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朝天子
第七章布衣朝天子
老實說,杜英豪對這次的召見確實不太感興趣,若不是寶親王先找人來打過招
呼,他幾乎就來個溜之大吉了。雖然他知道皇帝老倌兒的約會是不容爽約的,但杜
英豪卻不管這一套。砍頭得先抓著他,誅九族也得要他家裡有人才行,他是光兒一
條,啥也不在乎。
不過,隨同的兩位將軍可就緊張了。他們自從得到了寶親王的通知,已經緊張
萬分;待到了熱河,住進了行宮,才算鬆了一口氣,因為寶親王就在那兒等著他們。
把杜英豪交給了寶親王,兩位將軍可沒敢鬆懈,因為寶親王又傳來了最新的消
息。
熱河的行宮本是皇家秋狩的圍場,愛新覺羅氏的天下是在馬上打出來的,因此,
他們的皇帝祖宗立下了規矩,要後世子孫每年秋天必須上此地來打一次獵,盤習弓
馬,別忘了祖業所以行宮設有圍場,圍場里養著鹿免雉麂等各種野物,以供皇帝高
興時能拉弓射兩節。射不射得到沒關係,因為那些皇子皇孫以及侍衛們都出動來了,
他們自有斬獲,而且有個規矩,在圍場中不管是誰打到的獵物是不計數的,一律呈
獻給皇帝。
今年,皇帝本來已經不想來秋狩了,老祖宗的規矩到了後世子孫手中,已經不
那麼熱烈奉行了;事實上入主中原后,政務也忙,不見得有那麼多的閑空來玩兒了,
但兩三年總還有一次的,前年剛來過,本想等到明年再來的,不知怎的,心血一來
潮,又在今年要來了。
臨時決定得倉促,皇帝也能體諒下情,下諭諸大臣一律不必跟隨,只帶了幾個
親信的侍衛,簡簡單單地來了;而召見杜英豪,也就在圍場中。
旨意是下給寶親王,叫他略為安排一下。
寶親王是微服簡從,只有五、六名跟班。他住在行宮,是因為此地有一批執事
人員,一聽說皇帝也沒帶多少人來,這個保駕的工作,全落在烏明的那一批親兵身
上去了。
所以杜英豪一到,寶親王就指定了趙之方和烏明兩個人全權負責圍場中的保駕
任務。
本來是幾千人的勤務,現在要不到兩百人來擔務,想得到有多麻煩吧!而且時
間又那麼緊迫,前站消息傳來,說皇帝已經出京動身,一、兩天內可到,直把兩位
將軍忙得雞飛狗跳。
杜英豪倒是很輕鬆,他也很高興能在此地跟皇帝碰頭見面聊聊,若是要他到京
師去,在正大光明殿上,穿上冠服,來上面聖見駕的那一套,他可真想來個拂袖不
理而去。
他跟寶親王談得很投機,missingpar,在邊界跟俄國人打交道的經過以及取回
地圖的經過,已經把個寶親王聽得如痴如呆,然後又介紹了李諾爾跟胡若花等人,
最後並出示了那一對大熊掌。看了熊掌的巨大之後,寶親王想到那頭熊的巨大與凶
猛,連連咋舌。杜英豪趁勢要求,為那些山民取得山甲的開發權而提出了要求。
寶親王倒是一口答應了,而且還十分高興道:「我一直不知道東上邊境有這麼
多的沃原資產,任著它們荒廢太可惜了,你們能加以開發,當然是太好了,可是人
手不會太少了嗎?」
杜英豪道:「那裡沃野千里,以人手而言,是太少了一點,不過沒關係,我打
算回來再請江湖上的一批朋友,叫他們各領些人去,深入開發。」
寶親王皺起眉頭道:「要請江湖人去?」
「是的!那兒都是崇山峻岭,氣候又冷,野獸又多,只有練過武功的人才能撐
得住。」
「聚集大批江湖人,廷議恐怕很難通過。」
杜英豪冷笑道:「假如那些山地開發出來,俄國老毛子一定會眼紅,會派出大
批的流氓前來強佔一角,若是我們的屯邊百姓加以抗拒,他們的軍隊會以護僑之名
開進來,朝廷會這麼做嗎?」
寶親王語為之塞。杜英豪道:「但是江湖人就不同了,他們無須朝廷派兵保護,
自己就有力量保護自己,絕不會叫他們插進一腳來,這是為朝廷省麻煩;再者,邊
境上有一批江湖人駐留,還可以幫助朝廷抵制外來的侵略,這是第二個好處。」
他放低了聲音道:「還有最大的一個好處,就是朝廷可以把一些認為不太放心
的江湖人放到那邊去,免得他們在中原鬧事,這不是比什麼都好。」
這個理由才是寶親王最聽得進的,連連點頭道:「這當然,有了這個理由,就
不怕廷議反對了;是,杜壯土,他們肯去嗎?」
杜英豪笑道:「我出面號召,他們會去的。」
寶親王道:「我對壯土的要求是一定支持的,在父王面前,我也會力爭,相信
不會有問題。」
杜英豪卻一點都不客氣地道:「殿下,草民是因為殿下還算英明,所以才要求
官方的允准,那是尊重官家;其實那個地方遠在萬里之外,天高皇帝遠,我們就是
不聲不響地去了,也沒人能趕我們出來。那一片地方,本已為朝廷所放棄,歸劃到
羅剎境內去了,是我重新把它要回來的。」
寶親王也只有紅臉低頭,不作聲了。杜英豪又慨然地道:「殿下!我是個江湖
人,也是個漢人,我對那些人在私下裡倡言造反是不贊成的。他們對大勢太不明白
了,老百姓現在需要的是安定的生活,他們那樣胡鬧,只有引起殺孽,使更多的人
受害;但是我也不能幫朝廷去對付他們,所以我想最好的方法,莫過於把他們送得
遠遠的。」
寶親王欣然道:「壯士說得好,我也不主張用強烈的手段去鎮壓反對者;我認
為朝廷只要以德治政,使百姓安居樂業,天下自然太平,反對者自然就沒了;但朝
中一些王公卻危言聳聽,使得父王舉棋不定,壯士能解決這個問題,真是,功德無
量。」
杜英豪笑了一笑,他的心裡自有主張,他沒讀多少書,一些學問多半是由說書
攤上轉來的。
他也聽到過元末群雄起義,朱元璋如何起自草莽,得到劉伯溫之助而有天下。
那些故事使他十分神往,但因為說書是在大清朝了,對批評前明措施,十分自由,
他也知道明代朱家有天下后,種種君殘臣貪的情形,對朱家人沒什麼好感。
所以他的心中,雖有強烈的民族思想,然而他也極力地反對復明。他也對那些
反清志士們,存有了一些反感,認為他們徒然從事無謂的努力,卻只使得了更多的
善良百姓遭殃。
他不知道皇帝帶來那些人來,也沒興趣出去瞧瞧,只是在屋裡盤算著。
寶親王終於來了,見面就道:「杜壯士,父王這次是專為你來的。」
這倒使杜英豪一怔。他感到有點吃驚,連忙道:「怎麼說?皇帝是為了我而來
的?」
「是的,上次你在揚州剪除了兩個喇嘛。」
「那是應了殿下的請求,而且也是朝廷的意思。」
「不錯!所以父王這次才把人帶出來,消息傳到拉薩,那邊的布達拉宮中紅衣
大喇嘛活佛十分憤怒,認為大失顏面,又派了四名高手到京,要找你來一決高下,
京中有些王公也支持他們。」
杜英豪道:「這是怎麼說?官家要逐走他們,我為官家出了力,倒成了我的麻
煩了。」
寶親王歉然地道:「朝廷不是制不了他們,而是避免正式以官面上力量鎮壓,
