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尋找狐狸精
男人似乎總是為性奔忙,女人似乎總是為愛堅守。妻子是放在男人心裡的靈魂,情人是放在男人床上的肉體。
如果你的老公跟另外一個女人過夜去了,你知道了該怎麼辦?
這是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官太太林茹就遇上了這樣一個問題。
這天晚上,林茹剛剛睡下不久,就接到了表妹胡小陽打來的電話,胡小陽說:「姐,我看到姐夫了,他好像在怡情花園小區。」胡小陽說的姐夫就是許少峰,也就是林茹的老公,海濱市文化廣播電視局的局長。
林茹感到好生奇怪,許少峰明明上省城開會去了,怎麼會出現在怡情花園小區?就說:「小陽,你別開玩笑了,怎麼會呢?你姐夫上省城開會已經好幾天了,明天才能回來。」
胡小陽說:「姐,我幹嗎騙你,我真的看到許少峰了,他和一個年輕女人一起下了車,又一起進了一幢樓。」
林茹還沒聽完,就一骨碌爬了起來,腦子裡突然「轟」地一聲,彷彿電腦斷了電,馬上成了一片空白。林茹雖然早就感覺到許少峰在外面有了人,她還是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更不願意麵對這樣殘酷的現實。然而,沒想到被她緊緊守護的那層窗戶紙不經意間被表妹揭開后,才讓她一下子有一種赤裸般的羞辱感。她真有點無所適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表妹,更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胡小陽好長時間聽不到她說話有點急了,就問:「姐,你聽到了嗎?你說話呀!」
她這才長長地透了一口氣,十分冷靜地說:「你看清楚了沒有,是不是許少峰?」
胡小陽說:「他穿著白色襯衫,藏青色西服褲,你說我看清了沒有?」她說:「他進了哪幢樓?」
胡小陽說:「15幢3單元。」
她緊緊咬著嘴唇,咬了好一會兒,才說:「小陽,你記住,今天的事無論如何也不要對別人說,就是爛在肚子里也不要給別人說。你姐夫……他畢竟是官場中的人,千萬不要讓這些不著邊際的事影響了他的前途。」
胡小陽說:「姐,你放心好了,我看著也只當沒有看著,怎麼著我也不會胳膊肘兒朝外拐,去損害我姐夫的光輝形象。」
掛了電話,林茹一下子僵在了那兒。她無法相信這是真的,又無法不相信這是真的。多少回,她從許少峰的衣領上嗅到了女人的香水味,多少次,她獨守空房,直到半夜三更才等來他踏進家門的疲憊身影。她明明知道他在外面有了人,可是,她還是不想面對現實,更不想因此而失去這個家,只是自欺欺人的安慰著自己許少峰決不是那樣的人。沒想到胡小陽的電話,一下子打破了她原有的平靜,讓她竟然失去了控制力。她再也不想繼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她必須面對現實,不能活在虛無的夢裡。
她迅速穿上衣服,拎起了包兒正準備出門,猛一回望,看到鏡中的她頭髮亂糟糟的,又急忙放下包兒,來到洗手間,三下兩下打理了一下頭髮,再抬頭,鏡中的她,一臉的哀憐,真像一個被人拋棄了的小怨婦,心裡突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悲傷來。曾幾何時,她在全市的醫療系統算得上一朵花,有多少追求者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卻偏偏選擇了當公務員的許少峰。原因很簡單,她看中的是他身上那種別人沒有的幽默樂觀和積極上進的精神。然而,沒想到的是,隨著許少峰的社會地位越來越高,手中的權力越來越大,人也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一直發展到了今天的背叛。
林茹迅速下了樓,匆匆攔了一輛的士,就向怡情花園奔去。此刻,她只有一個想法,一定要查清楚那個小狐狸精是誰?她不能讓這個女人白白奪去她的幸福,更不能讓許少峰為了一個女人而毀了他的仕途。她突然清醒地感覺到,對男人的過分寬容實際上就是對他的放縱。
夜晚的馬路燈火通明,閃閃爍爍的霓虹燈將遠遠近近的高樓大廈點綴得撲朔迷離,為這座美麗的海濱城市的夜晚平添了幾分華麗迷人的色彩。然而,此刻在林茹的眼裡,正是這華麗迷人的夜晚,不知孕育了多少個家庭的悲歡離合,又成全了多少對苟且男女的醉生夢死?正是這色彩斑斕的燈光,才點燃了男人的花花心,也迷住了男人歸家的路。
的士七拐八拐,終於來到了怡情花園小區。司機問多少幢,林茹說15幢3單元。司機輕車熟路地開到了15幢3單元,然後停下了車說,到了。林茹付過錢,匆匆下了車,來到3單元,往樓口一看,卻傻眼了,樓道里安裝了電控門,外人根本進不去。
她傻站了一會兒,轉念再想,我就是進去了又能怎麼辦?這麼高的樓,怎麼知道許少峰進了哪一層的哪一個門?我總不能挨門逐戶邊去找吧?
小區很幽靜,有綠樹成蔭的小道,還有人造的水榭樓亭。她緩緩上了水邊的小亭,坐了下來。月光從樹蔭里瀉下,碎成了一地的斑駁陸離,隱在樹林草叢中的知了不斷地「知了……知了……」地叫著,可是,面對高高聳立在她眼前的高樓,面對無數個或明或暗的窗口,她卻不知道哪一間藏著她的男人。更不知道此刻擁有她男人的那個女人是誰。一想起她心愛的男人與另外的女人鬼混在一起,彷彿心尖上劃過一刀,一陣陣揪心的痛襲遍全身。她真恨不得衝到他們的房間里去,在那個不要臉的小騷貨臉上狠狠地留下幾道指甲印,或者,帶上一瓶硫酸,一進門就潑到她的臉上,讓她永遠見不得人。
知了還在不停地「知了……知了……」地叫著,她卻無法知道自己該怎麼辦?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她一會兒想著,我就這樣坐著,守株待兔,一直等到許少峰下樓,看看他還有何臉面對我?一會兒又想,他的心已經離開了你,你守著他又有什麼用?
