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糾葛在軍事基地

六、糾葛在軍事基地

旅行團到倫敦后,蘇格蘭場不能不進行取證,不然證人將飛回日本。警方的審訊場所借用斯賓奈旅館會場。

審訊主題是關於在蘇格蘭的萊本湖畔發生的兩名日本婦女被殺事件。這種審問形式稍微有些變化。

擔任審訊的是發生罪案國的英國警察當局,其次序排列如下:

倫敦警察廳刑偵科:探長格里福托·休茲及探長助理格林·愛邦茲;

蘇格蘭金羅斯警察署:警長愛德華德·伊恩哥爾頓;

擔任記錄的警察二名;

日本方面是駐法使館桐原參贊以旁聽人資格列席,尚有駐瑞士使館已在伯爾尼的第一等秘書高瀨和二等秘書臼井參加。

作為參與人身份,列席的有王冠旅行社常務董事廣島淳平和旅行評論家江木奈歧子。

受審的是由王冠旅行社組成的全部28名「玫瑰旅行」團員加上導遊門田良平和講師土方悅子。

28名團員雖然現在還是參與人,但由於審訊結果會發現嫌疑犯,所以28名參與人同時也是潛在的嫌疑犯。

門田眺望著這一組彩色照片般的窗景,室外的寒冷空氣似乎透過玻璃窗流入了會場。這不是巍峨的雪峰的視覺作用,而是懾於這個「審判庭」的氣氛森嚴。

門田對土方悅子還保留著不信任感,星野加根子在遊覽時密告的事,肯定是事實。

坐在江木奈歧子旁邊的是廣島常務,門田看著這並排的第三個人,他那側面上著實流露出沉痛的表情。

「現在開庭。」休茲探長莊重地咳了一次說。

休斯起初簡單地了解了二十八團員的身份。

團員們逐個簡單敘述了自己的情況。旁側負責記錄的警察記下的是江木奈歧子滔滔不絕的翻譯。

「室友組成以後,她們相互之間的感情融洽嗎?」

門田意識到審問者在說藤野由美和原澄子的事,他敘述了被殺的那兩個人鬧彆扭的事。

「藤野由美和原澄子鬧彆扭的原因是什麼呢?」休茲探長眼裡閃出冷冰冰的光。

「原澄子說過藤野由美有不潔之感。」

「當時,原澄子希望什麼人為新室友呢?」

「是多田真理子小姐。」

靜寂的會場的參與人之間,開始了一陣嘁嘁喳喳的議論聲。

「土方小姐,」休茲探長對土方悅子說。

「剛才門田先生說的確是那麼回事嗎?」

土方悅子站起來說:「確實如此。」

「團員什麼時候還在湖畔,什麼時候回旅館的?」他問。

「我想差不多九點鐘左右吧?以後大家也是那麼說的。」

他問土方悅子,「你一直等到最後嗎?」

「不,我傷鳳了,很早就回到房間去睡覺。」

「土方小姐,你是什麼時候到湖畔去的?」

「我沒去湖畔。由於門田感冒了,他八點左右回房睡覺后,差不多過了40分鐘,我回到房間,看著書就睡著了。」土方悅子回答。

「這麼說來,門田和你都沒有最後看見團員回來嗎?」

「嗯,我看這樣做是有理的。我們要是一直在大伙兒的旁邊待著,看起來象是在監視大家似的,那天晚上,門田和我都沒有責任,很早就離開了,聽任大家自由行動。」

休茲探長讓金羅期警察團警長愛備華德·伊恩哥爾頓概略敘述案件發生后的偵破情況。

聽完后,休茲探長不慌不忙地用質詢的眼神看著廣島淳平,高瀨一秘翻譯了他的問題:

「廣島先生,現在是不是請你講一下你所掌握的有關被害者藤野由美和原澄子的身世。」

廣島用力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筆記本:看了一下,向大家說明了他的意見。

他講完之後,休斯探長站了起來。他點燃一支煙,講了起來。

「現在重複一下伊恩哥爾頓警長的話,就象諸位聽到的那樣,關於這個案件的幾個疑點,我將其整理之後,得出了兇手不是複數而是單獨作案,不是來自外部的人員,而就在這個旅行團內的這樣的不幸結論。從兇手非常縝密地計劃進行殺人的手段看來,這是個極其聰明能幹的人。

「現在進一步仔細分析一下伊恩哥爾頓警長舉出的疑點:即兇手恐怕既得到藤野由美又得到原澄子的信任。這兩個雖是室友,卻不很友好,可又對兇手寄予信賴之感。關於兩名被害者房間鑰匙的問題,藤野由美的16號房鑰匙是在房裡發現的,原澄子的34號房鑰匙則在和屍體一起的手提包里。這兩把存放在服務台的鑰匙,是在兩個被害之前取出的。兇手考慮要在作案中設置障礙,我想是偽裝成她倆在9點鐘左右從湖畔回來了。

