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老煙槍
難道是自己用勁過猛而出了差錯?若他真的死了,自己和毛頭這兩條命可就是懸在刀口上了。
現在就是武當掌門也救不了他們了。
事情的變化實在是出乎人意料之外。
此時聽得千心聲音遠了,毛盾才敢掀起棉被一角偷瞧,他們全進了小鎮,該較安心了。
但陸陸續續又有武當弟子在路上搜尋,遏得二人難以安穩。乾脆找了口箱子,把裡面珍貴絲絹抓出來,一人一口躲在箱子里。
二人才躲起不久,即聽到有人攔車檢查,還敲敲打打,幸好二人並未拿掉所有布匹,敲打之所仍結結實實,終於逃過搜捕,任由馬車載往不知名的地方。
只覺得時間過得漫長,毛盾藉此機會運功療傷,而毛頭早已因疲憊而睡著了。
待毛盾功行三周天之後,但覺胸口稍為順氣些,他才敢放鬆了心情,偷偷打開箱子往外瞧,漆黑一片,車子較平穩了。
「難道是夜行,馬車走慢了?」
四周一片寧靜,毛盾覺得危險已除,這才慢慢爬出箱子,隨即往四壁摸去,竟然不是布縫!
不可能,怎會變木頭?
毛盾焦切再摸,發現窗口,猛地推開,忽地一陣冷風灌進,看前頭是水波蕩漾,敢情他人是上船了。
他再次往四處瞧,終於肯定是上了不小的船,他自嘲地笑了起來。
「也好,反正是走得越遠越安全。」
他推醒毛頭,告訴他真相。
毛頭愣道:「坐船,要到哪裡?」
毛盾輕笑:「天涯海角。」
毛頭搔著光頭:「會不會已經出海了?」
「沒那麼快吧?肚子都還沒餓……」說著說著,肚子就發出了咕嚕聲,他笑道:「不說還好,一說就餓了。」
「我也是,出去找東西吃吧!」
「你的傷……」
毛頭耍著雙手,道:「內傷要慢慢治,只剩左肩被妖道打腫的地方還疼著,不過礙不了吃飯,你呢?」
毛盾苦笑道:「還好,不過一個月之內恐怕不能跟人動手,除非有靈丹妙藥,或是七天七夜不停地讓我以秘功療傷。」
「等下了船,再找地方?」
「就這樣啦!」
毛盾管不得傷勢可能複發,即推開窗口,爬了出去。
此船不小,還有軒房,他們在右側,全是堆了一口口箱子,至於在前艙則有燈火,想是有人在那頭。
毛盾摸了過去,臨齊軒房,見桅杆上還掛子一串的燈籠,一閃閃地頗有風塵味。
毛盾終於探到那頭,燈火下擺了棋盤,一老一少正殺得有勁。
老者年約六旬,少者二十上下,一身船翁打扮,肌肉結實,腦袋也不差似的,手中抓著一把宰殺對方的棋子。
「馬後炮沒棋啦!還想得那麼清楚?」老者挖苦道,一口長煙吐得年輕人猛搖手以散煙。
實在想不出花招,年輕人才認輸,卻又不甘心道:「再來一盤,以前都能贏你,現在怎會輸你?」
「以前是不賭銀子,誰贏還不都一樣,現在不同了,呵呵呵……」老者將棋盤左側的銀子挑落腰帶:「都是銀子惹的禍,害你輸得那麼!」
年輕人不信邪,又擺了一盤。
毛盾實在忍不住了,趁二人下棋之際,轉身溜入軒房之中。不必尋找,光聞到香味,也知道食物放在左側一櫃里。
毛盾一打開,看得口水直流。他顧不了許多,抓起三隻烤鴨及一瓶酒,小心翼翼地潛回庫房,和毛頭吃了起來。
吃完烤鴨,再以美酒止渴,兩人吃個酒足飯飽。累了即睡上一覺,簡直無憂無慮。
也不知過了多久,船身搖晃中,又把毛盾搖醒。他伸伸懶腰,打開窗縫。
「奇怪!」還是一片漆黑,肚子怎麼又餓了?難道已睡了一天一夜?」
毛盾不禁又想起那可口的烤鴨,口水猛吞。
他探探頭,似乎沒什麼動靜,於是又爬出窗口,想故技重施,盜採香肉美酒飽餐一頓再說。
那一老一少仍是在前頭下棋,殺得天昏地暗的模樣。
毛盾暗忖道:「你下你的棋,我吃我的肉,毫不相干!」
他很快溜入艙中,小櫃一點也沒有動過的跡象。他心滿意足地打開,又抓起三隻烤鴨兩瓶酒,隨即往回溜。
他打開門,就要躡手躡腳的潛回庫房。忽而感到後腦有股勁風射來,他下意識地想躲,但因受傷未復,功力大打折扣。
而且那勁風甚強,咔然一聲,敲得他腦袋生疼,那東西掉落地上滾動,是棋子。
毛盾暗叫:「不好!」
還來不及轉身,後頭已傳來老頭聲音:「我說烤熟的鴨子怎會飛了?原來是飛進人家肚裡去了,將軍!」
毛盾身體僵硬地轉身,竟未看見那老頭,敢情棋子是從前艙拐個彎丟過來的。這手功夫甚特殊,毛盾卻心存僥倖,反正看不到人,他又躡手躡腳想走。
「哪裡逃!」
老者喝聲又傳來,嚇得毛盾一隻腳高吊半空中,不敢踏出另一步。
「我哪有逃!」是年輕船翁的聲音:「是你碰的我將棋,這下倒哪裡去了?」
年輕人這才發現棋盤上老將早已不知去向。
「將人去啦!」老者得意直笑。
「不行!沒有將怎麼玩?」
年輕人已開始找棋子。
毛盾聞言,趕忙用腳尖一撥,將地上棋子撥回前艙,躡手躡腳又想逃。
「將在地上!」年輕人得意道:「現在將不死了吧?」他並沒有拾起的意思。
「誰說的!」
只聽老者把棋盤一拍,嘩啦啦一陣響,數十顆棋子全飛了起來,雨點般跳過高空往毛盾的腦袋落了下來。
毛盾驚心想躲,這一躲,腦袋卻撞上橫出來綁上繩索的桅杆,撞得他頭昏腦漲,躍坐在地上。
他右手的酒瓶也掉在地上碎了,酒香頓時四溢。
他自嘲苦笑,這下是躲不了了。他仍想爬起來,卻發現前後頭都坐了人,地面還散擺了一大堆的棋子。
老少二人仍認真的觀棋。
老者道:「反正你的將快死,大小都無所謂。」
年輕人道:「那倒未必,愈大愈威風。」
「哇!我先將。」
老者一說話,地面的棋子自行會動。
年輕入叫道:「喂,老將,你不會走?」
「我?」
毛盾見年輕人是在對他說話,不禁感到哭笑不得,自己竟然變成他的棋子了。
年輕人認真道:「還不走?想死啦!」
毛盾眨眼:「我活得好好的,幹嘛想死?」
年輕人瞪眼:「人家將你,你就得躲開呀!」
「哦?」毛盾看了他一眼,笑謔道:「對不起,將軍很餓,沒力氣走路,等我吃飽了再說如何?」
反正是逃不了了,毛盾索性當著二人的面大方的吃起烤鴨。
這突來的舉止令老少二人齊皆怔愕。
老者急叫:「把他抓住,烤熟的鴨子真的要飛了!」
兩人同時撲上前去,毛盾因傷在身,不敢亂動,也不想掙,只顧咬下一大塊肉再說。