經過一陣胡思亂想后,漸漸的,她有些疲乏了,她心裡的那團火也不知不覺地泄了不少,人也沒有了先前的衝動了。冷靜下來后,卻突然問起了自己,我到底想要一種什麼樣的結果?如果打算與許少峰離婚,這是抓住他把柄的最好機會;如果不想離婚,還想維持這個家,就決不能衝到房裡去捉姦,也不能守候在這裡讓他難堪。否則,把許少峰逼到了死角,只能斷絕了他的退路。
這樣一想,林茹彷彿一下子明白過來,幸虧我不知道他進了哪一間房門,幸虧我沒有進去,要是憑著剛才的衝動,進去了,當場把許少峰捉在了那個女人的床上,其結果只能是斷送了自己的家庭,成全了他們的快樂。她想起了前不久看過的一則故事,妻子回家,看到老公與另一個女人在床上。妻子沒有像別的女人那樣大吵大鬧,而是悄悄回到廚房,為他們做了兩碗荷包蛋,端來放到他們的面前說,你們辛苦了,吃碗荷包蛋補補身子。丈夫感到太對不起善良的妻子,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那個女人也覺得自己不應該傷害她,自覺地退了出去,他們夫妻倆從此和好如初。林茹當時看到這個故事後非常震驚,能有如此博大胸懷的女人太了不起了,她真是一個聰明睿智的好女人,要是換上別的女人,肯定會把事情推向極端,搞得不可收場。看來,聰明的女人只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兩隻眼睜得賊亮的女人才是世上最傻的女人。
此刻,她所面臨的問題與那位女人的差不多,她知道,不同的方法也許會導致不同的結果。現在問題的關鍵不是怎麼給許少峰難堪,也不是當面去羞辱那個女人,而是想辦法收回許少峰的心,想辦法搞清楚那個女人是誰,然後再讓她自動放棄許少峰。
想到了這裡,她突然想給許少峰打個電話,想感覺一下他到底在幹什麼?是不是錯怪了他。
電話通了,等了好長時間,才傳來許少峰的聲音:「喂!這麼晚了打電話有事嗎?」
她從他的聲音里,感到了一絲不對,他明顯的出氣不勻,而且還有點不耐煩,她的心一下子涼了,嘴上卻說:「我睡不著,看看你睡了沒有?」
許少峰說:「我剛沖了涼,馬上就睡了,你也睡吧,明天我就回海濱。」
她說:「我等你。」
許少峰說:「好了,晚安!」說完,便掛了機。
林茹的手機里立刻傳來一陣忙音。那忙音,彷彿一把鈍刀,在她的心上鋸來鋸去,而且,是刀刀見血。
呆坐了一會兒,手機又響起,她以為是許少峰打來的,心裡一熱,馬上從包中拿出來一看,才知道是表妹胡小陽。
胡小陽說:「姐,你是不是捉姦去了?」
林茹不高興地說:「你瞎說什麼呀?說得多難聽,我到外面買點東西。」胡小陽:「我就在你家門口,進不了門。」
林茹這才說:「你等一會兒,我馬上就來!」
許少峰與林茹通過電話后,剛把手機扔到床上,怕有人再打進來打擾了他的好事,又拿過來,一摁鍵,關了機。
剛才許少峰正與陳思思在床上忙著。床上的忙與平時的忙不太一樣,儘管累得滿頭大汗,卻能在這滿頭大汗中得到不流汗時得不到的快樂,所以,他每次與陳思思在床上忙的時候都會心甘情願,做到不遺餘力。
許少峰與陳思思已經好了兩三年了,而且,越來越好。這其中一個主要原因除了陳思思年輕漂亮外,還有一個絕對的優勢就是她的身體吸引力非常強。陳思思是瑜伽老師,她的肢體語言豐富極了,她能做出常人無法做出來的高難度動作,這讓許少峰大開眼界,也感到非常刺激。每一次運動,等於變相地做了一次瑜伽,能讓他在暢快淋漓的享受中達到鍛煉身體的作用。這一點確實不得了,本來是消耗體力的活兒,結果搞得讓他增強了體質。當然,這樣的好事兒也不是白做的,你要報名參加她的瑜伽學習班,得繳費,何況讓她單獨輔導,並且還要通過身體的接觸來輔導,費用肯定不能太低。有了這樣的前提,這就牽扯到了問題的另一個方面,投入與感情的關係問題。在這個商品經濟的社會裡,感情也需要投資。尤其是大男與小女之間的感情更需要投資。許少峰雖然沒有真金白銀地給過她多少錢,但是,他卻憑藉著他的權力,給過她一些可以賺錢的機會,這才讓她擁有了一套住房和一輛小車。在這樣前提下,情感也就隨著投資的加重與身體的交流越來越加深了。
許少峰有時也在自責,覺得這樣做實在有些對不起妻子林茹。但是,自責歸自責,一旦接到陳思思的電話,他就激動心跳,渴望難挨。情感這東西就是這樣,有時候是挺複雜的,雖說他們的夫妻感情一直很好,但是,再好的夫妻關係,時間久了也沒有新鮮感了,何況他們已經快二十年的夫妻了,即使有楊貴妃那樣漂亮,也會審美疲勞,也會激情衰退。他現在和林茹除了親情,早就沒有了衝動與激情,做愛也彷彿成了例行公務,機械化的勞動,沒有多少樂趣可言。這一點令許少峰十分害怕,他沒有想到怎麼會是這樣的呢?是不是自己的身體出現了毛病?後來,他遇到了陳思思,他才覺得他的身體根本沒有任何毛病,真正的問題是出在了愛情的老化上。當他的激情被陳思思點燃后,彷彿回到了年輕時代,他這才相信人是有第二青春的,而且,這第二青春比第一青春還要來得更猛烈,更激情。
這次,許少峰本來是上省城去開會,會議結束這天正好是星期五,沒想到陳思思給他打了一個電話,說很想他。他經不住陳思思的誘惑,就來了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向林茹謊稱明天回海濱,自己卻悄悄來到了陳思思這裡。
許少峰早已把陳思思這裡當做他的第二個家了。他不知道與陳思思的這種關係稱作情人關係哩,還是二奶關係,總之,這種關係讓他感到非常滿足。他早給陳思思打了預防針,無論他們的關係發展到有多深,他也不會同林茹離婚與她結婚的。因為他知道,官場上最忌諱的就是離婚。一個真正成熟的官場中人,可以悄悄找情人,也可以偷偷包二奶,就是不能離婚。即使是夫妻關係再不好,也不能離。一旦離婚,無論誰對誰錯,輿論導向幾乎都要倒向弱者,幾乎會異口同聲地譴責強勢群體中的官場人,當代陳世美的帽子將會毫無疑問地落在他的頭上,這無疑會影響他的政治前途。如果風聲不大,還可以勉強保住現在的職務,如果事情鬧得太大了,職務都很難保住。
有了這樣的前提,陳思思也不向他提離婚的事,他也從不說與她結婚的事。兩個人誰都清楚,他們的關係只能做一對準夫妻,如果非要打破這種界線,導致的結果可能是連這樣的關係也保持不住。要麼是他丟了官,一事無成了,要麼是他為了保官,放棄她。