給他們一個藉口,引起一場兵變,所以才只有私下了結。在京中,有一千多個喇嘛,
父王怕你會吃虧,所以只把四個高手帶了出來,讓你們在此地決鬥。」
正說著,趙之方匆匆地趕了來,低聲道:「聖駕到了,快準備接駕。」
大家一陣慌亂,卻聽有人道:「不必忙了,朕是微服私行造訪,大家隨便談談
就好。」
一個高大的老人含笑進了屋子。
杜英豪沒見過皇帝,也懶得去學那套見駕的規矩;但是對著這個萬民的統治者,
卻有著一份尊敬。人家就憑年紀,也當得起他磕個頭;因此他跪了下來,叩頭下去
道:「草民社英豪。」
才報了個名,叩了一個頭,皇帝已經含笑擺手道:「好了,皇兒,替我扶他起
來,以常禮相見就好,我是悄悄地來打個招呼的,不能久留,也不能驚動人,我有
話要說。」
皇帝要見一個人,還得悄悄地來,這顯見事情不尋常。寶親王扶起了杜英豪,
只讓他叩了一個頭,其餘的人也一一躬身打恭見了駕。
皇帝笑了一笑,尤其對幾個女的很和氣。等她們都晉見過了,皇帝才道:「杜
英豪,朕聽說你在女人面前很有辦法,這幾位姑奶奶,朕聽說都有一身仔本事,但
她們卻追隨你出生入死、冒險犯難,忠心不移不說,而且還十分和睦,從來也沒有
爭吵過,是不是有這回事?」
天知道,皇帝居然會問出這種問題,寶親王與趙之方想笑而不敢笑,幾個女的
都低下了頭。杜英豪也感到十分為難,但皇帝問話是不能不回答的,他只有訕然地
道:「她們都是草民的好朋友。」
這個回答妙透了,而且答非所問,但皇帝居然懂了,大笑道:「好!好辦法,
女人善妒是天性,但是你若一直不娶她為老婆,地想妒也沒個理由,而且為了要爭
取好感,還得表現大方;朕在內宮也經常為了妃子們爭風吃醋而傷透腦筋,只可惜
朕不能學你的樣,把她們都當作朋友,因為她們一進宮,就得冊封為妃子或貴人,
敲定了名份,也只好由得她們去吵了。」
這個皇帝很風趣,他開別人玩笑,也開自己玩笑;因此,立刻獲得了大家一致
的好感。
杜英豪知道皇帝對他如此客氣,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找上來,而且必然是要他
賣命的事,但是身為九五之尊,竟然向一個布衣百姓江湖客如此隨和平易,使杜英
豪頓生知己之感,覺得就是把性命給賠上去也是值得的了。
不過,儘管他心中充滿了知己感激之情,神態上卻仍然很平靜,既沒有惶恐,
也沒有感激涕零之狀,這不是他傲物,而是他心中根本就沒有富貴利祿之心,更覺
得自己為朝廷出的力已夠多,建的功也夠大,卻不希冀什麼,有資格當得起這份禮
遇。
這也與他最近一兩年來,在江湖上的經歷有關。他單人獨劍,挑戰武當,結好
少林,在兩大武林宗派之前,他已建立起自己超然優越的地位,無須對任何人低頭
屈膝了。
在江湖上如此,對皇帝何嘗不也可以如此。
因此,他笑了一笑,禮貌上不差,從容地請皇帝坐下。胡若花過來飲茶、皇帝
對她高挑身材與碧目隆鼻頗為注意,打量了好一會兒才笑笑道:「難得難得,巾幗
隊里,找到這樣壯偉的身材真不簡單。杜英豪,也只有你這位大英雄,才能降服這
位羅剎女吧!」
這羅剎女三個字下得實在好。羅剎在佛經中是魔神之意,北方邊境的老毛子,
應該稱為俄羅斯,但也諧意讀成了羅剎。
杜英豪笑了一笑道:「陛下,如果陛下的話一時說不完,就請賜草民一個座,
草民倒不是怕站,而是站起來高出陛下一個頭去,草民以為不敬。」
自動向皇帝要求坐下談話,杜英豪可稱是第一人,而他的理由卻更荒唐,竟是
為了恭敬,不過他的話不為無禮。他站起來,皇帝坐下只及他的腰,他要低下頭來
才能跟皇帝對談,這種情形在平時是不多見的,因為皇帝坐下談話,大臣跪下奏時,
總是矮皇帝一截,即使對年老的王公大臣賜座,也只是一張小橙子而已。
皇帝居然也不生氣,笑著道:「對!對!大家都坐下來才好說話,朕雖不能久
留,但是話也不能在三言兩語間說完的。之方,你出去看著點。」
杜英豪自然而然地在皇帝對面坐下來,其他各人也都相繼坐下。寶親王是東宮
皇子。而且他們父子之間較為親密,倒也沒什麼,其餘那些江湖豪傑也此較坦然,
只有一個趙之方很拘謹,所以皇帝乾脆打發他出去望風守值了。
坐走後,杜英豪道:「陛下要草民做什麼?」
這很直接,皇帝倒有點不好意思,頓了頓才道:「你知道朕這次有四名喇嘛隨
行同來。」
「剛才已經聽殿下談過了,這四個人聽說是布達拉宮遣來的好手,是來找草民
較量的。」
皇帝輕輕一嘆道:「那只是一個藉口,實際上他們是來維持勢力的。這些喇嘛
的技擊功夫很特出,經幾位王公的推薦,擔任了禁軍的武術教練,已經蔚成風氣,
上次被你除去了兩個,他們感到很緊張,特地又遣了一批來。」
杜英豪直接了當地道:「陛下不喜歡他們?」
皇帝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朕不想由他們來負責朕的安全,但那幾位王公替他
們撐腰,朕也沒有更好的理由拒絕,因為他們的勢力根深蒂固。」
寶親王道:「杜壯士,事情是這樣子的,禁軍中的宮門侍衛直接影響到父王的
安全,父王不想要他們,可也沒辦法,因為不能逼得太急,否則他們作起怪來,縱
有千軍萬馬也阻遏不了。」
皇帝接著道:「所以朕這次簡從而出,除了四個喇嘛之外,只有幾十名隨從,
這幾十個人的能為有限,對付那些喇嘛是絕對不行的,朕希望你能除去他們,同時
朕也好著手把幾個王公收押起來了。朕不在宮中,他們在京師雖有十餘人,卻是不
難收拾,所以這關鍵全在你身上。」
他們父子倆說得還不夠明白,但杜英豪卻冰雪聰明,一聽就懂了,大概有兩位
職掌著實權的王公,利用喇麻控制了禁軍,進而也威脅到了皇帝。
皇帝一開始沒考慮到利害,等到他們氣候形成,卻已無法改變了,所以上次寶
親王才會微服到揚州,求自己幫忙除去了幾個跋扈的喇嘛。
布達拉宮不甘心大權受挫,又派了四個人來,皇帝忍無可忍,才把他們帶到熱
河來,再交給自己處置。在京師,他們的實力較強,不易對付,所以皇帝突然宣布
離京放狩,不讓他們來得及準備。
所以杜英豪道:「陛下是要草民除掉他們?」皇帝道:「主要的目的是要處置
兩三個皇族中人,但是有他們在,朕也不敢冒然從事,這些喇炕心目中無所謂國君,
他們只是認識那兩個支持他們的王公,所以才討厭。」
杜英豪笑笑道:「那就把他們交給草民好了,至於其他的事情,草民可不便僭
越。」
皇帝笑道:「不必!不必!你要對付的只是那四個人。其餘的已有烏明與之方