兩人抓住他和身體並沒有用,眼看香肉去了一大半,老者又急急叫道:「搶肉,封他嘴巴!」
年輕人這才恍然大悟,和老者協力,一人搶肉,一人封他嘴巴,毛盾這下才吃不到肉,但他早咬了一大塊,此時嚼得正香甜。
「留著香肉不吃多可惜,我是替你們解決問題!」毛盾說的有理。
「不錯!我也想替你解決問題。」老者冷冷道:「通常吃過鴨子肉,都應該學學鴨子游泳吧?」
話未完,已把毛盾高舉,就要往江中丟去。
毛盾嚇得大叫:「慢來慢來,有話好說,有話好商量!」
「沒什麼好商量,」老者冷冷道:「除非你能立即變出小鴨子來,並且立即叫它長大!」
毛盾苦著臉:「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老者弄笑不已:「所以只好請你游泳去了!」
說著當真將毛盾拋了出去。
毛盾臉色大變,吼叫道:「我是棋王,下棋無敵手,不能啊……」
他那聲「啊!」最後已變成了慘叫聲。
眨看就要落水了,那老者倒是被吼得有反應了,光聞及「棋王」二字,他連忙伸出手中的長煙槍,想撈回毛盾。
然則就在此時,毛頭在艙中聽到師弟的喊聲,急急衝出來,還看不清情況,就一拳搗向老者背脊,轟他一記。
老者正躍前救人,如此正順了勢,只聽他哇哇鬼叫了兩聲,雙手亂抓,撲通一聲掉入了水中。
而毛盾卻幸運了,就在臨落水之際,他抽出隨身長鞭,勾住桅杆,雖然內力使不上,但憑手臂勁力及時反彈回來,免了落水之苦。
年輕人見老者落水,忽然吃吃地笑個不停:「沒想到落水鴨子會是你,游泳不成反而成了落水狗了。」
老者斥罵不已,勉力反彈,雖然上了船,卻也濕淋琳的,狼狽已極。他瞪著毛盾:「好小子,有一手,還是竊盜家族!」
毛盾笑道:「比起上賊船,算不了什麼!」
「好一個上賊船!」老者自嘲一笑,又面露邪意道:「你最好是棋王,否則你就知道上了賊船的滋味了。擺棋!」
話是對年輕人說的,目光卻盯向毛頭,意思是連他也算上。
年輕人聞言而即將地上的棋子拾起,走回前頭擺棋盤,老者也一付神聖不可侵犯的樣子晃了過去。
毛頭憂心道:「你啥時變成棋王了?從來不知道你會下棋。」
他心想也許闊別三年,毛盾有所練成吧?
然而毛盾的回答是:「我哪裡會下棋?兵卒倒認得,其它就不知道了。」
「這樣你還敢跟他下?」毛頭苦著臉道。
「怕什麼」大不了落水!」毛盾道:「不下白不下,先騙手中烤鴨,吃飽了再說吧!」
這時那頭已在叫人,毛盾無法多言,將長鞭收妥,大搖大擺地晃了過去。
毛頭沒辦法,只好跟在後頭。到了位置,兩眼始終盯著年輕人左側的烤鴨,不知何時才能騙到嘴。
毛盾篤定地坐下,道:「好久未逢敵手了,不下實在沒意思,老頭你要不要我讓你三子呀?」
「不必!」
老頭話方出口已覺後悔,畢竟下棋不分年齡,尤其神童常常有,在未明對方棋路之前,如此託大是犯了大忌。
不過他還是保持冷靜,普天之下還沒有讓他三子而能贏者,這小子實在狂得有來頭。於是他道:「只要你下贏,船上東西任你挑!」
「這倒好了,」毛盾道:「不好意思,賭那麼大,若輸了呢?
「棋王還會輸?」
「這你就不明白其中奧妙了。」毛盾一付賊奸樣:「光贏棋,有趣在哪裡?兵家上場,有虛有實,有道兵不厭詐。偶爾輸一會,用處更大。
「像我這棋王打遍天下無敵手,有時難免碰上賴皮鬼,明明下不贏,就是纏著我不放,如此情況之下,輸他一盤,那才是真真的贏,懂是不懂?」
老者和年輕人聽得一愣一愣的。
「這下棋如人生,知道嗎?」毛盾又道:「止於棋盤是死棋,動於人生才是活棋嘛。如此不但可盤算千里疆土之外,哪還令三尺棋盤?」
「說的是,說得有理!」老者不禁猛點頭,大有頓悟之態。
年輕人不解道:「如何盤算千里之外?棋場決勝負不就在棋盤上?」
「難怪你會輸給老頭子,你的棋段還差得遠呢!」毛盾點點頭道:「好吧!今天就教你一招。」
「所謂盤算千里,就是察言觀色,像你要下哪步棋,眼神、神情一定有所動作,如果你看出來了,自然能制住對方,知道了沒有?」
他又補充道:「這只是其中一個道理,你慢慢研究,自然會有所領悟的。」
年輕人似懂非懂,但仍點了點頭。
老者不自覺收起狂態,甚至尊敬道:「你先下還是我先下?」
煙槍已點燃,慢慢抽起來了。
毛盾卻搖頭:「誰都不能下。」
「這……不下如何分出勝負?」
毛盾聳聳肩:「在下毛病不少,在下棋前,一定要了解對方身份,否則不下。」
「老夫乃江南人士,叫冼煙,人人都叫我老煙槍,故而也叫冼煙槍。」老者笑道:「也許是煙抽多的關係吧!」
「那是當然了,他呢?」毛盾瞄向年輕人。
「我?」年輕人稍愣。
「他不下棋……」
毛盾截口道:「看棋也一樣,我下的全是秘招,無名者請迴避。」
年輕人抽抽嘴角,終於道:「在下翁無忌,跑船的。」
「你仍怎會在一起?」
「呃……」翁無忌猶豫一下,道:「老頭時常跑南北貨,都叫小的載送,日子久了,也就常混在一起。」
「那燈籠呢?代表什麼?」毛盾問道:「怎會是銀色的?」
冼煙愣道:「你不是武林中人?」
毛盾反問:「像嗎?」
冼煙瞄眼道:「剛才你耍鞭,手勁不弱。」
毛盾賊笑不已:「趕馬的。在大漠,趕過千萬匹馬,總會有點手勁兒。」
「原來是關外的?」冼煙笑道:「難怪不知道。它代表南方一個幫派,叫銀燈聯。」
「有名嗎?」
「還可以。」
「你是銀燈聯的人?」
「呃……靠行吧,做生意,總要人保護。」
毛盾頻頻點頭,把對方的底摸透了,將來若碰上,也好有個閃躲。他隨後即自我介紹道:「在下毛盾,漠北小棋王。他叫毛頭,端棋盤的。」
毛頭眉頭跳了一下,沒反應,此時該忍。
冼煙含笑道:「原來是小棋王,老夫有禮了。」他竟然拱手為禮,敢情是把毛盾的話當真的:「你們怎會到這船上?」
「被追殺。」毛盾道。
「你仇家?」
「都怪我太愛現,一路把人殺慘了。」毛盾乾笑道:「我的棋子把人殺慘,他卻招兵買馬來個真殺。害得我躲到箱子里,後來就莫名奇妙到了這裡。」
「原來如此……」冼煙笑道:「下棋很容易讓人入迷,偶而發生此事也是不可避免的……我們可以開盤了吧?」
