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多少事·從來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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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步凡到酒廠調研后將近兩個月過去了,王宜帆的代縣長已經成為正式的縣長,王步凡這段時間主要是穩定天南的局勢,因此,妓女打電話那個事情他做了冷處理,李浴輝養情婦的事他也做了冷處理,暫時沒有追究,至於劉某要求賠償的事法院只是象徵性地讓李浴輝的妻子給了她五百元。
想到劉某,王步凡忽然又想起酒廠的事情來。他正想與周克天聯繫,周克天卻主動找上門了,見面後有些激動地告訴王步凡,「王書記,為了和法國方面聯繫上,我專門去監獄里找了連新,他把電話號碼給丟了,沒辦法我又通過我們村在法國的一個留學生才弄到了電話號碼,跟人家一聯繫,人家說如果我們有誠意,就讓我們到法國去談。昨天夜裡我又和法國方面聯繫,那邊有合作的意向。」
王步凡止住他的話,很興奮地說:「老周,我現在就組織召開常委會,你在常委會上彙報,不要向我個人彙報,這是天南的大事,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現在講究民主和法制,我可不能再搞什麼一言堂嘍,老周,你就坐在這裡好好準備一下,我到辦公室去讓肖乾通知常委們。」
在等常委們的時候,轉到大辦公室里,見揚威和幾個秘書都在,趙穩芝好像有什麼事在向揚威了解。王步凡猜測會是關於酒廠的事,乾脆說:「老趙,你一會兒參加一下會議,我覺得咱們酒廠又能讓你弄出一篇好文章了。」
趙穩芝有些激動,扶一下眼鏡嘴動著卻說不出話。王步凡見大家都站著很拘謹,他也不想影響大家的工作,就又轉著出去了。
王步凡推開匡扶儀的辦公室門,紀委的一位同志正在向匡扶儀彙報工作,見王步凡到來,匡扶儀和那位同志都站起來了。匡扶儀說:「王書記,我正要向你彙報呢,經調查公安局的局長陸順達的問題不少,他自己就是城西『迷你娛樂中心』的老闆,他那個娛樂中心公開放映黃色錄像,收留妓女最多,去那裡嫖娼的人也多。幾次大行動因為陸順達事先知道消息,檢查結果都是一切正常。另外據法院的同志們揭發,法院院長章鐵潮公費出國旅遊還泡洋妞,在歸國后並不是急於回單位里工作,卻在天野市住了天星賓館,還招了小姐,不料剛進入佳境,就被西城區公安分局抓住了,章鐵潮為了保住烏紗帽,接受了一萬元的罰款,事後他弄了張修車的發票把罰款報銷了,法院抓財務的副院長在審核賬目時審出了這筆開支,問司機,司機不知道,就按發票上的公章找到了修車單位,修車單位說是章鐵潮並沒有修車,只要了發票,副院長要追究司機的責任,司機才說明了原因。平時章鐵潮貪污受賄,作風霸道,在單位里威信很低,現在法院有幾十個人聯名反映他的問題。」
王步凡原想把妓女打電話的事說一下,又怕傳為笑柄有損他的形象,就忍住沒說那個事。「老匡,今天是星期五,晚上那個娛樂中心肯定會有很多人,你這個明晃晃就給天西縣的縣長打個電話,讓他派天西縣公安局的幹警來這裡幫咱一把,事先不要說幹什麼,來了之後直接去查『迷你娛樂城』,我就不信又是一無所獲。千萬當心走漏風聲,我看咱這裡的公安幹警一個也不要用。至於章鐵潮的問題可以『雙規』他,審查他,真有問題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決不姑息遷就。但這個事情要跟天野市法院通通氣,我們要做明晃晃的事情,不能讓別人說我們是整人。」
匡扶儀笑了:「都說你王步凡鬼點子多,你這一招確實高明,咱就藉助鍾馗來明晃晃地打鬼吧!」
王步凡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時,常委們都來了,趙穩芝也在。等了一會兒,匡扶儀和肖乾也來了,開始開會。會議開始后王步凡先讓周克天介紹情況。周克天說:「縣領導到酒廠調研之後我就積極和法國的BP葡萄酒公司老闆麥瑞克聯繫,因為其他原因一直拖了一個多月才聯繫上,麥瑞克先問我還是不是那個安什麼當縣長,如果還是就不談了。我告訴他現在的縣長姓王,縣委書記也姓王,很有合作誠意,希望他能來中國談一談。他卻說為了顯示咱們的誠意,希望咱們酒廠的廠長和縣長到法國去談,費用由他們承擔。」
王步凡見周克天不說了,就問周克天:「克天同志,上次談合作方案時,法方除了四六分成還有什麼具體的事項沒有?」
肖乾說:「別讓外國人騙了。」
孔放遠說:「騙人哪有這麼騙的?人家出路費讓咱們的人出國,傻子才會這樣干呢。」
王宜帆說:「放遠同志說得很有道理,這正說明法方是很有誠意的,要想合作成功,誠信是基礎。」
周克天說:「上次評估了我們的資產總共是八千萬人民幣,法方也將拿出摺合八千萬人民幣的資金投入,利潤按四六分成,爭論焦點就在四六分成上,法國人說人家的管理先進,肯定會賺錢多,因此要四六分成,安智耀就說這是賣國條約,事情就搞砸了。」
白杉芸說:「外國人精明著呢,就像人家說的商場上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他們那樣的要求是有點兒不公平,投資比例一樣,我們經常說職工就是企業的主人,難道我們的工人就不是管理人員,每一個員工無形之中不都在參與企業管理嗎?」白杉芸說這話是中國官方的論調,外國人可不會這麼認為,工人就是工人。
王步凡說:「我看這次去要先按五五分成談,就說我們政府負責協調原料的供應,他們負責企業的管理和銷售,當然我們也可以參與銷售。如果我們的政府在原料供應方面不能勝任或滿足不了需求,到時候就按四六分成,如果我們能夠滿足供應,那麼四六分成就沒有道理了。退一步說,不知道同志算過賬沒有,我們三千名職工領到了工資,將在天南消費,對天南的經濟是個促進,稅收也留在我們這裡,總的算來即使按四六分成我們也不吃虧,再說酒廠就這樣不死不活的一點兒利潤也沒有,一點兒稅收也沒有,政府還得年年貼錢,哪更划算?啊?」
常委們經王步凡這麼一說都覺得很有道理,就通過決議,讓王宜帆和周克天去法國談合作事宜,先按五五分成談,真談不成就按四六分成合作。王步凡又望著王宜帆說:「讓財政局取點錢,窮家富路嘛,你們這次是奉命出使,要不辱使命,凱旋而歸。」
事情談妥后,這時那部「書記熱線」電話又響了,王步凡一接,還是反映李浴輝養情人的事,王步凡只好說過兩天就處理他,然後放了電話。
王宜帆笑著說:「天南的怪事就是多,前幾天我那邊的『縣長熱線』竟接了妓女的邀請電話,真他媽的滑稽。」
大家都笑了,王步凡忍住沒有說自己也接了類似的電話。大家就議論要整頓娛樂場所的事情,王步凡怕走漏消息,沒有道破晚上的行動計劃。王步凡宣布散會,別人都走了,只有匡扶儀留下來對王步凡說:「王書記,我和天西縣的縣長說好了,他們晚上八點鐘準時趕到,一到就突擊檢查,只怕今天晚上你得在辦公室坐鎮指揮。」
「明晃晃同志,我哪裡也不去,就在這裡等著。」王步凡說。
匡扶儀走後,王步凡有些心煩意亂,恐怕這次行動會抓住一些他任用的親信,那可就讓他出醜下不來台了。他越想心裡越不踏實,就拿起電話,先打樂思蜀的手機,說晚上八點鐘到他的辦公室里有事。然後腦子裡像過電影一樣一個一個地過著有關的人。自己在辦公室里不走,伊揚威肯定也不敢離開,不會有問題。含才前一段時間競聘為縣政府副主任,他還沒有結婚,年齡也老大不小了,會不會出事?他有些擔心,就打電話給縣政府辦公室的一位副主任問含才的情況,那個副主任以為王步凡是關心侄子的成長,先是誇獎了一番,然後說王副主任出差考察去了,兩天後回來。這一下王步凡徹底放心了。
下班時間,伊揚威弄來了快餐面,王步凡和他一塊兒吃了之後看看錶才七點鐘,就和伊揚威說些閑話。伊揚威有些疑惑地問加什麼班?王步凡慢條斯理地說:「晚一會兒再說吧。」
這時樂思蜀提前到達,王步凡就讓伊揚威到大辦公室去等著。他與樂思蜀東拉西扯起來,扯著扯著王步凡就又和樂思蜀開玩笑:「大頭,最近又養情人沒有?也不領來讓書記大人相相,啊?」
「養個球,自從在天野出事後,你批評了我,我就改邪歸正了。再說我現在也是石雲鄉的黨委書記,別人都知道咱倆是同學,我再混蛋也得給你爭點面子嘛!不然能對起你?」
