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第五章(1)

第五章

(一)

昨天晚上辛然把徐藝撈出來之後兩人又去了酒吧。迷離的燈光加上酒精的刺激,兩個人很快便喝得差不多了。從酒吧里出來的時候,徐藝的意識已經處在清醒與模糊的邊緣,他告誡自己必須做好兩件事:第一,不能自己開車;第二,必須把辛然完好無缺地送到家裡,交給她的爸爸媽媽。

實際上他低估了辛然的酒量,別說那點紅酒,就是半斤八兩白酒也灌不倒她。酒量是可以遺傳的,周運年就很能喝。酒量大的人血液中乙醇醛化酶的含量高於常人,能把所喝的酒中的乙醇立即氧化成乙醛。但酒不醉人人自醉,辛然很享受被徐藝凝視、照顧的那種感覺。而且,儘管徐藝醉眼看人的樣子深情極了,讓她的心不禁怦怦直跳,他對她卻沒有一點孟浪的舉動,讓她對他又增加了不少好感。所以,當徐藝把佯裝醉酒的自己送回家之後,她便留著他不讓他離開。她捨不得他,也怕他一個人上街出事。實際上,那時的徐藝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啦,他是真醉了。有的人醉酒是要發酒瘋的,徐藝只是倒頭就睡。

這時已是早晨,辛然洗漱打扮完畢,來到徐藝睡的那間客房,坐在床沿上,看著酣睡中的徐藝。沒多久,準備去上班的周運年來到了門邊,在虛掩著的門上輕輕敲了兩三下,把門推開了。

辛然把一根手指頭豎在撅起的嘴唇上,邊「噓」邊輕手輕腳地退回客廳,把徐藝房間的門掩上了。

周運年問:「他就是你撿回來的寶貝?」

辛然說:「您能不能輕點兒?什麼叫撿回來的寶貝?他可是我心目中正宗的白馬王子,很可能還是您未來的乘龍快婿。」

「白馬王子?你們網路上不是說,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嗎?我的乘龍快婿就更不靠譜了。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你可是讓我正眼瞅他一眼的機會都沒給我,不行,我得看看我女兒心目中正宗的白馬王子,到底長得是什麼模樣。」

「得了爸爸,您先讓他好好兒睡一覺行不行?您怕以後還沒機會看他?」

「人家都說討了媳婦忘了娘,你倒好,還只是個男朋友,就把你老爸在你心目中的位置一點不剩地全佔了。失敗,我感到很失敗呀。」

「您別感到失敗了,趕緊上班去吧,在單位,哪個見了您不得點頭哈腰?您只要一到辦公室,我保證,那種成功的感覺,立馬就油然而生。」

「可是,我跟你說老實話,這傢伙,給我的第一印象可不怎麼好。不會喝酒的男人算什麼男人?起碼不能喝醉。酒量還沒你的大,將來怎麼保護你呀?現在提拔幹部,沒有酒量可不行。好好好,我不說了,我走我走。最後說一句,你可是答應我今天把房間收拾好的。」

「沒問題。」

「還有,今天中午的飯局可別忘記了。」

「呀?爸,可不可以不去呀?」

「不行,一定得去。今天見面的都是我以前部隊上的老戰友,你的那些叔叔伯伯。你小時候他們都為你把過屎把過尿,他們都想看看你都長成什麼樣了。我嘛,就你這麼一個寶貝兒,讓他們見識見識,也滿足一下我的虛榮心嘛。」

「可是,他怎麼辦?我……能不能帶他去呀?」

「你真的那麼喜歡他?」

「那當然。」

「那他……是不是也像你喜歡他那樣的喜歡你呀?」

「嗯……這個……目前還不確定。」

「還不確定?那這事……是不是有點兒懸?」

「不是有點兒懸,是很懸。不過,爸爸你是知道我的,如果我想得到什麼,我一定要得到。」

「這樣可不行。辛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像你老爸一樣疼你寵你的。」

「我對他好,他也一定會對我好的。」

「在感情上,那可不一定。」

「行了老爸,你上班去吧。」辛然說著把周運年推出了門,自己開始收拾起房間來。

沉睡中的徐藝臉上忽然現出痛苦的表情。昨天在他夢中出現的那隻怪鳥又來了,呼嘯著朝他俯衝下來。他拚命朝前跑著,卻怎麼也跑不動。那隻怪鳥越飛越低越來越近,它的嘴巴一歙一歙地動著,好像在宣判著什麼。怪鳥突然變成了一個警察,掏出一對手銬,怪笑著朝他伸過來。徐藝「呀」地一聲大叫,嘴裡說著「不是我不是我,是他先動手,你該去抓他。」

