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關於留學和加拿大的資料。高峰佐緒里準備去加拿大留學吧,不知道相關情況就糟了。」說著,泰輔賊賊一笑。
「嗯,嘛,沒事的。」
「什麼?」
「不需要這些。我會處理好的,沒擔心。」
「你啊,別人特地拿來的東西,你就這種態度?而且,他們家問你留學的問題呢?你這也不知道那也不曉得,他們會起疑的。要想食譜作戰成功,決不能讓他們起疑。」
「這個我知道。」靜奈機關槍似的一口氣說道,「我會好好處理的。和行成見面也只剩這最後一次。今後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不會出紕漏的。」
突如其來的氣勢洶洶讓泰輔頓然辭窮,他一聲不響地站著。沉默過後,靜奈幾不可辨地說了聲:「抱歉。」
「知道最後一秒都不能疏忽大意。抱歉,我會看的,放在那吧。日子定了我再告訴你們。」
「知道了。」泰輔說著轉身走向玄關。
回到門前仲町的大樓,功一已經到家了,他朝著泰輔比劃了OK。
「天衣無縫。警察來問我』戶神亭『了。」哥哥的聲音相當興奮,「雖然還不能馬上把戶神政行當作嫌疑人,但是只要找到佐證就沒問題了。順利的話,可能會找到我們忽略的證據哦。」
「這樣啊……太好了。」
聽到泰輔支支吾吾的口吻,功一不滿地撇著嘴,
「什麼嘛,對我的做法又有怨言?」
「不,不是啦。剛剛從靜那回來,告訴她哥哥的計劃進展順利,必須儘快進行食譜作戰。」
「然後呢?靜說了什麼?」
泰輔搖搖頭。
「那傢伙什麼都沒說。她說會順利辦好的,別擔心。」
「那你為什麼這副表情?還有什麼問題?」
泰輔迷茫了。他遲疑著剛剛注意到的問題該不該告訴功一。然而,他一個人又無法解決。
「喂!」功一焦急地叫了一聲。
「靜她……」泰輔盯著哥哥的雙眼,「動真心了。」
「哈?」功一板著臉,「什麼?」
「那傢伙,動真心了。對戶神行成動真心了。不是演戲,她真的愛上他了。」
還未等功一開口,靜奈的表情就有些僵硬。突然被叫過來的瞬間,她似乎隱約有所預感。
功一單刀直入提出了問題。她睜大空洞的雙眼,底下掩藏的吃驚和狼狽沒有逃過功一的視線。下一秒,她呆若木雞的臉上浮現出笑容。
「什麼?你在說什麼?不知道你想說些什麼。開玩笑嗎?」
坐在床上的靜奈來回望著兩個哥哥。泰輔雙手抱在胸前,靠牆站著。
「是我們在問你!靜,老實說。」功一說道。
靜奈長長地嘆了口氣。
「怎麼可能發生這種事?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泰哥哥說了些什麼?」她斜了泰輔一眼。
從他沉默的態度,她確信了自己的猜疑,一臉不耐煩地板起臉。
「剛剛口氣有些沖,不過我不是都道歉了嘛。跟功哥哥胡說一通不覺得太過分嗎?」
「你捫心自問,這都是胡謅嗎?」
「難道不是嗎?」
泰輔搖搖頭。
「我必須確認這點,所以告訴哥哥了。」
「我會對行成動真心?別犯傻了。」靜奈別過身子。
望著這樣的靜奈,功一緩緩開口。
「靜,你的心意究竟如何對於我們而言很重要。我們不是在扮家家酒,走錯一步,就不是戶神蹲監獄,而是我們!你負責的食譜作戰是這個計劃最重要的環節。高峰佐緒里的存在非常重要。也就是說,一切都看你了。倘若你對行成產生哪怕一點點好感也好,都是大問題。如何,說說你的真心話吧。」
靜奈緩緩搖頭,望著功一,開口說道:「哥哥,你是怎麼了?那傢伙是殺死爸媽的兇手的兒子啊。為什麼我會喜歡上這樣的傢伙?這種事,太荒謬了。」
功一定睛望著她。