王步凡一看錶已經八點整,心一下子就揪緊了,他這時又有點兒後悔。萬一抓住的人太多,天南又要臭名遠揚了,如果再抓住幾條大魚,就會讓他不好收場。他甚至想給匡扶儀打個電話取消這次行動,但他知道匡扶儀的為人,一身正氣,無私無畏。他想了想還是沒打這個電話。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了。
這時肖乾敲門進來,把王步凡嚇了一跳,他今晚簡直有點兒心神不寧,每一個響聲都會令他神經過敏。王步凡望著肖乾問:「沒回去?」
「值班。剛才接到個電話……」肖乾說罷望著樂思蜀。
王步凡說:「老肖,只要不是什麼機密的事情就說吧,思蜀又不是外人。」
「哈哈,有啥機密的。」
樂思蜀起身想離開,王步凡聽肖乾說不是什麼機密的事情就示意樂思蜀坐下。「啥事,說吧。」
「劉屯鄉正在修水庫,李浴輝到工地上現場辦公,放炮炸石頭時幾個農民突然從溝底下上來了,李浴輝急忙上前喊話讓農民趕快離開,農民剛離開土炮就響了,一塊石頭從天上落下來正好砸在李浴輝的頭上,送到醫院已經斷氣了。劉屯鄉有意給李浴輝報個先進典型。」
「唉,人他媽的就是這麼多面,世上無完人啊!李浴輝因救人而死,事迹確實很典型,可下午他妻子才來反映他養情婦的那檔子事,這個典型只怕不好樹啊!這個事回頭在常委會上研究一下再說吧。」
王步凡再沒有和樂思蜀談話的心情了,兩個人就一支接一支地抽煙來打發時間,滿屋子都成了濃煙,誰也不覺得嗆。已是八點半了匡扶儀仍然沒有回話,王步凡心裡更加不安,又在屋裡開始踱步。
這時老闆桌上的電話響了,那聲音顯得特別刺耳,讓王步凡有些心驚肉跳,簡直不敢去接,又必須得接。他遲疑了一下急忙上前抓起電話筒,原來是石再連打來的,他告訴王步凡說他妻子閃英紋的工資問題已經解決了,民政局還給他家送了扶貧款,他是打電話感謝王書記的。放下電話,王步凡長長出了口氣。又過了一陣子匡扶儀還沒有打電話,已經九點鐘了,王步凡就有些急了,仍然不停地踱步。這時電話又響了,一接是匡扶儀打來的,王步凡很擔心地問:「明晃晃同志,怎麼這麼晚才打電話?」
「八點半人還一直往娛樂城裡進,我們只好晚些收網了,共抓了四十五個。」匡扶儀在那邊很興奮地說。
「那麼多?有大魚嗎?」
「有。縣政府正處級調研員徐光和原政協副主席賈盛算不算大魚?法院院長章鐵潮公安局局長陸順達幹警裴小年城建局副局長鬍東穀雨鄉黨委書記劉寧賢水利局局長計生委主任……他媽的還有那個文化局的副局長關愛竟來找了個男妓。其餘的都是一般人,還有一個嚷著是你的同學,叫夏侯知,是個政協常委。另外文化局原局長,城建局原局長也被抓了。」匡扶儀像放連珠炮般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人。
王步凡心裡亂極了,這個消息讓他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就暗罵夏侯知狗改不了吃屎,罵徐光和賈盛老不正經。王步凡在電話上只哼哼了幾聲,然後說:「你讓幹警們連夜突審,既然弄就弄到底,要辦就辦成鐵案,妓女是關鍵證人,一個也不能放跑,千萬別讓人家倒咬一口。我沒有夏侯知這個同學,別聽他們瞎扯淡。不過對私營企業老闆和閑散人員就不要追究了,你準備一下立即回來開會。」掛了電話,他又給肖乾掛電話:「肖乾嗎,有急事,你馬上通知常委們來我這裡開會。」
「不是下午才開過會嗎,怎麼又開會?有急事?」肖乾有些驚疑。
「是你聽我的,還是我聽你的?啊?」王步凡不知從哪裡來的火氣,對肖乾吼過之後又覺得有點過分,就半開玩笑地緩和氣氛,「小蜜蜜,咱天南又出天大的醜事了,別問了,快通知人吧。」說罷王步凡壓了電話,又開始在屋裡踱步,一隻手不停地撫摸胸口。
樂思蜀一直獃獃地望著王步凡,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王步凡這時冷不丁地問樂思蜀:「大頭,政法委副書記兼公安局政委你干不幹?」
「我?別開玩笑了,我能行嗎?」樂思蜀以為王步凡又在拿他取樂,但看王步凡的表情又不像開玩笑,就沒再表什麼態。
「怎麼不行?只要不胡來就行。讓田方的兒子田園當局長,將來我準備推薦你當政法委書記。」王步凡很嚴肅地說。
「你說行就行吧,反正我一切聽你的。」
「走吧,沒你的事了,以後干出個樣子來,政法委書記死了,將來有機會時再往上提提。當公安局政委的事先不要跟別人說,這個事情還得請示市公安局呢。」王步凡心煩意亂地攆樂思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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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走了樂思蜀,王步凡在屋裡踱著步子罵,「他媽的,太滑稽了,才命名了五個反腐標兵,竟他媽的有四個是嫖娼犯。你這個不要臉的關愛可真是個騷娘們,你她娘的都快退二線了,還老不正經地去找你媽的什麼男妓。」
正這時手機響了,他一接是夏瘦梅打來的,她在那邊哭著先將賈盛罵了一陣子,接著就是求情。王步凡又一次吃驚夏瘦梅的消息靈通,但沒好氣地說:「他賈盛蛋活該,都他媽的快死的人了,還死不要臉地去風流,難道你夏瘦梅滿足不了他?這是天野市組織的統一行動,我能幫上啥忙?我又能做得了什麼主?該找別人找別人去吧。」沒等對方再說什麼,王步凡就掛了電話。
常委們陸續來了,見王步凡一副怒氣沖沖的表情,知道出大事了,誰也不多說話,自己找個地方坐下。等匡扶儀一到,王步凡宣布開會,讓匡扶儀先介紹情況。
匡扶儀忙了一頭汗,擦了擦汗開始介紹情況,「最近一段時間,不,是很長一段時間,一直有人反映『迷你娛樂城』是個淫窩,並且說是公安局局長陸順達開的,但每次去突擊檢查總是撲空,這個娛樂城在天南影響很壞,使人不能不想到是公安內部有問題。下午請示王書記,就調來了天西縣的幹警於今晚八點四十分開始突擊檢查,當場抓獲嫖娼人員四十五名,其中正處級一人,縣政府調研員徐光,副處級二人,政協副主席賈盛,法院院長章鐵潮;正科級四人,公安局局長陸順達,穀雨鄉黨委書記劉寧賢;水利局的局長,計生委的主任。副科級幹部十人,城建局副局長鬍東,文化局副局長關愛,她要了個男妓……」
常委們聽到關愛的名字無不吃驚,白杉芸竟笑出了聲,她看其他人都很嚴肅,知道自己失態了,急忙收住了笑容,偷眼望了望王步凡。
匡扶儀繼續說:「公職人員有裴小年等十八人,無業人員有十九人,這真是明晃晃的他媽的胡弄啊。」
王步凡聽到這裡就吼道:「我們天南可真行,上次抓了七十五個行賄者,這次又抓了四十五個嫖娼者,還有個女的,三個還是我們剛剛樹立起來的反腐標兵,這他媽的簡直是一種諷刺。我們天南的臉面算是被這幫王八蛋給丟盡了,又要揚名全中國了。還有件事得向大家通報一下,下午劉屯鄉的書記李浴輝的妻子反映李浴輝養了情人鬧著要離婚,我正準備跟匡書記商量讓紀委查他,晚上又聽說他救人犧牲了。劉屯鄉想把他樹為先進典型,大家議議這個事吧。」李浴輝的妻子到縣委辦公室一鬧,顯然大家都聽說了,並不感到驚訝,只是對李浴輝的死有些吃驚。
王宜帆說:「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通過這兩次事件,我想我們天南的幹部隊伍會得到一次凈化,近期之內形勢會更加穩定。現在當務之急一是要抓緊依法處理這批嫖娼人員;二是要考慮提拔一批人,工作不能受影響,穩定壓倒一切。至於李浴輝這個典型我看就不要再樹了吧?公傷歸公傷,殉職歸殉職,如果再樹為典型,群眾又該議論了。這只是我個人的意見。」
孔放遠說:「徐光章鐵潮和賈盛這三個人最好連夜上報天野市紀委處理,免得有人說情施壓,我們就被動了,他們是市管幹部。我的意見是正副科級的一律免職,公職人員「開除留用」,無業人員從重處罰。李浴輝弄個因公殉職就行了,別再前邊樹典型,後邊搞腐敗,盡讓縣委和政府跟著丟人。」
匡扶儀卻很有原則地說:「幹部撤職是無疑問了,一般人員「開除留用」是否重了些,以往各地似乎對嫖娼幹部處理都沒有這麼重。行政記大過處分就可以了,是黨員的開除黨籍,這樣比較適度一些。至於李浴輝的事就不再查吧,人已經死了,就按公傷死亡對待吧。」匡扶儀辦事講原則,不留情面,但心腸很軟,查案嚴,處理寬。