驚醒過來的徐藝對自己的處境有點茫然。很快,他聽到清脆的腳步聲快速地朝自己呆著的房間逼近。虛掩著的門被推開了,辛然陽光燦爛的笑臉出現在他面前。

辛然說:「你醒了?你叫我呀,喂,幹嘛那樣奇怪地看著我?該不會要我再做一次自我介紹吧?」

徐藝在頭上撓了幾下,說:「不用不用,我知道你叫辛然。這是你家呀?可是……我怎麼在這兒?等一等,讓我想一想……」

辛然說:「行,你慢慢想吧。我給你準備了毛巾和牙刷,你去洗漱,我去幫你準備早餐。你是吃豆漿油條還是吃油條豆漿?」

徐藝一笑,說;「除了這個,是不是就沒別的可吃了?」

「除了這個,可能得早餐中餐一起吃了。本來我會煎雞蛋,可是,這會兒我們家的冰箱是空的,沒有雞蛋,而現在,已經過了買早餐的時間。而且,你還得快點,因為我已經答應我老爸了,今天無論如何得把房間收拾好,你得幫忙。」

「你爸?他人呢?等等,現在幾點了?我得去上班了,我……只是別人的打工仔。」

「你可以請一天假呀。」

「我昨天上班沒有?好像也沒去。我有點渾渾噩噩了。等等,我幹嘛要請一天假?」

「因為你要幫我收拾房間呀。」

「我為什麼要幫你收拾房間呀?」

「因為你幫我收拾房間,可以更好地了解我呀。請別急著回答這個問題,你想不想更好地了解我?」

徐藝已經回憶起了跟辛然交往的一切,他一笑,算是默認了她的說法。

他突然在幾個口袋裡找起來,他沒有找到他的手機。

辛然知道他在找什麼,讓他等一等,小跑著去了另一房間,又小跑回來,把手裡的手機遞給徐藝。徐藝開機,彩屏上是辛然的照片。徐藝不解地望著她,「這是怎麼回事?」

辛然說:「你女朋友的照片呀,哇噻,是不是很漂亮?」

「老實說……」

「停,你要是想讓我高興,就別老實說,說假話。」

「你為什麼要聽假話?」

「因為我長得不好看,可我喜歡聽人家說我長得漂亮。」

「你長得不漂亮,但很可愛。」

「我知道了,你說的第一句話是假話,第二句是真話。」

「聰明。可是,不管怎麼樣,你用我的手機,總得先徵得我的同意吧?」

「你覺得不公平是不是?我給你用我的手機照張像,做我的彩屏,這樣就公平了。來,笑一笑。」

徐藝獃獃地望著辛然,辛然不停地摁著手機照相鍵。

徐藝發現了很多未接來電,都是公司里來的,他想了想,索性把手機關了。

辛然問:「是單位來的電話吧?怎麼啦?你已經決定不上班,也不打算請假了?」

徐藝說:「你不是讓我給你打一天工嗎?」

「你自己當老闆也行呀。」

「自己當老闆?什麼意思呀?」

「就是……就是……喂,你不會沒談過戀愛吧?一個女孩子讓你當老闆,你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徐藝再笨也知道辛然是什麼意思,即使他不理解或不敢相信她話中的雙關含義,她那雙羞怯而熱情的眼睛也已經向他透露了一切。那雙眼睛他不敢面對,這兩天他屢屢犯錯、情緒低落,自卑到了極點。

他吶吶地說:「我自己當老闆?辛然,你知道嗎,我不過是一個一無所有、一無是處,沒人要、沒有愛的喪家之犬,就像你的寵物狗,不,我連一哥都不如。」

辛然躬下身子,從下往上看著低著頭的徐藝的眼睛:「你怎麼啦?誰不要你,誰不愛你了?你失戀了?」

「我……沒有……我只是這麼說說而已。」

「為什麼這麼說?你突然那麼沮喪,可真是把我嚇了一跳。你不是真的受了什麼傷害吧?什麼?你只是……有點自卑?我沒聽錯吧?你有什麼理由自卑?論文,你當過學生會主席,已經證明了你的組織協調能力和個人影響力。論武,你昨天把那幾個小混混打得屁滾尿流,樣子真是帥呆了,在我眼裡,你是最棒的。只要你願意,你完全可以做任何一個女孩子的老闆。我沒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現在,我……我就要你給我當老闆……兼清潔工、保鏢、提款機,還有……喂,你還會做什麼?」