有了這樣的準確定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才會感到真正的愉快。剛才,他們就非常愉快。他與陳思思正用身體創造著一個高難度的動作,兩個人幾乎要達到完美的合二為一時,他的手機響了。他不得不停下來去接電話,拿過手機一看是林茹打過來的,心裡掠過了一絲不快,這麼晚了打什麼電話?既然打來了,又不能不接。倘若掛了機,本來能說清楚的,也就說不清楚了。等氣勻了,他才對陳思思說,你別出聲。說著接通電話,電話里立刻傳來了林茹的聲音。他從電話的另一頭,感到了一縷熟悉的氣息,也感覺到了林茹對他的不放心。就在這時,陳思思卻側過身來,將頭湊到他的耳朵邊來聽,他真想一把推開她,又怕搞出聲音來讓林茹聽到就沒有推。
匆匆通完電話,剛掛機,陳思思就像一隻小貓一樣伏在他的懷裡輕聲問:「是誰呀?深更半夜的還這麼關心你。」
許少峰非常反感陳思思問這問那。該你問的你問,不該你問的你也問。尤其是他接聽電話的時候,她總是喜歡湊過耳朵來聽,這一點讓他非常反感。他本想狠狠地說她幾句,看她倒撅著屁股像一隻小狼狗兒一樣可愛,從她口中哈出的絲絲熱氣,拂到他的臉頰上又是香噴噴的,氣也就頓時消除了。再想起剛才的高難度動作中,她又是那麼的投入,那麼的藝術,就非但沒有了氣反而更加地疼愛了,一把攬在懷裡說:「還能是誰?是我家那口子。」
陳思思說:「這麼晚了,她是在關心你,還是不放心你?」
許少峰說:「都老夫老妻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許少峰嘴裡這麼說著,心裡卻不由犯起了嘀咕,覺得這丫頭還挺敏感的,什麼都瞞不過她。剛才從林茹說話的語氣中,也感到了一點不對勁,是不是林茹聽到了什麼,或者是感覺到了什麼?許少峰真不想傷害林茹,更不想由此而造成家庭的分裂。
陳思思詭譎地笑了一下說:「你嘴上一套,心裡想的是一套。我看你接了她的電話后,一下子心神不寧起來。」
許少峰說:「沒有的事,哪裡會不安?」
陳思思就伸過小手兒,拉了一下許少峰的下身,一臉譏笑地說:「還沒有哩,一看就知道你分神了。」
許少峰扯過被單蓋著下身,笑著說:「鬼丫頭!這哪跟哪?」
陳思思說:「這叫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許少峰就嘿嘿地笑著說:「你是只見樹木,不見森林。」
陳思思盯了他一眼說:「你別貧了,我問你,她是不是懷疑上我們啦?」
許少峰說:「這倒是沒有。不過,她可能猜測我有外遇了。」
陳思思說:「你讓她抓到把柄啦?」
許少峰說:「還需要抓什麼把柄?我好長時間沒有向她繳過公糧了,她能不猜疑?」
陳思思哦了一聲說:「原來是這樣。那她沒有向你要過?」
許少峰說:「在她沒有來得及向我要之前,我就裝成醉鬼了,哪裡給她機會要?最近不是手機信息上說上面發出五條禁令,禁止和美女睡覺興奮致死!禁止和情人睡覺醉生夢死!禁止和醜女睡覺煩躁致死!禁止和小姐睡覺勞累致死!禁止和老婆睡覺整夜裝死!我已禁止了三條,只保留兩條。」
陳思思一下哈哈大笑了起來,邊笑邊用指頭點著許少峰的鼻尖說:「少峰,你真是太好玩了,也太可愛了。」
許少峰也被陳思思逗樂了,就哈哈笑著說:「還說好玩哩,你以為裝死好裝呀?」
陳思思就越發地笑開了,邊笑邊說:「真沒有看出來,你還有這一套本領。」許少峰就嘿嘿笑著說:「哪裡?你知道,糧倉的糧都繳給你了,哪有上繳的公糧?繳不了公糧,就得裝死。」
陳思思突然愛憐地摟著許少峰說:「少峰,這是何苦呢?你要是真的不愛她了,就與她離婚,這對她是個解脫,對你也是個解脫,人生就這麼短短的幾十年,何苦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你說過不要讓我介入你的家庭,我做到了,從來沒有說過讓你離婚的話,但是,你要跟她實在過不下去了,也不要勉強,離了婚,我們在一起過,我想肯定是非常幸福的。」
許少峰說:「思思,我不是不想與你成家,也想成。說實在的,天天有你這樣一個美人兒陪著我,哪能不開心?但是,問題並沒有這麼簡單。官場中人,最忌諱的是什麼?就是跟老婆離婚。你看看,官場中有幾人離婚?離了婚的,又有哪個是得志的?搞好了,還可以原地踏步,搞不好,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會丟掉。如果我真的離了婚,手中的權力失去了,一切都沒有了,你還覺得我們在一起幸福嗎?」
陳思思說:「我不在乎,只要能與你在一起,我都感到幸福。」
許少峰心裡卻想,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聽起來還真舒服。就摟緊了她說:「傻丫頭,別說傻話了,我們現在也挺好的,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陳思思突然抬了頭說:「我真是搞不明白你們官場中的事,為什麼可以隨便找情人,可以上桑拿上歌廳胡搞亂搞,就是不能離婚?正當的權力被剝奪了,非正當的卻大開方便之門。」
許少峰說:「誰說可以隨便找情人,可以胡搞亂搞?那都是偷偷摸摸的,凡是偷偷摸摸的事,民不告,官不究。要是讓組織紀檢部門知道了,又撞在風口上,照樣會處理。你呀,這小腦袋裡盡裝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陳思思就嘿嘿地笑著說:「這年頭,你們這些當官的也不容易,體質弱的累死,心胸窄的氣死,智商低的笨死,膽量小的嚇死,酒量小的喝死,性慾差的羞死,性慾強的那可真是舒服死!」
陳思思還沒有講完,許少峰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陳思思笑著說:「看把你樂的,是不是我說到你的心坎坎上了?」
許少峰說:「好呀,原來在影射我?」說著就一把扯過陳思思的一隻腳丫子。陳思思沒有痒痒肉,只有腳心裡有,一摳,就渾身扭動了起來,哈哈的笑聲能揭了房頂。
此刻,許少峰扯著她的腳,還沒來得及摳腳心,陳思思已哈哈哈大笑了起來,一邊求著饒,一邊用另一隻腳蹬著許少峰。這樣一來,陳思思的關鍵部位一下子展露在了許少峰的面前,許少峰心裡一亂,就放棄了摳腳心,向主題直奔而去了。於是,兩個人又瘋到了一起。
