如果蔓延到那裡,損失就大了,也會有許多犧牲。」
「我就過來,」吉迪恩說。
他輕輕關上大門,走向車庫。當一個身影出現在靠近它的門道里時,他吃了一驚——是個警察,他們身上有一種不會弄錯的煙草味。
「晚安,先生。」
「你來得正好,跟我把車庫門關上,好吧?」吉迪恩說道,「那是自動鎖,有人通知我在旺茨沃思發生了嚴重火災。」
「是一連串火災之一嗎,先生?」
「可能是。」
「我得說,」那中年警察說,即使被看到值班時抽煙也毫不窘迫,」他只是燒毀陋房,如果沒有人被燒死的話,你也許會說是一次可喜的清理。」
他們在車庫門前立定了,吉迪恩取出鑰匙。
「很多人都感到喜歡這種火災嗎?」他問道。
「啊,是的,先生。歸根結蒂,現時這種陋房是該清除了,你說對嗎?」
「我懂得你的意思,」吉迪恩說,「可是,如果我們在還沒有建好新住所就清除這些房子的話,會引起一些抗議的。」
「啊,是的,先生、可是——」
他是個老油條,就是倫敦所說的貧嘴。換了其他任何時候,吉迪恩對抽煙是很嚴厲的,可他現在急著上路,而且心事重重。這個人只是表達了卡邁克爾和馬杰特森說過的和他想過的內容;大家對目前發生的事都很同情。要是沒有那場使8個人死掉的大火——
今晚也會有死傷嗎?消防人員能在儲油庫燃爆之前控制住火勢嗎?
吉迪恩認識那地方,它在離主幹道一些距離的河旁,緊靠一片貧民區。在鋼絲網保護牆裡邊,大約有十幾座儲油櫃,因為這油倉要給倫敦一大片地區供油。吉迪恩開快車飛越帕特尼橋,接著迅速馳離海伊大街,然後徑直朝旺茨沃思前進。在長街末梢或方向正對前方的大道上,他能時不時地看到天空中色彩越來越紅的火光。他開始懷疑卡邁克爾的消防人員能否控制往這樣的火勢。他不禁注視著天空,擔心暴烈的熊熊烈焰會引起爆炸。
他看見一個人從便道上徑直走到他的前方,他剎住車,感到一陣恐懼——車只停在離那個穿著警服的人幾碼遠的地方。他緩慢而有目的地走到吉迪恩窗前,當吉迪恩開窗時,他說:「請原諒,先生,即使按清晨一點鐘的要求,你也開得過快一點,對不對?我可以請你讓我看看你的車照嗎?」他把頭伸近汽車,吉迪恩知道他是想嗅出駕駛人員的呼吸氣息中有沒有酒味。吉迪恩取出他隨身攜帶以便交檢的駕駛執照,遞了過去。
「下次別這麼突然走到路中間,」他說道,「如果我把你撞倒,我們兩人都同樣有過失。」
他又說,「你開得大快了,先生,還有——吉迪恩先生!」
「我在趕往火災處,」吉迪恩說,「可是你是對的,我只能開60碼。」
「既然是公事,先生,那是完全正確的,」這人顫抖得很厲害。「他們告訴我,是一場很嚴重的火災,10分鐘前我看見我們的巡警。他說他認為他們恐怕救不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突然傳來隆隆的爆炸聲。
吉迪恩只聽到爆炸的呼嘯。
躲在一幢看來能經得起任何爆炸的水泥大樓後面的卡邁克爾和馬杰特森被爆炸震得耳朵發聾,在看得見的範圍內,五六十個警察和消防人員正在趕開圍觀的人群,正如他們過去15分鐘內驅趕他們一樣。在地獄般的紅色火光中,滿臉汗水的消防人員和警察、蛇一樣到處交叉的消防軟管、噴水的嘶嘶聲、大片的煙霧、這一切把靜寂的夜變成一片火葬大海。第一次爆炸炸倒兩個人,要不是警察的努力,可能還要炸倒50來人。一個消防隊員站在搖晃的大平台上,將水柱噴向一些還未被火勢影響到的儲油櫃。他被爆炸震向後退,水管噴嘴也炸離了手。他站在平台邊緣上,搖晃得很厲害。另一個人正站在他下面拚命救他。
又一個儲油櫃在嚇人的轟隆聲中爆炸了,油場內和油場上的空氣似乎變成了一大團沸騰、翻滾的金屬和燃燒著的廢墟。馬杰特森目不轉睛地看著在太平梯頂上掙扎的人,看見他跌落下來,看見下面的6個人張開網進行性命攸關而幾乎是絕望的努力。
他們接住了他。
又到了一些消防車,警報器連續不斷地呼叫。隨著更多住戶受到火勢威脅,大量警察增援隊伍抽調到這一地區。爆炸碎片飛到幾百英尺的高空,掉在那些小房屋、商店和辦事處上,也掉在較大的一些房子上。有一些則白白地掉進河裡,憤怒地發出嘶嘶聲、沸騰聲,還有一些沉悶地掉在空地上。
