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或許犯人現在還沒有殺害森野,而只是將其鎖在家裡。要證明這樣的假設是否成立,唯一的辦法就是直接質問犯人。如果此時的森野已這殺害,那也要從犯人口中問出棄屍的地點。
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想看看屍體的樣子。
不管怎麼樣,當務之急就是下山去見犯人。當然,我己決定了這樣做。
從車站前面的酒吧街一直往裡走,就能找到森野常去的那家咖啡室。這個地方我早就知這,只是以前從未來過。
正如我聽說過的那樣,室內的燈光幽幽的,客人們都被包裹在舒適的昏暗之中。店裡還播放著柔和的音樂,似有還無的音符彷彿已融入空氣里。
我在吧台的位子坐下。
大廳里有一個洗手間的指示牌。我看了看那裡附近的地板。據森野說,當時筆記本就是落在那裡。
店內除我以外,還有一位顧客,一個身穿套裝的年輕女性。她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一邊喝咖啡一邊看雜誌。
店主來問我需要什麼,我順便問這:"坐在那邊的人是否經常來的?"
店主點了點頭。臉上浮現一絲疑惑。
"啊,沒別的意思那麼,能和我握握手嗎?"
"握手?為什麼?"
"啊,我想留個紀念"
店主是一個看似很老實的男人。雖然已不年輕,但還不算是中年人。他的皮膚很白,身上穿著一件到處都買得到的黑色T恤。
鬍鬚剃得很乾凈。
起初,他可能覺得我是一個古怪的顧客,因為我一直盯著他。
我點的咖啡一會就端來了。
"認識一個叫森野的女孩嗎?我是她的朋友。"
"她可是這裡的常客。"
我又試著問,她還活著嗎?店主僵住了。
他把端來的咖啡輕輕地放到桌上,從正面注視著我的臉。他的眼珠黑實實的像洞穴一樣,看不到半點光亮。
我早就覺得與那天傍晚在店裡的任何一個顧客相比,這個人更有可能是犯人。這時,我知道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佯裝不知。
我把筆記本拿了出來。一見到它,店主的嘴角上便浮現了微笑,露出了一顆尖利的白色犬齒。
"這是森野前幾天撿到的。"他拿起筆記本翻了起來。
"沒想到你能看出這是我的。"
"其實有一半以上是我猜的。"
我把自己到N山尋找屍體的經過,以及在山上想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向他說了一遍。
犯人到底在想什麼?
首先,我開始想像遺失筆記本的犯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犯人為什麼要製作這個筆記本?是為了留個紀念嗎?是為了備忘嗎?我想犯人一定是希望通過反愎的閱讀,使自己能夠沉醉於過去的回憶之中吧。
正因如此,犯人沒可能不察覺遺失了筆記本。
最初筆記本放在哪裡的呢?一般來說,不是衣袋裡,就是放在提包里。要容易掉的話,可能就是放在衣袋裡。當時的情形或許是犯人在洗手間洗手后,從衣袋裡掏手絹擦手時,不小心順勢把筆記本也帶了出來。
那麼,犯人是在什麼時候發現了這個問題呢?也許是幾十分鐘以後,也有可能是幾個小時之後反正應該不會超過一天吧。
接下來,犯人可能會回想,自己最後一次使用筆記本是在什麼時候,由此便可以確定遺失筆記本的大致時間。換句話說,跟自己當天的活動範圍相對照,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確定遺失筆記本的大致地點。
而且,當然這是我自己的猜測,說不定犯人可以將遺失筆記本的地點,限定在一個狹小的範圍之內。為什麼這樣說呢?因為他很可能每天都會非常頻繁地使用這個筆記本,每當腦內產生黑暗而混亂的念頭時,他都須要將筆記本拿出來讀一遍,才能使自己的心情恢復平靜。犯人愈是頻繁地使用筆記本,遺失筆記本的時間和地點就愈清唰明了。
再後來,犯人便四處尋找起床。檢查一下地板,看看筆記本是不是掉落在地上。可惜沒有。
這樣的話,犯人就會想,筆記本可能已經被別人撿到了。筆記本的內容要是被人發現了的話,那就完了。警方可能會對第三名受害者展開搜索,並最終發現屍體。如果只是這樣,那還沒什麼關係。關鍵的問題在於,警方很有可能從筆記本上提取到自己的指紋,還會暴露自己的筆跡。
想到這裡,如果我是犯人的話,我會怎麼辦呢?恐怕暫時不會對第四個目標下手吧。
說不定警方正在附近進行調查,因為筆記本是在自己平時的活動範圍內遺失的,警方據此會認為犯人就在這一帶出沒,所以不能輕舉妄動。
可是,過了一段時間,第三名受害者水口奈奈美的屍體仍然沒有被找到。這是因為我和森野並沒有將筆記本交給警方。犯人或許在等待電視里播放發現屍體的新聞。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耐心等待,直到風平浪靜后再著手襲擊第四個目標。
然而,這時森野卻不見了。
我認為森野的失蹤,應該不是她自導自演的惡作劇。我努力地思考這一矛盾的成因。
如果我是犯人,我會在什麼時候對第四個目標下手?