「我們計劃成功的話,戶神政行就會被捕。當然』戶神亭『也會受到影響。或許所有的店都會倒閉也不一定。行成肯定會受到牽連。新店就不用說了,他可能一生都受人指指點點。雖然為非做法的不是他,是他爸爸,但現實就是這樣。這樣也沒關係?」
「不是挺好嘛,殺人犯的兒子,受到這種待遇也是活該。」
「這樣,你不會心痛?」
聽到這話,靜奈目含怒火。
「為什麼我會心痛?我打算復仇的哦。行成是靠著戶神的錢養大的,還上了大學,稍微受點流言蜚語不是很公平嘛。你們不這麼認為?」
功一伸手制止了聲音越來越大的她。
「別這麼大聲,會被鄰居聽到的。」
「誰讓你們先說了莫名其妙的話……」靜奈咬緊嘴唇。
坐在椅子上來回晃動的功一緊緊盯著她。隨後,他停止晃動,嘆著氣點了下頭。
「知道了。我相信你。就算微不足道的事,我也不想疙瘩在心裡。只是為了以防萬一才問的。」
「太奇怪了。居然懷疑我。」靜奈低下頭。
「並不是懷疑你。只是為了確認。這個話題到此為止。突然叫你過來抱歉。」
「說完了?」
「嗯。行成的事全看你啦。」
嗯,靜奈點點頭,從床上站了起來。
目送著靜奈離開的身影,泰輔望向功一,一臉無法釋然。
「你相信她說的?」
功一沒有作答,泰輔焦急地不停撓著頭。
「我相信我的眼睛。我最了解她。哥哥也知道,我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最長。這雙眼睛已經無數次看過那傢伙演戲了。我都這麼說了,絕不會錯的。相信我!」
功一托著腮撐在椅背上。
「誰說我不信你。」
「誒?可是……」
「正如你說的,我也清楚她的性情。她還是第一次對男人這樣。」
「哥哥……」
「現在不可能改變計劃,真糟啊。」功一伸手撐住額頭。
聽完行成的話,貴美子一臉不爽。果不其然啊,望著她眉頭緊蹙的模樣,他想。
「以前也說過,我受過她很多幫助。又沒什麼大不了的,讓她參觀一下家裡。」
「雖然如此,那人也太厚顏無恥了吧。」
「哪裡厚顏無恥了?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可是,要來家裡哎,們也必須準備些招待的東西吧。」
行成疲憊不堪地搖搖頭。
「她說了,不用這麼麻煩。參觀一圈后就回家的。」
「再怎麼說,總要倒杯茶吧。」
「茶的話我來倒。不用麻煩媽媽。」行成站在廚房的門口,望著正在洗碗的貴美子,有些強硬地說道。
「在嚷嚷什麼?」推開起居室的門,換好衣服的政行走了進來。他剛剛回來。
貴美子走出廚房。
「行成要帶女孩子回家。」
誒,政行一臉意外:「誰啊?」
「不是來路不明的人,爸爸也認識的,高峰小姐。」
「是她?有什麼事?」
行成簡單解釋了她準備去留學,然後想要參觀一下日西合璧的屋子。
「這樣啊,來家裡看看也無妨。」政行說。
「我也這麼想,媽媽她反對。」
「我也不是反對啦。」
「那是什麼。」正當行成準備如是反詰時,電話鈴響了。貴美子前去接電話。
行成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
「都是因為你以前說了那些奇怪的話。高峰小姐吃過和我們家味道一樣的牛肉丁蓋澆飯。」政行說道。
沒想到父親會提起這個話題,行成一副被忽悠的感覺,回望他。
「是啊。雖然還不知道那家牛肉丁蓋澆飯的店名,不過經營者似乎叫矢崎先生,你有眉目嗎?」
「矢崎……不,不知道。」政行搖搖頭,看上去不像是在裝傻。
貴美子一臉嚴肅地走進,手中拿著電話的子機。
「老公,警察打電話來。」她對政行說。
緊張的神情在政行臉上一晃而過,行成也吞了口口水,心裡琢磨著是哪家店出了問題。
「哪裡的警察?」
「神奈川警察局。」
「神奈川?」政行一臉驚訝地接過貴美子遞過的話筒。