每個團員的房間都是單間,要是鑰匙從服務台取走了,大家會相信,每個人都回到了房間。

格里福托·休茲探長冷漠的眼光,宛如靜靜蕩漾著的微波,在眾人席位上來回掃視著。他那意味深長的眼神,仔細地逐個窺伺著婦女們,似乎在等待著有什麼反應。

可是,眾人那邊雖然傳出了嘁嘁喳喳的騷動之聲,卻沒有休茲探長期待的那種顯著的反應,因而無法取得識別嫌疑者的線索。

休茲深長正想問門田,卻又改變了主意,把目光投向眾人席間。

「如果有可能的話,多田真理子是否回答一下我的問題?」

隨著高瀨的日語翻譯,多田真理子大聲地答允著,她在大家好奇的視線注視下。臉上沒有一丁點兒羞恥的表情,甚至感到被眾人環視十分光彩,因此,面帶者誇耀之色。

「你是否可以說明一下有關在哥本哈根的皇家飯店蒙受的災禍?」

門田望著多田真理子那信口雌黃的神情,她萬萬不會料到原澄子曾說過自己在說謊,而在這裡暴露出來。

高懶一秘的翻譯剛結束,多田真理子馬上舉起手來。休茲探長雖摸不清就裡,卻神色若定地用眼光許可她發言。

「有一個問題,」多田真理子站起來說,「休茲探長說我受到的災難和萊本湖的殺人案無關,那麼,在安科雷季機場藤野由美買的紅寶石戒指丟失一事,是不是也與殺人案無關呢?」

多田真理子詳細敘述了那個戒指丟失的事。

這時有人舉手要求發言,休茲探長用眼對著那兒作出許可的表情,一個中年婦女站了起來。

「我叫星野加根子。」她對翻譯自報了姓名,「剛才說的藤野由美在安科雷季買的紅寶石戒指一事,與事實不符,它並沒有丟失,而是藤野由美退還給了商店。這件事是我目擊的。」

探長著問:「星野,我對你的話挺感興趣。當時只有你一個看見了嗎?」

星野加根子露出置信不疑的神色。

「與共說還有目擊者,倒不如說是受到藤野信任,代辦戒指退貨的人,她就在這兒,就是坐在門田先生的旁邊的土方悅子。」

休茲探長對纖小的土方悅子發問:「土方小姐,對剛才星野加根子的發言,你是怎麼認為的?」

土方悅子站起來。

「剛才星野加根子說的全都是事實。」

土方悅子的回答剛結束,婦女之中又一次傳出了嘆息聲,探長問:

「那你為什麼至今還全部隱瞞呢?」

「那是藤野由美要求我對大家保密的。藤野由美買了那麼貴的東西,馬上就後悔了,說要是退貨的事讓大家知道了,也挺難為情的。」

「可是,當事人已經死了,你完全可以說出真實情況來。」

「探長先生,說出真實情況的機會到處都會有的吧?那丟失戒指的話題消遁之時,再特意把它提出來就大可不必了。但現在藤野由美既然已經死了,過於格守死者的信約也是用不著的。」

探長撐著臂肘交叉起雙手指,間:

「土方小姐,你對門田先生講過那些情況沒有?」

「沒告訴過門田先生。」

「為什麼呢?」

休茲探長的質問,實際上也就是門田聽到星野加根子的「告密」以後想問土方悅子的話。

「門田先生是這個團體的負責人。本來也可以講給他聽的。」土方悅子立刻說,「不過,隱瞞那件小小的事件,是為了維護死去的藤野由美的名譽。說明白些,是為了維護她的虛榮心。就是這個意思……何況,戒指之事和萊本湖畔的殺人案也沒有什麼關係。如若我考慮到這件稍微有些關聯的話,我還是會和門田講清楚的。」

為此,探長環視著在坐的人問:還有其它類似的事故嗎?那也許會成為我們重要的參考線索。」

大家都沒發言,回答的是沉默。

伊恩哥爾頓警長向休茲探長要求發言。

探長同意,他於是說:「我從剛才土方悅子小姐的發言中感到某種興趣。為什麼呢?關於被殺害的藤野由美的行動不是自發性的,而有其它因素。根據星野加根子的發言,土方不得己才講出來,她始終還對這個旅遊團的負責人門田先生保持沉默。她說隱瞞安科雷季商店退還戒指一事,是為了維護藤野由美的名譽。我覺得這種說法多少有些不自然。由於藤野由美不知是被誰殺害的,她至少應該將這件戒指的事告訴門田先生,引起他的注意,這難道不符合正常的感情嗎?顯然,土方小姐在我們於萊本湖搜查之時,也沒提起那件事。」

伊恩哥爾頓接著又侃侃不絕地說下去,「我剛才已經談過菜本湖畔的殺人案偵破過程,還想指出一些其中的若干疑點。」

「我考慮殺害兩個人的兇手是同一個人。可以認為這個人在這個團體里有著特殊的地位。因為相互關係緊張的藤野由美和原澄子兩人都信任兇手。」

「這兩名被害者共同親近的人物,對誰都不會偏頗而取平衡,想象得出,可以說是個不偏不倚的中立人物。這個人應該是什麼樣的身份呢?我想,譬如提供率領這個旅遊團的導遊。導遊出於其義務或是職業性的原因,能夠接觸任何一個團員,自然也受到每個團員的信任。

A和B雖然不和,但都會對擔任導遊工作的人有信任感,對導遊說的話,也高興地亦步亦趨,甚至會將自己的私事去告訴那個人的。照這麼考慮的話,那個人物從條件方面自然就被限定了。我在這兒不得不指出,具有這種資格的應該是土方悅子小姐。」

滿場轟然,這般衝擊波就象地震般地軒然作響。被指名道姓的土方悅子,在一瞬間用眼光掃射般地看著伊恩哥爾頓的臉,現出了何等悲壯剛毅的表情!

伊恩哥爾頓繼續說著:

「試將土方悅子對照一下方才陳述的條件,她的環境完全符合,而且她說在22日晚8點40分左右,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本職認為,沒有一個團員目擊她八點四十分進入了房間,因為那時所有的團員都還在湖畔未回旅館。她雖然稱從8點40分進入自己房間睡覺了,可沒人能證明,從這方面不得不說,無法提供不在現場證明。

「在這兒,本職覺得可以設想,土方悅子小姐與萊本湖殺人案中有著重要的關係。試述其行動如下:土方悅子先分別到房間里訪問了藤野由美和原澄子,在其極力主張下,兩個人都答應深夜逗留在萊本湖畔。以本職的想象,她或許從中斡彷兩個人的不睦,其他的團員不可能參預到這種行動中去。她在晚上10點到12點這期間,先將藤野由美推入湖中使其溺死,接著她又走近站在別處的原澄子,同樣地乘其不備襲擊溺斃后,利用前面提到的從旅館後門口推放雜物的手推車,把屍體搬運到倒扣的遊艇旁,又將屍體從手推車上卸下來,然後以把手代替槓桿,撬起遊艇,將屍體塞到船肚底下。」

「她從後門走進旅館的走廊,就象她把那輛手推車拿起那件事可以證明的那樣,她對後門里的通道是十分熟悉的。」

「然後,她用從服務台取水的鑰匙打開了藤野由美的16號房,進屋以後把從湖裡採集來的鱒鱗藻屑倒滿洗臉盆,再把水從排水管里放走。我想把鱗藻掛在排水管上是她設的圈套。這是只要用手指頭就能完成的簡單動作,她企圖以此蒙蔽我們去搜查線索。」