「不行!」
「還有規矩?」
「當然!」毛盾捉笑道:「哪有將軍空著肚子上戰場的?」
眼光一瞄烤鴨,冼煙頓時明白,呵呵直笑道:「應該的,應該的!將軍當然要吃飽才能上戰場。」他抓起烤鴨交給毛盾:「你吃吧,老夫等你!」
「內行人說話就是不一樣!」
毛盾轟他一個馬屁,抓過鴨子猛吃了起來,還伸手連酒壺都拿了來,當真得了便宜還賣乖。
毛頭可不肯挨餓,眼看師弟兄只顧自己吃,似乎忘了自己,他推推毛盾,毛盾一愣,立即明白,遂對冼煙道:「將軍要吃飽,小兵也不該挨餓吧?」
「當然當然!」
冼煙猛點頭,手中剩下的一隻烤鴨也遞給毛頭,還很有禮貌地看著二人狼吞虎咽,吃得不亦樂乎的模樣。
「小兄弟,能不能說說你下的是何棋派?」
「自成一派,無師自通。」
冼煙渴慕不已:「那一定相當高明嘍?」
毛盾大言不慚:「當然,待會兒教你幾招!」
毛盾一邊灌著酒,一邊卻盤算著如何跳水才不會傷自己,以及要如何逃過對方的追捕。
很快的,肉已光酒已空。
棋局就要展開了。
毛盾瞄了棋盤一眼,實在搞不清楚這些棋子怎麼走,若一開局,準會現出原形。他心念一轉,登時有了主意。
「下模一定要擺棋嗎?」毛盾問。
「這……倒不一定。」冼煙道:「有人下暗棋,就是把棋放在腦中,以嘴說出,自不必用到棋盤。」
「我是說一定要擺得完完整整的嗎?」
「應該是,比賽大多如此。你是想下殘局?」
冼煙頓時目露精光,真高手往往只擺幾隻棋,這小子道行果真高。
毛盾神秘笑道:「也許你下過天下任何棋譜,但你一定沒下過撒豆棋。」
「撒豆棋?」
「怎麼我看你連聽都沒聽過吧?」
冼煙滿臉窘色,年輕人已代答道:「我們的確沒聽過這種棋。」
「這是源自何處?」冼煙甚想知道。
「遠啦!」毛盾洋詳得意道:「早自姜子牙撤豆成兵,這棋就是他創出來的。很簡單,只要把棋子往棋盤撒去,落向何方位即如何擺。」
他當真將棋盤打散,拿一大堆在手中,只留將軍在宮裡,隨即雙手搖動,突而往棋盤上撒去。
直如撒豆般,棋子四處滾動,大半都落在地面上。
「出線出格都算死棋。」毛盾邊說邊把出局的棋子撥到一旁。
那冼煙看得甚是興奮,也學起毛盾撒棋成豆,口中還喃喃直笑:「這布局倒是新鮮,全無招式可言。」
「那當然,無形勝有形,這才是棋局最高招。」
冼煙很快把出格棋子拾去,卻發現毛盾陣營中有反棋未掀起,他怔道:「蓋著的也有用處嗎?」
毛盾點點道:「蓋著的不必動它,表示障礙,這樣起來才有意思。」
「說的是,說的是。」
冼煙完全同意,簡直是讓毛盾耍著玩。
一切都整理就緒了,雙方局面差不多,毛盾又有話要說了:「本來這棋的玩法是由先撒的先選黑紅,但是你沒玩過,還是讓你先選好了。」
冼煙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先選了多一隻炮的紅方。
「好,很好,很會選棋!」毛盾頻頻點頭。
冼煙更不好意思了:「第一盤,咱們先下看看,不算數,下盤再來正式如何?」
「隨你啦!」毛盾笑道:「通常你們下棋都如何走法?」
「這……」不都是馬走日,象走田?」
「嗯!一切沒變,在塞外花樣就多,比如說飛象可以過河,將軍還可以出宮哩!」
「那種棋倒新鮮,老夫哪天也要領教領教。」冼煙附和笑道:「現在還是照中原規矩,否則老夫鐵定會輸。」
「別那麼沒信心嘛!」毛盾笑道:「空上中原玩法,你再說一遍看看,免得我用錯了。
走遍天下就有這個壞處,學得太雜,通通搞混了。」
冼煙果然不疑有詐地一一加以說明,毛盾聽得猛點頭,還直說不難不難。
棋勢終於展開了。
毛盾簡直是雜亂無章,然則冼煙卻不敢大意,明明可以吃下對方的,卻得想了又想,深怕中了隱阱不敢殺出。
如此一來,毛盾得以為所欲為,臨了以一隻敗陣。
第二盤撤豆棋再次展開。
毛盾雖然故作神秘狀,但畢竟功力太差,走得零亂不說,竟連人家一隻也沒殺著。
「小兄弟,你該不會讓我吧?」
冼煙雖有疑惑,卻以為是毛盾故意手下留情。
毛盾輕笑道:「不到最後結局,怎可胡斷輸贏?將軍,該你下了。」
好不容易一隻馬跳將對方。
冼煙急道:「不能將,拐馬腳,不能如此跳。」
「哦……呃,對了,真是,下昏了頭,我不將你就是。」
毛盾很快將馬拉回,改下別只。
好幾次,毛盾都是如此,就連那隻飽都呆以過好幾隻打人,實在夠離譜。
冼煙不禁越下越皺眉頭,不知這位小棋王是在讓自己,還是根本不懂。
「將軍!」
冼煙拐馬腳將他,毛盾卻沒發現。
「我右移!」
毛盾移子,將軍對紅帥,他也沒發覺。
「再將!」冼煙再拐馬腳。
年輕人這時已忍不住道:「不能這樣走!」
冼煙冷斥道:「觀棋不語真君子,給我閉嘴!」
年輕人皺皺眉,閉了嘴。
毛盾當然不是獃子,立即看出了毛病:「你拐了馬腳!」
「你也不能走中線,王見王死棋!」
「你要不拐馬腳,我怎會如此走呢?重來!」
毛盾的話,又讓冼煙有了戒心,他暗忖道:「敢情是被他發現了!」當下乾笑道:「都是我的錯,見諒見諒,重來重來!」
他把棋子抓回,重新再戰。
毛盾暗忖:「想試探我?門都沒有!」
他知道自己馬腳露,可能瞞不了多久,當下決定開溜。
他伸伸懶腰,先看看地形,似乎不錯,他想了想,突然抓起棋子往頭推去,猛叫將。
冼煙躲閃,毛盾又將,一連數次,冼煙道:「不能賴棋,將之不死,就得換別的方法。」
「沒那回事,將得你四處亂跑,准把你累死!」
「這是哪家的玩法!」
「我一向如此玩!」
「豈有此理,我看你根本不懂棋道。」
「你才不懂棋道,讓你還不知悔改。好,我立刻將死你!」
毛盾一手打向棋盤,由於用力太猛,整張棋盤翻覆,棋子往冼煙臉上打去。
毛盾見此機會不可失,急對毛頭喝叫:「快走!」兩人同時跳往江中,濺得水花四起,倒噴翁無忌及冼煙一身濕。
事出突然,冼煙及翁無忌竟沒來得及反應,轉眼己被二人順利脫逃。待回過神來,冼煙罵道:「兔崽子敢耍老夫,逮著了剝你一層皮!」
「來生吧!糟老頭,找我下棋是找對人了,這手撤豆成兵你覺得如何?」