行成在一旁聽著政行講電話,好像對方要前來造訪,電話里無法說清楚。
「等著大駕光臨。」說著,政行切斷電話。他望著行成問道:「你知道他們為什麼來?」
「是不是總店出事了?」行成說道。
「這樣的話,總店的夥計會預先通知我。」
說的也是,行成想著,保持了沉默。
大約三十分鐘后,門鈴響了。前去開門的貴美子把訪客帶到會客室,是兩位警察。一位三十過半的樣子,身材相當好;另一位是目光銳利的瘦削男子,約摸五十歲左右。
年長的那位自我介紹是橫須賀警署的柏原。年輕的那位叫萩村。萩村手裡提著紙袋。
「我們可以坐在一旁嗎?」行成問道。
「嗯,當然沒問題。我們也想向家人確認一下。」柏原笑著答道。
行成和政行面對面坐在兩位警察對面,貴美子正在泡茶。
「首先,想讓你們看看這些。」
柏原說著的同時,身旁的萩村把手伸進紙袋中。他取出裡面的物品放在桌上。套著塑封袋的四方形罐子,看上去有些時候了,銹跡斑斑的。
「這是什麼?」政行探出身子仔細看著。
「見過嗎?」柏原問道。
政行皺著眉思索著。「看看這個。」柏原對著行成說。
「如何?有沒有在哪裡見過?」接著,他往廚房方向喊道,「夫人,請看一下。」
行成望著塑封袋的裡面。
「看上去像個糖果盒啊。」
「沒錯。大約二十年前的,現在已經停售了。」
貴美子端上了茶,邊在每人面前放上茶碗,邊看著桌上。
「這個嗎?」
柏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定睛望著政行。
「以前在櫻木町住過嗎?」
「嗯,十多年前了。」政行答道。
「搬走後有沒有再回過那裡?」
「沒進去過。倒是途中經過幾次。」
柏原轉向行成,「我也一樣。」他答道,完全弄不清警察的意圖。
「這樣啊,事實上這隻糖果盒是在那個屋子裡找到的。」
行成不明白柏原的意思,政行亦是如此,他神色詫異地望著警察。
「那裡現在是家DVD店。」柏原說,「最近遭竊了,這罐子就是當時被偷的。不可思議的是,現在店裡的人沒見過這罐子。調查后發現它藏在壁櫥的天花板內。於是,我們想問問以前住在那裡的戶神先生。」
「天花板里?哪裡的?」政行問道。
「二樓的壁櫥。檢查口的旁邊。」
政行搖搖頭。
「完全沒印象。我沒動過那地方——是你藏的?」他轉向行成問道。
「我也不知道啊,這東西。」
聽完兒子的話,政行點點頭。
「是不是弄錯了?我覺得應該和我們家無關。」
和剛才一樣,柏原邊說著,萩村邊把手伸進紙袋,取出了塑封袋,這次不止一隻。
錢包、口紅、蓋子、手錶——不管哪一個,都相當古舊。
沒想到貴美子最先伸出手。她取過口紅和蓋子,仔細打量一番后搖搖頭,放回原處。
「不是我的,我沒用過這款。」
「其他的呢?錢包、手錶。」柏原來回望著政行和行成。
「沒見過吶。」行成小聲嘟囔時,政行伸手抓住裝有手錶的塑封袋,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它。
「見過這個?」
警察的眼睛頓時有神了。
「啊,不……」政行搖搖頭,把它放回原處,「一個都沒看到過。」
「這個表很特殊。」柏原說著,「為了慶祝某家新店開張送給店主的禮物。這家店也是洋食屋,店名是』有明『,您聽說過嗎?」
聽到洋食屋,行成不由自主地轉向身旁。
然而,政行毫無表情。眨了幾下眼后,他冷靜地答道:「不,我不知道。」
萩村仔細觀察著戶神政行的反應,發現他並沒有明顯的變化。聽到「有明」這個名字時也面無表情。然而,閱歷頗深的人,尤其是像戶神政行這樣處於上流階層的人,受到衝擊的時候也不會在臉上流露真心。這是萩村實際觀察后總結的經驗。更何況,他有些在意他對於洋食屋這個詞毫無反應。反而他兒子行成聽到洋食屋時露出驚訝的表情比較自然。