王步凡也覺得匡扶儀說得比較符合情理,就說:「我比較傾向於明晃晃同志的意見,但這事我們還是統一一下思想,再向上級請示請示吧。」
意見統一后,王步凡讓匡扶儀向天野市紀委書記廉可法彙報,匡扶儀看一下時間才十點多,估計廉可法還沒有休息,就在王步凡的辦公室里給廉可法家裡打了電話,廉可法接了電話,完全同意天南的處理意見,並說明天上午派人來把徐光賈盛和章鐵潮提到天野市去審查處理。
接下來是談人事問題,王步凡說:「局委的幹部老拖著也不是辦法。關於新幹部人選的問題杉芸同志先拿個意見然後大家議議。我的意見還是公開選拔。」
白杉芸抓組織,想了想說:「我看是否這樣,公開選拔要和組織任命配合起來比較好,這次的正職最好是組織任命,副職暫不考慮。劉屯鄉穀雨鄉的書記和公安局的局長都玩完了,得派人去或者就地提拔,王書記也不要一味強調公開選拔,該公開選拔的公開選拔,該組織任命的還要組織任命。」
大家都覺得白杉芸的意見很好,都同意。王步凡說:「既然是這樣,我的意見是讓樂思蜀當個政法委副書記兼公安局的政委,讓田園當局長,不過這個事情得跟天野市公安局打個招呼。劉屯鄉和穀雨鄉以及石雲鄉的鄉長提書記,再從副書記副鄉長中選拔鄉長吧,其他局最好在內部競選,內部實在沒有人才的再從別處調配。另外縣第一高中的校長快退了,要求增加一個懂業務的副校長,教育局沒有局長。教育上的事耽誤不得,我的意見是讓孔廟的教育組長於余到一中去當副校長,讓陳孚到教育局去當局長,他是校長出身懂業務。大家議議吧。」王步凡這麼一說,大家都表示贊同。
王宜帆又說:「縣政府自從辦公室主任出問題之後,一直沒有主任,我看副主任王含才同志不錯,是否把他提個辦公室主任。政策研究室的主任老孫年齡大了,幾次要求配副主任,我看伊揚威這小夥子不錯,就讓他兼個政策研究室的副主任吧。」大家又是一片贊同聲,誰都知道這幾個人與王步凡有關係,誰也不會反對。王步凡故作姿態地反對了一下,見別人一再堅持,只好同意了。
散會之後王步凡接到夏侯知的電話:「王八,你可真行啊,老子剛剛到那地方還沒有……」
「活該!猴子,你不嫖娼去那地方幹什麼?你千萬不要說是去那裡視察工作去了。他們沒有難為你吧?」
「就是罰了點錢,你可千萬不要讓他們把我的政協委員給作廢了。」
「這個我可不當家,你還是找一找白杉芸吧。」
「她才來,我不認識她啊。」
「憑你猴子的萬能膠本事還怕接近不了白杉芸?你可千萬不要說我們是同學,別他媽的讓我跟著你丟人!」
「你小子想得美,我非說咱們是同學不可……」
王宜帆和周克天去了法國,暫時還沒有消息。
《天野日報》以題為《天南加大力度查淫窩》報道了天南不光彩的嫖娼大案。事先王步凡讓孔放遠去報社疏通了一下,反腐標兵一事隻字沒提,人們似乎對那幾個「反腐標兵」本來就不感興趣,現在早已淡忘。為了這個事件,王步凡也專門去向邊關井右序和廉可法作了彙報,天野市委市政府對天南搞廉政建設的做法很欣賞很支持,並特意交代宣傳部長跟省報聯繫,又在省報上報道了天南加大力度抓廉政建設的做法。徐光和賈盛被免了正處級待遇,章鐵潮因為還有經濟問題被判刑一年零八個月。天野市法院又派了一位同志任天南法院的院長。這一下天南和王步凡可算是全國聞名了。
事後從天野傳出消息說,市委副書記雷佑胤和組織部長侯壽山對天南的做法並不讚賞,認為既然有淫窩就說明天南不幹凈,這樣的事也上省報宣傳簡直是不知羞恥……
聽了這個消息,王步凡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讓他發熱的頭腦清醒了許多。看來他搞廉政建設天野上層也並不是人人支持的,說不定為此還會觸動了某些人的利益,得罪了誰的後台呢。
王步凡忙完了眼前的工作,就想起該去省城看望一下井然。他正準備回去和岳父商談這個事情,趙穩芝打來電話說李良已經死了,王步凡心裡又是一陣難受。
當天下午王步凡帶著張問天去了省城。這次他做了兩手準備,一是帶上鄭板橋的畫投石問路,二是自己創作了一幅書法作品,內容仍是自己寫的一首詩。到省城他們見到井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進了井然的小院子,滿院都垂掛著紅綠相間的葡萄,讓人看了嘴饞。進屋后張問天和井然扯了一會兒閑話,井夫人把洗好的葡萄端上來了,張問天吃了一個連聲叫好。井然很高興:「這可是綠色食品呢,沒有一點兒污染。」
又說了一會兒話,王步凡就拿出鄭板橋那幅《風竹圖》說:「井老,我祖上留下一幅鄭板橋的畫,我想送給你。」
井然聽王步凡這麼一說就生氣了,「步凡,你看看我這屋裡有一件稀世珍品嗎?不是沒有人送,而是我不接收。這幅畫儘管是你祖上遺留下來的東西,就要好好地保存著,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收了就是受賄你知道么?你年紀輕輕的可不要學那些歪門邪道,要講正氣哩!」井然看王步凡窘得滿面通紅坐立不安的樣子,就緩和了語氣說:「孩子,我這也是為你好啊!你還年輕,不要跟那些品行不端的人學。我已經跟省委組織部的劉遠超同志說過了,他會關照你的,你可要潔身自好,不要自毀前程啊!你要花些力氣,儘快讓天南的社會風氣有所好轉,儘快把經濟建設搞上去,儘快做出一些成績,到時候劉遠超同志也好說話。」
王步凡仍紅著臉不說話。張問天急忙解釋說:「步凡為官可是廉潔著呢,在天南,在天野是出了名的,他從來不送禮也不收禮,完全是靠自己的工作幹上去的,省報都表揚了他呢!老同學,步凡是沒把你當外人嘛!總想盡點孝心,這不能和其他扯在一塊兒,你要理解孩子的一片孝心,你想他要是搞歪門邪道我也不會答應的,其實送鄭板橋的畫,並非步凡的本意,是我這個老糊塗給他出的餿主意,請你原諒。」
井然臉上有了喜色,「老同學,這點道理我能不懂?我這叫預防為主,是關心他。步凡啊,現在自上而下都強調工農業強縣問題,你要在這上邊做文章,把工作搞得好一點,走在前邊。到時候我讓小劉去你們天南搞一下調研,樹個典型。你干出了成績小劉也好說話,沒有成績誰也沒辦法,關係歸關係,工作歸工作,懂嗎?工作永遠是第一位的。」
王步凡點了點頭,拿出自己的書法作品說:「井老,我自己喜愛書法,給您寫了一幅字,詩也是我自己創作的,請井老斧正。」王步凡說著話來到井然面前,把已經裝裱好的書法作品打開讓井然看。井然戴上眼鏡,仔細看了一陣子才吟道:
古來檄文不藉刀,
斥貪倡廉也堪豪。
撫劍把酒且放歌,
但祭東風萬里遙。
井然又看了一遍說:「好,不但字寫得好,詩的內容也好,儘管現在部分幹部身上還存在不正之風,貪污腐敗現象屢禁不止,但是改革開放的主流是好的!只要我們共產黨人堅持斥貪倡廉,形勢一定會好起來的,這一點我深信不疑!」井然理了一下背頭笑著說:「省委組織部長劉遠超同志也愛書法,不過他的字沒有你的字好。你回去后要給他創作一幅作品,讓你岳父送來,由我轉贈給劉部長,他肯定會喜歡。」井然又望著張問天說:「老同學,你好福氣呀,找了個德才兼備的女婿,他很有天賦,可塑性很強,我井然在有生之年就再當一次伯樂吧,可以跟你很自豪地說,經我手提起來的幹部可不少,截至目前還沒有一個犯過錯誤,我看人是很準確的,人品不好堅決不推薦,這一關我把得很嚴哩。」
張問天和王步凡插不上話,只是一味地點頭。
這時井然的夫人進來說準備吃飯,張問天急忙站起來執意不肯留下吃飯,井然生氣了。張問天看井然不高興了,只好示意步凡留下來吃飯。正準備吃飯,井右序回來了,見了張問天和王步凡先握手,然後是很親熱地寒暄。
吃著飯,井右序把天南最近發生的兩件大事說給他父親聽,井然有些激憤,對貪污腐敗和賣淫嫖娼這類事情,老同志都很看不慣,先是大罵安智耀混蛋,接著誇獎王步凡端掉淫窩做得很好,對壞人壞事就要立場堅定,旗幟鮮明地予以打擊,不打擊就不足以平民憤,就不能夠端正黨風。還囑咐王步凡反腐敗一定要持之以恆。王步凡聽著井然的話心裡熱乎乎的,一股暖流從腳底一直升到頭頂。
吃過飯離開井然家時,井然父子一直送到門外,井然握住王步凡的手一再叮囑他要干出成績,讓成績說話,不要用嘴巴說話。王步凡使勁搖了搖老爺子的手,不停地點頭。當他與井右序握別時,井右序握得很重,似乎要通過握手給他鼓勁。中國有「父在前,子不言」的古訓,剛才井右序當著井然的面一直沒有多說話。
從省城回來后,王步凡很用心地為省委組織部長劉遠超創作了一幅狂草書法作品,這一次他沒有寫自己的詩,而是寫了一首古人的詩:
書法何人見墨精?