停在離現場幾乎半英裡外的吉迪恩,轉過牆角時看到大部分場面。一個警察告訴他哪裡可找到卡邁克爾。到處是一片大火的灼熱和紅紅的火光。火照在他的臉上,把整個街區照得非常明亮,吉迪恩沒有奔跑,只是儘力用強壯的腿大步快速前進,拚命想弄清傷亡人員數量。他聽到救護車的丁零聲,車子經過時,他被人們推到一旁,在遠處可聽到其他救護車的丁零聲。
他被擠進一處停著一輛無線電通訊警車的屋角,這時它上面的擴音機沒有聲音,一輛救護車轉過拐角,當那車駛過時,吉迪恩聽到警車裡一個人叫道:
「還有一處。」
「一處什麼?」一個人回問道。
「另一處大火!在萊姆豪斯那邊,就在現在,那是一整條街的經濟公寓。」
吉迪恩大步走向警車,「我是吉迪恩,」他宣稱,「這萊姆豪斯大火是怎麼回事?」
「剛從電台收到,先生,」一個說道,「也是一場大火,那是今晚的第五次。」
「五次?」
「一次在貝斯納爾草坪,一次在洛茨路,這一次,還有一次在韋平。」
「我懂了,」吉迪恩說,「前面有幾輛控制車?」
「這是前鋒車,先生。」
「核定其他火災情況,每隔15分鐘向我報告,」吉迪恩說。「要情報處接羅傑森先生,向他報告火災情況,並報告我覺得他出來也無濟於事。但如果他出來的話,他到第二個大火處去可能好些。」
「很好,先生。」
「我想知道馬杰特森先生是否在這裡?」
「我們半小時前看見他和卡克爾先生在一起,先生。」
「謝謝,」吉迪恩說,他大步走開。感到灼熱的使人難受,他更焦躁。他臉上時不時擦過灼熱的煤塵,他在擔心的重壓下心情沮喪。他聽到水、蒸汽和火焰的嘯叫聲。他來到一座混凝土牆跟前,看到馬杰特森和卡邁克爾立在它前面。一輛救護車正在開走。
「傷亡人員名單多長?」吉迪恩詢問。
馬杰特森一下子轉過身來,「你好,先生!」
「晚安,吉迪恩,」卡邁克爾說。「無法搞清,可是由於你們的人工作麻利,我想這地區大部分人都撤離了。傷亡人員只限在我們的和你們的工作人員中——除了在首先發現火情的房子中的兩個人。10分鐘前有人告訴我,這火是在他們堆放裝飾用油漆的隔壁房間燃起的,那像是間房地產油漆儲藏間。當那裡一著人——」這時救護車駛過,他停住了。他接著又說,「我們已過了最嚴重的時刻。」
「可只是這裡,」吉迪恩說道,「幸運兒,還有另一處,在萊姆豪斯。」
「天啊,」馬杰特森倒喘了一口氣,「短短一夜就是五起,那不可能是巧合。現在總不會再有電話了吧。」他看看卡邁克爾,「這裡需要我嗎,卡邁克爾先生?我應該去看看其餘所有的現場。」
「請便,」卡邁克爾說。能把一切照亮的火光使他看起來很瀟酒。吉迪恩來此後他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火苗,「我肯定我們已度過了最壞的處境。」正在這時一個消防官員走上前來,敬了個禮說:
「我們在油場已能駕住火勢,先生,那就是說我們已度過了最嚴重的難關。」
「那個剛從上面掉下來的人怎樣了?」
「不嚴重,先生,只是一條腿斷了。但我們中有個傢伙受到重擊,我恐怕——象房屋側面大小的一大片金屬擊中了他。」
卡邁克爾「啊」了一聲,沒有再發其他議論。
「快,到旺茨沃思去,」吉迪恩對馬杰特森說,「我在這裡盯著,卡邁克爾。」
馬杰特森走了,旺茨沃思的火災災情最嚴重。
吉迪恩和馬特森坐在吉迪恩車裡,從一處火災到另一處,聽取現場報告,腦中已逐漸想象出起火真相。時間的選擇是很明顯的——每一起都在前一場起火之後的半小時內,幾乎無可懷疑的是中間有周密安排的節律。在艾林頓的一處小火,發現有浸透汽油的鬆軟的破布片團,布片團不比板球大多少,是和緊靠該團的導火索灰一起發現的。假使房屋的住戶沒聞到燃燒的焦臭味而去找消防隊的話,它也會釀成另一處地獄大火的。
5點半鐘吉迪恩和馬杰特森朝警廳駛去,臉色灰暗,衣服多處烤焦,一副熬夜的臉。他們紅色的眼框和疲倦的眼睛反映出他們所看到的令人髮指的情景。