戶神政行伸手拿起金錶,反覆打量它這件事也讓他有些在意。本來,看到這堆東西時,像戶神這種年紀的男性最先注意到金錶是再自然也不過的。「GOODSOFT」的老闆也是第一個就拿起金錶。戶神的妻子只對口紅和蓋子感興趣也是同樣道理。
「』戶神亭『最早開在櫻木町的時候,知道附近有家』SUNRISE『咖啡屋嗎?」柏原問道。前來造訪之時,他們就決定由柏原主要負責問話。
「SUNRISE……嗎?誰知道呢。雖然隱隱記得好像有家咖啡屋,不過店名不記得了。」戶神答道,臉上依然波瀾不驚。
「聽說當時你們店還會送外賣。」
聽到柏原的提問,戶神點點頭。
「正如您所說的,不過,也沒維持太長時間。」
「其中一個外送地點就是那家店哦。當時,那裡叫外賣的人這麼說過。肚子餓的時候,總是叫附近的』戶神亭『送外賣。送外賣到咖啡屋的情況相當罕見,你不會沒印象吧?」
戶神政行在胸前抱起雙手,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這時,他的妻子開口了。
「說起來,不就是那家店嘛。」她對丈夫說,「總是在奇怪的時間點單。比如星期天兩點。而且數量龐大,內容又不盡相同,相當辛苦呢。」
聽完她的話,戶神點點頭。
「我也剛剛想起來了。」
「店名好像有SUN,電話一直都是我接的。」
總算對上了。萩村望向柏原的側臉。
「那家咖啡屋有哪些客人,您還有印象嗎?」
「咖啡屋的客人嗎?呀,這個……」戶神政行苦笑道,「我們只是負責外送的。每次送到店門口,不清楚裡面的客人。」
「客人中有開洋食屋的人。那個人開的店叫』有明『。」
啊,戶神行成不由自主地叫了一聲。他的視線投向裝著手錶的塑封帶。
「這個手錶的?」
「沒錯。正是這家店的。店主的名字也叫有明先生。有明海的有明。我們覺得他和戶神先生有來往。」
然而,戶神政行搖搖頭。
「不記得了。正如我說的,我沒有和那家店的客人直接打過照面。裡面有同行,今天也是第一次聽說。關於這表,我也沒什麼線索。」
「這樣啊,既然您這麼肯定,想必不知道了。」柏原淡淡說著。目前為止,沒有證據支持進行進一步質問。
「那個,這是在調查什麼?」戶神問道,「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目的何在?」
萩村沉默不語,柏原笑著回應他。
「您猜得沒錯,的確在調查很久以前的案子。雖然還沒確定,不過這個糖果盒裡面的物品很可能是重要線索,所以,我們正在查清是誰藏在天花板內。」
「什麼案子呢?」戶神行成問道。
「這點我們無可奉告。你們知道這個糖果盒的話就另作他論。」
戶神政行一臉不服氣地望向身旁的父親。
「我覺得和我家沒關係。」戶神政行沉穩地說著,「不知道為什麼這些東西會藏在那屋子的天花板內,至少不是我們放的。」戶神的眼神沒有遲疑,斬釘截鐵地說道。
「知道了,」柏原答道。
「這麼晚還來打攪,實在抱歉。不過,倘若想起些什麼,請事無巨細詳細告之。這是我的名片,不管打到警署還是我的手機都沒關係。」
走出戶神家,萩村邊走邊問道:「你怎麼看?」
「不好說啊。」柏原板著臉說,「那個人第一個拿起手錶。」
「是啊,所以我覺得有些可疑。」
「是嗎?我覺得正相反。」
「為什麼?」
「如果是有眉目的東西,普通人一般不會伸手去拿吧。假設他是那案子的犯人,看到當時偷走的手錶,至少會猶豫一下要不要觸碰吧。」
「戶神是無辜的?」
「不,也不好說。我不覺得有明幸博在外送地方會是樁巧合。」
「這點,我也同感。」