右軍池上竹風清;
興來得意無真草,
滿紙煙雲筆下生。
他一連寫了幾張,然後挑選了一張最滿意的作品讓知秋送到裝裱店裡去裝裱。過了些日子,王步凡讓岳父坐小馬的車到省城,又和井然一同把書法作品贈送給省委組織部長劉遠超。在這之前王步凡還交代趙穩芝把李良張德和石再連的事迹好好整理一下,送到省委宣傳部去。井然告訴張問天,省里已經下派記者到天南去,要把張德李良和石再連三個人的先進事迹拍攝成新聞紀錄片廣為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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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八日王宜帆從法國打回電話說那邊已經談妥。只要天南能夠負責原料供應,政府能夠創造安定寬鬆的外部環境,就按五五分成。王步凡接完電話心裡很高興,天南葡萄酒廠這個大難題,終於要在他王步凡手中解決了,無形之中會讓天南人認為他比米達文和安智耀幹得好,事實將勝於雄辯。
天南葡萄酒廠的合作事宜談妥了。王宜帆和周克天從法國回來后,準備了一個月,九月十八日葡萄酒廠舉行揭牌儀式。揭牌這天天野市委書記邊關市長井右序都來了,井右序代表市委市政府講了話,法國老闆麥瑞克先生代表法國BP葡萄酒業集團公司講了話,天野市旅遊局的一位女翻譯站在麥瑞克身邊翻譯。嗣後董事長麥瑞克和邊關共同為「中法合資天南葡萄酒集團公司」揭牌。法方派來一位叫克拉里的年輕人擔任總經理,周克天當了副董事長副總經理抓生產。中午天南縣政府在招待所舉辦了盛大的招待宴會,招待法國人和天野市的領導們,共同祝賀天南葡萄酒集團公司的成立。
招待會結束後邊關和井右序共同和王步凡談了話,要調孔放遠到東南縣去當代理縣長,調肖乾到天西縣去任副書記,匡扶儀年齡大了要調回天野市紀委任紀委副書記,主持日常工作。上邊已經決定了,只是向王步凡通一下氣,順便徵求一下他的意見。邊關還說:「本來是要調你到天西縣當縣委書記的,因為你在天南幹得很好,我們只好違背原則讓你當天南縣的正式縣委書記了。」
王步凡聽邊關這麼一說就有些緊張,「邊書記,井市長,天南的形勢剛剛穩定下來,工作剛剛有了一個好的開端,一下子調走這麼多人,不等於拆我的台嗎?我認為天南還需要穩定,最好是不動這裡的班子為好,實在不行把孔放遠調走也可以,不能影響人家的進步。」
井右序笑著說:「步凡,你正好想錯了,江山代有才人出,這麼大一個天南難道會沒有人才?這次我和邊書記交換了意見,天南的班子由你考慮,市裡不再插手,你要組成一個強有力的領導集體,好好顯示一下才華,干出點業績來。我們市委市政府相信你能把天南的事情辦好,要不拘一格地重用人才,不要看資歷,要看能力,該破格重用的就破格重用。」
邊關也笑著說:「你現在雖然被任命為天南的縣委書記了,但在天南也不會時間太長,多說一兩年,我們這次沒動你主要是考慮到天南的穩定大局,王宜帆到任時間太短,對天南的情況還不是很了解,按照組織原則你作為天南人是不應該在天南擔任縣委書記的,遲早你也得走,要麼提升,要麼平調。」
聽了邊關和井右序的話,王步凡覺得肩上的擔子更重了,也能體會到邊關和井右序對自己的工作是非常支持的,這對他今後開展工作是很有利的。但幹部動得幅度太大也不是件好事,就再一次提出反對意見:「安智耀倒台後天南的鄉鎮黨委書記和鄉鎮長,還有各局委的一把手一共栽倒了七十多個,前一段時間又在桑拿房裡抓了一批人,可謂出現了人才危機。很多鄉鎮和局委的班子到現在還沒有配齊,要想配齊只有起用年輕人,把副職直接提升正職。這可能又要在天南創下人事任用不正常的新紀錄了,我怕影響不好,因此一直沒敢有大的動作。選拔副處級幹部就更難了,邊書記,井市長,我個人認為還是暫時不動天南的班子為好。」
邊關看王步凡心意誠懇就說:「老井,不然這樣吧,把孔放遠調到東南去,其他人暫時不動,等步凡考慮成熟后讓他推薦組織部長宣傳部長政法委書記以及副縣長,你看這樣行不行?」井右序點了點頭。王步凡聽邊關這麼一說,井右序也同意,才徹底鬆了口氣,這時他只有感謝領導的支持和關懷。
下午送走市委領導上班后,王步凡交代肖乾沒事不要打擾,說他要寫點兒東西。其實他是想靜下心來考慮一下天南的人事安排問題。孔放遠要提拔,不能誤了人家,走就走吧,只是王步凡不知道孔放遠到底上邊有什麼關係,提升的速度這麼快。接下來他考慮的是天南縣委的班子問題,副書記焦佩這個人還真他媽的有兩下子,當初因為南瑰妍被米達文整了一下子,後來因為煤礦的事情差一點兒出問題,可就是不會出問題。那麼誰來當宣傳部長,他準備推薦趙穩芝,政法委書記他準備讓樂思蜀出任。接下來他考慮縣政府那邊的領導也需要充實,缺一個女副縣長,目前還沒有合適的人選。工業副縣長自從賴才出問題之後一直空缺,這個人選他考慮很久了,選來選去沒有合適的人,通過近期農網改造和城網改造,他發現電業局的局長林君是個難得的人才,他決定讓林君出任抓工業的副縣長,更深一層的意思是,要使天南變為工業強縣,必須引進外資。他通過側方面了解,林君有海外關係,他想從林君身上打開引資的缺口,那天他在井然面前談及建電廠和鋁廠的事也並非空談。至於電業局的局長人選還是在其內部產生比較好,縣政府這邊張沉是常務副縣長,加上掛職鍛煉的那個副縣長才六個,比天北少一個,比東南少兩個,比天西少三個,只有等將來換屆選舉時再增選。
因此他在選拔新人這件事上很慎重,既要重用自己的人,也不能冷落上級派下來的人,盡量不產生矛盾為好。總不能在產生矛盾時把邊關抬出來嚇唬人,那樣就顯得自己太沒水平了。副書記白杉芸兼著政協主席,不能再抓組織工作了,王步凡準備讓她當專職政協主席,但是她畢竟還是縣委副書記,就讓她主抓科技文教衛生等雜務。邊關井右序和廉可法都沒有交代任務,王步凡準備讓焦佩抓政法,讓交通部下派了一個掛職鍛煉的副書記抓城建交通宣傳和辦公室。
王步凡考慮成熟后,跟王宜帆交換了一下意見,王宜帆也同意,就給天野市委組織部打了報告,讓王宜帆送去了。王步凡不想包攬一切,這樣會讓王宜帆心理上平衡一點兒,也顯得比較民主。
幾天後,市委組織部部長侯壽山來到天南宣布了兩個決定:其一是關於孔放遠同志提升為東南縣代縣長的決定;其二是天南縣委縣政府班子調整的決定。人事安排基本上是按照王步凡的意圖和王宜帆送去的名單宣布的。正如王步凡所料,趙穩芝雖然當上了宣傳部長,卻沒有進縣委常委。
送走侯壽山等人,王步凡在招待所召開了縣委擴大會議。會上王步凡首先向各位新任領導祝賀,這時候他已經成為會議的中心人物。參加會議的這些人除了王宜帆白杉芸焦佩秦時月和匡扶儀之外,大都是經王步凡推薦才高升的,自然對他感恩戴德,言聽計從。在分配工作時,縣委這邊王步凡事先已經搞了平衡,白杉芸仍然兼政協主席是正處級,但沒有讓她抓什麼主要工作,焦佩抓了政法,沒有什麼實際權力。縣政府那邊的工作分配王步凡事先跟王宜帆交換了意見,他不講讓王宜帆講。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張沉協助王宜帆抓全面工作,副縣長林君主抓工業,其他副縣長各司其職。焦佩是雷佑胤推薦的縣委副書記,沒有讓他抓組織管幹部,他意見很大。
天南縣委縣政府的班子確定之後,下一步就該考慮鄉鎮局委的班子了。加上有些老同志該退二線,比如政策研究室的主任老孫李庄鄉的書記第一高中的校長等等,這樣調整幹部的牽涉面就更大了。班子調整的事是王步凡王宜帆白杉芸三個人共同研究的,焦佩因故沒有參加。這次調整的鄉鎮局委領導要下文件,沒調動的就不再下發任命書了。五個人研究好之後才拿到常委會上研究。
這次鄉鎮黨委書記和鎮長的人選,侯壽山推薦了兩個,雷佑胤推薦了兩個。侯壽山推薦的是林業局的正科級副局長張揚,要他下去當鄉鎮黨委書記,另外一再強調米達文原來的秘書小吳沒有什麼大問題,李直的意思是讓重新起用安排個鄉鎮副職;雷佑胤推薦的是物價局的副局長李高品和王步凡原來的秘書小曹,說李高品可以安排個鄉鎮長鍛煉鍛煉,小曹可以安排個鄉鎮副職。王步凡心裡非常納悶,既佩服這些人神通廣大,又憤恨他們的人品官品不佳,更讓他無奈的是不能駁了雷佑胤和侯壽山的面子,也沒有必要得罪上邊的領導,讓下邊的人說他無情無義,小吳曾經是米達文的秘書,小曹曾經是他的秘書,在別人眼裡這兩個人可都是他的心腹,如果他連這些心腹都不能容忍,那麼他又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在開會研究這些人的任命時匡扶儀就提出了質疑,讓王步凡一時不好多解釋,還是白杉芸說了一些暗示是上邊意思的話,匡扶儀才不再表示反對,勉強通過人事安排。於余出任一中的校長,伊揚威也出任政策研究室主任。事後焦佩就私下裡發牢騷,說走個咳嗽來個喘,安智耀用人私心太重,王步凡也強不到哪裡去,王八和老鱉都是一水貨,自己的秘書明明是犯錯誤的人,仍然重新起用不是違背原則是什麼?王含才年紀輕輕的就當了政府辦公室主任,他能夠勝任嗎?不就因為是縣委書記的侄子嗎?伊揚威不就因為是縣委書記老婆的表弟嗎?
