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通常殺人案在查出被害人的身分后,偵查就有進展了。
世田谷女子公寓的殺人案。在被客人濱谷若子的身分明朗后。原是期待偵查能夠順利進行,然而。儘管被害人有應召女郎的前科,卻仍調查不出她周圍的有關人物與事務。
從被害人的交遊關係尋求兇嫌的線索是應有的慣例。
但濱谷若子由於職業持殊,所以估計她的男女關係相當複雜。然而,由於大部分隱藏著,故偵查遇到了挫折。
這天的偵查會議決定從根本檢討問題,肥胖的室井組長擔任主席。徵求各位偵查人員的意見,結果得到如下重點。
(一)被害人在浴室受到突襲。但沒有發出聲音,由此可知被害人與加害人互相認識。
浴室是在地下室,所以如果稍微發出聲音,可能不會傳到上面來。
然而,位於上部的旋轉窗為了排除熱氣而開著,所以聲音大一點的話,朝著院子的窗口應該會聽見從這裡泄出的尖叫聲。
根據刑警們的調查,當夜在距離稍微遠一些的地方有人站著說話。而且男子公寓這邊的二樓、三樓也都有窗子開著,所以浴室的叫聲應該會傳到這裡。既然沒有人聽見叫聲,故推測被害人是突然被勒住脖子無法發出叫聲。
另外一點,浴室是在地下室的角落,洗澡時間過後,很少有人走近這裡。而且十點過後,管理員就離開鍋爐室,地下室就成為無人地帶,這點也須包括在考慮條件之內。
(二)女子公寓各房間的房客經過調查后,與被害人關係最密切的,仍然是村獺妙子。其他房客幾乎都不認識被害人。但被害人遇害的時間,村瀨妙子有正確的不在場證明。她是與三名洋裁學校教師在銀座見面,時間是從晚上九點到十一點二十分,不可能在散會後,於兇殺案發生時間前趕回世田谷的女子公寓現場。
(三)村瀨妙子的供述十分曖昧不清,可疑點相當多。
但這些都推定為她與被害人是同性戀關係,極力避免其事實被揭露所致。事實上村治妙子確實很掛慮這些傳說,因此,她懷恨被認定為傳出此謠言的人——村上照子。
服部和子在地下室樓梯遇見的包頭巾女人行蹤,至今仍未查出。她是兇手的可能性頗大,至少,她是重要的證人,目前仍在努力追蹤之中。
(四)女子公寓的房客是否包頭巾女子的可能性,也作過一番調查,多半的人在那個時間都有不在現場的證明。單獨留在房內的人雖然不能提出有力的證明,但自動請求搜查房間,結果都沒有發現包頭巾女子的衣服,或被害人的東西。
這些情況經過檢討后,參加會議的一位刑警提出調查村瀨妙子任職的洋裁學校后的報告。
「據說,村瀨妙子的儲蓄相當豐富,她在同事之間以吝嗇而聞名。有的人說,她的存款起碼有一百萬元以上。可是,近來她常常說,不能按照計劃存錢。她的薪水,由於她是現任校長的第一屆畢業生。所以相當多。據說,實際收入大約四萬元,其他還有種種加班費,所以每月大約五六萬元。如果傳說是真的,那就是從這些收入中儲蓄了一百萬元以上,那麼,生活費一定少之又小。」
「這樣看來,村瀨妙子唯一的興趣是存錢嗎?」肥胖的室井問。
「這女子公寓的房客們,多多少少抱著金錢最可靠的觀念。如眾所知,住在這裡的都是將近中年的女性,她們對自己的老境都很不安。其中也有好幾位婚姻破裂而離婚,或戀愛失敗、放棄結婚的人。所以自然變成男人不可靠,只有金錢可靠的心理。她們都沒有兒女,所以也難怪。」
「不過,幾個要好的人聚在一起喝喝酒,煮煮吃的東西,不是也過得很愉快嗎?」