●無法控制內心衝動的時候。
●過於相信自己,蔑視警方破案能力的時候。
●無懼被警方拘捕的時候。
●認為筆記本並沒有被別人撿到,任何人都不知曉其中內容的時候。
●覺得拾到筆記本的人,不會相信裡面內容的時候。
要不然,犯人或許根本就沒有發現筆記本遺失這件事情。以上的每一種可能性都不能完全否定。不過,我還是把賭注押在另一種可能性上。犯人會不會是這樣想的呢?
●筆記本雖然被某個人檢到,但其中的內容卻沒有被破解。結果便是,警方沒有得到任何通報,水口奈奈美依然未被發現。
咖啡室的店主一面聽我分析,一面興緻勃勃地點了點頭。"那後來又怎麼知道犯人就是我呢?"
我從他手裡把筆記本要了過來,並翻到其中一頁。由於上面的文字被汗水浸濕,已經無法辨認了。
"你知道墨水是水溶性的,一旦弄濕文字就會消失。我估計,犯人可能以為筆記本不是在店裡而是在外面遺失的。森野曾告訴我,犯人遺失筆記本的時候,外面正好下著暴雨。想必犯人也考慮到了這一點。"
按照一般的邏輯來看,假定筆記本是在店內遺失的,那麼抬獲者將其交給警方是最合乎情理的做法。然而,電視里卻遲遲沒有發現水口奈奈美遺體的報道。
"因此,我猜犯人得出了這樣的一個結論。那就是,筆記本是在暴雨中遺失的。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沒有誰能從那個被大雨淋濕的筆記本里找到任何犯罪的痕迹。"
而據森野說,那天只有店主一人曾在暴雨期間到外面去。當我把這一番空中樓閣似的、有如走鋼絲一般的推理講完之後,店主露出了微笑。
"是的,我確實以為筆記本是在大雨里掉的。"森野在我家裡。他這樣說這。
這家咖啡室的二樓和三樓就是他的家。
店主小心翼翼地把筆記本放入自己的衣袋內然後轉身走到咖啡室的入口處將門打開。
夏日的陽光從雲層中照射下來,陰沉已久的天空變得豁然開朗。由於已經習慣了店內昏暗的光線,外面的世界讓人感到有些刺眼。這時,他已經到店外朝大街上走去,不久便消失在茫茫一片白光之中。
那位常來這裡的女顧客從桌邊站了起來,走到收銀台準備結帳。她在店內環顧一周后,向我問這:"老闆呢?"我搖了搖頭。
由於樓梯設在屋外,要上樓就必須跑到店外。
在三樓找到了被綁著的森野,身上打扮還是水口奈奈美的樣子,她橫躺在地上,手和腳上都綁著繩素,不過看來並沒有遭到侵犯。
一見到我,她的眼睛便微微地眯了一下,這是她高興的樣子。由於嘴裡塞著毛巾,這時的她還不能說話。
當我把毛巾取出來后,她重重地喘了一口氣。
"那個店主裝作骨折的樣子,讓我幫他搬運行李。等我醒來的時候,自己就變成這樣了。"
捆綁在她手腳上的繩索似乎不易解開,我暫且沒去管她,而是將注意力轉到了屋內的陳設上。從家裡的樣子看來,店主好像是一個人居住的。
桌上有幾張白色的便條,上面畫著許多小十字架。
架子上攏放著一套刀具,顯然它們就是用來殺人的工具。筆記本的記述中常常出現"刀"這個詞語。
躺在地上的森野,手腳還不能活動,她開始對我抱怨起來。
我從架子上的刀具中挑選一把合適的刀子,並用它割斷了繩索。
"快走,不然就會被店主發現了。"
"他不會來的。"
恐怕再也不會在這一帶出現吧。我對這一點深信不疑。也許他會為了殺人滅口而幹掉我和森野,但不知為何,我覺得他不會這樣做。
因為在咖啡室的櫃檯前交談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和那個怪人有某種心靈相通的感覺。
或許,他憑自己的直覺,知道我不會將他從這裡悄然離開的事情告訴別人。
當我告訴她店主不會再回來的時候,森野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打量著我。她一邊站起來,一邊整理衣服。
"我只給你發了一條訊息,就被你找到了"
森野的手機就放在桌上,只是電源已經被切斷了。水口奈奈美的手提包也在那裡。當時,森野一定將其帶在身邊。究竟犯人有沒有發現,即將成為第四名受害者的森野隨身攜帶的手提包,曾經是第三名受害者用過的物品呢?
橫躺在地上的森野被囚禁了整整一天。她邁著顫顫巍巍的步伐朝樓梯走去。
離開房間的時候,我拿走了架子上的那套刀具,還有桌上的便條,為著留作紀念。當警方查明真相,搜查這間屋子的時候,或許會因為找不到兇器而大傷腦筋。對此,我當然不會在意。
來到地下,我望望店裡的情況。空無一人的店內正播放著輕柔的音樂。
我將掛在門上的牌子翻轉過來,把"OPEN"換成了"CLOSE"。
森野站在我身後,一面撫摸著自己的手腕,一面觀察眼前的景象。她的手腕上留下了繩索的勒痕。
"這回可受罪啊。"她喃喃地說。
"以後再不來這家店了。"
"不過,不是也挺好嗎?能和那個人見面。"森野的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那個人那個店主究竟為什麼會這樣對我呢?"
她好像還沒有發現那個店主就是殺人魔。
拿起手裡的便條,書在上面的許多小十字架又一次映入了我的眼帘。
————01暗黑系GOTH·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