「事實上,本職的部下刑警丹比斯也不知不覺地上了當。丹比斯一發現徘水管上的魚鱗藻屑,就推定最初的罪行是在這兒施行的,然後用手推車運走屍體,再投入水中。本職最初也贊成了丹比斯的推測,認為是把藤野的臉浸在洗臉盆水裡,使之窒息死亡后,又把屍體投入湖中,造成看起來第二現場就像是第一現場般的假象,這可以說是利用偵緝人員心理的騙術。」

「最後,我留意到剛才聽到的藤野由美在安科雷季退還戒指一事,土方悅子不應對門田先生緘口不言這件事,但土方悅子卻沒有這樣做,這就能清楚地表明她的詭秘心裡。」

「如上所述。關於兩起殺人案的動機,我們尚且未能推測。就象多次提到的那樣,我們不十分清楚被害者的身份和環境,系人的原因相當重要,由於被害人平素的生活環境和狀況紛亂見雜,我們英國警察是不可能進行這方面的調查的。雖然有關於他們的報告,可是,若罪犯能自己講述那些情況的話,我們就能及早得以了解。有關兩名被害者身份的調查報告,一個月以後才能從日本送到。我想這將成為本職陳述具有價值的根據。

「本職在此遺憾地明言,土方悅子小姐作為重要嫌疑人應該留在這兒。我主張要行使審訊的權利。」

室外的冥冥晦暗,似乎將土方悅子沉浸到了不祥的處境中去了。大家也都陷入了顫悸和沉默之中。

土方悅子在眾人沉鬱的凝視中站立著,她的身體開始搖搖晃晃。她迅即又站穩了。面對著休茲探長,要求發言,江木奈歧子用悲痛的表情,準備正確地翻譯作好記錄。

「方才伊恩哥爾頓警條的話相當有意思,我十分敬服他的洞察力,但遺憾的是對照我卻是謬誤千里,我不準備在這裡逐條反駁了。因為這樣實在麻煩,即無意義又浪費時間。」

土方悅子多少帶著挑戰的口氣,又在人群中引起騷動,有的人驚叫出聲來,有的人則和鄰座竊絮語。

「我對探長有一個要求,」土方悅子說,「這是翻譯人員的問題,據伊恩哥爾頓警長指出,目前我還處在相當於嫌疑者的地位,時時格外關心我,並為嫌疑者翻譯的江木奈歧子先生,對於我有諸多難堪不便。」

「那麼,請誰為你翻譯呢,土方小姐?」探長問。

「門田先生,因為門田先生一直和我在這個團體里共同活動。了解全部細微末節,又熟悉性格。門田先生要是注意到我說明的不足之點,我想他還可以補充。」

探長審視著土方悅子的臉,在她的發言之中,存著需要門田協助作出沒有事實根據證明的意思,站在「被告」席上的她,在要求「辯護人」。警條的眼瞳里說出了她是個口舌伶俐的女人的感想。

「好的,我知納土方小姐的求,門田先生,就請你試一下好嗎?……麻煩江木奈歧子長時間的翻譯,謝謝」

休茲探長,回道對坐在自己一排頂端駐瑞士使館的一等秘書說:

「高瀨先生,就請你旁邊的二秘其他參考人翻譯,可以嗎?」

「好的,承探長之邀。臼井二秘是否可以承當這項翻譯任務?」

白皙肥胖的日本外交官表示了承諾。

一切準備工作剛結束,休茲探長照例用一聲咳嗽代替了木槌。

「那麼,先請土方悅子發言。」

土方悅子挺直纖小的上身,發出比平時稍高几度的聲音。

「我剛才說過,遺憾的是和伊思想性哥爾頓警長的理相悖,即女團員中的任何一個人,都與菜本湖不幸的兩起殺人案無關。而且,可以說在這個罪案中,一個奇妙的外來現象起了槍扳想作用。那就是哥本哈根芋家飯店發生的多田真理子極其普通的事,被鈴木先生大友渲染、刊載在日本《體育文化新聞》上,一來,敦分鈴木先生,在倫敦開始了我們玫瑰旅行的採訪活動,這些情況剛才都已經說過了。……詳細情況可以向鈴木打聽。

土方悅子說完,又對鈴木莞爾一笑,「鈴木先生,你在溫莎城遇到門田時說過,那篇新聞報道與代的實際通訊稿有出入,是日本《體育文化新聞》編輯部虛構捏造的吧?」

擔當翻譯的門田不由得同意般地點頭稱是。

「是的,我是這樣對門田說過。」鈴木回答,答完能上能下上傾耳著臼井的翻譯。

「日本《體育文化新聞》的這則消息,和你送去的通訊報道內容不一樣嗎?」

「是的,不一樣,報社編輯部改寫過我的稿件。」

土方悅子從右面的西裝口袋裡拿出一張折好的紙打了開來。

「這是在瑞土時,我從希思羅機場給日本發出兩個電報的一份回報,是日本《體育文化新聞》的編輯局長發來的回電。在伯爾尼的伯爾潘才收到這份電報,是廣島常務到這個旅館來時帶來的,回電的內容說,報道完全採用鈴木通訊員的電話稿。編輯未加任何潤色,總編的名字叫川島。」

鈴木絡腮鬍子的臉膛上,現出驚愕之狀,對土方電報核詢之事感到意外:「我想川島總編可能認為你那份詢問的電報是盤詰,就推倭責任般地發了這麼個回電,事實上我說的是對的。」

「好吧,接受你的話,既然不能在此判斷誰是誰非,那就等回國以後調查吧,」土方悅子把電報放人左邊的口袋裡,繼續說下去,「在溫莎城,鈴木先生採訪了這個旅遊團。可鈴木先生一見面就問我,你是土方悅子小姐嗎?那是怎麼回事?」

「我記不清楚是不是那樣說過。」

「是那樣對我說的,那件事給我的印象特別深,所以記得很清楚。鈴木先生,你是在哪裡,什麼時候,從誰那兒聽到我的全名的?」

「喔……我想那是以前在無意中聽到的。」

「就叫人大惑不解了。和你分手以後,我就問門田先生,是否把我的姓名告訴過鈴木先生,門田先生說,他根本沒有說過,門田先生,是嗎?」

門田翻譯了這席話,問休茲探長是否可以回答土方的質問。

「可以,請。」

得到探長的許可,門田用日語回答,接著又翻譯自己的話來:「如同土方小姐所說的,我沒有把土方悅子的名字告訴過鈴木先生。」

土方悅子對探長說,「門田先生剛才說的話相當重要。門田先生以我為代理助手一直進行著共同的行動,故而清楚我的言行。我想隨著這次審問的進行,門田最適應翻譯工作,你們必要時將取得門田先生自己的證言。因此,門田先生充當我的翻譯,還能成為證方。」