「在悶得受不了的時候,總是需要散散心。但那也只是小小的花費,喝喝酒,每人頂多分攤四五百元而已。這和她們的生活沒有希望,至少把房間布置得豪華一些的心理相同。」
「不錯,她們的布置太驚人了,象我們這種窮光蛋是沒的比的。」
七兵衛刑警想起前夜的印象而說。
「不過,房間的布置再漂亮,還是不能彌補心靈的空虛。所以她們拿監獄的犯人做比喻,互相開玩笑說是幾號室的女囚犯。」
「這樣說來,比起星期六、星期天晚上,人數增加一倍的男子公寓這邊,女子公寓似乎太拘謹了一點。」
「可不是?而且年齡多半不小了,所以對男子公寓這邊的放蕩,自然白眼相向了。」
「難怪都那麼歇斯底里。」
室井偵訊女子公寓的房客時就經歷過她們的歇斯底里。
「那麼,村瀨妙子不能按照計劃儲蓄,是因為多出了需要花錢的事嗎?」室井問。這話的背後關係著與被害人濱谷若子的同性戀。
「好象是。」在發表調查報告的刑警回答,「據說,她對同事說:存款減少了,覺得很不安。同事問她:你幹什麼花那麼多錢?村瀨妙子回答說,錢不知不覺就花掉了。反正是說,她對於不能存錢感到很煩惱。」
「會不會是因為給濱谷若子零用錢的關係?濱谷若子是應召女郎,所以說不定是以金錢為目的而聽從村瀨妙子的指使。」
「這方面也調查過。但沒有結果。因為村瀨妙子極力隱瞞著她和濱谷若子的關係,所以這方面的事沒有露出任何蛛絲馬跡。不過,組長,也許正如你說的,錢是被濱谷若子敲走的。因為象她這種女孩,虛榮心強烈,吃的、穿的,都很花錢。」
「女孩子雖然可愛,卻又不願意存款減少,村瀨妙子想必左右為難。」
「另外還有一件事,據說,村瀨妙子有一項計劃。」
「哦?怎樣的計劃?」
「這也是從洋裁學校聽來的。據說,她打算辦一所學校,因此才儲蓄金錢。」
「也是洋裁學校?」
「她是洋裁學校教師,所以在內容方面可能不會改變。不過,根據她的計劃,外表不大一樣。簡單地說,是新娘學校、教裁縫、也教烹煮、插花和茶道。而且據說,她口口聲聲表示。近來的女性喪失了修養。所以也要有品行的教育」
「就是道德教育吧?」
「差個多是的。不過,說穿了是因為近來洋裁學校紛紛設立、已經沒有以前那樣賺錢,所以才加上其他名目,打算吸引結婚前的女孩。如果辦得好。可能賺錢,所以還是從賺錢主義而來的。」
「那一定需要很多錢。不是一兩百萬元就辦得成的。」
「不過,村瀨妙子似乎—本正經地在考慮這件事。據說。她表示要從小規模做起,再慢慢擴大。事實上目前的洋裁學位、烹調學校之類的,也都是由小而大的,所以她也抱著這樣的希望。」
「那就可以了解她為不能存錢而煩惱的原因。不過,村瀨妙子有不在現場的證明,再訊問她也是白費。所以,從別的方向搜索看看怎樣?」室井的小眼睛環視在場的刑警們說。
然而,其他的人都提不出更好的報告。七兵衛刑警顯然也沒有什麼決定性的資料,反常地默默不響。室井原是樂天派的人,這時一張圓臉也出現了焦急神色。
這天晚上,世田谷的公寓召開男子部和女子部的幹事聯絡會。
這是向來的習慣,互相選出的幹事每一任任期是六個月,每月舉行一次聯絡會。對照之下,男子部的平均年齡年輕得多。
男子部方面一旦結婚就搬出這單身公寓。相反的,女子部限定月收二萬元以上才有資格居住,所以年紀輕的多半不夠資格居住。這資格使得女子部的居住者年齡大多不小。換句話說,男子部是結婚之前暫住的地方,女子部則是半永久性的居所。
男子部方面的幹事如果是英俊青年,有趣的是女子部的幹事就幹得很起勁。