許少峰有時也在想,他在陳思思這裡得到的不僅僅是肉體上的快樂,還有精神上的愉悅,這是林茹無法給予的。要是回到家裡也能得到這樣的快樂和開心,他也許不會走出這一步。
林茹匆匆趕回來,看到胡小陽一直等著她,心裡不覺一熱,說了一聲:「小陽。」
胡小陽一看到林茹無精打採的樣子,就知道表姐肯定捉姦沒有捉到,就輕輕地叫了一聲:「姐!」
林茹說:「這麼晚了,你來幹啥?」
胡小陽說:「想你唄!就來看看你。怎麼,不歡迎呀?」
林茹把她讓進了屋,才沒好氣地說:「坐吧,我的姑奶奶,我再不歡迎,也不能不歡迎你。」
胡小陽是林茹的親表妹,她們兩個人的年齡雖然相差十多歲,性格差異也很大,但是,兩人的關係卻非常要好。胡小陽是屬於那種心直口快有啥說啥的女人,這樣的人往往遇事欠考慮,事後又後悔。剛才她到怡情花園去看望一位朋友回來,看到許少峰和一個年輕女人從車上一起下來,想又一起進了電梯。她感到好生奇怪,莫非許少峰在外面有了相好的?她當時沒有多想就給表姐林茹打了一個電話,她只想給她提個醒兒,別讓她蒙在鼓裡什麼都不知道。沒想到電話一打通,聽到表姐千叮嚀萬囑咐的口吻就後悔了。她本來不想再理這個茬兒了,開車快回到自己家門口,又怕林茹一個人想不通生悶氣,就上了林茹的家。
胡小陽落了座,才說:「姐,你打算怎麼辦?」
林茹說:「什麼怎麼辦?」
胡小陽說:「你別裝傻了,你看那張臉,早就寫滿了舊社會,還在我面前裝什麼?」
胡小陽的話一下戳到了她的疼處,林茹這才不由長嘆了一聲說:「遇到這樣的事,我能怎麼辦?」
胡小陽點了支煙,抽著說:「我給你提供幾種可行性方案,你可以借鑒參考一下。」
林茹說:「你少抽一點好不好?一個女孩家,一身的煙味,多不雅。」
胡小陽說:「姐,這是時尚,你懂不懂呀?」
林茹說:「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你再別給我講你的時尚了。你愛抽就抽,只要阿燦不反對就抽去。說吧,什麼可行性方案。」
胡小陽說:「老公有外遇,現在已經成了一個普遍的社會問題了,就看你需要怎樣的結果,如果你想與他分手,明天乾脆找一家私人偵探社,甩下2000元,委託私家偵探收集許少峰出軌的所有證據,然後起訴離婚,法院肯定會判許少峰過錯,家產可以盡歸你所有。」
林茹說:「什麼鬼主意?家都沒有了,我要這家產有什麼意思?」
胡小陽說:「那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還是捨不得離開許少峰是不是?這樣吧,明天一起床,你把屋裡收拾得乾乾淨淨,把許少峰的換洗衣服疊得整整齊齊,留一張紙條,告訴許少峰你到我那裡住幾天,讓他閉門思過,等什麼時候他良心發現了,上門來向你負荊請罪,發誓好好過日子了,你再跟他回家去。」
林茹苦笑了一下說:「這……是不是太小兒科了,像農村的小媳婦一樣。不好不好,看看還有沒有別的主意。」
胡小陽說:「如果你既不想與許少峰分手,又想求得心理上的平衡,乾脆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給初戀情人打一個電話:喂,還記得我嗎?我很寂寞,我今天晚上有空……」
林茹還沒有聽完就打斷她的話說:「你胡說些什麼呀,我是那種人嗎?」
胡小陽說:「不是那種人可以學學那種人嘛,許少峰能在外面瀟洒,你就不能私會情人?這樣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多好呀!」
林茹說:「虧你也能說得出來,就這水平?還想開什麼心理諮詢中心,那不是把你的諮詢對象引入歧途了嗎?」
胡小陽就嘿嘿笑了一下說:「姐,你別急嘛,如果你覺得做不出來,可以來個婉約一點的。比如,有一個上海女人,知道老公有了外遇,第二天她到美髮店做個離子燙,下午做了個面膜,順便到情趣商店買套性感內衣。晚上在家準備一個燭光晚餐,一共花費四百元。老公晚上回到家后,看到美麗性感的老婆,驚訝得嘴裡可以放下一個雞蛋,深悔自己有眼無珠。併發誓一輩子不會讓老婆離開自己。一周后,老婆寫了一篇題為《我怎樣留住了我的花心老公》的文章,發在雜誌上,還得了五百元稿費。我建議你還是學學上海女人,把自己打扮得性感一些,等許少峰一進門就來一個POSE,電倒他,讓他深悔自己有眼無珠。」
林茹忍不住笑了一下說:「你別說笑了,你姐已經人老珠黃了,哪有那個心勁?沒有把人電倒,別反把自己嚇倒了。」
胡小陽說:「我就不愛聽你這樣說自己,什麼人老珠黃了,青春不再了?像你這樣天生麗質的相貌,雍容華貴的姿態,正是風情萬種吸引男人的時候,你怎麼自己看不起自己?別看你們這些官太太、闊太太們一個個活得體面風光,你們內心的苦楚我比誰都清楚。這些苦楚如果找不到一個出口發泄出去,久而久之,積鬱在心,必然會導致內心失衡,輕則失眠,頭暈目眩,內分泌失調,重則神經錯亂,鬱鬱寡歡,性格變異,這可是一個社會問題,也是我之所以打算辦一個心理諮詢中心的主要原因,就是想對你們這些官太太、闊太太們做做心理輔導,別把自己悶出病來了。」
林茹說:「得得得,你別給我講大道理了,你要真想給姐幫忙,你就給我搞清楚,那個小狐狸精到底是誰?在什麼地方上班?」
胡小陽一聽林茹說到狐狸精,就不覺笑了起來。六年前,胡小陽大學畢業后,應聘到一家房地產公司去當售樓小姐,沒想不到半年的工夫,胡小陽在賣樓的時候一不小心把自己也賣給了房主,她就成了人們所說的二奶,也成了這套房子的主人。房主是一位香港人,謝頂,四十多歲,個頭不高,叫阿燦。別看阿燦其貌不揚,事業卻做得不錯,他的主公司在香港,海濱市有他的分公司,老婆孩子都在香港。胡小陽當了兩年二奶,大奶發現后就與阿燦離了婚,她就由二奶正式成了大奶。此刻,她不由得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我!你讓我?姐,你沒有搞錯吧?你前幾年還罵我是小狐狸精,說勾引了別人的老公,現在你又讓我去查別的狐狸精,狐狸精去查辦狐狸精,這不亂了行情嗎?不行不行,要不,我暗暗地找一家私家偵探,保證給你查得一清二楚。」
林茹正在氣頭上,哪裡有心去翻過去的舊賬,就說:「你沒有那個本事就算了,你可別胡來,什麼私家偵探?搞得沸沸揚揚,唯恐天下不亂!」