根據有明功一的回憶,萩村他們猜想前去賭博組織的活動場所送外賣的是「戶神亭」。接著,問了幾個前去「SUNRISE」的客人,雖然他們似乎都不願回憶起那段經歷,一臉厭煩的表情,但是打聽送外賣的店名也並非難事。除去忘記店名和本來就不知道店名的人外,所有人一致答道「戶神亭」。
然而,他們也就記得這點。問到誰來送外賣時,沒有一個人作答。當然,他們更不可能知道他和有明幸博的關係。
總之,為了進一步調查地點上的巧合,他們今晚前來造訪戶神家。
「但是,怎麼想都覺得詭異。」柏原說。
「什麼?」
「那個糖果盒啊。為什麼會藏在天花板內呢?如果是證物的話,馬上處理掉比較好吧。如果有留下它的理由,為什麼會忘在那裡?」
「本打算事後處理它,結果忘記了。犯糊塗了吧?」
「沒錯,很糊塗。看到戶神政行后,我覺得這人不是會忘記這種事的糊塗蛋。」
萩村陷入了沉默,他也有同樣的感覺,所以無法反駁。
「糟了糟了,該怎麼向上級報告呢?頭痛啊。」柏原撓著混雜著白髮的腦袋。
約好見面的地方是在距離青山大道有段距離的某家咖啡屋。店內用了不少木頭,坐在凝聚的燈光下覺得暖烘烘的。靜奈第一次來這裡,她心想果然是行成喜歡的氛圍。座位並不是整齊地擺放著,考慮到不和同排的顧客對上眼的尷尬。她想起行成談到「戶神亭」在櫻木町時的那段記憶。相當多的柱子給顧客們帶去安心感。行成不管何時總是能設身處地地為他人著想,靜奈深信這點是天生的秉性,並不是後天的養成。
破天荒,行成掐著約定的時間才到達。他一臉抱歉地小跑過來。
「抱歉,要調查些事,比想象中還要費事哎……」
「沒事,別放心上。和料理有關嗎?」
「不,不是的……」
服務員來了,行成中斷了談話,點了杯冰咖。
稍後,他們要去麻布十番店的「戶神亭」。終於,新的牛肉丁蓋澆飯研製成功了,他想讓靜奈試吃。
「高峰小姐,以前你在橫須賀住過吧。」
聽到行成的提問,靜奈嚇了一跳。她心懷戒備地笑道。
「我說過這個?」
「你不是提到過朋友的事嘛。洋食屋的女兒。名字應該是叫矢崎靜奈小姐吧。那家店在橫須賀對吧,所以,我想高峰小姐當時也住在橫須賀。」
從行成口中聽到自己的真名,靜奈覺得心跳一陣加速。這種感覺,並沒有讓她不快。
「因為父親工作的關係,小時候在橫須賀住過。」
「這樣啊。我雖然在橫濱出生,不過沒去過橫須賀呢。對了,想得起朋友的洋食屋的地址嗎?」
聽到這個問題,靜奈神經緊繃。不知道他為何又舊事重提,必須要小心應對。
「抱歉,過了太久……這家店怎麼了?」
「不,其實想要調查的是某家洋食屋,那家店也在橫須賀。因為某個意外,店主和夫人都過世了。沒記錯的話,你朋友矢崎小姐的雙親也過世了。有太多共同點了,所以我想核對一下店名。」
聽著行成緩緩道來,靜奈感覺到自己心裡壓著的石頭越來越大,連呼吸都覺得艱難,她拚命忍耐著,維持著臉上的笑容。
「在調查的洋食屋叫什麼名字?」
「』有明『。片假名寫的』有明『,朋友的店叫這個嗎?」
靜奈微微覺得有些暈眩,但是,她不能流露心底的狼狽。思索片刻后,她輕輕搖了搖頭。
「不是這個名字。更加西式一點……好像是洋文。」
「這樣啊,那只是單純的巧合了。嘛,那家』有明『的店主名字好像也叫有明,想起是我想多了。」
「橫須賀的洋食屋挺多的呢。」靜奈伸手拿起茶杯,努力剋制眼看就要顫抖的手。
據功一說,警察已經盯上「戶神亭」了。這樣的話,警察可能已經找過戶神政行。否則,行成怎麼會調查「有明」呢。
靜奈切膚地感受到一切正都朝著目標全速前進。想起這點,她內心深處隱隱作痛。當然,她察覺到了自己的真心。
「啊,對了,上次那事我跟父母提過了。請不要拘束過來吧。」