「可惡!」
冼煙眼看江水已把船隻帶開,捉人不易,只好將棋當暗器,撤豆成兵的打過去。毛盾見狀急拉著毛頭往水中躲潛,再也不出不斷。
冼煙又罵了幾聲可惡,眼看尋仇無望,不禁自嘲道:「好的,混了大半輩子棋盤,竟然栽在棋盤上,傳出去,老臉安在?」
年輕人惹笑:「這小子不知是何方神聖腦袋精得很,膽子更是嚇人,你栽得也不冤啊!」
「這不冤,如何才叫冤?」冼煙怒叫不已:「哪天逮著,得好好收拾才行!」
年輕人淡笑:「還是到艙庫看看少了什麼吧?」
這話提醒了老頭,他也覺得此事重要,便立即和年輕人鑽入艙庫檢查去了。
船隻不斷往上游漂去,眨眼只剩一個小點。
毛盾和毛頭潛在水中,直到無法再閉氣才往上沖。猛喘了幾口氣之後,毛盾一看江面一片黑,船隻已遠去,他才放心。
「好險!」毛盾吃吃笑道:「那老頭准氣死了。」
「我們好不到哪兒去,要游幾里江面。」毛頭道。
毛盾這才注意到兩岸,乖乖,竟然看不到,準是遠之又遠。有傷在身,他也不願浸水太久。
當下也沒心情再消遣別人,乖乖地努力游往右岸。
果然寬得可以,兩人足足遊了幾個更次,上岸之際已快天亮了。
好不容易尋著一處小鎮,敲開一客棧即準備住店。
進了客房,兩人脫了外衣褲,披在桌椅上,即倒在床上呼呼大唾起來。
當二人醒來時,已近黃昏。
毛盾直覺肚子又餓了,他起身摸模衣衫,已幹了七分,勉強可穿上身。隨後找向酒館,叫了一頓豐富大餐。
毛頭隨後也起來了,兩人吃得津津有味。
然而吃完之後,毛盾才想到一身空,早巳沒了盤纏。
「你還有銀子?」
「沒有啊!」毛頭道:「在少林,哪有發薪水的?我比你還窮呢!」
「這麼說,我們準備吃霸王餐了。」
毛盾說得倒自大,他看掌柜長得瘦巴巴的,小二也一付老實模樣,他就覺得這餐很好吃。
毛頭道:「跟他說改天再送來行不行?」
「通常吃霸王餐的人都如此說。」毛盾道。
他當下叫來掌柜,表示還要住一晚,明天再一起算帳。
「不知少俠是哪裡人士?」掌柜仍是滿臉和氣道:「你們可是昨夜在江中遇劫?」
「答對了!」毛盾道:「盜匪凶得很,把我們的錢財搶光了,明兒有人會替我們送過來,少不了你一文就是了。」
「小的不是這個意思。」掌柜窘道:「出門在外,總會不方便,少俠要住多久就住多久,反正現在是淡季,客人少,房子空著也是空著。」
「難得你如此好心腸,放心,有了銀子,我一定加倍還你。」毛盾想想又說道:「我們是銀燈聯的人,你該聽過吧!」
「銀燈聯?」掌柜臉色稍變:「那小的更不該收您的錢了。」
「怎可如此,雖然我們是有頭有臉的人,但還是帳目分明,這是我們的宗旨。」毛盾一本正經道。
「小的……小的……」
「就這麼說定,明天算給你。」
毛盾擺出堅決的模樣,掌柜的也不敢多說,連連哈腰稱是,恭送他們回房休息。
在房中,毛頭忍不住竊笑道:「那銀燈聯的名頭還真不小,這一嚇立即見效,以後我們吃穿不用愁了。」
「話是不錯,但人家也是好心人,怎好意思整人?」毛盾道:「該多少,以後還是要還的。」
毛頭登時沒了氣:「那怎麼辦?明天不開溜了?」
「晚上再說吧!」毛盾道:「看誰住進來,覺得路數不對的,偷他一點銀子便是了。」
這方法好,毛頭同意道:「最好是那糟老頭不小心投店,咱們好偷光他的家當、衣服,讓他光著屁股走人。呵呵!」
毛盾道:「可惜啊,他放船直下,不知去什麼地方,這個仇只有等以後再報了。」
其實兩人只是說說而已,若是真碰上了冼煙槍,他們不嚇死才怪。
反正離深夜還有段時間,他們索性盤坐床面,開始療傷。
毛頭雖傷得較輕,但他的內功底子薄,還得靠毛盾隨身的藥物養傷。而毛盾雖傷得重,但日月神功豈是庸俗的武功?
尤其他曾在水晶球內吸七彩龍煙,這一運行之下,自然是助益良多,相信不久可復原。
不知過了多久,毛盾忽聞鄰房有聲音:「將軍抽車!」
又是下棋的!
毛盾心神一凜,他現在可對棋子敏感得很,當下很快吸氣,周遭七彩淡姻猛如兩條靈蛇溜入鼻孔。
他隨即靠向牆頭竊聽,想確定是真是假。
那頭又傳出聲音道:「抽你車就像殺人一樣痛快,昨夜那一票很爽吧!」
「當然爽!凈拿兩箱銀子,少說也有十萬兩。我棄車保帥倒將你一軍。怎麼樣?」
「沒那麼簡單,雙路車纏死你!」
聽聲音,似是中年渾人。
毛盾已斷定準是盜匪之流,還幹了一票買賣,這正合乎他的目標,當下就把毛頭叫了過來。
「是誰?」毛頭也靠向牆頭竊聽。
「準是土匪!你看好,我去采點迷魂草,武功未復,不用手段是不行的!」
毛頭領首:「快去快回,免得他們又去干票。」
毛盾立即推窗而出,但覺無人,方潛向牆邊,勉強爬出,尋向郊外草藥。他是茅山忍術祖宗,自然對迷香之類藥草有所研究。
很容易即已尋得幾株細如松針連帶小黃花的青草,很快就趕回客棧。
毛頭一見他即道:「還沒走,只是沒了聲音。」
「你確定他們沒走?」毛盾靠向牆頭傾聽,聽見陣陣打呼聲。他笑道:「果然是土匪料,說睡就睡!」
毛頭已拿來了茶杯,將毛盾採回的藥草丟進去,將之搗碎弄出毒汁,不禁呵呵笑道:
「要用吹針射他們屁股嗎?」
毛盾笑道:「省省吧,沒吹針又沒管,想注射也不行,用煙好了。
毛盾撕開錦被一角,抽出棉花,將少許沾向毒汁,然後搓成棉團,將之置於燭火上,使它慢慢燃起。
隨即一縷青煙直冒,他捏著鼻子,張開噶巴,把青煙吸取一嘴。
「別把它吞了進去,否則我得去拍你回來。」毛頭笑道。
毛盾瞪他一眼,嘴巴腫如球,說不出半個字來,這滋味真不好受。
他很快潛出房間,一看四下無人,立即靠向隔壁窗口,一指戳出小洞,將嘴中輕煙急急吐了進去,眨眼吐完,他又溜回房去。
「多久可以進去?」
「三分鐘吧。不過為了安全起身,還是等十分鐘好了。」
時間一到,毛盾潛出房,輕巧地來到隔壁窗前,把眼睛湊往方才的小洞,位裡面瞧,兩隻豬仍睡得呼聲大作,他笑道:「成了!」
手一招,他和毛頭純熟地撥開窗子,一溜煙鑽了進去。
「睡得跟死豬一樣。」毛盾輕鬆地瞄了床上人一眼,隨即往四周尋去:「快找箱子,聽說他們搶了兩箱銀子。」
然而目光掃了又掃,哪有箱子?