胡小陽:「姐,你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要是換了我,嗯,本姑娘非把他搞得人不人鬼不鬼,要麼,讓他變成窮光蛋走人,要麼,給我老老實實回來過日子。」林茹說:「別耍嘴皮子了,畢竟是二十年的夫妻了,不是你以為的那麼簡單。」胡小陽說:「我就知道你捨不得許少峰,想抱著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態度把他挽救過來。也罷,我給你查查看,能不能查到那個狐狸精還很難說。再說了,查到她你又能拿她怎麼辦?你沒有管好自己的丈夫,總不能埋怨人家吧?」
林茹說:「這你別管,我自有辦法。」
胡小陽說:「好好好,不管不管。一說到許少峰,你就急眼了。男人似乎總是為性奔忙,女人似乎總是為愛堅守。妻子是放在男人心裡的靈魂,情人是放在男人床上的肉體。有一個女人對別人說,你放心,我的老公真要是有了情人,不用我鬧,保准有人為我出氣,出氣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我的老公,玩了她,還得甩了她,看誰笑到最後。」
林茹聽了這話,還覺得有點道理,就不由得長長地透了一口氣說:「你是哪裡來的閑工夫,亂七八糟地記了這麼多?」
胡小陽說:「這是知識的積累,你以為我在大學里只談戀愛不讀書?」說著,禁不住打了個哈欠,用手拍拍了嘴巴:「好了,不說了,困了,得回去睡覺去了。姐,你也早點休息吧,別太放在心上去。」
林茹經她這麼一說,心裡好受了許多,就說:「這麼晚了回什麼?就睡在這裡我們好好聊聊吧。」
胡小陽說:「不行不行,我還得回去,否則,阿燦打電話到家裡來查崗,還以為我夜不歸宿幹啥去了,為這事與他鬧彆扭划不來。」
林茹一聽,也不好多挽留,就說:「車開慢一點,路上小心點。」
胡小陽扮了鬼臉說:「知道!拜……」胡小陽的「拜」還沒有落下,突然就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刺耳的警笛聲。兩個人就都屏了氣,聽了一陣,那叫聲越來越響,卻分不清是公安的警車發出的聲音,還是醫院的救護車的聲音。
胡小陽說:「這是咋回事?」說著就跑到窗前來觀看。
林茹也湊了過來,看了一陣,才說:「好像是消防車。」
胡小陽說:「肯定是哪裡發生火災了。」
兩人又湊到了另外的窗前一看,果然看到了不遠處火光衝天,熊熊火焰裹挾著黑色的濃煙在城市上空翻滾著,消防車的鳴笛聲隨之響成了一片,警燈朝著火災的地方閃爍而去……
林茹說:「這是哪裡發生了火災?」
胡小陽說:「好像是南關報業大廈那邊。好了,不管是哪,我得回去了。」
林茹說:「那你回吧,路上小心點。」
次日早上起來,林茹剛剛洗漱畢,電話就響了。
林茹猜想肯定是胡小陽打來的,是不是這鬼丫頭髮現了什麼新情況,來向她通風報信?她趕緊接起電話,沒想卻是陶然。她這才突然想起,今天約好了要與陶然去練瑜伽,腦子裡一有事,早就給忘了。陶然說她十分鐘後來接她,讓她下樓。她本來想推掉不去了,昨夜一個通宵都沒有睡踏實,一臉的憔悴,人也沒有了精神,還去練什麼瑜伽?但是,又考慮到陶然這麼熱情,不好駁了她的面子,就應承了下來,匆匆換了一套運動服,穿上運動鞋下了樓。
陶然是王正才的老婆,王正才是許少峰的辦公室主任,這種由官場中上下級關係延伸到家庭里就變成了太太們的等級關係。夫貴妻榮,這種傳統觀念已經根深蒂固地紮根在了鄉土中國的習俗之中,又潛移默化地傳播了一代又一代,丈夫地位的高低直接決定了妻子的地位以及受尊重的程度。科長夫人見了局長夫人覺得矮一截,局長夫人見了市長夫人又覺得矮一截。如果不在同一地市,不在同一單位,倒也罷了,要是在同一個地市同一單位,夫人與夫人之間的等級就絕對含糊不得。如果你含糊了這種關係,小則別人會笑話你,說你不懂規矩,是二百五,半吊子,重則還會影響到老公的聲譽以及仕途。這其中的微妙只有進入到了這個圈子才能悉心體味出來。
林茹自然明白,陶然之所以對她這麼敬重和關心,並不是她有多大的吸引力,主要是她是局長許少峰的夫人,如果她不是局長夫人,或者王正才不受制於許少峰的領導,陶然也不會這麼對她好。陶然對她的好是多方面的,陶然不僅常常上她家來陪她聊天,陪她逛街,陪她打麻將,還拉她去美容院美容,去做瑜伽。當陶然發現她對瑜伽很感興趣后,就悄悄弄了兩張瑜伽會員卡,一張給了林茹,一張留著她自己作陪。林茹知道一張卡得要一兩千元錢,要給她付錢,她就急了,說,林姐,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要給我付錢,不是伸手打我的臉嗎?再說了,這卡也不是我掏錢買的,是別人送的,我怎麼能接受你的錢?林茹只好假裝這卡是別人送的,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去參加了幾次訓練,感覺蠻不錯的,她明顯地感到她的腰身比以前緊了些,走起路來也輕飄了許多。
林茹剛出了樓口,遠遠地就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樓下,轎車的玻璃窗緩緩退下后,一張俏麗的臉兒正向她燦爛地笑著。隨之,車門一開,一個秀麗的人兒便走了出來,遠遠地向她招著小手兒。那個人就是陶然。林茹突然想,人還是年輕好,漂亮、生動、充滿著活力。自己要是能回到陶然這個年齡該多好?陶然今年三十二歲,比她整整小十歲。這個年齡段的女人是最有味道的女人,想想十年前的自己,走在大街上,不也招來過不少的回頭率。
林茹還沒有走到近處,陶然就打招呼說:「林姐呀,你穿上這套運動服真年輕,遠遠看上去好像大姑娘一樣。」
林茹一聽,心裡暖暖的,就不由得微笑說著:「哪兒呀,老了,林姐要是有你這麼年輕漂亮就好嘍。」她明知道陶然的話中有很多恭維的成分,但是,聽了還是覺得很舒服,還是能夠樂於接受。看來,不僅領導幹部喜歡別人恭維,普通人同樣喜歡別人的恭維。恭維比當面貶低總要好得多,如果恭維得不太肉麻的話,沒有什麼不高興的。
陶然說:「林姐,你就別謙虛了,你要是在我這個年齡時,要比我漂亮多了。就現在咱倆走出去,看上去都差不多。」