去著手了;不過英豪,目前似乎是他們跟太子在對立的狀態,朕則兩面不稱,這樣
才不會激起他們的戒心,所以朕今天才悄悄的來知會一聲,到了明天,朕就只有站
在公證人的立場,不偏不倚了。」
杜英豪笑道:「草民就算是殿下的人了。」
「他們是這麼認為的。上次換約的奕親王是他們一路的,出了個大漏子,卻又
叫太子找上你,把事情給辦成了,使他們十分痛恨;朕不來,他們也會在京師找你
的,朕怕你吃虧,而把他們帶了出來。」
杜英豪只得道:「謝謝陛下關照。」
皇帝自己也不好意思,訕然道:「杜英豪,你為朝廷出了力,朕未曾封賞,反
而要你自己來面對麻煩,朕很抱歉,但朕實在也是無可奈何。」
皇帝用這種口吻說話,杜英豪認為已經夠了,故而笑笑道:「陛下放心好了,
草民無不儘力。」
皇帝又談了一下,而且還透露了一下那四個喇嘛的實力,然後又悄悄地走了。
他此來只是為表明他真正的立場,激勵一下杜英豪,而到了明天,他就必須兩不偏
了。
想到明天又有一場激斗,幾個人都很興奮。他們對杜英豪充滿信心,根本沒考
慮到失敗。
只有杜英豪一個人不安心,他知道自己雖然是已非昔比,但仍然是毫無把握的。
他的心事只有晏菊芳知道一些,但也無能為力,只有寄望於他的智慧了。
不過,杜英豪這次略為佔先的是,他只是受了朝廷之託殺死那四名喇吁,不必
苟於手段,因為皇帝透露的消息中,知道那四名喇嘛除了武功之外,都還練有各種
邪術,是吐蕃藏邊布達拉宮中隱藏的好手,殺手,專門用來對付異己的。
對那種人,可以不講究規矩,也可以用各種的方法,而要說動點腦筋、出邪點
子,杜英豪相信自己絕不比任何一個人差。
而且他也有一個相當完整的班底,像水青青及王月華是殺手中的傑出之選,賴
正榮的下五門路數很熟,李諾爾興胡若花是未露底細的好手,晏菊方可能最派不上
用場,可是她的暗器極為犀利。
杜英豪把這些人召來了。著宵商量分派了一陣子,甚且把一切都準備好了,才
能去睡覺第二天,他們終於被傳呼去見駕。
這次皇帝是便衣召見,而且就在圍場上,倒是免了三跪九叩的繁文褥節,寶親
王領著missingpar,每個人都是全副武裝,打了個躬,作揖就算是見禮了。皇帝也
對他們在羅剎的成就溫言嘉勉了一番,接著杜英豪呈上那對熊掌,簡述殺熊經過,
對著粗若巨碗的熊掌,想得到熊有多大、力氣有多大,坐在一邊的兩個老頭兒以及
四個粗壯喇才變色了。
這兩個老頭子很會挑眼。忠親王叫寶忠,立刻翻起白眼:「杜英豪!你在江湖
上的名望再大,也只是江南總督衙門的一名捕頭而已,見了本爵,為何不叩頭。」
杜英豪笑笑道:「王爺!恐怕這個頭您受不起;您年紀那麼大了,草民給您叩
個頭沒關係,但是您受了這個頭,恐怕腦袋會掉下來。」
寶忠立刻吹起鬍子道:「大膽!本爵乃宗室親王,你竟然敢出言威脅。」
杜英豪卻笑著道:「王爺!草民不是威脅,只是向您提醒一個事實,如果您堅
持要草民叩頭,草民就向您叩一個頭,可是您別後悔。」
寶忠答道:「笑話!本爵絕不後悔。」
杜英豪笑笑道:「算了吧!王爺,草民不能為了跟您賭氣而喪失了國家朝廷尊
嚴,更因為草民跟您無怨無仇,不想害您。您還記得,草民是朝廷特遣的修約專使,
代表聖上與朝廷,如果您要草民叩下這個頭,就是要聖上向您叩頭了,您擔當得起
嗎?」
寶忠一下子怔住了,半天才道:「你那個特使是自己封的。」
皇帝說話了:「王爺!杜英豪的專使是朕親頒旨意承認的,而且也照會過全體
廷臣,你說話可得當心一點,你是連朕的旨意都要推翻了。」
寶忠一急,連忙跪了下來道:「是!臣無狀,臣不敢,臣的意思是說他這特使
是事後承認的。」
杜英豪道:「那不管,反正是聖上已經承認了這個特使的身份,而草民尚未繳
回聖旨,這個身份仍未消除,王爺,您說是不是?」
寶忠不甘心說是,但又無法否認,只有低頭不響。寶親王先為杜英豪捏了把汗,
因為他直接跟寶忠衝突起來殊為不智,這個老傢伙奸才刻薄,專會找麻煩,而且死
纏硬賴,非爭到上風為止,人人都很怕他;而杜英豪居然一見面就折了他的銳氣,
乃悄悄地向杜英豪一豎大拇指,因示佩服。
杜英豪看見了,微微一笑道:「王爺:您既然也承認了我的特使身份,那麼剛
才您當著聖上的面,硬要我叩頭,是什麼意思呢?」
這一次反擊更厲害,寶忠汗如雨下,更不知該如何回答。肅親王連忙解圍道:
「杜英豪,忠王爺只是跟你開開玩笑而已。」
杜英豪遁:「不知道忠王節自己是否這個意思?」
寶忠連忙道:「是開玩笑!開玩笑。」
杜英豪道:「既是開玩笑,草民也不便深究了,不過王爺,您身為親王,何等
尊嚴,理應為萬民之表率,萬萬不可對朝廷的尊嚴開玩笑。還有肅王爺,您是宗人
府的府宗,專門管王室宗親的紀律的,忠王爺開這種玩笑,您應該立刻制上的,可
是您卻顧及私情,在一邊不聞不問,這可不太像話。」
他乾脆連肅和也訓上了,而且訓得兩個老傢伙啞口無言,連皇帝都在心中暗樂,
微笑不語。
肅和漲紅了臉道:「你憑什麼說本爵是顧念私情,本爵執掌京人府,對處分宗
室有絕對的主權,至於如何處分,卻不必對旁人宣布的。」
杜英豪道:「那麼王爺打算要追究此事了?」
肅和道:「這個你不必管。」
杜英豪道:「我當然管得到,因為我是當事人,再者,忠王爺自己沒開口,您
卻替他說是開玩笑,在我看來,這就是循私包庇。王爺,若是您不承認循私,我就
要正式控告兩位了。」
肅和道:「笑話,你能告訴誰去?」
杜英豪道:「誰能製得了你就告訴誰,我倒不信你已高於皇上,大清朝已沒有
人能制你了。」
話說得太狠太凶,連皇帝都變了色道:「肅和,儘管輩份上你長朕一輩,可是
仍有祖宗的律法在,你要自愛,別叫朕為難,搬出祖宗來壓你。」
肅和也跪下道:「是!是!老臣糊塗。」
皇帝道:「今後你們是該要好好反省一下言行,朕聽很多人說起你們強橫跋扈,
還末便置信,今天看看,倒是真有這回事。肅和,你的京人府宗行使到此刻為止,
朕回京之後,當再跟宗室尊長們商量,另立府宗。」
肅和臉色大變道:「皇上,臣這府宗不同於一般官職,去留由宗長公決的。」
皇帝道:「不錯!但是也有另一項規定,就是你當場犯了錯,朕有權撤銷你的職權
的,剛才你就犯了大錯。而且自己也承認了,朕照規定撤銷現職:而且不準再辯了,
你要是不服氣,可以在回京后,在宗長會議上提出申訴。」
皇帝是早想整這兩個人了,苦於沒機會,而杜英豪卻是最擅長於搗蛋整人的,
抓住一句話的毛病也能掀起大波,這是他在碼頭上當混混時學來的本事,說得不好
聽,那是要無賴的本事,但這兩位王節偏偏要去惹他,那還有不倒楣的嗎?