「好的,答應你的要求。」

「謝謝探長,……既然門田先生回答說沒有將我的姓名告訴過鈴木先生,那麼,團員中有誰把我的姓名告訴了鈴木先生呢?如果有的話,請發言。」土方悅子環顧女團員,無人發言。

「當然沒有一個人。即使團員知道我的姓土方,但誰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叫悅子。在為募集這次旅遊活動印刷的小冊子上,有講師江木奈歧子先生的大名,而沒有我的名字。原因是正當截止這個旅遊團的玫瑰旅行募集工作時,江木先生有其它重要的工作不能作為講師參加,馬上就讓我來替代。……廣島先生。是嗎?」

廣島在座席上首肯:「確實如此,沒錯。」

「團員們既然不知道我的全名,門田先生也沒有對鈴木先生說過。而其他四社記者,在溫莎城也不知道我姓土方,也沒人這麼喊過我。……不是呀?」

「這麼著,鈴木先生說他模模糊糊地記得是無意中聽到了我的全名,現在可以得出歸納性的結論,這是還沒來到英國的事。……然而,由於鈴木先生的記性不好,這個問題後面將還要講。」

土方悅子接著說,「門田先生第一次見到鈴木先生是在哥本哈根的一家名叫比蘭哥丹的小酒店,那是第二天早上門田先生告訴我的。」

門田點點頭,將其譯成英語。

「那時,門田先生問我,是否讀過江木奈歧子先生的《白夜之國·一個女人的旅行》,我說拜讀過。門田先生又問,在那本書里是不是有丹麥女郎托爾珀爾珊和作者一起邀游北歐的文章?我回想著那本書,回答說覺得好象是作者在日德蘭半島旅行時寫的。」

通訊員鈴木一語不發地坐著,由於探長沒有提出其它的有關這方面問題,他擺出不屑置理的架勢。

土方悅子又接著說下去:

「作為普通的出國旅行,在旅途中看到的人名不容易留下印象。不僅是陌路相遇的一面之交,更不用說幾天中一起旅行的外國女郎。我想她的名字自然容易會出現在著書成文之中,尤其是托爾珀爾珊小姐在日德蘭半的旅行中擔任江木先生的翻譯,將江木先生的英語譯成丹麥語使得先生能和當地人交談。」

「土方小姐,那本書的寫作方法與這次事件有什麼密切關係呢?」休茲探長不可思議地插話。

「我認為雖然沒有直接關係,但也可以成為一個參考資料。總之,托爾珀爾珊小姐將江木先生的英語譯成丹麥語,可以斷定,托爾珀爾珊小姐是會說英語的。然而在哥本哈根小酒店裡和鈴木先生在一起的托爾珀爾小姐,卻沒有用英語對門田先生說過一句話,都是鈴木先生用日語說的。」

門田譯完土方悅子的話,心想,那個丹麥女郎緊挨著鈴木坐著,確實沒說過一句英語,不僅如此,而對著自己的那兩個人時時用難以聽到的嚶嚶細語交談著。

門田想到自己在這個「法庭翻譯的同時還是個「證人」,那是得到休茲探長認可的,應該明白地將自己目擊到的和聽到的事講出來。

「請教一下鈴木先生,」土方悅子再次問通訊員,「你最近什麼時候回過日本?」

「我在這三年裡沒回過一次日本。」

門田回憶起鈴木是這樣說過,對他點了點頭。

土方悅子接著說:

「明白了。然而你是看過4月10日出版的《朝日新聞》上江木先生寫的《加書峽灣地方的旅行》,這篇文章與事實至少有五處有出入,你是在哪兒看到4月10日有《朝日新聞》呢?」

「我想,肯定是在我居住的阿姆斯特丹讀到的,只要在有日本人的歐洲城市,都會有日本代表性的報紙《朝日新聞》。」

「但是,根據我所掌握的情況,即使在阿姆斯特丹也不會有很多的《朝日新聞》。你說在阿姆期特丹讀到的,會不會有什麼錯覺呢?」

「不,雖然不能確鑿地回憶,我確定是在阿姆斯特丹的什麼地方讀過那份報紙。」

「說起來4月10日出版的還是最新的報紙。而且我回想起我曾把那篇文章剪了下來,但那不是《朝陽新聞》報,而是它的副刊《旅行特集》。這本書究竟有沒有在歐洲發行,只要請警察調查一下,馬上就會有分曉。

一聽到「報紙副刊」這個詞,鈴木似乎吃了一驚,但立刻又恢復了平靜,回答說:

「在哪裡看到的,實在記不清了。」

門田在翻譯時驚嘆不已。

「歸納以上的話,你堅持說在三年裡沒有回過日本,事實上你在今年回日本探過親。那正是組成這個團體的時候。我想這一點,只要由日本警方調查就會清楚。」

鈴木什麼也沒說,沉默起來。他那與眾不同的額上刻著深深的皺紋。

土方悅子把身體恢復到原狀。

「向休茲探長報告,現在可以推定有一個人持有殺人意圖,那就是這個通訊員。他處在易於接近窺伺對方的立場上。首先,對象是玫瑰旅行團,下一個焦點就是團體中的對象。可是,報刊通訊員怎麼也無法接近婦女旅遊團。為要接近就得創造機會。這種機會,作為通訊員自然是可以設法得到的,那就是以前屢屢提到的哥本哈根發生的多田真理子的奇遇。姑且不談那個事件是怎麼回事,但對通訊員卻是件幸事。寫出聳人聽聞的報道是幸運的偶然機會。」

「那通訊員為什麼要寫重大失實的報道呢?是通訊員功名心所致的,還是打算期待讀者反應呢?我認為這位通訊員的情況不屬於這種範疇,他的目的在於創造時機接近旅遊團,因而才發稿將哥本哈根旅館的多田真理子奇禍,寫成帶有極其刺激的煽惑人心的文章。