林茹抿了嘴笑著說:「就你的嘴甜,誰不知道你是哄林姐開心?」說著打開車門上了車。
陶然說:「林姐,你什麼時候有空了我乾脆教你學開車,自己會開了還是方便。」
林茹說:「我天生膽小,不敢學,學會了也不敢上路。」
陶然說:「沒關係的。我膽子也小,不過學會了,到街上溜上幾趟膽子就大了。」
林茹說:「那等以後有空了再說。」
自從去年海濱市實行了公車改革后,公務員基本上都有了私家車,甚至一些經濟條件好的兩夫妻家庭每人擁有了一輛車。陶然是一個趕時髦的女人,在公車改革剛剛開始,她就率先上了駕校,拿到了駕照,等車改后,兩口子七湊八湊,加上車改補貼費,一共折騰了十五萬,買了一輛新轎車,她就成了當然的司機。每次上班,陶然當司機,讓老公王正才坐領導的位置,順路把王正才送到文廣局門口再到電視台去上班,倒也怡然。而林茹卻不同了,她家的許少峰是局長,她必須要保持著一個局長夫人的矜持,更不能天天上下班讓許少峰來接送她,那樣是不現實的,更何況林茹上班的市中心醫院與文廣局又不在一條線路上,這就更不能讓許少峰接送她了,林茹只好擠公交車,有時候太晚了就打的。其實,林茹完全有能力再買一輛的,且不要說是一輛,即使再買三輛四輛也能買得起,問題是她不能買,她必須要低調。太露富了,就會樹大招風,引來別人說三道四。領導幹部與生意人不一樣,生意人耍的就是一個牌子,必要時還得打腫臉充胖子,虛張聲勢,為的就是讓對方感到他有實力,好放心地與他合作。官場中的人就不同了,富了也要裝窮,倘若別人說你窮,是誇你,別人說你富,是貶你,言下之意與貪污受賄差不多。所以,林茹不像陶然,她是局長夫人,再有錢也不能明花,還得藏著掖著。
不過,當她每每坐在陶然的車上也在想,有空了也跟陶然學學開車,等學會了,買一輛檔次低一點的也行。
不一會兒,她們就來到了陽光會所。
陽光會所特別大,有美容減肥中心和瑜伽中心,瑜伽中心在一個三百平米的大廳,學習瑜伽的人真不少,她們大都是中年女性,家庭優越,養尊處優,到了一定年齡,身體漸漸走樣了,才猛然發現青春不再,為了拽住青春的尾巴,控制住她們日漸變胖的身材,不得不花費時間來這裡塑身。
林茹和陶然換了衣服,走到大廳時,學員們已經來了不少,教練還沒有來,大家就甩胳膊撇腿地自己先練了起來。林茹從鏡中偷偷看了一眼換了緊身衣的自己,不覺紅了臉。平時有衣服遮著,看上去倒也雍容華貴,一旦穿了緊身衣,一切就暴露無遺了。她明顯地感覺到小腹微微有點凸起,臀部也有點下墜了,腰圍比以前粗了很多。她用手緊緊箍了一下小腹,一吸氣,小腹收緊了,人一下變得苗條了,鬆了氣,又恢復成了老樣子,不免有點懊惱。難怪許少峰心有他依,樂不思蜀,是不是與她的身材走形也有關?她想,如果自己平時注意塑身,練出一個魔鬼般的身材,她也許能拴住他的心。她由此便下了決心,一定要好好練練,爭取把小腹練下去。
就在林茹這麼想著的時候,從鏡中突然看到了一個清麗水靈的人兒,她穿著一身瑜伽緊身衣,髮結高綰,身材頎長。她的腰間彷彿被一條看不見的鋼絲扯著,腰與臀之間便深深凹了進去,形成了一個優美的弧,身子便也越發前凸后翹了。走路時,人就像輕輕地漂在水上,輕而快,恍若舞台上的仙子。待回頭,再看時,只看到了她的背影。她的背影也是那麼的優美,小腰兒一扭一扭的,便扭出了女人的風韻,也扭出了一種古老的誘惑。陶然向林茹指了指她的背影悄悄說,林姐,她就是教練,她姓陳,大家都管她叫小陳老師。她這才哦了一聲說,她的身材真好。陶然說,那當然嘍,人家是教練嘛。
正說間,小陳老師已經走到了台上,朝大家微微頷首一笑說:「對不起大家,路上堵車,來晚了幾分鐘。我們今天的課,就是從塑造女性的形體來練起。現在,我給大家做一次示範動作,讓我們在瑜伽音樂中感受瑜伽的美妙。」說著,便打開了音響,隨著一縷輕柔的音樂漸漸瀰漫開來,小陳老師緩緩舒展手臂,那身體,和諧柔軟得讓人無法挑剔,軟時,柔軟得像一根煮熟的麵條,胳膊腿腳想怎麼折就怎麼折,能用身體變幻出無窮的圖案來。硬時,硬如弓,用頭倒立在台上,直直的不打一點兒彎。雖說是示範,卻像藝術表演一樣令人賞心悅目。
林茹看得呆了,心裡暗自思忖,什麼時候自己能練到這般程度就好了,練不到她這個程度,能練上一半也行,只要能把體形恢復到過去那麼苗條細柔就好了,也許還能收回許少峰的心。
一想到許少峰,她的心彷彿被蜂蜇了一下,不由得隱隱作痛。多少年的情,多少年的愛,莫非真的激情消退,由愛情變成了親情?多少次深夜歸家,多少次外出開會,莫非僅僅是個理由,在謊言的掩蓋下他早已心有別戀,與那個狐狸精暗度陳倉了?
這世上,寧可相信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那張臭嘴。
可是,那個狐狸精是誰呢?她又在哪裡?
林茹根本沒有想到,那個狐狸精現在就站在台上,就是她非常欣賞的瑜伽教練小陳老師。
小陳老師叫陳思思,從小就喜歡舞蹈,大學里學的也是舞蹈,沒想到這門專業不好找工作,畢業后,找不到跳舞的地方,就在一家私立中學當了音樂老師,幹了不到兩年,覺得工資太低,有點厭倦,她就大膽地辭了職,去進修瑜伽專業。由於她有良好的身體柔韌度,加上又有良好的舞蹈基礎來墊底,很快就得到了瑜伽的真諦,學完后,她就順利地兼任了幾家會所的瑜伽教練,陽光會所只是其中之一。她特別喜歡這份工作,這工作除了薪水高,更主要的是她喜歡用自己的身體語言來影響她人。一旦當她聆聽著幽靜的瑜伽音樂,輕輕地舒展開自己的身體,就會漸漸地達到心與神的完美結合。那種感覺,彷彿讓她忘掉一切,進入到一種如夢似幻的境界之中。
陳思思自然也不知道林茹是個官太太,更不知道她是許少峰的夫人。她雖然與許少峰已經相好兩年了,但是,她從來不知道許少峰的老婆叫什麼名字,在哪裡上班,多大年紀,長得啥樣。不是她不想知道,她也想知道,也想了解清楚那個像謎一樣的局長太太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然後才好一步步地取代她的位置,由准太太正式過渡到官太太。但是,每當她在許少峰面前提到他的夫人時,許少峰總是一言以蔽之,說我們在一起多快樂,提她幹什麼?或者乾脆向她挑明說,婚姻只是一個形式,主要是看感情。只要我愛你,你愛我,就對了,何必在乎形式?對許少峰這樣的回答她當然不能完全接受,然而,不接受又能怎麼樣?