「畢業以後,我一直在做拍賣。拍賣公司,你懂嗎?」徐藝故意把辛然的話岔開。

辛然撇了撇嘴,臉上不禁現出失望的神情,但很快一掃而光,她嘻嘻一笑,說:「你是說你想做拍賣公司的老闆?這也太簡單了,跟我爸說一聲就是了。」

「你爸?你爸是幹什麼的?」

「你猜呀。」

「我怎麼猜得到?」

「隨便猜嘛。」

「我猜不到。你直接告訴我不就得了嗎?」

「徐藝,你不會真沒談過戀愛吧?跟女孩子說話,你能指望聽到幾句直接說的話?不過,我跟那些女孩子不一樣,我就直接跟你說吧。我爸……大小算個官兒吧,在市裡,不算大,也不算小。是這樣,我研究生畢業以後一直在考慮該找份什麼樣的工作,我爸從小把我當男孩子帶,他希望我去當兵。我對當兵沒興趣。你知道我想幹什麼嗎?我想自己當老闆,可我爸說,女孩子最好別當老闆。他說當老闆太累了,尤其是女孩子。」

「你爸說得對。」

「不過,我倒有個主意,不如我們一起開家公司呀。」

「你跟我一起開公司?別開玩笑了,辛然,我跟你說過,我真的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

「如果你當上了老闆,你就有了一家公司,還有了一個像我這樣的……股東。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真的,你如果想自己當老闆,我是真的可以幫你。」

「條件是……」

「條件是……你不能隨便跟我談條件。」

「也就是說,我得無條件聽你的?」

辛然略為誇張地點點頭:「差不多吧。」

「你要是把我賣了呢?」

「徐藝,我是這麼考慮問題的,如果你很好很好,我就會捨不得賣了你。如果你很壞很壞,我也不能賣給別人讓你去危害社會。」

徐藝知道辛然在和他開玩笑,也就撇嘴一笑,道:「也就是說,我將一輩子都逃不出你的小魔掌?」

「我有那麼恐怖嗎?」

「不,你很可愛。真的,你真的很可愛。可是,我……我也真的是一個……嗯……一個很差勁很糟糕的人,一個壞人,一個混蛋。」

「那我現在就不讓你到外面去危害社會。為了考驗你,你先吃了早餐,然後開始幹活。」

徐藝很乖,胡亂地吃了早餐,並在辛然的指揮下開始收拾房子,小狗一哥在他腳邊穿來穿去,倒像他是它的老朋友似的。徐藝從來沒有養過狗,那吉娃娃初看醜陋得要死,多看幾眼卻覺得蠻可愛。

收拾到辛然閨房的時候,徐藝心裡突然湧出一種異樣的感覺。這裡那裡到處都是卡通裝飾品,而且大多是黃色和紅色,給人一種很溫暖很活潑的感覺。

房間里有五六個紙箱子,徐藝每次企圖打開它,都被辛然擋住。這讓徐藝好奇心大增,忙問裡面都是一些什麼金銀財寶?辛然說是女孩子的東西,你不會感興趣的。徐藝說,你怎麼知道我不感興趣?你不是希望我更好地了解你嗎?你真這麼想,你就打開它們讓我看看。

徐藝沒想到,第一隻紙箱里全是女鞋,第二隻、第三隻……也都是各種各樣的女鞋,有平跟的坡跟的高跟的,也有涼鞋皮鞋和長統靴,但一律是紅色。紅色的女鞋馬上把整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都佔據了。徐藝驚詫地站在一大堆女鞋中間,不禁有點頭暈。他這才注意到辛然腳里的拖鞋也是紅色的。他有點茫然地望著辛然。

辛然望著他一笑,說不準問為什麼,因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偏偏對紅色女鞋著迷,也許,我有輕度精神心理疾病?你害怕嗎?

徐藝再次很認真地看了辛然一眼,仍然撇嘴一笑,道:「不害怕,因為我會跆拳道。」

快到中午的時候,辛然的手機響了,是周運年打來的,讓他們趕緊動身。辛然拉了徐藝的手就走。徐藝問去哪兒?辛然說,今天我不是你的老闆嗎?你跟著老闆走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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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青瓷之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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