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太,我能跟你談一下嗎?」
「啊。」杜本絲說,「不會又有問題吧?」
她走出書庫,一面撣衣服上的灰塵,一面走下樓梯,因為她穿著最好的套裝,戴著有羽毛的帽子,準備應前幾天在義賣會上認識的新朋友之邀,去參加茶會。她已經沒有時間聽畢垂絲遭遇的難題了。
「不。不是有什麼問題,只是有些事情,我想你很願意知道。」
「哦,是嗎?」杜本絲說。但她認為這是借口,可能又要提出什麼問題來,她小心翼翼地走下樓。「我要去參加茶會,急得很。」
「其實是你以前打聽的事,是梅麗-喬丹這個名字吧,對不對?大家都認為那是梅麗-詹森。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叫貝琳達-詹森的人,在郵局服務。」
「唉!」杜本絲說,「有人告訴我,有個警官也叫詹森。」
「自的。總之,我的朋友——她的名字叫昆達--那店鋪,你知道吧,一邊是郵局,另一邊是賣信封和卡片之類的店鋪,聖誕節前也放些陶器,而且--」
「我知道。」杜本絲說,「是叫格里森或什麼的店鋪。」
「是的。不過,現在那店鋪的老闆並不是格里森,是叫另外一個名字的人。總之,我的朋友昆達認為你可能很想知道,因為她聽說很久很久以前這兒住了一個叫梅麗-喬丹的人。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住在這兒,也就是住在這房子里。」
「啊,住在這『月桂樹庄』?」
「當時不叫這個名字。昆達聽過有關她的一些事情,所以昆達說你可能有興趣。那女人有一段悲慘的故事,她遇到意外事故之類。總之,她死了。」
「你是說她去世時住在這房子?是這戶人家的傭人?」
「不是,我想住在這裡的是帕克,好像是這種名字。姓帕克的人很多。帕克或帕基斯頓--就是這一類名字,我想她只在這兒暫住,我相信葛利芬太太知道這件事,你認識葛利芬太太嗎?」
「唉,認識不深。」杜本絲說,「其實,今天下午就是到葛利芬家去參加茶會。最近在義賣會跟她說過話,以前沒有見過。」
「她年紀已經很大,比她外表更老。但記性非常好,帕金森家的男孩一定有一個是她的教子。」
「他的教名是什麼?」
「我想是阿烈克,想必就是這一類名字。阿烈克或阿烈克斯。」
「他發生了什麼事了?他長大--離開--去當兵或做船員嗎?」
「啊,不,他死了。對,村裡有他的墳墓。當時,這種名字,世人不大知道,很像教名的名字。」
「你說有人生病?」
「也許是霍吉金病。不,不是,那名字很像教名。我不很清楚,不過,據說是血液變了樣的病。說什麼要放血再注人健康血液,可是,當時得這種病大都沒救。畢琳絲太太--你知道,就是那家點心店——她有一個小女兒就因這種病而去世,才七歲呢。據說,這種病奪去了很多孩子的生命。」
「白血病(Leukaemia)?」
「啊,太太你知道。對,就是這個名字。據說,這種病總有一天可以治好,就像傷寒之類,現在可以用打預防針來治一樣。」
「不錯。」杜本絲說,「確是如此,可憐的小孩子。」
「不,他並不太小,已經念小學了,大概是十三歲或十四歲。」
「這樣,」杜本絲說,「她很可憐。」杜本絲停了一下,接著又說,「啊,太晚了,非趕快去不可。」
「葛利芬大概也有所聞,不,我並不是說她記得,但她在這個村子長大,聽到的一定不少。有時,她還常談以前住在這兒的人。其中也有不體面的事,例如亂淫之類。這當然是愛德華時代或維多利亞時代的說法,究竟是哪一個時代,我也不知道,我想是維多利亞時代,因為老女王還活著,所以一定是維多利亞時代。大家都把它說成愛德華時代,或稱為『莫巴洛家那一伙人』,很像上流社會,是不是?」
「是的。」杜本絲說,「是的,是高貴人士的聚會。」
「然而,卻很淫亂。」畢垂絲以稍微熱切的口吻說。
「淫亂行為也相當多。」杜本絲說。
「連年輕的女孩也越出常軌呢。」畢垂絲說。她似乎還想說些有趣的事,但她覺得該與女主人分手了。
「不。」杜本絲說,「年輕女孩都維持著非常--嗯,純潔而堅實的生活,而且很早就嫁人。不過,嫁給貴族的也很多。」
「哦。」畢垂絲說,「她們多快樂!穿著漂亮衣裳到賽馬場、舞會或宴會廳去。」
「是的。」杜本絲說,「有很多舞會。」
「唉,我認識一個人,她的祖母曾在這種上流人物家裡當傭人。她看到許多客人,也見過威爾斯親王——當時是威爾斯親王。後來是愛德華七世,啊,就是比較早的那一位——據說,他為人很好,待僕人也很好。所以她離開的時候,把親王洗手的肥皂帶走了,一直都保存著,我們小時候常拿給我們看。」
「你們一定心裡怦怦作跳吧,」杜本絲說,「那是一個興奮的時代,不知道什麼事會發生的時代,親王也許在這『月桂樹庄』停留過。」
「這我倒沒聽說。要是有這種事,一定會有人說。不,只有帕金森一家人住在這裡。沒有伯爵夫人或候爵夫人;也沒有貴族夫婦留宿。帕金森家的人大部分經商,非常有錢,雖然很了不起,但是經商總不至於如此引人興奮。」
「那也要看情形而定。」杜本絲說。她又加了一句:「我必須——」
「嗯,太太,你必須走了。」
「不錯,謝謝你。戴帽子真麻煩,頭髮會弄得亂七八糟。」
「剛才你把頭伸進全是蜘蛛網的那個角落去,我要再伸進去,我會先除掉蜘蛛絲。」
杜本絲奔下樓梯。
「亞歷山大也從這裡奔跑下去。」她說,「跑了好幾次,那孩子知道:『兇手是我們當中的一個。』奇怪,越來越覺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