他們碰了一個大釘子,還得叩頭謝恩,起來后,眼光狠狠地盯著杜英豪。
肅和的京人府之職務雖被撤除,他這王爺的身份仍是存在的,因此他不懷好意
的道:「杜英豪,這四位大喇嘛師是從布達拉宮來的。」
一個喇嘛出來,單手作禮道:「僧家阿不花!這是敝弟垃木爾、羅莎、赫赫果
爾。」
其餘三僧也都木然舉手行禮,他們的修為有素,喜怒哀樂已經不形之於色。
杜英豪卻不知道厲害,他也不曉得這種返璞歸真的表現已是武學上極為高深的
境界,所以滿不在乎地道:「久仰!久仰,四位請多指教。」
王月華興水青青對這四個喇叮的表現固然心,但是因為杜英豪的不在乎,使他
們也充滿信心。真正憂急於心的是晏菊芳,但這時卻不能提醒杜英豪,只有不安地
拉著李諾爾私下耳語,述說厲害,希望這個羅剎高手能有個對付之策。
皇帝道:「杜英豪,他們四位遠從吐蕃藏邊而來,是為了你在揚州把他們的大
師兄殺死了,而後又殺傷了他們數中幾位好手。」
杜英豪道:「那是一次公平的校技。」
皇帝道:「這個朕知道,本朝律法戒私鬥,不過這些是吐蕃的外兵,他們的習
俗是准許決鬥的,現在他們來要求你一較技藝。」
杜英豪道:「刀劍無眼,這是很危險。」
皇帝道:「他們說不怕死,朕想上國天朝,不能示怯於外邦,你意下如何?」
杜英豪笑笑道:「草民倒不是怕死,只是覺得從事私鬥是很無聊的事,將有用之身,
來為國家多盡點力不是更好嗎?」
皇帝一嘆道:「可惜這個道理難以使他們明白,朕已勸阻了很久,仍是沒有用。」
阿不花居然操著純正的華語道:「陛下,吐蕃的政情不同,布達拉宮的活佛就
是藏邊的統治者,僧家的師兄們在中原被擊敗,使本教大失威勢,勢將為另一教宗
所替代,因此僧家才來要求再戰,洗雪前恥,爭回威嚴與統治權。」
皇帝道:「假如你們又失敗了呢?」
阿不花道:「技不如人,只有將布達拉宮拱手讓給黃教去統治了。」
皇帝道:「若是杜英豪不答應你們決鬥呢?」
阿不花道:「僧家們為了本教的榮譽,只有盡一切的努力殺死他,將首級帶回
去以示國人。」
皇帝道:「這是中原,不容你們私自尋仇。」
阿不花仍是木然道:「僧家已經依例請求過,若是陛下不答應,全藏民眾俱將
認為奇恥大辱;吐蕃雖是小邦,亦不惜流血一戰。」
皇帝道:「杜英豪,朕不怕跟他們打一仗,只是為這個理由耗費資財,殺傷無
數人命,似乎太沒意思,你還是跟他們較量一下吧!」
皇帝昨天已經私下來通融了,所以今天這番話雖是有點勉強,杜英哀也沒話說
了,只得道:「麻煩是草民自家惹出來的,理應由草民自己解決,只要陛下不以私
斗見罪就是了。」
皇帝看了一下兩位王爺,笑笑道:「不!這是你為了避免二次戰亂而斗,而且
你代表了中原的武林而切磋,算不得是私鬥。」
杜英豪道:「草民可不敢代表中原武林,因為草民在中原武林中,不能算是一
個高手,只是一個普通的武夫而已,草民即使敗了,也不是中原武技不如人,這一
點草民要聲明的。
柯不花道:「沒關係,你若敗了,還可以去找更強的人出來扳本的。」
杜英豪道:「我中原武學博大精深,練武只為強身自衛,不在爭勝,我輸了認
輸,別人是否會找你們我不知道,但我絕不會去邀幫手來打架。」
阿不花由得他去譏諷,只是一彎腰道:「施主既然同意決鬥,便請指教。」
杜英豪道:「你們是四個人一起上?」
阿不花道:「不,僧家四兄弟各有所學,只想分別請教,當然施主也可以找人
幫忙。」
杜英豪早已計劃好了,聞言一笑道:「那也行,我們換點花樣,第一場我們來
個伏虎比賽,我派個人,你們也派個人,來個徒手捕猛虎,若花!」
胡若花應聲出來,穿了一身豹皮勁裝,威風凜凜,慢步的走了出來:同時,圍
場中也有人推出了六具鐵籠,每其中都有一頭斑爛猛虎。
杜英豪笑道:「回頭大家都退到樓上觀戰,只留兩個人在圍中斗虎,因斗殺多
者為勝,你敢不敢應戰,趁早說好了。」
皇帝帶著一干人等都上了暖閣。那也是作觀賞之用的,因為皇帝出來秋狩,並
不一定是自己打弓射獵,他只是出來散散心,督導子孫們不忘騎射而已,往往他自
己拉一弓,象徵性的射出一箭,然後就在暖閣上一面喝酒,一面用西洋的千里鏡,
瞭望遠處的貝子、貝勒阿哥們飛騎競射。
他們倒是挺認真,一則是皇帝在看,二則是獵獲物的多少,是用來作獎懲標準
的。弓馬騎射是滿州人的看家本領,身為貴族子弟尤不可不精,這一點在早期的朝
廷是執行很嚴的。
後來日久弊生,因為秋狩是不帶女人的,一些善於獻媚的近衛大臣,就找些女
人在秋狩期間來侍候皇帝,既調劑一下緊張的生活,也讓皇帝領略一下民間女子的
溫柔與美麗,使得皇帝對秋狩的興趣極濃,真正打獵的機會卻更少了。
不過,這一次,皇帝卻是規規矩矩的,坐在暖閣上,破例的居然叫寶親王與兩
位將軍作陪,反而把兩位親王給擺在一邊。
因為皇帝沒命坐,誰也不敢坐的。
其實皇帝真正要作伴陪坐的人是杜英豪,他怕其他的人不太服氣,才賞了寶親
王及趙之方、烏明一個坐位,卻要杜英豪坐在右側,更將一干護衛都撤下去了,叫
水青青與王月華一乾女將護衛,這也是便於說話之意。
阿不花派去斗虎的是垃木爾,腰粗如桶,頭大如斗,身軀高大,全身肌肉精壯
賁起,就像是一顆顆的鋼珠子嵌在內里。
他足登皮靴,下身穿了一條紅綢褲子,腰間扎著寬約半尺的皮帶,光頭髮亮,
赤裸的上身也發亮,倒是十分威武。
胡若花的裝束則比他更搶眼。上身是一件牛皮緊身小背心,下身則是一條虎皮
短裙,長才及股,露出好長的一截雪白的腿,腳上則是一雙軟牛皮的靴子,只不過
在她的小臂上,各帶了一塊尺來長的硬的牛皮護肱。走出來時,兩人居然一樣高矮,
雙雙朝樓上一鞠躬,倒是十分好看。
寶親王親自擔任司令的工作,吩咐將六頭猛虎一起推進來停在圉場四周。圍場
四周則是用三丈多高的圓木樁植入地下,而後再掛上粗繩綱,圍出徑長約三千丈的
一個大圓圈。
這也是為了皇帝射猛獸用的。聖天子為示威靈顯赫,總要射殺幾頭虎豹之屬的