「我還在想,在溫莎城,通訊員隨各報記者執拗地採訪著。那時我偶然目擊到藤野由美被通訊員採訪的情況。出於對新聞記者採訪的厭惡感,我希望他和藤野由美的談話時間能短些。而藤野卻巴不得通訊員的採訪談話能夠長些。他們從大街走向人跡稀少的衚衕里,究竟採訪什麼事,因為離得相當遠。聽不到說話的聲音。

「萊本湖畔的兇犯,也是將藤野由美長時間阻留在湖邊的。這實在是與那次採訪雷同的事。團員至遲九點鐘回到旅館后,藤野還晚了一個多鐘頭。

「我將這件事和在溫莎城看見的通訊員過長的採訪聯繫起來看,那不是單純的採訪活動,而是通訊員想要把什麼事講給藤野由美聽。能不能可以認為他是在說服勸誘她呢?倘若那麼推理的話,藤野由美順從他的意見,留在萊本湖畔的解釋,就順理成章地成立了。

「可是,還有一個被害者原澄子,我想她也是被通訊員說服來到湖濱的。她不是留下來的,而是去的。通訊員如何試探說服原澄子的呢?我有一個推測留在以後再說。我想,兇手計劃讓原澄子回了一次房間,設法讓她以後再去一次湖畔。

「原澄子過了九點從湖畔回了一次旅館,那時她是一個人。我認為是她從服務台的服務員處把自己房間34號鑰匙和藤野由美的16號房鑰匙一起取了出來。

「同時取起兩把鑰匙的應該是日本婦女,不是藤野由美就是原澄子,根據兇手在洗臉間設下的圈套考慮,可以推定藤野沒有從湖釁回過自己房間。這樣,兩把鑰匙就是原澄子從服台取走的。總之,是原澄子協助兇手取起了藤野的16號房鑰匙。

「這個推定產生了另一個推測,那就是藤野由美和原澄子同時留在湖畔,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我猜想,兇手先告訴藤野由美,室友原澄子是破壞藤野今後前程的危險人物,這話可能在溫莎城遊覽時就開始講了。那時對她採訪談話用了很長時間,實際上那是在進行說服勸誘。由於凶后以後接近了旅遊團周圍,可以斷定不斷有那種說服勸誘的機會。

「我想,藤野看到原澄子,已經忘卻了和她有特殊接觸的事。因為直到份敦的旅館為止,藤野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十分明顯的是,提出變更室友的只是原澄子,而藤野則什麼也沒說,可以斷定,藤野不知道原澄子是札幌的原婦產科醫院院長的妻子和那家醫院原先在千歲町的事,其理由就是在配團員的團員表裡,僅僅只有團員名字而沒寫上身份及其它事項。

「只要原澄子說出一句話,沒準就會破壞她的好事。她就會成為家庭中的累贅。

「藤野認為,或許對方會葬送對社會有益的自己的前程,為了保障自己的生活,要協力殺害這個寡婦。

「湖濱的殺人順序究意如何進行,恕我不能詳盡推察。和剛才伊恩哥爾頓的推理相悖,我想原澄子是先被推人湖裡的。這樣推定是有理由的。其一就是將原澄子的屍體放人遊艇底下的事。迄今為止,雖然認為把手推車當作槓桿撐起倒伏的遊艇,將屍體放進去,即便靠一個人的力量是可以的。但是,兩個人行動的推定會自然些。

「接著,原澄子被兇手用已經說過的方法淹死了。那時她帶來的兩把鑰匙還放在手提包里,兇手從包里取起一把16號房的鑰匙。

「然後,兇手和藤野由美一起把原澄子的屍體拖上湖岸,塞人了倒伏著的遊艇之下。那輛手推車將其代用槓桿,以被認作是單獨作案,這是兇手的狡黠。至於也被牽聯進了這個案子,我這倒不害怕,而是明白了伊恩哥爾頓警長的那席話,也中了兇手的圈套。

「殺害原澄子后,兇手又突然襲擊剩下的藤野由美,將其推入湖中溺死,這恐怕也是操縱兇手的人所謂『為了自己一個人而殺害兩個人』的理論吧?

「藤野由美的16號房鑰匙,因為已經被兇手在握。他從岸邊取得鱒鱗和藻片,裝在尼龍袋之類的容器里,帶進了旅館的後門,用鑰匙打開了16號房門。進屋以後,屋門從外面關閉則自動鎖上。這時,兩鄰及前邊的房間里的人都在夢酣之中,不會聽到任何音響。

「然後,兇手再次從鱒庄的後門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旅館。那時,就和等候在旅館附近的倫敦女郎湊聚在一起,讓金羅斯旅館服務員認為是情人散步歸來似的。

「倫敦女郎可能會回答,她和他在10點左右離開金羅期旅館外出散步過,過了11點挽臂『散步』回來。由於他間接協助了情人的罪行,為了情人,亦為了自己,可能不會提供不利的證言,但只需藉助於蘇格蘭警場高明的偵破手段,我想能突破倫敦女郎的偽證。

「這兒產生了一個疑問,為什麼藤野由美會協助兇手殺害原澄子?我認為,這是解決這次事件動機的要點。」

大家信任地傾聽著她的話,眼看著她獨自推翻了殺人者的嫌疑,而使自己的辨論站住了腳。在沒有一辯護人的異鄉之域,她竟是那樣地滔滔不絕,長篇大論。不過,門田的翻譯也配合默契。

「原澄子說過,同室的藤野由美是生理方面的不潔,並以此作為更換室友的理由。她多次向門田提出,這裡面會不會含有特殊的意義呢?所謂生理方面的不潔,到底是什麼呢?我認為,原澄子在這方面總是有什麼隱而不言的理由。」

「其次,我有機會多次聽到過藤野由美的英語,她講得相當純熟,我們可能還不及她的水平。當然,在正常情況下是難以聽得到的,只是在跟外國人片刻的會話中才能聽到。例如在機場、人魚像邊、科隆堡城垣,就說著相當流利的英語,我就在一旁傾聽。