一瞬間,靜奈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意識到是指參觀戶神家這件事時,身體彷彿通過一股電流,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
「覺得我很厚臉皮吧。」
「沒這回事。不過,沒什麼可招待的,別覺得有刺啊。」行成露出了惡作劇的表情。
靜奈心情百般交集。一方面,她很高興有機會實施功一的計劃,另一方面,距離最後的見面越來越近,她感到莫名的焦慮。同時,可以造訪他家的喜悅感也孕育而生。
「我們走吧。」行成拿起賬單站了起來。
望著走向櫃檯的他的背影,靜奈回想起功一他們的責問。「你是不是真心愛上戶神行成了?」功一的質問一針見血。
就算沒有血緣關係,哥哥畢竟是哥哥啊。就連靜奈自己也是最近才察覺自己的心意。不,應該說早就察覺到了但是一直逃避著。
雖然保證過會完美處理好這事,但是功一他們顯然沒有完全放心。或許,他們現在仍在擔心著,究竟靜會不會像個專業演員,摒除自己的心情,按計劃行動。
她不想背叛他們的信任。從小時候起,他們三人就發誓要為父母報仇。怎麼能因為一時的意亂心迷導致全盤皆輸呢?
這個男人——望著行成的背影,靜奈告訴自己:
這個男人是殺死自己父母的殺人犯的兒子。
從咖啡屋走出,行成攔了輛計程車。高峰佐緒里先行乘坐上去,行成隨後也坐了進去。車子駛向麻布十番。
「很期待新店的牛肉丁蓋澆飯哦。究竟會是什麼味道呢?」車子發動時,佐緒里問道。
「這點請親自確認一下,我挺有自信。」
「不過,讓我這種外行試吃也說不出有用的感想,幫不了戶神先生你們的。」
行成笑著搖搖頭。
「吃到真好還是沒吃就好了,聽到這些就夠了。請不要多慮,客套話才是我最不樂意聽到的。」
「這麼一說,壓力好大啊。」
「嘛,不要有壓力,放鬆點,吶。」
嗯,她點點頭,隨後,表情嚴肅地望向窗外。似乎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行成隱隱覺得今天的她有些反常。表情比平常僵硬,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
最初並非如此,途中才突然變成這副樣子。就是從行成提起「有明」洋食屋后。
或許,沒有提及店主夫妻雙亡的事比較好吧,他想到。這些話也許觸及佐緒里想起朋友的父母雙亡的傷心往事了吧。他不斷懊喪著自己太神經大條。
行成開始調查「有明」的契機是前天警察的突然造訪。他們沒有交代搜查的目的,讓他心裡有些疙瘩。
在櫻木町的家裡找到的那古舊的糖果盒,究竟是什麼?為什麼裡面放著「有明」洋食屋店主的手錶這件事如此重要呢?一心想要弄清這些,行成便試著開始調查。他輸入「有明」和「洋食屋」,試著在網上檢索新聞報道。
結果馬上出來了。十四年前的報道。
讀完內容,他啞口無言。上面記載著強盜殺人事件這樣過激的事。
他終於明白警察為何咬著糖果盒不放,不,應該說咬著金錶不放。他們懷疑那罐子是從現場偷出的。也就是說,他們覺得把罐子藏在天花板內的人就是兇手。
對於警察而言,這麼考慮似乎合情合理,但是,行成覺得他們完全沒有理由懷疑政行。政行沒有襲擊橫須賀的洋食屋的動機。而且,最關鍵的是他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即使總有一天會真相大白,行成連一分一秒也無法忍受父親被當作嫌犯。
「那個……怎麼了?」
行成陷入沉思時,佐緒里一臉擔心地問道。
「啊,抱歉。」他扯出笑容,「稍微在想些事。」
「有什麼麻煩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