這些話傳到王步凡的耳朵里之後,他覺得應該引以為戒了,以後再提拔幹部仍然要用公開招聘的辦法進行,誰想說啥也說不出口。同時他覺得也有必要讓白杉芸向反對者解釋一下起用小吳和小曹的原因。白杉芸倒是願意做這樣的事情,後來焦佩也不再說什麼了。
時隔不久,又一次常委會研究了公開招聘鄉鎮局委副職的事。這次天南副科級採用公開向社會招聘的辦法。現在天南的副職空缺很多,僅通過招聘考試就任的副職就有一百零八人,人們戲稱一百單八將,年齡最小的是王步凡的外甥女向陽,她參加招聘考試的是廣播電視局的副局長,是自己考上的,王步凡並沒有向任何人打過招呼。上任前王步凡囑咐向陽要她們加強學習,提高學歷和素質,將來以圖更大的發展。
這次天南公開招聘副科級幹部又是一件新鮮事,對此群眾普遍反映良好,都說王步凡用人民主,宣傳部長趙穩芝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新聞不寫,就寫了一篇題為《天南公開向社會招聘科級幹部》的新聞,把天南招聘科級幹部上升到體制改革的高度去認識,去探索,竟然登在省報上。省委組織部部長劉遠超還對此做法提出了表揚,稱這是透明度強推進政治體制改革的有益嘗試,要在全省推廣。正好這時省里報道張德李良石再連的新聞紀錄片攝製好了,在省電視台上播放,使天南縣的知名度更高了。由於趙穩芝工作成績出色,王步凡對趙穩芝更加器重,囑咐計生委主任給趙穩芝的妻子辦了轉正手續,趙穩芝對王步凡更加感恩戴德。這個過去專挑書記縣長毛病的筆杆子,現在一般只寫正面的報道,於是就有人說他從叛逆文人變成了御用文人,有人則說又一個仗義執言者死了。焦佩又一次說王步凡重用親信,因為向陽是王步凡的外甥女。白杉芸主動和焦佩辯論:人家可是正兒八經考試上的,不信你可以查閱試卷,難道是領導的外甥女就不能參與公平競爭了?
天南的領導幹部調整之後,下面就該扎紮實實地開展工作了。王步凡的工作作風一向民主,新一屆班子又是經他手組建起來的,除焦佩外,其他人對王步凡自然唯命是從,他的指揮棒指向哪裡,幹部們就會沖向哪裡,整個天南班子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強有力的領導核心。沒有太多的權力之爭,沒有明顯的腐敗現象,從上而下,一心一意撲下身子抓工作,誰也不敢給王步凡臉上抹黑,自斷前程。
為了使天南在今後一兩年時間內經濟建設發生巨大的變化,實施工農業強縣戰略,王步凡於一九九九年十月三日主持召開了常委擴大會議,下了死命令:白杉芸和張沉負責全縣的農業,力爭煙葉葡萄蔬菜大棚及其他農產品有個好的收成,創下歷史新高;工業方面由王宜帆和林君負責,除抓好酒廠煤礦的正常生產之外,力爭在一年內使全縣各企業迅速扭虧為盈,並建議想盡一切辦法引進外資爭取建設大型電廠和電解鋁廠;白杉芸負責科技下鄉及培訓農村支部書記和村委主任;趙穩芝負責科技興農在農村的宣傳落實;匡扶儀和樂思蜀負責全縣的治安綜合治理;給焦佩分配的是負責信訪工作。每項工作都要死包死打,必須在天野市各縣區佔據第一,誰的工作拿不了第一,就自動辭職。並宣布三個月不開會,一律下鄉督導工作。王步凡則率人巡迴督導檢查,督導組由王步凡秦時月和田方等人組成,每周下鄉督導一次。焦佩因對王步凡有意見,乾脆請了病假,對於信訪工作不管不問,成了閑人一個。
招商引資的事情,也逐漸有了契機。香港有個大老闆是天南人,名叫林發,是林君的堂兄。林君已與林發聯繫上了,他有來內地投資的意向,林發的哥哥林財是台灣的一個大老闆,也有到內地投資的意向。林君介紹情況說:「初步協商外資佔百分之六十的股份,林發投資電廠,林財投資鋁廠,電廠計劃投資四十五億元建成四台三十萬千瓦的發電機組,鋁廠計劃投資五十五億元,建成年產四十萬噸的鋁工業基地。」
王步凡一算賬有些吃驚:「天南需要拿出四十個億的資金,只怕砸鍋賣鐵也辦不到吧?錢可是硬東西啊!」
「這個事我已經向他們說明了,他們主觀上是看好內地的市場,客觀上是想為家鄉辦點兒事,他們讓咱們以土地做投資,能貸多少是多少,不足部分,他們以貸款方式貸給咱們,等取得效益后以紅利付本付息,直到還完貸款為止。」林君這樣一解釋,王宜帆有些喜不自禁地說:「這可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喜壞了寶哥哥,天下有這等好事,你老林可是天南人民的大救星,不亞於民族英雄。你放心干,我和王書記會全力支持你的工作,廠址準備選在什麼地方?心裡有譜嗎?」
「我已經請有關專家來實地看過,選在臨河比較好,有水,有煤,交通也方便,國道高速公路和鐵路都從臨河鎮內經過,那裡交通十分便利,是再好不過的廠址了。」
「那就選在臨河。王縣長,這事咱們要主動一點兒,最近你和林縣長得去一趟廣州或香港,和林氏兄弟具體談一談。」王步凡徵詢地望著王宜帆和林君說。
「我看在香港談比較合適,林發從台灣來廣州只怕會不方便,現在大陸和台灣還沒有實現『三通』,去香港也說明我們有誠意。」王宜帆說。
「我也贊成王縣長的意見。」林君說。
「那就去香港談,爭取簽訂合同。」王步凡這時已經滿懷信心了,他似乎看到了天南拔地而起的電廠和鋁廠,似乎看到了天南由農業縣變為工業縣的曙光。他望著林君說:「林縣長,依你老兄看,如果電廠和鉛廠合資項目進展順利的話,什麼時候能夠奠基開工?」
「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呢,審批立項科研報告,如果再遇上幾個扯皮的官僚那就難說了,因此現在定開工日期為時尚早。」林君有些擔心,接著又說:「通過農網和城網改造,我也真遇到一些支持基層工作的好領導,也遇到不少臉難看事難辦的黑心官僚。」
林君這麼一說,王步凡也認識到自己的話有些操之過急,現在推諉扯皮現象到處存在,想干點兒事業困難重重,絕不會像他想象的那麼簡單。任何事情也絕不會一路綠燈,一路順風。於是又打圓場說:「事在人為嘛,我相信你林縣長的能力,井市長的老爸井然跟我岳父是同學,關鍵時候不行讓老爺子出馬。井然原是省人事廳的廳長,省里許多部門的領導都是經他手提拔起來的,他的面子可不小。」王步凡這時給林君鼓勁,意在讓他大膽干,不要有過多的顧慮。
「這樣我就放心了,有縣委縣政府的支持,力爭早日動工吧。」林君這時也有了信心。
「那你們抓緊和林氏兄弟聯繫,最近就去香港,宜早不宜遲。機遇有時可是稍縱即逝的,搶抓機遇很重要。」王步凡說。
「我今天晚上就聯繫,爭取早日動身。」林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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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剛上班,王宜帆和林君來找王步凡,林君很激動地說:「王書記,昨晚我與香港方面聯繫了,今天香港發來了傳真,你看看。」說罷將傳真電文遞給王步凡。王步凡一看,傳真上寫道:
王書記王縣長並林君弟:
一別家鄉五十一載,思鄉之情不必細表。
我們一九四九年離開大陸,兄弟兩個到台灣后,在軍界服役三年,即轉到地方上經商。兄林財留台灣從事房地產開發,我遷居香港從事國際貿易,均有發展。海峽兩岸關係解凍之後,人們紛紛回鄉省親,我兄弟也曾於八年前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鄉,拜見了父老鄉親,曾為父母的墳墓添土立碑。見家鄉雖有發展,但仍落後,總想在有生之年為家鄉辦點實事。我兄弟均已年逾八旬,陽壽無幾,如不在生前了此心愿,則死後必留缺憾。
昨日林君弟來電談及家鄉投資環境甚好,政府十分重視,我們決定投資。兄林財投資建鋁廠,我投資建電廠,形成電鋁聯產之勢,利於更大發展。資金勿需政府擔憂,我方出資百分之六十,餘下部分政府籌集借貸,如尚有缺口,我們可以以貸款形式補齊。其目的一為符合合資辦廠之有關規定,擴大經營範圍;二為切切實實為家鄉辦點好事,非唯金錢耳!坦蕩拳拳之心,家鄉父老必有體察,不必贅述。我與兄林財將於十月八日九日在廣州恭候,天南縣政府方面可派代表及林君弟來廣州洽談,具體事宜由林君弟詳告。
林發
一九九九年十月五日於香港