毛頭失望道:「會不會聽錯了?」
「不可能!」毛盾望向床鋪,道:「一定在床下!」
他伏身在床下一看,依然空空如也。
「會藏在哪裡?」毛盾不禁急了:「難道會抱著睡覺不成?」
「如果沒有,搜他們衣衫算了。」毛頭道。
毛盾當然同意,他很快掀起棉被,那兩人突然動了,還坐了起來。毛盾頓時兩眼發直,立時想先發制人,一指點去,他更嚇了一跳。
「掌柜的。」
睡在床邊的正是看來老實的掌柜,他連衣服都沒換,更讓毛盾吃驚的是睡在內側的年輕人。
「翁無忌?」
這分明是陷阱,他哪還顧得了洗劫人家,拉著毛頭,拔腳即往外奔逃。
「我的媽呀,見鬼了!」
毛盾實在猜不透翁無忌怎會陰魂不散地找到這裡?還有這要命老頭。
這一轉身,要命的老頭已擋在門口抽長煙,他吃吃笑道:「好久不見,睡得還爽吧!」
「爽死了!」
毛盾暗自叫苦,聲音方起,整個人已撞向窗口,企圖破窗而逃。
冼煙槍見狀冷喝,長煙桿橫截了過來。
他來勢甚快,毛盾卻更快,猛然網過他左側,砰然一響,已被撞個稀爛,毛盾已逃出外頭,並得意謔笑道:「要抓我可沒這麼容易。」
話未完,突見眼前有張黑黑的東西,他還來不及反應,那東西已在收縮,他猝然驚覺是張網,大叫不妙欲掙扎躲閃。可是在窗口的兩名壯漢早熟練將網扣收妥,毛盾成了網中魚無路可逃,他哭喪著臉道:「完了,前功盡棄。」
老煙槍已呵呵笑起,為方才故作佯攻而逼得毛盾落網喝彩,若非如此,他還真不知如何百分之百收拾這賊小子。
眼看人已逮住,他輕輕捉笑道:「帶過來,塞外小棋王!」
兩壯漢已提著毛盾回房,丟在地上。
毛盾立即擺笑臉道:「老船長好久不見,怎會有空前來?想找我再下一盤棋是不是?我正好有空,我再傳你幾招家傳絕技如何?」
「省省吧,你那撒豆棋臭得很。」
「現在不一樣了,」毛盾乾笑道:「昨夜是有點耍你,今天來真的,放開我,我立即證明給你看。」
「證明什麼?證明你的棋術特別爛?」
「我真的是塞外小棋王……」
「專門玩撒豆棋之王!」老煙槍深深吸口煙,輕輕吐向毛盾臉上,笑道:「要和老夫下棋可以,不過輸了必須付出代價很簡單,每輸一盤,砍你同伴一條手臂,你敢賭嗎?」
「當然敢!」
毛頭卻己臉色大變:「不能賭,千萬別賭,他不是小棋王,這賭局不能算數!」
毛盾瞪眼:「我在救你,你怎能拆我檯子?」
「賭的是我手臂,你當然無所謂!」毛頭轉向老煙槍:「別跟他下,他的第一盤棋就是跟你在盤上學的。」
毛盾更是瞪眼:「你敢出賣我?」
「到現在你還不投降?」毛頭斥道:「要是下輸了,他們真的會砍了我的手臂!」
毛盾這下泄氣了:「都是你,沒事說什麼叫糟老頭來投店,他果然來了,連人家褲子都沒偷著,還賭了兩條命。」
「我哪知會說得這麼准!」毛頭苦笑:「一生都沒準過半次,唯有這次最靈,看來是好運要來了。」
「不準!」老煙槍捉笑道:「要惡運臨頭才難,快點想辦法買付棺材吧!」
「連吃飯的錢都沒了,還有棺材本?」毛盾斥道:「都是你,壞了我的財路!」
「哇哇哇!惡人先告狀?」老煙槍瞄眼道:「我還沒算你的帳,你反倒先怪起我來了,真怪了!」
「怕什麼!久債還錢,吃你幾隻烤鴨幾瓶酒,大爺明天就還你,連住宿費加倍奉還不就得了。」
「棋子呢?還有老夫一身濕,以及壓驚費呢!」
「開個數,我照樣還個清清楚楚。」
「有志氣,那老夫就不客氣。」冼煙槍當真盤算起來:「下水一次大約一百兩銀子,壓驚更貴了,恐怕有短壽之虞。
「本該收一千兩,但看在你是無意的分上,打個對摺,算五百兩好了。其他烤鴨六隻,算十二兩,美酒三瓶三十兩。
「還有老夫出差費,你該知道從百里之外趕來是很辛苦的,就算你每里路一兩好了,就一百兩。
「另外下棋指導費、住宿費、伙食費,還有那口窗……唉!最重要的棋子怎忘了,你知道它值多少嗎?不多,只不過三千五百兩銀子而已。」
「那是青海冰玉雕刻而成,全國只有三副,本算是無價之寶,但看在你是無心分上,才以老夫的買價計算。」
「總共加起來,全部……五千兩銀子,這價碼你還滿意嗎?」
五千兩對毛盾兄弟倆而言,簡直是天文數字。
「坑人!」毛盾斥道:「棋子明明是你丟下水的,怎可算在我頭上?」
「是你打翻它,很多都掉落水中,我丟的另一付棋子,你搞錯了!」
「我不信!」
「耍賴喔?」老煙槍頻頻點頭道:「好吧,你不認那棋子的賬就算了,我勉強吃虧些,將它扣除,剩下一千兩百兩,你該照實給我吧?」
「哪有一隻鴨子二兩銀子?」毛盾還是不滿。
「你似乎還想耍賴?」老煙槍突然正經道:「好,不必賠錢,把所有損壞的東西給老夫弄回,一個窗子、六隻烤鴨、三瓶酒,還有那副棋子。」
毛盾不說話了。
別說是三瓶女兒紅不易弄來,尤其是那棋子,他根本無處找尋。這比還錢還慘,他只好暗自叫衰,這下是被坑定了。
「好吧!我答應還你銀子,快放開我!」
「想通了?」老煙槍笑道:「這才是聰明人。可惜人太聰明了,若貿然放開,讓你逃走了,我向誰要錢去?」
毛盾癟笑道:「我像個會逃跑的人嗎?」
老煙槍嘲弄道:「像!昨天就逃了一次。」
毛盾無話可說:「好吧,你到底要如何才放人?」
「這個嘛……我一時還沒想出來……」
「快點想!」
『你何時才能還錢?」
「存夠了自然會還你。」
「到那時,我可能早死了。」
「放心,我會買紙錢燒給你,讓你當個富有的好命鬼。」
老煙槍噗嗤一笑:「你倒挺會算的!可惜我老人家死後一定上天堂,紙錢用不著,所以你得在我活著時還債。」
「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怎麼?你咒我死?想賴死人債?」
一見老頭滿臉兇相,毛盾立刻道:「好好!一定在你活著時候還你。」
「你的話很難讓我相信。這樣好了,」他看著毛盾及毛頭:「你們兩個替我工作三個月抵債。嘿嘿,三個月嫌一千八百兩,連縣太爺都沒這份薪水。」
「吃你吧?」毛盾問。
「領六百兩還吃我?老頭想笑而強忍住了。
毛盾頗有被捉弄的感覺:「喂喂喂,小老頭,六百兩可是你領走了,我一毛也得不到,你叫我喝西北風去?還有沒有人性?」
老煙槍終於笑道:「好吧,老夫再吃點虧。放開他,生意成交了。」
壯漢立即把網張開,毛盾得以脫身,他搓著雙手:「這樣放了我,不怕我逃走嗎?」
「這倒是了,多謝提醒!」
老煙槍忽然伸指猛戳毛盾穴道,似在制住他武功。
毛盾急道:「你在幹什麼!」
「封你武功,若想逃,一輩子也解不了。」老煙槍得意道:「我的獨門指法,天下無人能解。」
毛盾暗罵自己多嘴,但後悔也來不及了。他反問:「你們不是放船走了?怎會找來?」
老煙槍笑道:「還不簡單,仇恨使人瘋狂,我找了地頭上岸,然後等著你落網,你也未免太小看銀燈聯的勢力了。」
毛盾轉向掌柜道:「你也是銀燈聯的人,在發現我假冒之後,立即趕去報告,對不對?」
「只說對一半,」老煙槍道:「掌柜不是我們的人,不過卻是本門生意,他當然不信在長江沿流會有人打劫本門弟子。何況你倆那付落魄模樣,當然引起他的懷疑了。」
「所以你就故意安撫我們,暗地去密報?」毛盾瞪眼道。
掌柜冷靜道:「最重要的是老朽已收到找尋你倆的通知,不必要回報。」
「真倒霉!」毛盾斥笑:「不假冒沒事,一假冒問題全來了。」毛頭笑道:「你還說掌柜是好人?要是咱們開溜,啥事也沒有了。」
「沒有用。你們照樣走不掉。」掌柜說道:「只要在南武林範圍,任何人都別想逃出銀燈聯的手掌心。」
「這是什麼幫派?好像很有來頭?」毛盾問。
「北有金武堂,南有銀燈聯,你連武林兩大幫派都搞不清。老煙槍弄笑道:「該把你綁在銀燈桿上,免得你日後有眼無珠。」
至此,毛盾完全絕望了。