當初她認識許少峰的時候,就知道他是有婦之夫,並且,許少峰早就向她表明過,他不可能為了她而離婚的。事物的發展往往總是出乎人的意料,你當初不在乎的,可能會越來越在乎,你當初在乎的,可能會越來越不在乎。感情也是如此,由冷淡走向熾烈,也可能會由熾烈變為冷淡。
陳思思最初認識到許少峰的時候,只覺得這個男人有點味道,並且手中有實權,她只想淺嘗輒止,始終沒有想過要動什麼真感情,更沒有想過要嫁給一個歲數比自己大好多,又有家室的男人。她根本沒有想到,愛情其實就是一種毒藥,隨著身體的交往越來越深入,從他那裡得到的物質回報越來越豐厚,情感也就不知不覺地滲入其中,一旦當她回過神來,發現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他,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不肯回到從前,一種強烈的佔有慾就像一隻看不見的老鼠,悄悄地吞噬著她的心,痛苦便也就由此而生。她只有一路不停地朝前走下去了,她雖然不知道將來的結局是什麼,但是在冥冥之中,卻期待著會有一天他們能走到一起。她有這個信心。
瑜伽訓練結束后,陳思思剛從更衣室里出來,看到了換了衣服的林茹,覺得這個女人很有味道,看上去氣質高雅,雍容華貴,就向她笑著點了點頭說,你好!林茹也向她點了下頭說,你好!你的瑜伽做得真好。正說間,陶然出來了,就插言說,小陳老師的瑜伽何止是好,簡直就像藝術表演,太令人羨慕了。陳思思就客氣地笑笑說,哪裡哪裡,我也僅僅是愛好而已,以後咱們互相學習。陶然說,小陳老師,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林姐,叫林茹,是市中心醫院的婦產科主治醫生。陳思思一聽,就伸過手來,與林茹握了握手,幸會!幸會!林姐的氣質真好。林茹聽了滿心喜歡,嘴上卻說,哪裡呀,老了。哪像你,年輕漂亮,充滿活力。陶然就接了話說,你們都別謙虛了,一個青春美麗,一個氣質優雅。好了,我請二位去喝早茶。陳思思因惦記著家裡還有許少峰等著她,就婉言謝絕說,我還有事,得回去了,改天有空了我請你們二位。林茹也想急著回家看看許少峰迴了沒有,就說也好,等改天有空了再聚。
她們就這樣說著,一起出了會所,一起走到了停車場。
陳思思老遠里就看到了那輛玫瑰紅的小轎車,像一團燃燒的火苗,很招人喜歡。她喜歡玫瑰紅,那是一種有感染力的色彩,讓人感到青春奔放,感到活力無限。她和林茹、陶然分別後,她們倆走到了另一邊,她徑直走到了玫瑰紅的轎車旁,就在開門的一剎那,她又回頭看了她們一眼,看到她們倆也看著她,就相互笑了笑,招了招手,上了車,才從車窗中看到她倆一起進入到了一輛黑色的轎車中。
陳思思發動新轎車,突然覺得這林姐看上去有點面熟,卻死活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有些人,有些事,就是這樣,也許從沒有見過和經歷過,卻總是覺得好像似曾相識,這莫非就是人們常說的前世的緣?想不起來就不想了,陳思思一打方向盤,車就上了情人路。情人路是海濱市的一大靚點,這條玉帶一樣的路,環繞在海的一邊,給人以飄渺浪漫的感覺。陳思思每每開著自己心愛的轎車,行駛在這條路上時,心裡就充滿無限的甜美,感覺真好,心情真好。她覺得這一切的美好都是許少峰給她帶來的。要不認識許少峰,說不准她現在正屁顛顛地去擠公交車哩,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靚車讓她來開。
什麼是人生的捷徑?她覺得找一個有權的男人當靠山就是最有效的捷徑,不需要你辛辛苦苦地去打拚,不需要花費幾十年的功夫去積累,只需一步就可以跨入理想的生活狀態,就可以擁有你拼搏幾十年都得不到的財富。
車拐過一道彎,遠遠地就看到了坐落在海中的仙女雕像,聖潔、肅穆、優美,歷經風吹雨打,洗去的只是歲月的風塵,洗不盡的是留傳在這一帶的古老傳說。她的家就在仙女旁邊的怡情花園,雖說遠離鬧市區,卻恬靜怡然。許少峰也喜歡這裡的安靜優雅,好避人耳目,好過他們的二人世界。昨天夜裡,她與許少峰折騰了好幾個來回,一直折騰到許少峰精疲力竭了她才罷休。今天早上起床時,看到許少峰還在床上沉沉大睡的樣子,不免有點心疼,覺得是不是自己有點太貪心,把他折騰垮了怎麼辦?想著,就悄悄為他做好了早點,自己都沒有來得及吃就匆匆趕來上課,沒想還是遲到了幾分鐘。她想,中午要給他煲些湯,為他好好補一補。
很快的,車就駛進小區車庫,想必許少峰肯定還在家裡,說不準還沒有起床哩。她悄悄地打開門,想嚇他一跳。她喜歡搞這些小動作,有時候,許少峰打電話說要來,她故意藏起自己,等許少峰不注意時,突然哇地一聲蹦出來,看著許少峰被嚇得驚魂未定的樣子,她才從中找到了她的開心。這一次,她想悄悄地進去,想神不知鬼不覺地嚇他一大跳,然而,當她進了門,卻看不到他的影子。她以為他躲藏起來了,就挨門去找,一邊找,還一邊自言自語地說,我讓你藏著,我已經看到你了,還是老老實實的出來吧。有時候,許少峰也學著她的樣子嚇她,也真被他嚇得大叫過。就在她一邊自言自語地說著,一邊尋找著許少峰的時候,沒想到在茶几上發現了一張許少峰的留下的紙條,只見上面寫道:思思:單位出事了,我得馬上回去。少峰即日她拿著紙條,愣愣地站在那裡,不知不覺地脫口而說,單位出事了,能出什麼事?