王步凡看過電文,心情無比激動,握住林君的手說:「天南人民的英雄,這事全靠你了,咱這邊應該馬上成立一個天南鋁電集團公司,由你擔任總經理,全面負責鋁廠和電廠的建設事宜,我和王縣長當好你的後盾,你看怎麼樣?我估計要不了多長時間,天南就會成為咱們省的工業強縣。」王步凡已經有些喜不自禁了。
「這副擔子太重了,干好了我是天南的功臣,干不好可要成為天南的罪人了。」林君不無擔心地說。
「林老兄,古人說得好啊,不受苦中苦,難做人上人,幹事創業哪有不擔風險的?事在人為嘛,我們相信你老兄的能力。」王步凡再一次為林君鼓勁。
「干好,成績是你的,干砸,我們兜著,放心干吧!」王宜帆也表了態。
林君自謙道:「一個好漢三個幫,何況我並不是好漢,要把電廠和鋁廠建好,還需要書記和縣長的支持,沒有你們的支持,我只怕是啥事也幹不成的。」
「這事就這麼定了,你和王縣長抓緊準備,十月八日飛廣州去。」王步凡望著王宜帆和林君又說:「林縣長,組建鋁電集團的班子,縣委縣政府不準備插手,由你物色人選,王縣長在天野市人熟,讓他儘快辦理好有關印鑒和手續,到時候不要耽誤了簽合同。祝你們一路順風,馬到成功,為天南人民辦成一件前所未有功在千秋的大事。」
林君覺得肩上的擔子很重,但他滿懷信心地點了點頭,眼中發出熠熠的光芒。他是多年的電業局局長,因為上邊沒有人一直沒能升上去,現在當了副縣長,他決心干出個樣子來,顯示一下自己的能力,也決心為天南的工業振興奮力一搏。
十月八日王宜帆和林君啟程飛往廣州,王步凡把他們送到天野機場,一直等他們飛上藍天,王步凡才回到天南。
車到天南縣委門口,見一個農民背著一個布袋子要闖機關,門衛說啥也不讓他進,遠遠聽見那農民說:「過去米達文和安智耀不接待農民,王書記可跟他們不一樣,我們是老熟人,我不是來告狀的,真的,我是來感謝王書記的。」王步凡隔著車窗玻璃細看,認出是孔廟的狗剩,就讓小馬停了車,他從車上下來走過去和狗剩握手,門衛看王步凡接待了這位農民,就很識趣地放行了。王步凡引著狗剩上辦公樓去他的辦公室里,狗剩很有感慨:「王書記,過去我來縣委多次,這辦公樓從來不讓進,今天要不是碰見你,我只怕仍然進不來呢。」
王步凡笑著對狗剩說:「現在的衙門和過去不同了,過去只要堂鼓一響,縣太爺就得升堂問案,現在部門多,各司其職,如果都來找縣委書記或縣長忙死也接待不過來。門衛擋駕也沒錯,你不要怪他們,也不是說農民就不能見縣委書記,該縣委書記管的事,縣委書記自然會管,不該縣委書記管的,由主管部門去管,不一定啥事都找縣委書記。」兩個人說著話進了辦公室,狗剩放下背著的袋子說:「王書記,我給你捎了點小米,我知道城裡人缺這個。」王步凡很高興,特意打開口袋看了一下,小米的成色很好,他又聞了聞,一股清香直透心脾。就說:「謝謝你狗剩,你還沒忘記我這個朋友,你來看我,我真的很高興。」
「王書記,我到死都不會忘記你,是你救了我們一家子,我的婆娘現在病也好了,我種煙也有錢了,還蓋了新房子。為人得有良心不是?現在我就不要鎮政府的錢,給也不要。您說得對,男子漢怎麼能讓政府救濟一輩子呢?今天我別的沒事,就是想來看看您,向您介紹介紹我的家庭現狀,我的四個丫頭都上學了,不讓您再為她們操心。」
「有什麼困難,你還來找我,我永遠都是你的好朋友。去年冬天去看你,路上車壞了,也沒有去成。」王步凡說。
狗剩聽了這話,越發感激了:「那當然啦,我跟王書記是朋友,有困難我當然要找你啦。」
狗剩坐了一會兒就要走,王步凡要給狗剩掏點路費,狗剩說啥也不要,留下小米就走。王步凡一直把他送到辦公樓下,說讓小馬送送狗剩,狗剩說啥也不讓送,竟像做賊似的逃跑了。十月九日王步凡開始下鄉督導工農業強縣工作,他第一站選的是興隆鎮,去看那裡的教育工作。因為十月九日早上興隆發生了一起學生殺死親生母親的悲劇,在天野震動很大,據說很多記者要來採訪,很可能還要驚動上邊的大官們。
王步凡自從離開興隆高中的那天起,就發誓永遠不再重返這個令他傷心的地方,可是現在為了工作,只好違背了當初的誓言,還是踏上了興隆這方土地。走到興隆河邊,他望著清清流淌的河水情不自禁地勾起了昔日的情思。揚眉的音容笑貌又浮現在他的面前,尤其是那雙迷人的眼睛似乎又在痴痴地注視他……葉知秋現在已經知道王步凡當年與揚眉談戀愛的事,可是這個女人嘴很緊,從來沒有問過,也許是怕他傷心,怕他難堪。
車到興隆鎮,興隆鎮鎮長李高品不知什麼時候就站在興隆鎮政府門口等著接王步凡。很熱情地一邊把他們往會議室里讓,一邊說:「傅書記正在那個學生家裡了解情況。」王步凡直接切入正題,讓鎮長李高品介紹學生殺死親生母親的經過。李高品介紹道:「王書記,事情是這樣的,殺死自己親生母親的學生叫方正,天賦很好,學習成績優秀,是興隆初中二年級學生。他平時開朗活潑,從來沒有和人打過架。據班主任伊揚眉老師介紹,方正將來考縣一中是沒有一點兒問題的。但他的父母對他的期望值過高,要求他每次考試都必須考取第一名,否則不是打就是罵,還不讓吃飯。在方正的心目中,母親和父親是他失去自由的枷鎖,每個星期六和星期天父母根本不讓他出門,把他鎖在家中讓他學習。他每從窗戶跳出去打一次籃球,父親就會打他一頓,母親就會一天不讓他吃飯。方正受不了家中粗暴的約束,就於十月一日偷了家中的錢,逃到天野市去打工,不準備回來上學了。他的父母找不著,就到報社登了尋人啟事,等他看到報紙上刊登的尋人啟事後於十月八日回來了。父親見到他並沒有說半句安慰的話,而是不由分說把他綁在院中的樹上用鞭子毒打了一頓。母親又是一天不讓他吃飯。一直到九日早上六點,方正還沒有被鬆綁,整整在院里凍了一夜。方正的父親方剛晨起下地幹活也沒有放了方正。方正恨透了父母,心理變態了,就掙脫繩索,悄悄到廚房裡取出菜刀,潛到父母的卧室里下毒手砍死了母親,單等父親下地幹活回來時再殺死父親。結果被鄰居發現,才沒能殺死父親。現在公安局的幹警已經來了,焦書記也帶著記者也來了。我們本來都在那裡,聽說王書記要來傅書記就讓我回來迎接您。」李高品說話時的態度有些隨便,王步凡也覺得她有些面熟,不僅僅是原來在單位見過,但一時又記不起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她。
王步凡聽說焦佩帶著記者來了,他就有些神經過敏,焦佩的做法又讓他想起當年孔廟砸死學生的事情,焦佩帶記者來的目的只怕與那時候安直腰想看米達文的笑話是一樣的。他心裡雖然不痛快,但又不好說什麼,就招一下手說:「高品,走,先到那個學生家裡去看看。」王步凡說罷邁開大步離開了會議室,他自己也弄不明白是方正牽動了他的心,是揚眉牽動了他的神經,還是對焦佩帶來記者神經過敏。總之他恨不得立即出現在方家大院里,李高品只好緊緊地跟隨在王步凡身後上了鎮政府的車。
方正的家就在興隆村,離鎮政府不遠,王步凡等人驅車三分鐘就到了。方正的家在農村屬於小康戶,高高的門樓,寬敞的院落,兩層樓房也是新蓋的。王步凡進到院里就看見院里有很多圍觀的人,方正的母親血淋淋地躺在院中,頭上脖子上到處都是被砍傷的刀痕,方正撲在他母親的屍體上痛哭不止。方正的父親眼圈紅著,面帶怒容地站在一邊,似乎想把兒子再毒打一頓。公安人員和記者正在拍照和詢問情況,興隆鎮的黨委書記傅正奇看見王步凡只是點了點頭……
教育局局長陳孚和揚眉站在那具屍體前,揚眉的眼睛哭得紅紅的,像個木頭人兒。她沒有認出王步凡,王步凡一眼就認出她了。現在的揚眉已與王步凡印象中的純情少女相去甚遠,不到四十歲的女人頭髮已有些花白,臉上布滿皺紋,身材瘦得弱不禁風。方正出了大事,作為班主任她受到的打擊肯定很大,站在那裡就像是自己犯了罪,等待著審判的罪人。
焦佩正在和一個穿著打扮像記者的人說話,王步凡沒有理睬焦佩。
公安幹警在田園的帶領下已經到了一段時間,但沒有立即逮捕這個只有十五歲的少年。現在田園和幹警們見縣委書記親自來了,縣委書記不下令他們更不會動手了。記者圍住王步凡要採訪,王步凡說:「我也是剛剛聽說,等我了解一下情況再說好嗎?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啊。」記者很沒趣地又去採訪方正的父親。這時正在和焦佩親密交談的小吳賊眉賊眼地來到王步凡面前,禮節性地與王步凡握手。王步凡也漫不經心地與他握了手,但他不怎麼想搭理小吳,就望了一眼李高品。李高品以為王步凡不認識小吳,就急忙介紹說:「這位是我們興隆鎮抓文教衛生計劃生育的吳副鎮長。」聽李高品這麼一說,小吳又一次想握王步凡的手,王步凡卻沒有伸手。
