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第二天早晨梅森走進辦公室,這時德拉·斯特里特抬頭向他微笑致意,說:「達夫妮·阿林頓在等待見你。辦公室一開門她就開始在這兒等。她甚至在格蒂開門之前就已經等在大廳里了。」梅森問:「你知道她有什麼事嗎?

這位阿林頓的情況正在變得複雜了。」「她因為什麼事非常激動。我以為她會對我如實說出一切,可是她不願意在格蒂面前談。」梅森說:「她是個可愛的女孩。讓她進來。」德拉·斯特里特點頭,到外間辦公室把達夫妮·阿林頓帶進來。

梅森說:「很抱歉,讓你久等了,達夫妮。今天早晨我遲到了一點。」

「沒關係,梅森先生。我只是希望務必在那之前——在發生什麼事之前,見到你。」梅森問:「例如什麼事?」

她說:「情況都變得十分複雜了。我簡直不知從何說起,反正這事和喬治·芬德利有關係,當然也和米爾德里德有關,因為喬治已經把米爾德里德擺弄得鬼迷心竅了。他支配她的思想。」

梅森說:「我可以說,他是個相當強有力的人。」

「強有力又無恥。我來這裡主要是由於他。」

梅森稍稍眯起眼睛說:「你的意思是他要求你向我說情,你是代表……」

「不,不,不。梅森先生,不要誤解我。我的確是希望叔叔幸福,我偏巧也想到塞爾瑪·安森是對他合適的女人。我知道這會在經濟上給我造成很大的差別,我想是會的,但儘管如此,我還是願意看到他們結婚。我想這一切現在都中斷了。」

「為什麼?」

「塞爾瑪·安森只要有這塊烏雲壓頂,她就絕不會同意結婚,而且恐怕她要終生遭受這種烏雲壓頂的罪。」

「你叔叔怎麼樣?」

「叔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關切。他打算盡一切力量從各個方面保護塞爾瑪,我想他很快就要求婚——我認為他實際上有這個想法。」

「可是塞爾瑪不會同意。」

「梅森先生,設想你處在她的位置。報紙上一直這樣散布,在她以德萊恩·阿林頓夫人身份活動的圈子中流言蜚語滿天飛。她遭遇這個家庭大部分人的冷酷無情、懷恨抱怨的敵視。

「她不能面對這種情況,他們的婚姻不能面對這種情況,叔叔不能面對這種情況。這意味著要改變他整個的生活。假設他偶感風寒,你想想將要發生什麼情況。將有一隊侄男侄女找上門來,說,『叔叔,你不管你怎麼想這事,我要讓你馬上去診治砷中毒病。』」

梅森默默沉思。

達夫妮說:「咱們現在來談我今天一大清早來到這兒的原因和我那麼激動的原因。

「我知道喬治·芬德利來見過你,而且我想他原以為很可能和你做成某種交易。他覺得如果有你的同意,塞爾瑪·安森也同意去週遊世界,或者到叔叔無法與她聯繫的某個地方去,如果喬治不拿出他所掌握的證據,保持沉默,那這事也就逐漸夭折了。

「顯然你嚴厲拒絕了他。

「昨天晚上,我走進起居室去拿我放在那裡的一本書。我先是打了網球,穿著網球鞋,所以進屋的時候一點聲響也沒出。

「我並沒有要偷聽,因為我沒想到那個時候還有人在那個房間里,可是米爾德里德和喬治·芬德利坐在那兒密談,他們好像剛剛做出什麼決定,正在仔細檢查他們的方案。我聽喬治說,『我們要讓你叔叔發現這個證據……』這時,米爾德里德看見我就輕輕踢了喬治的腳踝骨。

「喬治理解了這一信號,他沒有轉身,只是稍一猶豫就接著說,『這個證據就是要說明那項投資將是浪費金錢。這種方式可以更有力地叫他信服,比我們使勁和他談要強。』「米爾德里德說,『對,我也這樣想,』然後抬頭看看,問我:

『達夫妮,什麼東西放到這兒了?』」

「我說『只是拿一本書』,然後走出來。不過,梅森先生,我很滿意,因為我知道他們在策劃某種詭計。我想他們要把某種證據窩藏在叔叔能發現的地方。嗯,你可以想象在那種情況下要發生的事。迪伊叔叔不得不把他發現證據一事報告警方,而警方又要利用叔叔做證人。他將成為非自願的證人,但是不論情況如何,叔叔都會說實話。

「萬一他的證言竟把塞爾瑪·安森送入監獄,或者……或者……或者,甚至送入死刑毒氣室,你可以設想要發生什麼事。這正是失算而使米爾德里德佔了便宜。還有,米爾德里德和芬德利兩人近來就像一個人一樣抱團。」

梅森問:「他們打算結婚嗎?」

「是的。有時我覺得他們已經成婚,可能已經秘密結婚,但是他們目前一直小心行事。叔叔不喜歡喬治,他不贊成米爾德里德要嫁給喬治或接納喬治進入我們家庭的想法,但是叔叔在大部分事情上都很寬容,他要讓這種局面自行結束。也就是說,他認為他是在這麼做。

「實際上,我認為米爾德里德的想法是她如果在目前嫁給喬治,搬出這棟房子去和喬治同住,叔叔有可能對喬治產生反感,而對我們其餘的人有好感。而且她知道,如果嫁給喬治,讓喬治搬進這棟房子和我們大家同住,隨時隨地都會產生摩擦。」

梅森問:「都有誰住在你們這棟房子里?」

「嗯,當然有我,還有福勒和洛利塔,福勒是我哥哥。我們三人都住在這棟房子里。此外我還有一個哥哥,只比我大一歲,他叫馬文·阿林頓,他已經結婚,住在舊金山。我們不常見面,雖然在家庭團聚的日子他儘可能和我們團聚,可是他妻子羅斯瑪麗願意和她的父母一同過感恩節。他們還沒有孩子,他們結婚剛一年多點。另外當然還有米爾德里德也住在這棟房子里。」

梅森問:「這是一棟大房子嗎?」

「的的確確的巨宅,有非常多的房間要照管,還有非常多的園地。我們幫助干點家務。有一個女管家和一個廚師,他們是白天來上班,晚上回自己的家。留住他們也很不容易。最近幾天,家務傭人又成了問題。」

「大片的園地?」

「我說是,有一個網球場,一個游泳池,一個避暑別墅,一個燒烤宴涼亭——只不過是個很大的凌亂的老式結構,可是叔叔中意,他願意讓我們和他一起去那裡。」

梅森說:「我想他富裕吧?」

「非常富有。」

「他喜歡舉辦招待活動嗎?」

達夫妮說:「過去喜歡,現在不了,因為傭工成問題,所以不像從前那樣舉辦很多活動了。我們以前常常舉行燒烤宴。那兒有一個又長又大的涼亭,裡面有桌子及室外烹調用的全部設備。叔叔愛燒烤大塊的肉片,他有一種燒烤方法,還有一種美妙的調味汁——嗯,你知道男人是多麼喜歡做那些事。」

德拉·斯特里特微笑著說:「他知道。」

梅森問:「你覺得某種證據可能已經捏造出來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堂姐米爾德里德確實狡猾、自私。而喬治·芬德利,照我看,真是個低級騙子,他可以利用任何人完成他想做的事情,去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梅森問:「威廉·安森中毒死亡的那次宴會,是在你叔叔這棟房子舉行的嗎?」

「是的,那是一次家庭燒烤宴,塞爾瑪·安森和她丈夫應邀參加了。我認為當時有某種房地產交易問題懸而未決。那是一個暖和的夜晚,叔叔興高采烈,他一直燒烤大塊的肉片,這些肉片都先用他特製的美妙的調味汁腌泡過,洛利塔早已做好色拉冷盤,叔叔特別喜歡吃她做的蟹肉色拉。

「洛利塔在那天上午做好色拉放到冰箱里。後來她為加入一些其他食品又把色拉從冰箱中取出。然後她打算在冰箱里騰出地方把色拉放回去,可是這時她接了一個電話,隨後又要急急忙忙去美容院,她就把色拉蓋上以防蒼蠅飛進去,然而那天真是暖和,我想她把色拉放在冰箱外面有整整一下午——可是她否認這一點。」