對方既是和金武堂齊名,勢力當然龐大無比,自己想翻身恐怕十分困難,尤其老頭說話的語氣,輩分似不低,真正是陰溝裡翻船了。
「難得大人物親自前來,小的受寵若驚。將來有機會,還請前輩多多提拔。」毛盾只好苦中作樂。
老煙槍聞言,龍顏大悅般輕笑:「有你的。好好表現,銀燈聯一向愛才若渴,說不定日後幫主會落入你手中呢!」
毛盾暗罵,落入我手中你准死定,表情卻奉承道:「小的必定加倍努力,以報答前輩提拔之情。」
「少拍馬屁,被你搞掉不少時間,馬上收拾上路。」老煙槍斥道:「光會拍馬屁,有個屁用!」
毛盾老實道:「我現在除了放馬屁,我還能做什麼?」
這話頓將在場眾人逗笑了。
老煙槍似乎頗趕時間,也不多作耽擱,很快收拾妥當,押著毛盾及毛頭,一行再到江邊。
那裡有艘看來又尖又長,速度可能甚快的小船,連同壯漢共六人上了船,一啟航,果然乘風駕雲般快速住下游飛去。
毛盾一問,才知這是銀燈聯特有的小戰船,由於身輕,速度快,足可搶敵先機,更可以火燒,來個小船撞大船,收奇襲之效。
「這是老夫發明的。」
老煙槍兀自誇說個不停。
毛盾只有再拍馬屁,說什麼棋盤上再多個船宇,那車都要相形失色了。老煙槍當然被轟得陶醉異常。
不到五更,四人終抵前夜那艘巨船,除了壯漢,四人皆上船,那頭也下岸十名守衛,大船又駛往下游,不知目的地何處?
足足過了三天,大船才靠岸。
有人來卸貨,毛盾才知這些都是從長白山采來的高級皮貨及絲品。
由於為避開金武堂地盤,他們只好化妝運貨,故行動得如此隱秘。
毛盾被引下船,招來馬匹,一群人直奔某座山。到了地頭,毛盾才知道是來到了天下有名的廬山。
銀燈聯總壇就在廬山巔。
像座雲霄閣,一切倚山而築,院子山林中,別有一般幽雅,但突冗的是屋前的那串數十餘丈高,日夜都亮著的銀光燈籠。
仔細一數,足足有十七盞,隨風輕擺,像條伏龍,氣勢非凡。
「如何,銀燈聯的威風還可以吧?」
老煙槍總喜歡自誇。
在爬上千階石梯,跨入深宮思古悠情的大門之後,翁無忌已先行告退,只剩老煙槍陪著毛盾、毛頭往住處行去。
「威風倒有!就不知你們頭頭的威風如何?」毛盾倒想瞧瞧這頭號人物。
「說話客氣些,小毛頭也想見幫主,門都沒有!」老煙槍斥道:「沒事別亂跑,小心亂箭穿心,現在開始給我工作。」
已到老者住處,像個小莊園,一間竹造古屋藏在菜園後邊,園中種了不少奇怪花木。老煙槍指向左側一大排像芋時的常青之樹。
「那是特品煙葉,把它摘下,慢慢烤乾,然後切成絲。」老煙槍道:「這是你們的工作,烤一片葉子抵一兩銀子,給我認真啊!」免得皮癢,工具都在門前,烤過板鴨就會用,老人家先去體息,待會再來這兒驗成果。」
毛盾和毛頭只能應是,老煙槍這才大搖大擺地往竹屋走去。
「倒霉。堂堂一派掌門,竟然蹲在這裡烘煙葉。」毛盾有說不出的委屈。
「我還不是一樣,好好的在少林當總管,都是你,沒搞好就把我叫出來。」毛頭感慨道:「我不禁想起一毛大師的話,遲早會回去的。」
「敢講這種話,有沒有良心?」毛盾瞪眼道:「你敢背祖叛宗,我第一個就用陰陽鏡收你的魂,讓你變成白痴!」
毛頭聞言倒顧忌起來:「說著玩的,別當真!」
「什麼說著玩的?」毛盾瞪眼道:「在客棧,你為何出賣我,說我不會下棋,不是小棋王?」
「你真的不會啊!」
「那也由不得你說。」毛盾斥道:「為了你的手臂就出賣我?」
「現在跟你道歉總可以了吧?」毛頭嘆息:「誰讓你的武功不濟,打不贏人家,否則我又何必落難於此?」
「時運不濟,怪不得任何人,所以你也別說我。」毛盾道:「等我傷好之後,准讓他們吃不完兜著走。」
「你的穴道不是受制了?」
毛盾突然伸出手指輕輕噓了一聲,瞄向竹門,沒什麼動靜,才始細聲說道:「我的武功奇特,怎麼沖都可衝破禁制,別聽他瞎吹。工作吧,等機會成熟,一切好辦事。」
他很快找到火爐,燃起木炭,準備工作。
毛頭仍有意見:「你何時教我武功?若不教,我乾脆回少林寺。」
「逃過此劫再說,我的武功豈是那麼好學……」毛盾忽有奇想:「這老頭武功似乎不弱,咱們哄他露幾手教教你如何?」
毛頭的眼睛發亮了:「好啊,練會他的功夫再收拾他,豈不美妙?」
「那得勤奮工作,博他好感。」毛盾邪笑道:「大不了哄他的生辰八字,然後……我自然有辦法。」
毛盾說出武子威十三歲娶老婆而變成白痴的故事,逗的毛頭大樂,兩人終於分工,開始工作。
毛盾開始采煙葉,放在爐中一烤,三兩下即可脫水。
「這麼簡單?這麼快就可賺回一兩銀子?」毛盾望著煙葉,少說也有上千上萬片,不禁興奮道:「照我的速度,不到一天,一定可以烤完。嘿嘿,到時還得跟他收超出費!」毛頭也加了勁:「我們把炭火加寬,一次烤十片豈不更快?」
「有道理,那你負責加火及圈葉,我負責採收!」
如此分工合作之下,兩人終把炭火擺個拖長,再加上鐵網,擴大了烤烘的面積。毛盾更是勤勞地一大把一大把將煙葉採下。
起初還怕烤焦,但烤過數片之後,終能找到最佳方法,甚至發展成兩片鐵絲網互相夾緊,如此反覆翻烤也不怕煙葉掉落。
只見得烤乾的煙葉一張張堆起,新鮮樹葉一片片減少。後來,直到只剩巴掌大小的葉片,一次已能烤上五十張,速度更快了。
「成功了!」流著滿頭大汗的毛盾道:「已經超過幾千片了吧!」他看看左右兩側堆如人高的干葉片:「老頭出來見著,准被嚇一跳!」
毛頭道:「還要烤嗎?一次解決,省得麻煩。」
毛盾看看園子里的煙葉已像尾巴開花的小旗扦插在那裡,只留頂端的小小葉片。他道:
「算了!那些烤起來也編成一小點,算也算不清,放它們一馬吧,等長大再說!」
「需要長大嗎?」毛頭道:「這些足可抵債,我們見不著了。」
他有那種烤個精光的衝動。
毛盾笑道:「太小啦!不夠看,咱們四處找找,說不定另有地方種植。」
「烤乾趁熱!」
他們意氣風發地尋向一堆霧氣的廬山幽林。
這裡種滿了奇花異草,每轉一處幽林便有另一種不同的景色。
「就是沒有種煙葉的林區!」
毛盾對四周景物好奇地張望著。
語音方落,園中突然浮起一個淡紫羅裙的女子,雖遠處瞧不清面貌,但雙方皆已發現了對方。
「你們……」
那女子口中的「是誰」尚來說出,毛盾已向她招手道:「喂,小丫頭,你過來,我有話問你!」
那女子疑惑地往四處瞧瞧,詫異地望著毛盾:「你叫我?」
「對啊!這裡除了你,還有別人嗎?」毛盾託大道。
「找我有事?」
那女子已含笑,落落大方地走過來。
她手中拿著小鏟子及花籃,方才不知是在除草或上土,毛盾也不太在意她是在幹什麼。
只見得這女子一走近,並非自己想象中的小丫頭,她似是中年婦人,長得算是高貴美面,又是一副精明模樣。
但是笑起來眯著眼,又讓人覺得她很迷糊,行走間,頭上的銀鳳發簪隨著晃動,憑添了幾許動人氣息。
「你不是小丫頭,是誰?」毛盾直覺她不一樣。
「我啊……種花的吧!」那女子眯笑著回答。
「這麼說,你還是丫鬟了?」
「怎麼都行!」女子輕笑道:「兩位找我有事?你們又是誰?」
「呃……」毛盾突然挺胸,威風八面道:「老煙槍的貼身護衛,怎麼樣?職位高吧?」
他想老煙槍輩分不低,冒充他的護衛好了。
果然那女子露出不一樣的眼神:「兩位真的是他的護衛?」
「怎麼?看我們小,不夠格?」毛盾先聲奪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毛盾揮揮手:「算了,看你也不懂,告訴我,何處有煙葉林,老煙槍等著抽呢!」
「他門前不是有一大片?」
「被我們收拾得差不多,接下來要收拾另一片。」
「可能沒有另一片了。」
「笑話,到處都是大花大草,就沒大煙葉,你該不是整我吧?