小吳這時表情無奈地說:「王書記,作為抓文教衛生計劃生育工作的副鎮長,興隆出了這樁血案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剛才焦書記已經批評我了,我對不起王書記,辜負了組織的培養。我已將方正的班主任伊揚眉停班,讓校長寫了檢查等候處理。」王步凡對「對不起王書記」幾個字非常反感,正想說點兒什麼,李高品先說話了:「王書記,我想單獨向你彙報點兒事情。」李高品說罷先走出方家大院站在門口,王步凡只好跟了出來。
到了街上,李高品見王步凡注視她,就有些自作多情,但馬上又恢復了常態:「小吳曾經打過揚眉的主意,揚眉不從,他就迫害她。鄉下教師生育二胎的很多,誰只要給小吳送兩千塊錢他就從輕發落,不然就從重處罰。揚眉姐給他送了兩千塊錢的禮,還被他罰了八千,現在鍋都揭不開了,生活非常困難。若不是有兩個孩子,她也許就沒有活下去的勇氣了……就這樣小吳還不放過她,處處刁難她,現在又要停她的班。儘管學生出問題教師有責任,但方正的問題主要是家長教子無方造成的,也不至於讓揚眉姐停班吧?這樣的決定小吳沒有跟我說就私自宣布了。小吳家是這裡的,現在和地頭蛇差不多,又和焦書記關係好,平時霸道得很,我剛來不久,也不想當眾否決他的決定,傅書記和他關係好像也好,況且有人也知道我和揚眉姐是同學,我如果反對,好像我是在袒護揚眉姐,是出於私心。王老師,我和揚眉姐是同班同學,在學校時我叫詠梅,是後來改名叫高品的。」
王步凡聽李高品這樣一說,心中無來由升起一股醋意:「這個小吳真是膽大妄為,你了解一下情況,讓送過禮的人向紀委揭發他的問題,弄清楚事實后依法嚴懲。幹部隊伍中絕不容忍這種敗類存在。」王步凡說罷又望著李高品說:「你在高中時與揚眉好像同桌過吧?」李高品點點頭笑得很嫵媚。王步凡不再說話,氣呼呼地回方家大院去,李高品也跟了進去。
李高品很精明,政治上也比較成熟,到院里以後故意大聲說:「鄉親們,方家出了人命案,王書記對此非常重視,特意在百忙之中來到方家慰問,請王書記就方正殺死母親一事講幾句吧。」她沒有用講話一詞,顯然她覺得在這種場合用講話一詞不恰當,因此說成講幾句話。
這種場合不會有人拍手,倘若換個場合,肯定會有一陣如雷貫耳的掌聲。揚眉這時才發現王步凡,她望著他百感交集,眼淚滾滾而下,其神色凄楚萬分,臉頰和脖子上微微泛著紅暈。王步凡看著揚眉這副憔悴的樣子,與十幾年前相比判若兩人,他心中一陣難受,就想用手去撫摸胸口,但是忍住沒有摸,然後大聲說:
「鄉親們,方正才十五歲啊,十五歲的少年竟然殺死了自己的親生母親,還想殺死自己的親生父親,這不能不說是一個血的教訓啊!古人說,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方正的問題,主要是家長教子無方造成的嚴重惡果。方正在學校是個學習成績很優秀的學生,學生需要德智體美多方面素質的發展,不能一味強調學習成績,不能一味加碼非要什麼第一名。十五歲的少年畢竟還是個孩子啊,正介於成年與未成年之間,思想單純,容易產生逆反心理,所以在父母的高壓政策虐待下產生了報復心理,造成了令人目不忍睹的悲劇。我想產生這種悲劇的責任和根源是多方面的,父母有責任,老師有責任,就連我這個縣委書記也有責任啊。如果教師們能夠經常做些家訪互相溝通一下,有關領導能夠早點兒介入干預一下,制止方正父母的不良行為,也許悲劇不會發生,血案可以避免。因此我認為教訓要吸取,責任要追究,但小吳同志對伊揚眉老師作出停班檢查的決定我認為是不妥當的,如果按照這種邏輯去追究責任,那麼你小吳抓教育工作,平時疏於教育,該不該停職?傅正奇作為興隆鎮的黨委書記,李高品作為鎮長,陳孚作為教育局的局長,不是都應該停職檢查嗎?我是縣委書記,焦佩同志是抓政法的主管書記,該不該都停職反省?責任歸責任,但是不應該把責任擴大化,要實事求是。方正殺母有罪,依法該怎麼處理那是司法部門的事情,但對於這個很有前途的少年我除了表示惋惜之外,就是建議有關部門在法律範圍內依法從輕處理。」
王步凡看了一眼方正的父親,見他跟前還有一個女孩子和一個男孩子,又說:「方正還有弟弟和妹妹吧?以後在對待孩子的教育上一定要講究方式,一定要吸取血的教訓。我想我要對記者說的也是這番話,責任固然要追究,也請你們在輿論導向上注意挖掘導致血案的根源和注重給人們以什麼樣的啟示,這個很重要啊!」
記者在點頭,焦佩在失望,方正的父親聽了王步凡的話已經哭得蹲在地上起不來了,他也許現在才開始後悔,可惜為時已晚。
王步凡這時擺一下手,田園下令讓公安幹警把方正從他母親的屍體上拉了起來,然後在他沾滿血污的雙手上銬了手銬,臨出門方正還像殺豬般地哭著回頭喊他的媽媽。那情景讓在場的人無不傷心落淚。方正顯然很後悔,但是哭已經解決不了什麼問題,事實是嚴酷的,法律是無情的。
回到興隆鎮政府,傅正奇召集所有的鎮幹部開會,會上王步凡已經不再提方正的事情。他先強調了在農村落實工農業強縣的有關要求,並詢問了興隆鎮的具體做法。
李高品彙報說他們準備利用信貸的方式扶助貧困戶,因興隆鎮坡地多,水澆地少,只有抓好煙草種植,在煙草上做文章,才能力爭在明年底使所有農戶脫貧,補發拖欠幹部和教師的工資。
從李高品的彙報中,王步凡能明顯感覺到興隆鎮目前還有許多群眾沒有脫貧,那麼當初安智耀搞的一年摘掉貧困縣帽子純粹是騙人的。可笑的是那時候那麼多常委竟然沒有人深入基層調查研究,也沒有人提出任何異議,連匡扶儀那麼正直的人也沒有說過一句相反的話。
不過李高品現在的思路是正確的,按照這種思路幹下去,興隆的群眾肯定能脫貧。於是王步凡就給予了充分肯定,並鼓勵興隆鎮要搞好煙草種植,有條件時搞一些農副產品加工,增加農民收入,儘快讓農民兄弟脫貧致富。如果真能使農民一年脫貧,力爭三年後步入小康。從他來到興隆鎮,傅正奇幾乎就沒有說過什麼話,看來他仍然對王步凡有成見,或者認為自己上邊有靠山根本不在乎王步凡。
散會後,李高品趁王步凡身旁沒人就小聲說:「王書記,有個事情真不好意思說,說了您可不要批評我,揚眉姐告訴我說她很想見見您,您看方便不方便?」
王步凡面有難色:「高品,其實當年我和揚眉是清清白白的,沒想到在興隆鬧得滿城風雨,我後來都不想到興隆地面上來,現在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了,我若接見她,可能又會有人說閑話了,我看沒那個必要吧?你說呢?」王步凡的話給人一種模稜兩可的感覺。其實在內心裡他也想與揚眉說說話,只是怕李高品說閑話,那樣反而不好。
李高品猜透了王步凡的心思,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王老師方便的話就在我的辦公室里接見揚眉姐吧,我也在場,不會有人說閑話的,反正你們的事情我也知道,請王老師相信我是不會亂說的。再說這麼多年過去了,興隆誰還記得那檔子事啊!」
王步凡很想與揚眉敘敘舊情,今天他看見揚眉面黃肌瘦的樣子,簡直有些心疼,於是對李高品說:「你就說我要了解方正的事,就讓她到你辦公室里來吧。」
李高品看王步凡答應了,就趕緊站到辦公室門口故意大聲叫秘書去通知伊揚眉,說是王書記找她了解方正的有關情況。秘書出去了有一分鐘揚眉就來了,看來是揚眉想見見王步凡,求了李高品,李高品才這樣安排的。揚眉可能就在鎮政府門口等著王步凡的接見。
王步凡望見李高品和揚眉進了李高品的辦公室,過了一會兒他才慢慢騰騰地向李高品的辦公室里走去。王步凡進到李高品的辦公室里,揚眉急忙從凳子上站起來,羞答答怯生生地叫了聲「王老師」。這聲音是多少年前揚眉對王步凡的一貫稱呼,即使在戀愛期間她也始終稱呼老師而沒有叫過他的名字,現在聽來仍是那麼親切。王步凡示意讓揚眉坐下,並開始詢問她這些年的情況。
揚眉未說話先哭了,用手狠狠地捂住嘴,似乎有千萬分的委屈要對王步凡說,又一時無從說起,只是哭。
李高品急忙遞給揚眉一條毛巾說:「老同學,王老師很忙,哪是來聽你哭的,有啥心裡話快點兒說吧,別耽誤時間了。」