「回家毫無意義」,吉迪恩對馬杰特森說,「我們在這裡吃些快餐,洗個澡,我想休息一二個小時,你最好也休息休息。」
馬杰特森說道:」不知為什麼我總感到在沒找到那傢伙之前我象是在浪費時問。警廳中十有九人可能都在說「這豬羅」或「這惡魔」,或更嚴重的詛咒。先生,我要保持警惕,直到8點前後。我們得找到那個推銷員畢希普,即使要敲開這討人厭的整個地區的每一扇門也在所不惜。」
吉迪恩心情沉重他說,「倫敦有200萬扇前門。」
「我倒想說,無論如何我們還有一個星期,」馬杰特森說,「要每星期三才……」
「別說了,」吉迪恩說道。在馬杰特森停住不說后,他繼續說道,「直到今晚之前,每次都是一處火災。在今晚之前,每次都有許多火警報告讓人們離開。如果是同一傢伙乾的,那他已變換了戰略,因為他星期天和上周就已獲得了我們的宣傳內容。他知道我們在找一個騎車人,他知道我們已得到一些情節,他知道我們已作了推理。如果今晚他改變戰略,他也很可能再改變它們——比如說,選擇另一個晚上干。我們不能等到下星期三。我們要一家家挨戶查找,我們要把那張團體照印發幾千張。即使我們那樣做了,」他補充道,「我們也肯定不了畢希普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馬杰特森不說話。
吉迪恩吃了塊三明治和一些菜,洗了個淋浴,用他放在辦公室的刀片修了修臉,然後去了頂層的休息室。那裡有十幾張供緊急情況使用的野營床。兩個人在那裡睡了,他們中一人在打著鼾。沒有馬杰特森的影子,吉迪恩脫了鞋,放鬆領扣,躺了下去。起初那人有節奏的鼾聲使他惱火,但他很快就習慣了,眼睛開始閉上。他不能在家安睡一小時,那事實和火災引起的厭惡似乎使他的感覺遲鈍了。他老是昏昏沉沉,然後提醒自己夜間死亡人數統計出來時,可能會有十幾個犧牲者,也許還要多些。幾天之前他們甚至還沒懷疑貧民區大火之後有一種連鎖反應,可是現在——天啊,為什麼他沒早點兒理解這一點呢?
他感到肩上有一隻手在搖晃他,他吃了一驚,醒了,睜開眼睛,看見勒梅特俯身在他上面。
吉迪恩坐了起來。
「早安,勒梅特,」他說,看了看錶,才8點1刻,「吉米,」他拿過茶,「是什麼把你叫醒的?」
「把我叫醒的也會叫醒你,」勒梅特說,語音中帶有緊張的尖音,「瞧,;」他把報紙扔給吉迪恩,什麼事也改變不了他象大孩子那樣的脾氣。
吉迪恩讀著:
昨晚的縱人者來信想要燒掉全市貧民區
吉迪恩還沒啜一口茶,他的手一動也不動。
「他們全都收到一封,」勒梅特說,「今晨出版的報紙都收到一封。喬治,他們中有3家已停止印刷,準備重排頭版通欄標題。他們全都向這裡打電話,你的辦公桌看起來象是一座山了,他們——」
吉恩開始啜他的茶。
「你做了些什麼?」他在啜茶中間詢問道。
「唉?」
「別站在那裡『唉』聲嘆氣,你做了什麼?」
「我只是到這裡來,我——」
「普里迪昨晚值班——他做了什麼?」吉迪恩開始起床。她一直平端著茶杯,又啜了三小口,竭力保持鎮靜,「跟他談過了嗎?」
「只說了一句話——」
「讓他聽電話。」
「好的,喬治。」勒梅特以較順從的語調說著,伸手去取電話機。吉迪恩喝完了茶,系好鞋帶。這時勒梅特遞過話筒。吉迪恩取過話筒靠在牆上。
「普里迪嗎?」
「是的,喬治。」
「你做了些什麼處理那些信?」
「每一封都予以傳閱,有三封已回來了,」普里迪說,「一共有9封——6封早遞,3封晚遞。每封都已核對過。是打字的——有一些是複寫本。還不清楚是什麼樣的打字機,但我想那可能是架相當老式的奧利維蒂手提式機,是一種很輕的打字機。要我念一封嗎?」
「有多長?」
「有大半頁。」
「把它們全都放在我桌上,好嗎?」吉迪恩吩咐道,「把大意告訴我。」
「那是大肆宣傳的形式。這傢伙說貧民區是倫敦臉上的污點,既然當局讓它們保留得那麼久,他就準備把它們全部燒毀,他說在當局坐下來注意考慮這一問題前,這城市需要的是另一次倫敦大火(譯註:倫敦大火發生於1666年9月2日,是英倫歷史上最嚴重的一場火災,燒掉大多公用建築,聖保羅大教堂,87個教區教堂,一直燒到3日,4日人勢稍減,s月熄滅。)當然是在胡言亂語。」