現意,剝了皮鞣製成革,在宮中以為炫耀。那時將猛獸放入圈中,皇帝可以在樓上
垃弓射虎;虎既跑不掉,也不會反撲傷人,最後一定會中箭而死,所以歷來的皇帝
都有一兩張獵獲品陳列在宮中。
今天卻更熱鬧了,這六頭猛虎是不久前才捕捉來,養在獸檻中還沒幾天,野性
末馴,關了幾天後顯得格外暴燥;再者,應該是昨天將晚食的,卻只給了一半的量,
使得這六頭猛虎更為兇惡。一聲令下時,有人把柵門用繩子拉起,將虎群放了出來。
這些猛虎為了要保持它們的野性,平常食時,也是趕入圍中,放進活的鹿等等,由
它們同時捕殺,所以它們已經養成了習慣。今天它們衝進場子,只看見兩個人,自
然而然地把人當作了目標。
首先就有一頭雄虎撲向了胡若花。它是凌空躍起,正面撲來的。胡若花已經習
慣了各種撲擊,因為各種猛獸中只有熊會直立人行攻擊,其他都是差不多的。
她的經驗富,成竹在胸,所以她仰頭挺身不動,等虎影臨到頭上時,才突地矮
身縮頭避過一撲,將身子縮入虎腹下,然後雙手握拳,猛地向上叩擊,擂在猛虎的
腰側。
猛虎在空中就發出了一聲慘吼。因為那是它全身最脆弱的地方,也是腎腰所在
的位置,驟受重擊,落地時已無法站立,滾得幾滾,口中鼻中湧出大量鮮血,立即
死去了。
這像是在演魔術,令人難以相信,只有一觸手之間,就殺死了一頭斑爛猛虎。
樓上傳來一陣熱烈的掌聲,連那些番僧們都情不自禁地為胡若花的敏捷身手叫
好喝采。也有人以藏語呼喊,叫他們的同伴加油。
番僧看胡若花殺虎太容易了,心中戒意稍懈,而且那群猛虎也因為胡若花搏殺
了它們的同伴,心中對胡若花充滿了敵意,都圈住了胡若花,大聲發吼示威,卻沒
敢冒然攻擊。
番僧卻急了,因為這是以殺虎多少來分勝負,若兩人所殺之數相同,再予以優
劣為勝負,對方已殺一虎,手法之靈巧令人叫絕,自己能否也做得這麼漂亮已是難
說了,若是數量上不足則更丟人了。可恨的是老虎不過來,都集中攻擊胡若花去了,
假如都被她打死了,豈不慘了。
他要主動攻擊,爭取勝利,於是他沖向一頭猛虎,伸手拉住了老虎,用力一甩,
力氣不小,那頭猛虎竟被他拖了好幾步遠,四爪抓地,痛吼不已。番僧若是知曉虎
性,就該不斷地拖著跑,不給它有咬噬的機會,把虎拖累了,再來對付它也就簡單
多了。
可是番僧拖了幾步,卻因為另一頭猛虎的阻路而停住了;他又缺少經驗,停下
來后,全神又貫注在另一頭老虎身上,提防它的攻擊了,沒有防備到手中的這一頭,
這頭猛虎被他拖了幾步,心中火氣已大,突然得到機會,反身張口直咬下來。
番僧沒防到它的動作這麼快,好在身手俐落,動作快捷,連忙伸臂一揮一輪,
橫擊在虎頭上,將它打出老遠,滾了幾滾才站起來。
可是另一頭猛虎卻逮到機會由另一側進攻,撲上一口咬住了他的大腿。番倡的
橫練功夫不錯,鼓氣運勁,皮肉堅如熟革,銳利的虎牙竟咬不下去。但是猛虎也不
肯放鬆,猛力向回拖拉,頭還連連的直甩,終於把番倡拖倒了下來,一時無法控制
身形,也被猛虎倒拖著走。
那頭被他一臂掄開的猛虎也趁機追了土來,這次有了戒心,不再輕易張口,卻
以尖利的前爪攻擊。番僧可就苦了,他的氣功底子深厚,可御砍棒擊,這已經兼得
金鐘罩與鐵布衫之長了,但是卻擋不住利物在皮膚土垃過去。
虎爪一過,光是幾條自印,不久后,就微微有血跡滲出,疼痛難當,那還是他
運氣之故,否則早就血肉橫飛了。
那頭猛虎很壞,不斷用利爪抓他的上身。番僧吃的苦已大了,而猛虎不死心,
還想抓他的臉,咬他的頭。這倒是給他機會了,就在長爪探近臉上時,他雖感一陣
火熱,卻迅速握住了虎爪,用力一拖,將猛虎拉到懷中,然後雙手猛地往腳上推去。
另一頭正咬住了他的腿不放,沒想到會有一頭同時撞過來,而且是張牙舞爪,
亂咬一通,在無可奈何下,它只有鬆開嘴,去抵擋同伴的抓咬了。
那頭虎則是在惶急中被拋出來,故而漫無目的的亂抓亂咬,及至發現抓破的對
象是自己的同伴,而同伴則對自己展開攻擊,怒意更熾,竟然兩虎對咬對打起來。
虎性喜孤獨,除了交尾時期才去找配偶。其他時間都是單獨的,同類之間也常
因爭食爭地盤而斗得你死我活,所以俗語才說「一山難容二虎」。
它們沒有朋友,身外的一切都是敵人,所以自己一鬥起來,什麼都不顧了。
因為勢均力敵,翻滾跳躍,打得很是熱鬧。
番僧見機會難得,連忙上前,趁著一處肚子朝上之際,對準它的小肚子猛力一
腳踏上去,這個地方是沒有骨骼支撐的,最為單薄,他的一腳又重又狠,猛虎慘吼
一聲,也噴血不動了。
番僧迅速又騎在另一頭背上,使足千斤墜身法便往下壓,左手抓住了頭皮,用
力將虎頭按在地下,右手握拳,揮拳痛擊。
這倒像水滸傅中武松打虎的方法,不過十幾拳后,猛虎受不了他的捶擊,終於
倒地死去番僧十分得意,站了起來,雙手向天,發出了一聲勝利的吼聲,然後面向
著樓,準備接受一番喝採的;可是他奇怪地發覺,竟沒有一個人對他有嘉許的表示,
連他同伴的所有兄弟都是如此。
他不由怔住了,再偏頭看一下,胡若花正從遠處將一頭虎掮在肩上搬過來,而
在距他七八丈處,已有三頭死虎倒地成為一堆。
就在這眨眨眼的工夫,對方已然連斃四虎,而且看胡若花身上乾淨俐落,連個
血點子都沒有,更別說是傷痕了,不像自己滿身是傷,狼狽不堪。
六頭老虎中自己僅殺其二,對方卻得其四,數量上已經差人一半,再看看斃虎
的手法,不用說對方也一定比自己漂亮得多。這一仗敗得慘透了,何況對方還是一
個女子,難怪同伴們都寂然無聲了。
番僧越想越覺羞愧,忽地奔過去,對準胡若花背上就是一拳,胡若花肩上背上
死,聽見腳步聲與樓上的驚叫聲,雙手一松,死落下,剛好替她擋了這一拳,不過
也被那股勁力,運人帶虎,衝出了三匹丈摔倒下來。
她憤然起立,順手撈起死虎,就朝番僧丟去。番僧擊出一拳原為憤,聽見師父
阿不花的怒喝,才知道不當,呆了一呆,虎壓頂而下,頓時被撞倒在地,而胡若在