那女子忽而媚然一笑:「整你又如何?知道,偏不告訴你!」
毛盾瞪跟:「那就是故意為難我了?」
那女子弄笑不已:「不錯!」
「好,很有勇氣。」毛盾不懷好意地笑道:「要我如何教訓你,你才會說?」
「都不說!」那女子笑得更媚,似有引人犯罪之態。
「好!很好!」毛盾道:「你會不會武功?」
「我……不會……」
「好,很好!」毛盾已邪邪笑起,大步逼近那女子,那模樣跟調戲良家婦女差不多。
「你想幹什麼?」那女子有了懼意,不自覺地往後退。
「想幹什麼?」毛盾笑謔道:「對於敢故意為難我的人,我通常會給她一點教訓。例如說男的抓來灌水,女的抓來理光頭。」
「你敢?我偏不告訴你。」
那女子突然調皮起來,挑了下眉毛,甩頭即跑。
「快追!」
毛盾豈能讓她逃出手掌心,登時命令毛頭包抄過去,像在趕小花狗般追得甚是過癮。
那女子逃得甚是狼狽,她忽而想到這些花,回頭一看,已被踩出一道深溝,她驚慌道:
「那花不能踩!」
「還是照顧你自己吧!」
毛盾正追得起勁,索性抓起長鞭打了過去。
那女子眼看情勢不妙,調頭再逃,忽見毛頭包抄了過來,不得不改往左側。這一轉折,毛盾已近及三尺。
她仍想乘機鑽出封瑣,沒料到毛盾的鞭能縮能伸,驀然暴長了數尺,竟然卷向自己的左足。
她驚惶旋飛而起,避開了左足卻躲不了羅裙,刷然一聲被撕下了一大半,-雙美腿露了出來。
那女子驚愕不已:「你的鞭法?」
「有魔力是不是?」毛盾嘿嘿捉笑:「再下去就讓你光溜溜見人!」
長鞭再抽,其勢猛三倍。
毛盾早從她的翻飛之中看出她並非全然不懂武功,為收效果,當然要加把勁,且搶儘先機,硬逼了過去。
那女子更慌了,猛喝:「住手!」
毛盾根本不理,眼看長鞭抽來,她不得不伸手扣去。豈知那鞭竟然斷成數節,像暗器般噴射過來。
這下,她哪還顧得了花草處處,只好落身打滾,一個翻身,花草早已倒了一大片。
「如何?」毛盾神氣道:「本護衛有一套吧?還敢不敢整我呀,小美人!」
他欺身上前,長鞭一卷,就想把那女於扯過來。
然而就在此時,那女子突然彈身而起,沒見到她是如何出手,毛盾只覺得眼前一花,勁風撲來,砰然一聲,他被打個正著,倒噴七八丈高才摔落地面,在泥地上留下個「大」字痕迹。
他還在甩頭醒腦,搞不清是怎麼回事。
遠處已傳來老煙槍的怒吼聲:「兔崽子你敢毀我花園,我要烤了你……」
聲音傳來,那女子已經輕笑道:「看樣子吃虧的不只我一個……」她見毛盾還在甩頭,又道:「人在這裡。」
聲音雖輕,卻傳出老遠。
老煙槍立時奔了過來,忽見那女子,怒容稍斂,急急道:「你見著那兔崽子了?」
「那不是?」
老煙槍順著那女子的目光瞧向地上的毛盾,一把怒火又燒起:「臭小子,你敢坑我?」
他登時撲前,雙手捏住毛盾的頸子,狠狠地搖晃著。毛盾頓時兩眼翻白,舌頭直吐卻吐不出半個字來。
那女子上前道:「別把他弄死了,什麼帳也算不回來了。」
老煙槍這才鬆手,口中仍罵個不停。
毛盾咳了一陣才回過神來,他也是一把怒火:「你凶什麼凶?我替你烘完全部的煙葉,想多賺點,就四處找煙葉林,沒想到碰到恰查某,換她一掌,滿肚子火沒人可算,你倒先殺起我來了!真沒良心!」
「你罵誰恰查某!」老煙槍一愣。
「她啊!」毛盾一指,指向那女子道:「就是她不說,害得我找不著。」
老煙槍才注意到那女子不但衣裙破裂,腿也露了出來,樣子比自己還狼狽,不禁想笑又強忍住笑意,表情變得怪異無比。
「他是你帶回來的?」那女子問道。
「是……呃……不是,是欠債的。」
那女子瞄眼:「他說是你的護衛?」
老煙槍不屑:「他行嗎?」
那女子嘲惹:「不行,已把我搞成這模樣!」
老煙槍想笑,一時答不上來。
毛盾趁機又發威道:「算你走運,要不是他趕來,你早躺在地上叫爹娘了!」
話未說完,老煙槍已一巴掌打來:「胡說什麼?」打得毛盾愣愣的。
「你在對誰說話?」老煙槍斥道:「她就是銀燈聯當家的,你敢無禮?」
「是幫主?」毛盾像觸電般,嘴巴不疼了,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早說嘛,害我把你當丫鬟修理!」
「住口!」老煙槍罵道:「還不快跪下賠罪!」
毛盾立即恭恭敬敬地下跪:「小的冒犯幫主,請恕罪!」
叩頭中又見到那女子破裙中的美腿,心頭泛起笑意,卻咬著嘴唇忍住了。
那女子輕輕一笑:「你很不錯,一來就毀我花園?」
「你要不跑,小的就不會毀了花園。」
「我不跑行嗎?你那副吃人樣!」
「要跑也不必跑得那麼慘啊!害我以為您真的要逃,才痛心狠心追殺!」
老煙槍突然斥道:「跟幫主說話要有分寸,追殺豈是你說的!」
毛盾登時閉嘴,不敢多言。
那女子自嘲一笑:「我倒真的被他追慘了。他那手鞭果然有些門道,害得我露腿見肉還沾泥。可知他是何路數?」
「聽說是塞外來的。」老煙槍道:「我本想要他還債了事,並不想引他入門,所以未告知你。沒想到他一來就惹了大麻煩。」他轉向毛盾:「自己說,出身何派?」
「趕馬的,不是說過了嗎?」毛盾仍繼續隱瞞。
那女子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幾眼:「若說你深藏不露,又被我一掌打退,若說你不懂武功,又一鞭逼我落地,你這人倒有意思了……」
那女子忽有所悟,拾起毛盾手中長鞭,瞧了又瞧,總瞧不出名堂來。
她問:「這鞭何處得來?」
「一個老人送的,鞭法也是他教的,其它的我就不清楚了。」毛盾道。
老煙槍道:「照實回答,否則有你好受!」
「真的啦!全是實話。」
「他呢?」那女子往毛頭瞧去,想找毛頭,他卻已躲得不見了人影。那女子輕笑道:
「他頭髮剛長出來,該是少林子弟吧?」