「在這兒我不得不提起對藤野由美十分抱歉的事:與其說藤野講的是英語,倒不如說是美國話,藤野由美的美國語里,揉入了某種特殊的措詞和單詞,那是不太文雅的GI美國語(美國兵使用的粗野卑俗的美國語)。總之,藤野由美使用的是非常熟練的GI美國語,我覺得這件事可以推測藤野由美曾經置身於使用這種語言的環境之中,比如在戰後相當長的時間裡,留駐日本的美軍兵士駐所的基地里。在那裡駐軍使和的GI語的會話,影響了基地周圍的青年男女。

「那麼,我想把話題調轉一下角度,我代理了江木先生,突然被選定為這個旅遊團的講師,那是江木先生推薦的。我以前到歐洲旅行過一次,能再度去歐洲是我的夙願。所以當我一聽到要當代理講師,有這麼個好機會,就就參加了。

「但是,江木先生為什麼要突然辭退講師呢?先生說是要和某家有名氣的出版社會撰寫文章而不能擔當已經承諾了的這個工作,不過。這裡面又多少有點微妙之處。

「我有不少朋友在各家出版社裡工作,在委託先生工作的《女性思潮》編輯部里恰巧也有朋友。我就試著向那位朋友打聽了一下。可我的朋友卻不知道要求江木先生干這類工作。我曾想,或許是出版社不對外泄露自己的計劃。可是,就是有這種出版計劃的秘密,即使沒有傳入我耳中,江木先生真是受到編輯部的委託嗎?

「姑且不談這些事。江木先生辭去講師的情況,我也頗有興趣,為什麼呢?因為那時正好是決定這個玫瑰旅行的成員的階段。我作為江木先生的代理人被選后,就向門田先生打聽此事的原委。用門田先生的話說,江木先生已經看過報名截止后的團員名冊。

「在這兒設想一個假定的情況:假如在名冊上登載的團員之中,有江木先生所不中意名字,先生和這些人一起去歐洲實在索然寡興,先生就不會不討厭這次旅行。

「儘管江木先生已經應諾了,但因在團員名冊中有對江木先生有害的人,於是先生用另外的理由,迴避了這次活動。

「所謂有害,說起來大概是對先生的將來有害的意思。我想江木先生以出版社有新任務為口實,而在團員名冊里發現了藤野由美和原澄子的名字,那才是忌避擔任玫瑰旅遊團講師的原因。」

江木奈歧子的臉色陡然變得灰白,但那細桃的眉紋絲不動,聽著「高足」土方悅子的發言和門田忠實地譯成的英語。

「我這兒還有一份從日本發來的電報。」土方悅子說著左面口袋裡取出一張摺疊的紙來。

「我在希思羅機場發的又一份詢問電報,是關於原婦產科醫院的事。原婦產科醫院是原澄子已故的丈夫開辦的,現在由其弟開業。札幌醫師會長的複電稱,該醫院在昭和32年新建搬遷至現在的札幌市內,原先是在千歲町。所渭千歲町,就是現在的北海道玄關機場,它的前身也就是眾所擊知的美國空軍的「基地之鎮」。據札幌醫師會長的電文,千歲町的原婦產科醫院是個規模很小的醫院。原醫院的發展,可以說是建築在千歲時代的基礎上的。

「考慮一下在基地周圍以美軍為對象的特殊職業的女性,婦產科醫院和美國空軍基地的關係就容易理解了。

「在這種場台說起這類事,不由得使我難為情。千歲町基地的女性頻繁地出入該地的原婦產科醫院之事,只要想到婦科疑難之症和中止妊娠問題,這一類治療和中止妊娠手術,可能會收取患者的黑市醫療費。原醫院在搬遷札幌之前,即昭和32年前,在千歲町從那些女性身上發了不義之財。我想這也是這家醫院發達擴展到札幌市區的秘密。

坐在席上悠閑自得的多田真理子,開始變了臉色。

「可以推定,原澄子嫌惡藤野由美不潔的真實理由,是由於藤野由美在千歲時代是原婦產科醫院的患者。原澄子在這個旅遊團里,看到藤野由美,就恢復了她曾經是患者的記憶。作為醫院院長之妻,和曾經受過治療的基地女郎同宿共眠,肯定是不能忍受的。藤野由美由於歲月的漫長,加之原澄子在醫院裡是眾多護士之一,記憶已經淡漠了。如若藤野由美回想得起來的話,也會希望更換室友的。原澄子不僅記得藤野由美的臉,也許還記得她的名字。為什麼呢?我忖思她曾經在暗帳上登記過患者的名字。

「那麼,江木先生在名冊看到原澄子和藤野由美的名字,就馬上辭退了講師,那又有什麼因果關係呢?江木先生是要迴避原澄子呢,還是要躲避藤野由美呢?

「我認為這兩個人都是先生忌避的對象,說起來,江木先生當時也生活在熟悉該兩人的環境之中。

「原澄子只記得千歲町時代婦產科醫院的患者,藤野由美沒準也記得住這麼個人,坪內文子原先是江木奈歧子的名字,在多數人的記憶中已然消失了。

「可是,僅僅根據筆名還不能判明,當時認識她的人,一看見她的臉,立刻就能斷定是坪內文子。江木先生在名冊中發現了原醫院院長之妻原澄子和藤野由美的名字,察覺到這種危險,立刻辭了退了講師。」

不知是誰叫了一聲,又克制住了,扭曲著身體。

土方悅子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咬緊著牙關,不久,她仰著臉似乎沒有看見呆若木雞的江木奈歧子,凝視著休茲探長又侃侃長談起來。

「如上所述,鈴木先生之所以了解玫瑰旅遊團的30名團員人數,可以推溯在我們組團時他回日本『探過親』。鈴木先生批評《朝陽新聞》4月10日刊出的江木先生的文章里有幾處錯誤,這份報紙的副刊是否到過阿姆斯特丹還是個疑問。要是鈴木先生回過國,就能理解他有讀到這份報紙的機會。4月10日的報紙,是在玫瑰旅行的團員名冊確定以後出版的,正好是江木先生辭去講師推薦我之後不久。

「團員的人數以及我的名字叫土方悅子的事,是鈴木先生『探親』之時和先生見面時聽說的。既然裝作不知情況,一方面沒向門田先生打聽團中的人數,一方面又不留神脫口叫出我和姓名就顯得失態。