女人不管年紀多大,似乎都會被好男子所吸引,這是男子部的人在背後批評的。反正聯絡會的出席率極佳,提議的事項,女子部也忠實地照做。
這一期的男子部於事平均年齡才二十七歲,而且多半是英俊的好漢。雙方幹事各五名,在男子部的一樓休息室舉行會議。
再過半個月,雙方幹事就要更換新人,所以這天晚上是最後一次聯絡會。女子部本期幹事是:服部和子、栗宮多加子、村瀨妙子、南恭子、細川美奈子。年齡最大的,當然是栗宮多加子。
男子五人,女子五人,夾著一張大桌相對而坐。
女子部方面的人為表現女性的溫柔,細川美奈子分送茶杯,南恭子在每個茶杯裡面倒茶。
「你們女子部那邊這回真是意外的災難。」
最先開口的是男子部的岩瀨幸雄。他是銀行職員,一向發言積極,人又長得英俊。
「是的。」
細川美奈子低聲回答,並且匆匆瞥了旁邊的小姐們一眼。當事人村瀨妙子也在其中,但只有她仰著臉,其他的人都低著頭。
「太驚人了。女子浴池裡面躺著謀殺屍體,真刺激,據說是服部小姐發現的,喂。你的腳踩到屍體的感覺是怎樣的呢?」
這是公務員橫川義彥說的,一頭短髮十分相稱。
「請不要再說這些了。」服部和子蹙著眉搖手。
「我也在場呢。」栗宮多加子強調自己的存在而說。「那時候的驚駭啊,真的是我這漫長的一生中,第一次遇見的呢。因為事情實在太湊巧了,女人的屍體就躺在我們的腳下,想起來就不寒而慄。聽到服部小姐的叫聲時,開頭我以為是色情狂出現而嚇了一跳。但知道是屍體時,差一點昏了過去。真的,那間浴室再怎麼改裝都令人很不舒服,真不願意進去呢。」
由於發生了殺人案,管理員連忙重貼浴池的瓷磚,牆壁也重新粉刷。因為大家覺得很不舒服,不能使用,而提出抗議。
「幸好,服部小姐很有膽量,立刻去報告管理員。我一個人被丟在那裡,覺得屍體好象就要站起來,從水中向我走過來。想到當時的情形,我就四肢發冷。我的亡夫在外國的時候,有一次也是……」
顯然栗宮多加子又要開始那恭敬的饒舌了,男子部的幹事飯田省二趕快打斷她的話。飯田省二是一家著名電器商的技術員,同時是愛好文學的青年,下班回來就寫文章。
「啊啊,栗宮太大,這話等一等再說,我們先進行討論。上回決定的關於垃圾箱的共同處理問題,非常好。那麼,今天你們那邊有沒有什麼提議?」飯田省二問。
「有。」南恭子說,「這回謀殺案被殺死的人是從外面來的女於,從那以後,到男子公寓來的外面的女人,照樣到我們這邊來洗澡,洗衣服。這事難道不能限制嗎?雖然我也知道你們有種種理由……」
「真厲害。」岩瀨幸雄抓抓頭回答,「這件事我們沒話說,殺人案發生得太意外了。」
其餘的男幹事也露出了苦笑。
「最重要的是這回發生的事,使得警察插手偵辦,而把一切都公開來。包括星期六、星期天晚上,外面的女人涌到男子公寓來的事在內。這事讓我們感到很丟臉。」
這是村瀨妙子的發言。
其他的幹事們聽了村瀨妙子的話,都露出驚愕的表情。
被殺死的濱谷若子,不是偷偷模模來找她的人嗎?
然而,村瀨妙子對別人的眼光似乎無動於衷的樣子。
「和男子部比起來,女子部的人都很安分。我們不願意太粗野,但希望你們趁此機會自律一下。」
「好,我們沒有話說。」橫川義彥輕輕把頭彎下去。「我們常常為這件事而被你們欺負……」
「什麼?我們沒有欺負的意思,我們只是說了該說的話而已。」南恭子說。
「而且紀律實在不好,女人的內衣物頻頻遺失。」
栗宮多加子說出了年輕女人不好意思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