老煙槍道:「把他剃回光頭看有沒有戒疤,自然能明白。」
毛盾看是瞞不了了,遂點頭道:「不錯,他曾是少林弟子。我可不是,我是一般流浪漢,無幫無派。
「他為何還俗?」女子道:「他入少林又為了什麼?」
她的眼光讓毛盾覺得她看出了什麼,於是乾脆說實話:「我們想學武功又不得門路,只好商量他入少林去偷學,我四處溜溜,能學多少算多少。」
「原來是偷學武功的混混?」老煙槍冷道:「犯了武林大忌,遲早有一天會被人宰了!」
「沒辦法啦!」毛盾苦著臉道:「我的人生不比你們幸福,能偷學已是頂了不起了,哪還有心情去講江湖道義。」
女子淡然一笑:「你倒是很想得開?」
「不然又能如何?欺負人總比被人欺負好。」
「有道理。」
那女子忽然飄身而起,身如彩虹掠天,隨即又耍出一招掌法。有若千手觀音現形,猝又收招,幻影全失,她方自輕輕降落。
「你看清楚它竅門在哪裡?」
「模模糊糊,很難學。」
「不要騙我。」那女子道:「只要你說得正確,這些毀損的花我不要你賠。你可知這些花是有名的紫蔓仙,株株無價之寶,這一大片,恐怕你一輩子也賠不完。」
這威脅立即見效,毛盾馬上回答:「七虛三實,殺招在第四式后兩掌,你是準備改掌為指,可剪住長劍,也可點人要穴,對不對?」
不只是那女子,就是老煙槍也愣愣地瞧著毛盾。
這招「銀光見房」已不知多少高手敗在那虛幻莫測之中,毛盾竟然一眼看穿了虛實,老煙槍張大了嘴道:「這小子有點門道!」
「不錯!」那女子將長鞭交還毛盾:「他腦袋不錯,也偷學了不少招式只是內力太差,才會僅只於此。」
她隨即轉向毛盾道:「你猜對了,不必賠我那些花。現在你該想辦法如何去賠老煙槍的大片煙葉了。他要是無煙可抽,準會中毒而死。再見!」
又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銀燈聯幫主轉身飄然離去,眨眼即沒入林中。
毛盾回到現實中,無辜道:「我不是烤了一大堆煙葉給你,你還有啥不滿?」
老煙槍此時雖對他有了愛才之意,但想起自己日後將無煙可抽,不禁火冒三丈,怒道:
「我叫你一天烤幾片大的,你竟然一天烤完大片煙葉林?分明是在整死我!」
毛盾不解道:「為什麼?烘得越多,你不是抽得越高興?」
「高興個屁!」老煙槍更生氣道:「那些煙葉都是特級品種,尚未成熟,嫩汁特別多,你竟然連巴掌大的葉子也烤了!那嫩葉汁滲在葉片中,又濃又苦,怎麼抽?簡直比抽菜瓜藤還要毒,回頭讓你們抽個夠!」
他氣得發抖,又道:「這還是小事,你竟然一口氣把葉片剝的精光,那煙桿高如人身,煙葉又小如老鼠耳朵,從此別指望它長大。從頭種植也要三年,三年啊,懂不懂?你要我憋死是不是?」
看他又叫又跳,毛盾不好意思道:「早說嘛!早說就不會出差錯了。我以為烤一片一兩銀子,所以才拚命嫌,拚命烤嘛!」
「還嫌個鳥?倒扣、倒扣,要扣得你一輩子也還不清!」
老煙槍正在氣頭上,毛盾也不敢多說,硬是被他敲著腦袋出氣,咔咔咔地,似乎越敲越起勁了。
毛盾有些受不了了,道:「毛頭也有份……」
「他呢?」
「躲起來了……」
「可惡,給我出來。」
老煙槍一吼,立即沖往花叢的另一頭。
此處又非毛頭地盤,老煙槍又是熟悉得很,只一轉身,已逮著毛頭,照樣敲得他哇哇大叫,四處亂逃。
毛盾這才有了報復快感:「每次有事就躲起來,豈能讓你得逞!」
毛頭也不甘心被擺道,直往這邊撞來。
毛盾見狀不對,拔腿即逃,可惜又被老煙槍盯上,幾個箭步追上來,趕牛般又抽又打,趕回那老竹宅。
「給我下跪,面對煙葉懺侮!」
老煙槍一吼,二人連忙跪下,一見到堆積如山的煙葉,二人不禁偷偷笑著。
「還笑?好,我就讓你們抽個夠!」
老煙槍卷了兩管煙葉要二人抽它。
一方面基於好玩的心理,兩人果真自動吸起香煙,濃濃的一大口入嘴,頓如吞了火一般辣得兩人猛咳,淚水也流了下來。
老煙槍也終於有了報復的快感,斥道:「抽完,整根抽完!」
「這麼難抽……」毛盾苦著臉道:「你抽了一輩子?」
「都是被你們搞壞才難抽!」
老煙槍各賞了兩人一個響頭,才從腰際煙盒裡抓出煙絲塞在煙桿里,點燃它,輕吸慢吐,一副陶醉的神情。
果然芳香四溢,不同於那濃烈嗆人的火辣味。
毛盾悔不當初,苦笑道:「我知道我錯了,你罰也罰了,想個辦法讓我們彌補你的損失吧!」
「煙葉都被剃光了,如何彌補!」老煙槍罵了幾句,終究還是嘆氣道:「現在唯一彌補的方法就是到杭州普雲茶莊看看有無存貨,否則你們就死定了。」
毛盾一聽,立刻笑臉迎人道:「不會不會,一定有存貨,哪天到杭州,全把它買來,足足讓您抽上十年。」
「那是我的事,不必你管。」老煙槍一瞪眼,道:「還不把這堆煙葉給我分妥!」
「既然不能用,一把火燒了不就得了!」
話猶未完,毛盾又挨了一記響頭,耳邊只聽老煙槍又斥道:「燒?再燒就廢了你的手!
要是杭州缺貨,你要我憋死不成?給
我一片片分,一葉也不準出差錯!」
「是……」
毛盾不敢多話了。
敢情老煙槍還是把這堆煙葉當作救命法寶,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仍得拿來充數。
他果然是個老煙槍。
「不過,一想到日後他也可能抽這種辣煙葉,毛盾的心情不禁為之愉快了起來,工作起來感到輕鬆不少。
直到深夜,兩人將一大堆的煙葉分妥。
也沒床鋪可休息,兩人乾脆躺在煙葉上,算是給老煙槍千個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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