吉迪恩沒作回答。
「你在聽嗎,喬治,」曾里迪問道。
「在聽,」吉迪恩說,「謝謝,20分鐘后我將回辦公室,知道馬杰特森在哪裡嗎?」
「不知道,最後一次見到他時他說要去處理些零星雜事。」
「想辦法找到他,我要見他,」吉迪恩說道,然後問了那個幾乎使他大吃一驚的問題,「昨夜死傷名單有多長?」
「從整個來考慮,不太壞,」普里迪幾乎歡快他說。他現在表現得正如吉迪恩相信的那樣。吉迪恩認為他是個缺乏或毫無想象力的人。「死傷20。其中只有3人傷得較嚴重。消防工作人員2死7傷,我們的夥伴有4人受傷。另外幾個死亡人員死在火災中心的兩所房屋中的——洛茨路的一個母親和一個11歲男孩,旺茨沃恩的一個母親和一個姑娘。」
「哼,」吉迪思說道,「我想可能會更糟,」他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詞,又補充道,」謝謝,」就掛斷了電話。他用手指理理金屬絲樣的硬發,拿起電話,「給我妻子掛個電話」,他吩咐道,「告訴她我在警廳睡過了,今晚以前不回家,也可能更晚一些——聽清了嗎?」
「是的,先生。」
「給我要倫敦消防處,卡邁克爾先生。讓他在9點整掛電話到我的辦公室找我。任何官員打的關於火災的電話全部接過來。如果馬杰特森來電話,我要和他談話。其他電話接通前都跟我招呼一下。」
「是,先生。」
吉迪思砰地一下放下話機,走進盥洗室又用冷水沖洗雙手臉面,並對那個警察說,「到下面餐廳給我要些鹹豬肉、雞蛋和配菜,以及麵包、黃油和甜桔醬,再要點茶。」他看了一眼勒梅特問道,「你吃過早飯了嗎?」
「吃過了」,但我不反對再來杯茶。」
「兩份菜,」吉迪恩說,「來吧,勒梅特。不管畢希普是不是我們要找的人,我們都得找到他和他談談。我們半點機會也喪失不起。」他先讓穿制服的人出去,然後乘電梯下樓,徑直走向機要巡官的辦公室。那巡官負責給記者發布當前案件及偵察情況的聲明,一位巡警在值班,負責的主任巡官還未到,「蘇姆斯,告訴來接班的人,我們要——」
這時通向泰晤士河岸的門開了,一個臉容疲倦憔悴,沒有修面的新聞記者把頭伸進房間,他想必一直工作了一夜。他發出一聲奇怪的叫嚷聲,把門開大,讓門在他身後砰地一聲關上。
「部長,正是時候!」他致意道,「我來自《環球日報》,我想知道是否——」
「我已在外面給每人一份聲明,」吉迫恩說道。他還未說完,又有敲門聲,一連串進來5人,其中1人比先前進來的還要疲倦邋遢。其餘4人則經過一夜睡眠已打扮好了。
「別說了,」當他們中兩人開始提問時,吉迪恩說。「這裡是一份關於昨夜幾處火情的聲明。我們有理由相信,這次大火是由一個被以前大火造成個人損失逼瘋了的人放的。我們找這人己找了幾天。我們想找一個叫沃爾特·畢希普——希普,不是肖普——的先生談談,他是個服裝和鞋襪推銷員,為肖爾迪奇的史密斯、懷斯曼、格里格森公司工作。也許畢希普先生能給你們一些信息。」
他停住不說。
「你們要逮的人是畢希普?」一個年輕的記者問道。
「當我們和他談過後,我會告訴你的。我們也希望從他朋友或親戚處得到一張近照,他們可能會有一張的、現時我們所有唯一的一張是張舊的團體照。在那張照片中他照得不太看得出來。這就是關於畢希普全部情況。」那些記者在迅速記錄,「昨夜死傷人數26……」
當全結束后,這些記者離去了,這時白班值班主任巡官走了進來。他是個上了年紀人,剛才他在門口站了幾分鐘。
「謝謝,部長,」他說道,「我希望你讓他們陷入絕境。他們再來時我該講到個什麼分寸呢?」
「把你所得到的有關火情消息全部發布,除非我命令你別說,」吉迪恩說道,然後又幾乎是竊竊私語似地低聲補充道,「他說他認為他們需要一次新的倫敦大火。如果他以這樣的速度幹下去的話,他是能放出這一把火的。當心,別對記者們說我說過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