「我認為江木先生和鈴木先生以前是認識的,那是在江木先生撰寫旅行記在北歐旅遊之時。托爾珀爾珊小姐雖然作為江木先生的嚮導兼翻譯在丹麥陪同旅行,但這種旅行不會只是兩個女人。我想還會有一個人存在,那就是鈴木先生。因為鈴木先生是托爾珀爾珊小姐的情人。……也許江木先生和翻譯托爾珀爾珊小姐在一起,沒有鈴木先生。江木先生來到丹麥,在哥本哈根和鈴木先生邂逅相遇,結成了親密的關係,亦未必是過於臆測。

「反正這是任何人也不清楚的事,這篇旅行記故意隱瞞了這個問題。江木先生不提及托爾珀爾珊小姐的名字,只模糊地記敘了『和翻譯一同旅行』,而隱瞞了另一個人。旅行記隱匿了托爾珀爾珊小姐的名字,我認為是出於一種防禦的心理。在哥本哈根的小酒店裡,托爾珀爾珊小姐剛要對門田先生談些什麼,就被鈴木先生止住了的事,諒未也能推測剛才的事情。

「據門田先生說,鈴木先生看了江先生寫的《朝日新聞》的隨筆,激烈的抨擊了在那篇旅行記中至少有五處錯誤。為會么他要對江木先生的著述施以強烈的批評呢?為什麼要在門田先生面前吐露出這樣的話呢?一般來說,江木先生作為講師參加門田先生的團體,出於禮儀是不能這麼批評的。相反的是,鈴木先生在門田先生面前指責挑剔江木先生的著作,意圖是不讓門田先生察知他和江木先生之間的關係。我想這件事也是幫助自己推測的有力材料……」

土方悅子說到這裡,江木奈歧子站了起來。

「休茲探長,」她竭力抑制著自己失掉理智的慌亂,雖然後邊露出一絲微笑。

「剛才土方悅子的陳述,完全是捕風捉影的無稽之談。這是對我的惡意中傷,重大的中傷。」

伊恩哥爾頓警長顯出恍惚莫測的狀態,休茲探長隨著抗議者的發言,即席質問:

「你是否打算全面否定土方悅子的陳述內容?」

「不,探長,承認其中一部分是事實。」江木奈歧子用焦躁的聲調回答。

「承認哪一方面是事實呢?」

「我的本名是坪內文子,筆名是江木奈歧子,這是事實,不過,筆名當然不是化名。」

「土方悅子說的是否完全是事實?」

「很少。其中很細微的一部分。」

「你和這位日本《體育文化新聞》及其它日本周刊雜誌通訊員鈴木道先生認識嗎?」

江木奈歧子用證人般的態度仔細端詳著鈴木的臉。

「不,不認識,現在第一次在這兒看到他。」地明確地回答探長。

「鈴木先生,對嗎?」探長問絡腮鬍子鈴木。他的表情可能被那濃密的鬍鬚掩蔽住了,看起來變化不大。

「我也是今天在這個席座上第一次遇到江木奈歧子。」

探長繼續對鈴木先生訊問:「您是否認識土方悅子提到的、門田先生在哥本哈根小酒店裡遇到和你在一起的托爾珀爾珊小姐?」

「那是我的女友。」

「你是否知道幾年前江木奈歧子在丹麥旅行時,托爾珀爾珊小姐擔任江木先生的翻譯兼嚮導之事?」

「那是托爾珀爾珊小姐以後無意中告訴我的。」

「土方小姐推測你也參加了那次旅行。」

「愚蠢的推測。我當時到西班牙、葡萄牙、摩洛哥周遊了約一個月,根本沒有在哥本哈根或是丹麥。」

「你在4月10日前後回過一次日本嗎?」

「回過國。」

鈴木顯然說過假話,但有當時的通航護照和民航乘客名冊作證,他只好承認了這一點。

「可你在哥本哈根遇到門田先生時,不是說已經三年沒有回過國嗎?」

「那僅僅是寒暄的措詞,也是為了表現對日本的鄉愁,對從日本來的旅行者感情方面的安慰。」

「你在東京會見過江木奈歧子嗎?」

「沒有遇到過,就如剛才所說的那樣,從來沒有看見過她。也沒有事需要見面。」

「你回國的理由呢?」

「我接到家裡的通知,說是在日本西部廣島縣的母親病重,探親完畢,就以特約通訊員身份和東京的日本體育文化新聞社及幾家周刊雜誌社會各處商談工作。」

「你哪一天從日本出來回哥本哈根?」

「4月13日乘SAS客機,14日到達哥本哈根。」

「你是否在東京讀到了《朝日新聞》副刊登載的江木奈歧子的隨筆?」

「想起來了,確實是在東京讀到的。」

「萊本湖發生日本婦女被殺案時,你是否住在附近的金羅斯旅館?」

「是住在那兒。」

一旁座席里不期發生了忍俊不禁的笑聲。

鈴木除了承認當時回過一次國外,全部否定了土方悅子的推測,休茲探長暫時中止了對他的提問。

休茲探長和旁邊的助理探長悄悄地商量了一會兒,又將視線投向土方悅子。

「土方悅子小姐,你推測萊本湖的共殺案是江木奈歧子唆使當時回國的朋友鈴木道夫先生實施謀殺。可是江木和鈴木即使在丹麥旅行之中墜入情網,但鈴木先生僅僅受情人委託,怎麼就會有施行兩起重大殺人案的心境呢?如此看來,我認為動機不強,沒有說服力。

「你說得對,這一點我也反覆考慮過,現在我想起門田先生告訴我的話,在哥本哈根的小酒店裡,鈴木先生這麼對門田先生說:『我準備結束這種在歐洲流浪的不安定的獨身生活,那希望的腳步聲現在已由遠及近了』門田先生問及是不是指回日本結婚的事,鈴木先生說,『不,不一定說是結婚,形式是多種多樣的。』」

翻譯門田記起鈴木在小酒店裡說過的話,作證般地向休茲探長深深的點了點頭。

「那席話和鈴木先生當時的回國,諒來是有聯繫的。我認為江木先生將鈴木先生急遽地叫回日本,約定和他在日本同居,他為了促成此事,江木先生大肆渲染,從而得以約束將來。

「鈴木先生對門田先生說的結婚有各種各樣的形式,可能指的就是這件事吧?