也快步過來,憤怒之下,雙手抓住了番偕的雙腳,奮力一撕一分,一片血雨中,活
活將一個人撕成了兩片樓上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開口。胡若花的手段雖狠,卻沒
有人能說她不對。良久后,阿不花才冷冷地道:「好!好!這一場算你們勝了,但
下一場卻該我們出題目了。」
垃木爾的體被抬了下去,阿木花這才沉聲道:「這位女菩薩好力氣;下一揚敝
方仍是想在賭力上求教,請女菩薩繼續賜教。」
杜英豪一聽只是賭力,倒是放心了,因為他自己的力氣也不小,當然比不上胡
若花,可是他相信也沒幾個人能及得上,因此立刻道:「比勁兒可以,但是卻有點
條件,就是兩個人下去同時比,你們也派兩個人下來。」
阿木花道:「僧家說的是逐一求教。」
杜英豪笑笑道:「大喇嘛!你是說過了,但是我們並非一定要接受。我們也不
是你的教民,需要樣樣聽你的,你要比力氣,我們接受了,我們提出兩個人一起比,
你卻不敢接受,難道你們只有一個人的力氣。」
阿木花氣得發抖道:「話不是這麼說。」
杜英豪雖是被人尊為天下第一大英雄,但他不是那個出身。他有英雄豪俠的心
胸懷抱,卻沒有那份拘束,所以他行事言語以及對人處事,常會出入意料。說得不
好聽,是帶著幾分無賴的流氣,但出於杜英豪之身,卻沒有人會那樣想。
現在他又發揮那個專長了。他提出要兩個人雙比,先倒也沒多大把握,但阿木
花一拒絕,他卻看出便宜了,敢情對方三個人中只有一個大力士,比力的題目是對
方提出的,正好揀個便宜;所以他笑笑道:「喇嘛!我告訴你,本來,已經讓你們
出題目了,怎麼比都由著你們,但是我卻偏要你們難過一下,多加一個人,因為我
發現,以前太遷就你們了,天朝上邦,對你們這些附庸小邦,用不著如此客氣的,
除非是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才會將你們捧得高高的;現在我再正式的向你說一遍,
要就是照我的條件,你如沒有種,就趁早回去。」
阿木花怒聲道:「酒家回去就沒那麼便宜。」
忠親王立刻道:「杜英豪,你若是激怒邊民,引發戰端,那可要你負責。」
杜英豪沉聲道:「王爺,吐番人若是興兵作亂,我不必負責,朝廷保土有責,
該是朝廷負責。」
「朝廷豈能為了你一人而輕啟戰端?」
杜英豪笑道:「那王爺認為是應該把我困上殺了來討好他們了?」
杜英豪最擅長的就是這種鬥口,有時即使是強詞奪理,聽起來卻真能唬人;何
況此刻抓住了理呢!一下子把忠親王問得閉口無言。杜英豪仍又侃侃地道:「正因
為他們知道朝廷不願意輕易言戰,才會如此囂張,若是大家一開始就對他們不假詞
色,他們敢如此嗎?要是真怕他們造反。那簡單,草民不要朝廷發一兵一卒,只要
召集一下江湖上的朋友殺將過去,也可以把他們夷成平地。」
這話倒不是吹噓,若是所有的江湖人都能集中起來,的確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不僅數量多,而且個個都能以一當百;而杜英豪若登高一呼,不說天下響應,至少
也有八成的江湖人會捧場,尤其是這些番僧在中原武林中也跋扈多年,極不得人緣。
這番話把阿木花也嚇著了,但他的氣可不能弱,因此也裝作地哈笑一聲道:
「杜英豪你好大的口氣,你知道我們土番有多少人?土地有多大?」
杜英豪道:「我不必詳細知道,我知道你們比我們小得多,集合全部江湖人,
也絕不會比你們人少,這就已經夠了;再說我不必跟你們全體作戰,只要放出話去,
說你們紅教亂我中華,罪不可赦,誓必剿滅而後止,凡是包庇或幫助你們的,一視
同罪,那樣一來,你看好了,黃教的教宗立刻就會起來號召人民跟我合作,連你們
的根都吃掉。」
這本是他隨口說的,但卻是個絕強的主意,所以不僅皇帝動容,那三個喇嘛更
是變了色,藏中喇嘛分紅黃二宗,勢均力敵,一直不相上下,因此雖然同屬一教,
卻互不相容;目前是紅教當政,但由於在中原被杜英豪整了一下,聲勢漸衰,黃教
正極力想代之而起。
布達拉宮法王呼嘉大活佛因而才派這四個弟子東來,想挫敗杜英豪重振聲威。
他們在一些王公口中,知道朝廷極力在避免戰爭,所以才口口聲聲以引起民變
為威脅,想喚起朝廷對他們的重視。他們目前主政,若是領頭要發動戰亂,倒並非
不可能的事,所以朝廷才百般容忍。
那知杜英豪隨隨便便就使出了一著釜底抽薪的絕著,利用對方內部的矛盾,反
制住了對方。
皇帝立刻笑笑道:「喇嘛,朝廷天朗大邦,本來是不想插手邊境鄰邦的事,但
你們若太過份,朕倒是要考慮一下,明白地插手支持另一宗了。」
阿木花急了道:「陛下,敝邦一向與朝廷交好,而且還訂有條約,說不干涉敝
邦內政的。」
皇帝沉聲道:「阿木花,你說得很好,朕以前從沒管過你們,現在是你們太過
份了,交結權貴,廣植勢力,漸漸干涉到朕的朝政來了。」
阿木花道:「陛下,沒有的事、僧人不敢。」
皇帝厲聲道:「你剛從布達拉宮來,自然沒有你的事,可是你們的同伴太不像
話了。他們在京師寄寓在各王公親貴的宅中,蠱惑親貴們不守本份,以及從事不法
行為,朕都調查得很清楚,你還敢說沒有。」
阿木花見皇帝疾言厲色,倒是膽怯了道:「陛下,僧人不知道,偕人一定對他
們嚴加管束。」
皇帝冷笑道:「我相信你是知道的,你把那些不安份的人都帶回去,換些真正
守法規的來,否則朕就去找你們邦中聽話的人合作了。」
阿木花這時傲氣全無,諾諾連聲,然後才道:「陛下,關於這比武。」
杜英豪忙道:「陛下!現在應該是他們聽話的時候,不該由他們提條件。」
皇帝雖然想見好就收,但他也沒把握一定能壓制杜英豪就範,何況這制夷之策,
還是杜英豪所提供的,而將來借重之處正多,無論如何也得支持到底,因此也沉下
臉對阿木花道:「朕准許你們決鬥,已經給了你們很大面子了,你還要講條件,不