梅森說:「他們很難證明安森的死亡是由於砷中毒加上那樣的病史……

宴會是在涼亭下舉行的?」

「啊,是,我們在那兒裝有燒烤爐蓖、長桌、椅子,到處裝有電燈,有自來水,甚至還有一個小酒吧及廚房。」

「人人都感到噁心了?」

「凡是吃過蟹肉色拉的人都感到有點不舒服。叔叔非常難受。當然,可憐的安森先生病得極其厲害,不得不把他送進醫院,他就死在那裡了。」

「除了食物中毒以外,當時沒人懷疑別的什麼事嗎?」

「是的。」

「你叔叔還繼續舉行燒烤宴嗎?」

「絕對不了。他根本不走近燒烤涼亭。自從那天晚上在那兒發生了那件事以後,再也不去了。他乾脆掛鎖關閉了那個地方的門,而且我們連野餐郊遊招待活動也沒舉行過。」

梅森問:「當晚都有誰在場?」

「全家人。米爾德里德也在,那是她認識喬治·芬德利之前。還有我哥哥馬文和他妻子羅斯瑪麗,我哥哥福勒和他妻子洛利塔,福勒和洛利塔是同叔叔一起住在這棟大房子里,所以他們在場。另外還有安森夫婦,當然還有叔叔,我想就這麼多人。那是一次家庭宴會,只有安森夫婦這兩位外人。」

「這是在喬治·芬德利進入你們這個家庭之前?」

「對,是在三四個月之前。那時米爾德里德還不認識他。」

「你記得那天晚上的什麼事嗎?」

「除了熱得難受以外,沒別的什麼。我們在酒吧喝了飲料,吃過晚餐談了一會兒,然後開始走向大房子。就在這時,安森先生訴說胃痛,他痛得越來越厲害,他妻子決定帶他回家。接著叔叔開始急性腹痛,很快我們大家都感到不舒服。我們請來一位內科醫生,他問我們剛才吃了什麼,我們對他說了蟹肉色拉的事,於是他說他肯定那是食物中毒,因為蟹肉色拉先放進冰箱然後取出,在這種情況下,細菌繁殖得非常快。」

「請警察檢查燒烤設備了嗎?」

「噢,他們在一星期或10天以前外出了,只有兩三個偵探來過,是叔叔帶領他們查看的。」

「他們照相了嗎?」

「我想他們照了,對,是照了。當然,那個保險公司的人,赫爾曼·博爾頓,也來過兩三次。」

梅森問「為什麼兩三次?難道第一次去就不能發現有待查明的東西,看出問題?」

「我也這麼想,可是他在二三個場合向叔叔發問,而且他一出去到燒烤涼亭,就坐在那兒,察看東灑,然後劃了一張略圖,接著又拍了幾張照片。」

梅森說:「唷,我要警惕。我看不出他們在這種時候能安插什麼證據,不過,你的話當然有道理。假若不利於塞爾瑪的證據竟然由你叔叔發現,那很可能使她悲痛欲絕。」

達夫妮說:「更不必說這要使叔叔陷入什麼境地了。我想,他大概寧願殺死自己,也不會帶著東西出庭作證給塞爾瑪定罪。

梅森先生,你認為將有一個訴訟案件——一次審判?有嗎?」

梅森說:「恐怕要有。我想警方在慢慢地悄悄地進行工作,所掌握的資料足以把一個案件提交大陪審團並讓大陪審團宣布起訴。」

達夫妮說:「這真是非常殘酷,而且我覺得極其不公正……

你認為他們有可能嗎?」

「你是指什麼?」

「證實塞爾瑪有罪。」

梅森說:「塞爾瑪·安森不是個要殺死丈夫的人,她不是一個要採取放毒手段的人。如果她沒有毒死自己的丈夫,我是相信她沒下毒手,那就很難證實她有罪。

「另一方面,達夫妮,不要誤解,由於別人狡猾地竄改、偽造證據而被投入監獄甚至送進死刑毒氣室的人,以往有過。」

「你的意思是說,有可能誣陷一個人謀殺?」

梅森說:「誣陷一個人謀殺是非常非常可能的。」

她請求道:「請你務必保證他們不能那樣對待塞爾瑪,行嗎?」

梅森允諾:「我竭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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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心愛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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