揚眉擦了一把淚,強忍住悲痛說:「王老師,自從我們在天西縣見過一面后再也沒有見到過你。後來我接父親的班當了教師,可是因為名聲不好,最終嫁了個離過婚的男人。別人都說嫁漢子有飯吃,可我卻受盡了磨難。開頭幾年還能湊合著過,自從生了第二個姑娘之後,丈夫就嫌棄我,怨恨我,打罵我,打完之後就喝酒。後來因經濟問題他被單位里開除了,其實他貪污的錢我並沒有見著一分,都花在別的女人身上了。等他沒有錢了,那個女人就不再和他來往。再後來丈夫在一次喝酒中從樓上掉下來摔死了,我一個人拉扯著兩個孩子過。我現在已經一年多沒發工資,加上因為計劃生育的事被罰了八千塊,又給吳鎮長送了兩千,現在到處都借了錢,欠賬一萬多塊。那個死鬼沒有留下一點財富,只給我留下了無盡的痛苦,今天又出了這檔子事,我在興隆鎮是存不下身了,你能幫忙給我調調工作嗎?我都快活不下去了。」揚眉說罷又哭了。
王步凡聽揚眉講完痛苦的經歷,就有些感嘆紅顏薄命。當初的揚眉是那麼天真爛漫,美麗動人,而現在已經青春逝盡,滿臉都是苦難和滄桑。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他害了揚眉,如果沒有當初那場風波,也許揚眉會嫁個條件好點的丈夫。因此這個忙他王步凡說啥也得幫。於是他對李高品說:「高品,你就是借錢也要把揚眉的工資先發了,如果賬還不完我再給她添點錢。」然後又對揚眉說:「那就離開興隆吧,把你調到縣直中學去算了,以前我不知道你的生活這麼苦,對不起。」
揚眉木獃獃的眼睛里沒有了當初明亮的光芒,只是充滿了感激之情,繼而淚又下來了,她的心好像已經死了。王步凡無話可說,向李高品討了紙給陳孚寫了封信,說揚眉是自己的學生,讓他把揚眉調到縣直中學去。信寫好后,他走到揚眉跟前說:「你拿上這封信直接找教育局的局長陳孚,什麼話也不用說,他會給你辦的,有什麼困難再找我。如果你覺得不方便的話讓揚威去找陳孚也行,揚威這孩子挺不錯的。」
揚眉雙手顫抖著接住信,嘴唇抖動著說不出話。抖了一陣子說:「我不會過多給你添麻煩的,我是實在過不下去了才求你的。王老師,揚威年齡小,你要多關心他,我父親死了,弟弟就我這一個親人了。知秋還好吧?她對含愈也好吧?如果對孩子不好我說說她。」
「不,她非常賢惠,對孩子們也很好。」
「王老師您多保重,我走啦。」揚眉說罷裝好信頭也不回擦著眼淚默默走出了李高品的辦公室。
王步凡出來后,一邊與興隆鎮的幹部們握手道別,一邊說:「我回縣裡還有事情,就不打擾你們了。」小吳也伸了手,王步凡卻沒有與他握手。小吳臉色發紅,表情十分尷尬。
路上,王步凡想起李高品說她和傅正奇現在難以相處,王步凡也想起來臨河鎮的張揚說他和鎮長合不來,決定近期把兩個鎮的鎮長調換一下位置,這樣有利於他們更好地開展工作。
兩天後,教育局局長陳孚打來電話,像邀功請賞似的告訴王步凡伊揚眉已經調入縣直中學任教,他請示王步凡是否給伊揚眉安排個職務。王步凡一聽就神經過敏了:「我說陳孚啊陳孚,你不要老耍小聰明行不行?你的老毛病又犯了,領導的心思是你胡亂猜測的?我叫你安排工作就是安排工作,至於職務的事我一個縣委書記會管得那麼細嗎?如果你認為她有當校長的才能你們教育局可以量才使用,沒有那個才能也不能是我王步凡安排的人就一定得有職務是吧,這是你陳孚的事情,你來問我不是瞎扯淡嗎!」說罷不等陳孚說話就掛了電話。他把陳孚訓斥了半天,也沒有說明給揚眉安排不安排職務。事後陳孚打聽到揚眉是知秋的表姐,還是給伊揚眉安排了個副校長職務,王步凡聽說后也沒有反對。
45
幾天後,王步凡在春柳鄉調研的時候,縣委辦公室主任肖乾給伊揚威打來電話,說王宜帆和林君已經在天野下了飛機,車已經去接了。
王步凡回到辦公室和田方伊揚威剛坐下,紀委書記匡扶儀進來了,向王步凡彙報已查清興隆鎮的副鎮長小吳貪污和索要計劃生育罰沒款十萬元。王步凡很堅決地說:「逮捕他,移交司法部門處理,這個小吳真是膽大包天,一定要嚴肅處理!」
「市領導那裡要不要打個招呼?」
「你這明晃晃的人現在怎麼愛干不明晃晃的事情呢?小吳接二連三犯錯誤,誰還有臉為他說情?誰說情讓他找我!」王步凡有些不高興。
匡扶儀接著又說:「李高品同志到臨河鎮上班以後,及時向我反映有人把扶貧款貸給死人,這個事我想去查一查。」
「明天我到臨河去調研,咱們一塊兒去吧。」
「那好,我先把舉報材料整理一下。」匡扶儀說罷出去了。
王步凡覺得一個鄉一個鎮他都親自去調研也太耽誤時間,為了儘快起到督促作用,他讓秦時月和田方帶人分成兩組,在最近幾天內把各鄉鎮的情況摸摸底,然後再碰頭,有大問題時集中解決。說完正事,大家又閑扯了一會兒。王步凡的手機響了,王宜帆說他們十分鐘就到縣委,問王步凡是否在辦公室。王步凡告訴王宜帆說自己就在辦公室等著。王步凡要談鋁廠和電廠的事情,把其他人都打發走了。
王宜帆和林君風塵僕僕,滿面春風地一進王步凡的辦公室,王步凡就從他們的臉色上已經看出事情辦成了。他急忙站起來握住王宜帆和林君的手很高興地說:「二位辛苦了,來,快坐下。」說罷親自為二位上茶。王宜帆和林君接住茶水,王步凡又給他們遞煙,二人顯出有些承受不起的樣子。
王宜帆說:「事情太順利反而沒啥彙報了,主要是林縣長與林發和林財是堂兄弟,人家很信任我們,他們也有來大陸投資的急切心情。林氏兄弟決定投資百分之六十,讓我們投資百分之四十,管理由人家管理,但我們必須保證外部環境優良。商人是很精明的,他們深知在中國內地,環境也是投資,也是生產力,因此人家多出點錢,讓我們多出點力,稅後利潤五五分成。我們這方面的百分之四十款項如果拿不出來,人家可以用貸款的方式貸給我們,將來從紅利中扣除。跑審批項目是我們的事,基建也是我們的事,等廠子建成後人家才來參與管理,圖紙人家負責,款項分批到位,其他沒有了。」
林君說:「林發兄認為要搶抓機遇,加快步伐。我跟人家承諾的是十月二十八日奠基,一個月平整完場地,十一月二十八日正式動工興建,施工隊伍要省內最好的,每個項目都弄兩個施工隊,讓他們比質量比速度,爭取兩年後達產。這中間還有大量工作要作,我們從此可就不得安寧了。」
「這樣只怕就得實行三邊政策了,邊審批邊籌資邊施工。征地手續先往後放,先跑上邊的手續,平整場地可以交給那個為孔廟鎮馬嶺村打井出過力的夏侯知來完成,人家為家鄉辦了好事,家鄉人也不能虧待人家。雖然那次嫖娼被抓了,可他是個私營企業家,現在也沒有人管那種爛事,當時他的天南縣政協常委雖然丟了,可人家現在竟然是他媽的天野市政協委員呢!」王步凡雖然這樣罵夏侯知,但是他也認為一個私營企業家嫖娼不是什麼大毛病。他見林君對夏侯知其人沒有發表任何評價,就問:「工人你準備怎麼招收?」
「鋁廠和電廠都是高技術企業,沒技術的工人等於瞎子一摸黑。我的意思是從前年去年和今年的高中畢業生中通過考試招工,變招工為招生,然後送到有關學校去學習專業技術,正好等廠子建成學生們也該畢業了,剛好派上用場。另外把這幾年沒有分配的大學畢業生全部安排。」林君說。
「老林這一招很高明,我完全贊成。老林啊,你從此可就沒有休息的時間了,這副擔子可不輕啊!工地上也要組織一班人馬負責施工,人員你安排。說白了,鋁廠和電廠建成后你可是天南人民的第一功臣,我和王縣長只是搖搖旗助助威,我們都不是實業家,離了你電廠和鋁廠是建不成的。」王步凡把建電廠和鋁廠的全部擔子壓在了林君身上。儘管事實如此,林君還是謙虛了一番,他是個居功不自傲功高不犯上的人,很尊重縣委書記和縣長。
王宜帆說:「明天我們是否到臨河鎮去實地察看一下廠址,召開個現場辦公會議。」
王步凡說:「我原定明天去臨河搞調研,咱們就一塊兒去吧,儘快把這個事敲定。」
林君說:「我的意見是從奠基到開工都低調處理,等形象工程樹起來后再邀請有關領導來視察指導。我是個務實者,不喜歡輿論先行那一套,免得上級領導來了指手畫腳,一個將軍一個令,還得抽出時間去陪他們招待他們,既影響工作,弄不好還要得罪上級領導。」
王宜帆說:「我贊成林老兄的意見,沒有媒體的干擾說不定我們會更加安靜些。」
王步凡說:「我只贊成一半,低調處理可以,但必要的宣傳一點兒不搞也不行,那樣有關領導會以為我們心目中沒有他們,不尊重他們,領導大多數都愛㊣(53)參加奠基和剪綵,你們說是不是?」
「還是王書記站得高看得遠,你是班長,拍板是你的事。」林君說。
「咱們商量著辦,我可不搞安智耀那一套,什麼事都要一手遮天,包打天下。依我看什麼時候都是民主點好啊,民主了就不容易犯錯誤,一言堂是最容易出問題的。」王步凡說著話看一下表已經十二點半了,就說:「只顧高興,只顧說話,人是公家的,肚子可是自己的,走,今天中午我為二位接風洗塵。」說罷起身和王宜帆林君走出辦公室到招待所去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