覺得太過份嗎?此地雖非朝廷所在,但上邦天子的威嚴卻同樣不容冒犯的,你不必
多說了。」
皇帝這一擺下臉,還真有威嚴。阿不花不敢開口了,連他們的兩位靠山親王也
都噤若寒蟬,因為他們都明自,形勢不利於己方時,是不夠資格拿的,只希望能夠
把杜英豪壓下去,他們才能重新抖起來。
阿木花勉強地把另外的兩個師弟叫過來,低語一番后才派了出去,然後才對杜
英豪道:「佛爺們佛法無邊,豈會怕你們不成,你還要派誰出去?」
杜英豪本來打算自己跟胡若在一起應戰的,可是水青青卻搶著一步道:「我,
我出去!」
杜英豪皺皺肩頭。他知道水青青的刀劍暗器功夫不弱,內力也頗有根底,以及
一手縱蛇使毒的技巧,但是論勇力卻並不怎麼樣;可是她自告奮勇地出來了,卻又
不便阻上,只有道:「青娘,你可得小心點,這是此蠻勁兒,輸了也不丟人。」
阿木花卻笑道:「你可錯了,一方面比接力,一方面也較智力,佛爺在點明題
目時就說,這是比力,吾教中所謂的力有很多種,智力、勇力、法力都包括在內。」
杜英豪道:「難道這一場也比法力?」
阿木花道:「當然也包括在內,比賽方式採取雙人制是你提出的,此賽內容該
由洒家提了。」
杜英豪道:「這可不公平,她們可沒學過。」
阿木花道:「第一場你要比賽斗虎,你派了個女獵人出場,我們也接受了。」
這句話說得杜英豪無以為答了,只有道:「好,沒關係,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
不同,你施你的法,我們施我們的法,不見得就怕了你們。」
阿木花笑道:「行!我們畫兩個圓圈,各站一個,然後以壓地的碾子丟來去去,
接不住落地的人就算輸,人若出圈外算輸,碾石落在圈外,壓不到線時也算輸。」
這個方法很別緻,但是他所指的碾石,卻是揚上用來壓平平地的圓石滾子,中
間穿了軸,要兩匹馬拉著才能走動。阿木花卻要用作丟擲的器具,一個碾石重逾千
斤,看來他們那邊的確有個大力士。
這一點杜英豪不擔心,因為胡若花可以勝任。
阿木花道:「一人丟擲,另一個人則施展法力,叫對方接不住而取勝。」
杜英豪道:「發暗器也算是法術吧?」
阿木花道:「可以!只要不站到圈外來,或把碾石投到對方的圈子以外,任你
如何施法。」
杜英豪一聽這話倒是樂了,他知道水青青規規矩矩較力一定不如人,但是要鬼,
倒是別有一套。這些番僧不明就理,可得倒楣了,不過他還是把自己那枝掌心雷悄
悄塞給了水青青,吩咐了一番。
外面的羅沙與赫赫果爾倒是把兩個圓圈晝好了,徑寬丈許,中間隔了兩丈,而
那個大碾石子徑寬也有七、八尺,若是去了過來,以泰山壓頂的方式落下,除非接
住,否則倒是很難躲得掉,而被壓在礦石下,勢必成為肉餅不可。
胡若花信心十足地往圈中一站道:「青姐,你放心好了,只要他能去得過來,
我一定接得住,你注意對方不讓他鬧鬼就是。」
那邊的羅沙已經將碾石雙手舉起,高抬過頂,大喝一聲,拋上六、七丈高,然
后朝這邊落下。
舉重拋高已經不易,更何況拋高落准,這番僧的勁兒的確不小,可是胡若花雙
足穩若磐石,當然也將它托住了,腳下連晃都不晃一下。
杜英豪為對方喝采,阿木花也為對方喝采,並誠懇地道:「敝師弟羅沙外號稱
為白象,力大無窮,家師說他是大鵬鳥轉世,沒想到這位女菩薩居然也有一身好神
力,杜施主從那兒找來的好幫手。」
杜英豪笑笑道:「慚愧!慚愧!這是我在羅剎邊境討來的老婆,有幾斤蠻力氣
而已;聽說她是羅剎鬼母投胎的,所以也凶得很。」
杜英豪是信口胡謅的,他根本不知道羅剎鬼母是什麼?昨天皇帝戲稱胡若花是
羅剎夫人,他才問晏菊芳而得知羅剎是佛教中的厲鬼魔神;而大鵬鳥也是西方佛典
的惡神,因為阿不花提了一個佛教中的神,他才信口搬了出來。
那知阿不死卻認為是真的了。因為這些喇麻都是自小出家,宗教信仰極其虔誠,
對於佛經中所記載的一切從未懷疑過,對於轉世之說,尤為深信,因而才能練成許
多超人的武功。
因為他們所說轉世的神佛,都是一些較為勇武的善神,從沒有人以惡鬼轉世的,
故而杜英豪以羅剎鬼母轉世為胡若花,倒是真的把阿不花給怔住了,臉上也掀起了
憂愁;因為在他們的經典中,羅剎鬼母是個很兇惡的魔神,必須佛祖以無邊的佛法
才能降服,此外無人能克,看來他的兩個師弟這一場又將是凶多吉少了。
場中的羅沙與胡若花互相用石碾丟來去去。胡若花顯得很輕鬆,而羅沙卻有點
乏意。那倒不是氣力不足,而是耐力遜人;因為胡若花在山中狩獵,有時遠入深山,
一去兩三天,竄高越嶺,從不停歇,整日都在鍛練,而羅沙卻是在布達拉宮修練,
被居民當作神佛一般的供奉著,養尊處優自不待言。
看看即將招架不住了,赫赫果爾怪叫一聲,叫羅沙配合他的行動。
羅沙奮起全力將石礦去了過來,赫赫果爾則將口一張,一道烈焰噴過來,居然
能遠達兩丈,燒到這邊的圈子裡來,而且烈焰中還有著金光一閃,那是兩口小劍。
這看起來像是法術,其實卻都是真功夫。烈焰是他預將烈酒飲在腹中,然後以
丹田之氣,化酒成箭噴出,經過口腔時,有一小粒黃磷將火引燃,而劍也是預先吞
下去的。
這是特技武功加上一些兒的化學道具而已,所以火能灼人,劍也能傷人,都不
是障眼法。
他們若是光以這兩項玩意兒來攻擊,胡若花與水青青縱不被殺傷,也將被逼出
圈子而落敗;他們躲得了飛劍,卻耐不住火燒。
只是他們太小心了,再者也因為胡若花的魔力驚人,使他們不知道對方有多少
的本事,因此配合了羅沙同時動作。這一來反倒解了她們的圍。
胡若花雙手接住了石碾之後,烈火燒到,她用石碾作盾,往前一舉,剛好遮住
了焰苗,而且把飛劍也給擋住了。叮叮墜地,卻是兩支長約兩寸、寬不及兩分的小
鋼箭,平日吞入腹中,再以丹田之氣噴出殺人,十分鋒利,而且還令人防不勝防。
番僧這邊數次無效,自己也怔住了,水青青卻怕他們再度搗鬼,弄些什麼花樣過來,
連忙叫道:「和尚!你們也瞧瞧我的法寶。」