「鈴木先生『探親』回到哥本哈根后不久,就遇到了門田先生,過於興奮,流露出『希望的腳步』這句話。這倒不是交易抵押,而是鈴木承攬殺人。況且,江木先生要是為了原澄子和藤野由美兩人墮落的話,鈴木先生好不容易盼到的『希望的腳步聲』也變成終了的幻像。殺害這兩個人的事,對鈴木先生本人也是『為了自己一個人』。他並不是受囑託殺人,而是利益使他成為江木先生的同犯。」

土方悅子的發言,猶如在大家頭上炸開的雷鳴,摧擊得一旁的人們彎腰俯首。

休斯探長又慌慌張張地和助理探長湊在一起,讓伊恩哥爾頓警長和日本警況廳派駐法國的參贊也來商議。

「令人吃驚的推論,土方小姐,……」休茲探長那貴族式的面龐上泛出潮紅,回到了正面的位置,「你的推測有什麼根據呢?要是沒有證據,光靠推測是不能成立的,只能說那純粹是臆測罷了。」

「是我的推測,暫時還無法證明,」土方悅子喃喃而言,耷拉著頭。

「是的,土方小姐,你的大膽推測,不是臆測。那個殺人的基地,據你的推測,江木奈歧子和藤野由美當時都住在駐有美軍的千歲町空軍基地附近,從事那樣的職業,雖然推測江木奈歧子從事過那種職業,但此事關係重大。要是單靠推測,就會給江木奈歧子先生帶來極大的侮辱,江木奈歧子要是對你提出控告,你也奈何不得。土方小姐,你能夠提供方才推定的證明嗎?」

「……?

「要是能夠證明的話,殺人動機就明顯了。至於作案經過。只要審問鈴木就行了。鈴木的答辯里,相當部分是暖昧的。可是我們得掌握殺人動機。本職對你所述的動機原因寄予極大的關心。儘管如此,尚需要得到有根據的證明,要是沒有確鑿的實證,即物證,人證,就不能產生法律效力,你能夠提供物證人證嗎?」

滿場如同在夜闌更深的荒野之中般靜寂。土方悅子剛才被伊恩哥爾頓警長視為殺人犯,她憑著對本身事件的推理擺脫掉危險,而由於這個同樣的推理,再度陷入了困境。

「說起來我是死心了,」土方悅子咬著嘴唇揚臉對著探長,「我迄今雖然沒有充分地聽過江木先生的英語,但還是有機會多次聽到過。她的發音和措詞,不是英語而是美國語,而且先生專門翻譯美國小說,對俗語的翻譯技巧特別嫻熟。俗語往往易被譯者誤譯,但先生的翻譯手法實在高明正確。就是熟知美國文學的文藝評論家佐田一郎先生,也對江木先生的俗語譯法贊口不絕,在GI語里俚俗之語相當多。我由江木先生的美國語聯想到俗語和GI語,GI語和基地周圍、基地和日本的《沃蘭夫的職業)。」

「只好算是假設,」休茲探氏皺眉聳肩說,「那不過是情況證據,其說力極弱。是嗎,土方小姐?據你的推理,江木奈歧子在旅遊團中名冊中發現了曾經在千歲町和她相同職業女性的名字,以及為那些特殊女性診療的婦科醫生妻子的名字,唯恐會暴露自己以前的經歷,而取消了原計劃的旅遊團講師之職。是嗎?」

「是的。」她小聲回答。

「不過,江木奈歧子取消講師不就能達到自己目了的嗎?她要是不參加旅遊團,藤野由美或原澄子就永遠看不到她。因此就確保了她的安全。難道有唆使鈴木殺害那兩個婦女的必要嗎?更沒有必要招來殺身之禍。」休茲探長不容置辨地指責著,用拳頭一個勁兒地叩打著桌子。

「休茲探長,話雖這麼說,」土方悅子難堪地說,「江木先生陷入了被害妄想,好象不是通常的精神狀態。我接觸過江木先生,屢屢有此感覺,先生有著一種強烈的強迫觀念,總是覺得自己被誰拽曳到現在境地。到處都是看不見的失望人,即使看到我們也多少有點不正常。先生為了躲避那種錯亂狀態,時常服用精神安定劑一類的鎮靜葯。」

門田翻譯的詞名噎在喉嚨口,他從土方悅子的話里,回憶起去江木奈歧子家裡責問她違約之時,她熟練的吞下鎮靜葯的情景。

「那末是否可以認為,江木奈歧子的手提包或旅行箱里,至今還放著鎮靜劑呢、土方小姐?能不能找得到呢?」

「不,可能找不到吧?我想這次是不會帶來的。」

「為什麼呢?」

「已經沒有必要了,探長,因為強迫觀念的對象藤野由美和原澄子已被除去,先生靜心安神地追從我們來到這兒。我認為先生暫時是用不著服用鎮靜葯的。」

「可是……儘管如此,也不過是情況判斷,沒有有力的證明。」

時間一秒秒地在籠罩著沉悶緊張而又恐怖靜寂中過去了。土方悅子的腦袋已經伏倒了,她那纖細的身體現在就象撲在地板上似的傾斜著。被黑暗湮沒了的阿依加及少婦峰似乎彎腰注視著這個窗里發生的悲劇的收場。

正在這時,一個女人醉醺醺地晃悠著身體,從座席里站起來,門田和大家看過去,那是多田真理子。

江木奈歧子格外狐疑地注視著多田真理子的臉,就象從來沒看見過似。

「江木先生,在團員名冊里還有一個曾經住在千歲町的『基地之女』的名字。消除了藤野由美和原澄子可以安心這句話說得為時過早,還有一個留在這兒,這個名字就是多田真理子。先生,你難道不記得她的名字和模樣了嗎?喂,我倒還記得起先生當時的樣子……雖然時隔多年,我還叫得出你的名字是坪內文子。」

多田真理子幼稚的「自我顯示」,用格外天真爛漫的表情顯示了她現在的「發跡」,而江木先生過去的不可告人的一部分身世,雖然如同泡沫般地曾經消逝,但隨著這個「證人」的揭發,使全場為之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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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旅遊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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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糾葛在軍事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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