她探手人囊,抓了一樣東西,直朝番僧扔去,長約尺余,有若一根繩子,絕非
暗器之屬。羅沙不知是什麼,伸出了大手握住,人掌柔滑,猶自蠕動、卻是一條小
蛇,嚇得他連忙丟掉,而且一腳踩死了。水青青道:「別忙,還有呢!」
在囊中又掏出了一把小蛇,足足有七八條之多,一條倏地扔將過去,嚇得兩個
番僧手忙腳亂,又跳又踩。赫赫果爾被迫無奈,張口又是一蓬烈焰,噴出來燒那些
蛇兒。
因為這一堆蛇身子雖小,卻十分的伶便迅速,而且會對人主動攻擊,頗為利害。
他防不勝防,只有將腹中剩餘的烈酒,噴成烈焰來燒蛇了。
水青青早已看好了,及時取出了掌心雷,砰的一聲,子彈射出,也射進了赫赫
果爾張開的大嘴中。番僧一身橫練氣功了得,這一顆子彈,在兩女的距離外,不見
得能傷得了他。
可是穿口而入,氣功練不到內部去,子彈穿入喉頭,打通了氣管,使他的真氣
為之一阻,湧出的烈酒未及噴遠,就在他的口中頭上燃燒起來。
常聽人以七竅生煙來形容怒極之狀,但是七竅生焰的情景卻無人得見過;而今
天的赫赫果爾就是這付情形,他除了兩目之外,耳鼻口中都有火花及青煙冒出,痛
得他抱頭亂叫亂跳,自然也顧不得圈子了。胡若花這時也把碾子去了出去,羅沙伸
手要去接住,可是舉手無力,那手腕已粗了一倍,接在手中卻已端不住,身子向下
一坐,石碾壓下,砸在他的肚子上,張口大蓬鮮血噴出。
阿不花從樓窗甲躍出,急急地將石礦推開,要扶起羅沙,卻見他已不中用了;
因為他的手腕處被毒蛇咬了一口,毒氣政心,再被巨石碾子一壓,大羅金仙也難以
倖免了。
阿不花悲呼一聲,又轉到兩丈多遠的地下去看赫赫果爾。他的耳鼻孔中猶有細
細的余火,口中卻是大量的溢血,看來也活不成了。
他悲憤之極,手指著杜英豪叫道:「杜英豪,你下來,本師與你不共戴天。」
杜英豪卻雙手抱著,毫無下去的意思,而且微微她笑道:「三場此武,我們已勝了
二場,你勝了我也挽不回頹勢,還是乖乖地收拾一下你同伴的遺體,同到你藏邊去
清修吧!出家人涉政已經不對,更不該插手到中原的朝廷中來,胡作非為,這次是
給你們一個教訓。」
阿不花暴怒地叫道:「狗屁!什麼中原天朝,佛爺才不理這一套;惹得佛爺火
起,只要一聲令下,就憑在京中的一批本教弟子,也足夠叫你們皇帝挪個位,江山
易個主。」
這番話一出口,皇帝也變了臉色,厲聲喝道:「大膽番僧,居然口出犯逆之言,
拿下來。」
他身邊的侍衛們呼喝一聲,有四個人沖了下去,可是阿不花出言雖狂,一身功
夫卻著實了得,根本沒用兵器,手翻拳打掌劈胸踢,眨眼間就把四名宮廷侍衛放倒
了一雙。
身居宮廷御前侍衛,武功自然不會太差,阿不花身上也被砍中了一刀,刺中兩
劍,只不過番僧的氣功到家,刀劍上身,根本沒有感覺似的,皇帝瞧了不禁臉上微
有悸色。
阿不花在下面哈哈狂笑道:「皇帝,你可是看見了,憑酒家這等功夫,你們朝
中找得出嗎?只要有洒家等十個人,殺入宮廷,縱有千軍萬馬,也擋不住;因此,
你必須對本教特別尊重……」
臉也抓破了,話也叫開了,阿不花也不再客氣了,把喇嘛遣眾入朝的目的一無
遺。
皇帝的神色很難看,回顧左右道:「難道就沒有人能制止這個番僧了?」
杜英豪道:「陛下,對付這個番僧,草民可以手到擒來,只是草民認為此刻還
是保駕為上,如果草民下去斗他,他劫撲上來犯駕,草民援手不及,豈非大糟,而
且番僧等四去其三,只剩一人,反而如此狂妄大膽,大概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這話不錯,四個喇嘛死了三個,阿不花反而抖起來了,這情形顯有可疑,仔細
一想,他大概自知鬥不過杜英豪,所以才出此策,把杜英豪引開,而後出其不意,
劫持皇帝,才可以挽回敗局。
聽仕英豪如此一說,皇帝倒也驚心,不敢放杜英豪離開了,連忙道:「杜英豪,
你手下這些人,個個英雄了得。他們難道也對付不了這番僧嗎?」
杜英豪笑笑道:「陛下要拿下他,草民除了自己下去,別人都沒把握,但陛下
如果是要除了他,則隨便派個人,不過舉手之勞。」
皇帝一聽倒是奇怪了道:「有這麼簡單?」
杜英豪笑道:「陛下,草民以為鬥力斗勇,都是最沒有辦法時的手段;這番僧
自恃武功勇力而作冒死一拚,草民卻認為不必與他去拚命,若是陛下准許殺之為懲,
草民只要揮揮手就行。」
這番話說得很響,阿不花也聽見了,他大聲叫道:「杜英豪,你別吹牛了。
你下來,咱們力拚十招,鹿死誰手尚不得而知,若說你揮揮手就能要了洒家的
命,恐怕騙鬼也不相信。「
皇帝道:「你!杜英豪,反正這番僧不會是主謀,而誰是他的靠山,朕也很清
楚,不必留活口了,殺無赦,不必有所顧忌。」
番僧嘴巴里說不怕,心中還是畏懼的,見杜英豪站在窗口,身子已經往後退了
幾步。杜英豪含笑舉手,他又退了幾步,杜英豪的手輕輕往下一落,大家都全神貫
注,瞧有什麼變化。
只聽得轟轟兩聲巨響,番僧立腳的地方,像落下了一個巨雷,土石揚起,血肉
橫飛,大家眼睜睜地看到阿不花的身子被拋上了七、八文的高空,然後頭手足肢等,
分成無數碎片落下。
好一陣子,大家驚魂始定,杜英豪道:「陛下受驚了,請恕草民未曾事先稟明。」
皇帝的確嚇了一大跳,但事情已經過去了,他也不好意思說自己嚇著了,笑著
道:「朕那有那麼容易被嚇住的,倒是你如何安排的,這麼厲害?」
杜英豪一招手,卻是李諾爾與賴王榮二人抬著一具小銅炮由隱處出來。杜英豪
手指道:「這是草民遠征俄國時帶回的戰利品,本擬歸獻朝廷的,想不到又用來為
陛下除賊,先建一功。」
皇帝聽了十分高興,哈哈大笑道:「好!好!有功!有功!記大功!記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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