許少峰的單位真的出事了,而且出的還是大事。
今天早上9點鐘,許少峰醒來后看到陳思思為他做的早餐,還有她為他留下的紙條,心裡感到十分溫暖。這是一個知恩圖報的女人,也是一個值得他去愛的女人。這樣的女人,是天生的尤物,她能夠把男人送上天堂,也能把男人送進地獄,她能夠讓男人變成花痴,也能夠激發男人的鬥志。昨天夜裡,他就被她激發了起來,他幾乎不相信他還有那麼大的潛力,還像一個年輕人那麼瘋狂。幾個回合下來,他雖然精疲力竭,卻也感到全身通透,分外清爽,頭一落枕,就像死了一樣睡得踏實。早上起來,反而分外精神。他這才信了別人說的,好女人是男人的興奮劑,年輕的女人是老男人的滋補品。一生里能有這樣的滋補品,是他的幸運。在日後的漫漫長途中,他會慢慢地品嘗、享用。
他吃過了早餐,才突然想起昨天夜裡關了機,不知有沒有人打過電話。他從卧室里拿過手機,剛一打開,就看到了王正才早上7:20給他發來的信息:許局,給你打過多次電話你都關機,昨晚天堂鳥歌廳發生了一場火災,造成2死11傷,整個歌廳燒得一塌糊塗,事故原因正在查找中,公安局已經介入,天堂鳥的老闆黃得財被刑事拘留了,可能陳藝林也要受到牽連。你開機后給我一個電話。王正才許少峰一看,心裡不由得吃了一驚,2死11傷,這絕對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故,他急忙打開了電視,想看個究竟。調到海濱市台,沒料正播放著一部電視連續劇,他一摁按鍵,關了電視,來到書房,打開電腦,想從網上看看火災的具體報道。進入海濱視窗網,果然在新聞欄中看到了「天堂鳥發生火災造成2死11傷」的字樣,他迅速點擊,看到屏幕上出現了一幅火災事故的圖片,圖片下面才是正文:視聽網2月21日報道,昨晚11時左右,天堂鳥歌舞廳發生特大火災,造成天花板墜落,2人死亡,另有11人住院治療。消防部門初步認定大火原因是舞台燃放煙花所致。事故發生后十多分鐘,消防人員及急救人員趕赴現場,消防部門共出動近10台消防車,大約半小時后將大火撲滅。事故發生后,副市長鍾學文趕赴火災現場指揮,第一時間組織公安、消防、安監、民政、衛生、文化廣播局及街道辦等單位開展現場搶險工作。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省委常委、市委書記汪正良,市長蘇銳華等領導同志立即做出批示和指示,一是要組織全市相關醫院的醫生,全力以赴做好傷員的搶救工作,將死亡人數降到最低限度;二是立即成立專案組,全面開展事故的調查取證,控制相關負責人,查清后嚴肅處理;三是全力做好善後處理和安撫工作;四是認真做好現場清理。今早另有網站報道,據警方初步調查:事發時,天堂鳥歌舞廳內有近百人正在喝酒看歌舞表演,火災是由於23時許舞台上燃放煙火造成的,起火點位於群藝館天堂鳥歌舞廳地下一樓,現場有一條大約10米長的狹窄過道。現場人員逃出時,過道上十分擁擠,造成慘劇。消防部門在接到報警后,迅速趕到現場進行搶救,大火在23時20分被撲滅。截至21日2時,已確認2人死亡,11人受傷。8名傷者被立即送往附近醫院救治,目前受傷人員暫無生命危險。當許少峰看到「造成天花板墜落」、「控制相關負責人」這些字眼后,心裡又一陣發緊。他非常清楚,天堂鳥是文廣局管轄的市群藝館在館內開設的一家經營實體,如果上面追究下來,市群藝館的館長陳藝林肯定會受到牽連,搞不好他這個文廣局的一把手也會受到牽連。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好多事情就是這樣,表面上看來相安無事,一旦出了事,誰都不會逃脫。尤其是天花板墜落的事更讓他感到不安。如果天花板掉下來沒有砸死人,倒也沒什麼,如果天花板掉下來砸死了人,問題就嚴重了,因為這又關係到了裝修質量的問題,而天堂鳥的裝修又是林茹的表妹夫阿燦搞的,這一連串的事情,真的湊到一起,就會拔起蘿蔔帶起泥,搞不好就會丟了他的烏紗帽。想到這些,他心裡不由得一陣發虛。
許少峰點了一支煙,想穩定一下情緒。沒想到拿煙的手竟然有些微微發抖。他狠狠罵了自己一句軟蛋!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2死11傷是火災造成的,又不是天花板掉下來砸死的,怕什麼怕?再說了,退一步講,真的牽扯到了裝修質量,那也有阿燦頂著,我犯不著去為他承擔責任。這樣一想,他才長長地透了口氣,心裡感到輕鬆了許多,想從王正才那裡得點實情,就撥通了王正才的電話。
王正才是文廣局辦公室主任,可以說是他的心腹。沒想到電話響了兩聲后,對方就將電話掛斷了。這是怎麼搞的,莫不是他也被公安局拘留了?不會吧,公安局拘留他是沒有道理的。他正想著,電話又打了進來,他盡量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裝作很平靜地說:「喂!正才,早上手機沒有電了,剛剛換了塊電池,你發來的信息收到了,怎麼會是這樣的呢?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王正才說:「許局,早上我們又陪同鍾學文副市長視察了受災現場,現在回來了,正在文廣局召集應急會議,商量善後處理的事。我剛才在會場,現在出來和你通電話。」然後又壓低聲音悄悄說:「許局,我看張局好像有點推卸責任的意思,你要早點回來,不要讓他鑽了空子。」
他說:「知道了,我很快就會回去。」
掛了電話,許少峰心裡一陣堵,他開會之前,讓副局長張明華全權負責局裡的一切事務,發生了事情,你不主動承擔倒也罷,也別遇事就推卸責任。世態炎涼,他早就看出來張明華覬覦局長的位子已經很久了,就是沒有機會,一旦有了成熟的時機,他肯定不會放棄。這一次,是不是張明華覺得機會來了,想趁機落井下石,取而代之?由此看來,情況肯定對他不利,他必須立即趕到局裡去坐鎮,否則真讓張明華鑽了空子就不好了。這樣想著,就急忙穿好了衣服,拿起手提包,剛要出門時,又突然冷靜了下來。我這是幹什麼去?如果現在匆匆趕到文廣局,早不早,晚不晚,他們一定懷疑我昨晚就在海濱,如果認定我在海濱,就意味著我要對全局工作全權負責,而這起火災事故也當然在我負責的範圍之內。如果我還在省城的會議上,或者說,會議剛剛結束,我人還在省城,問題的性質就不一樣了,追究起來還可以以自己不在海濱市為借口推卸責任。
這樣想著,他便緩緩退回來坐在了沙發上,又點了一支煙,一邊抽著,一邊消磨著時光。他打算過一個小時后再到單位上去,這樣,他們就沒有理由懷疑他在海濱。
時間有時候完全可以決定人的一切,可以把人送到天堂,也可以把人打入地獄。劉翔不就因為比別人多爭了幾秒鐘,才成就了他的輝煌,也為國家爭了光?還有好多人不就是錯過了零點幾秒鐘的時間,成了一生的痛。所以,他一定要打好時間上的這個擦邊球,打好了,他就會化險為夷,把責任完全推到張明華的身上。既然他不仁,我也就對他不義,到時候看誰的殺手鐧厲害!想到這裡,不覺有點竊喜,幸虧他還家外有家,讓他一夜風流后又避過了一場劫難,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他打開了電視,想看看電視,有一搭無一搭地看了一會兒電視,約莫過了一個小時后,他便給陳思思留下一張條,就匆匆下樓,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單位。
今天是星期六,休息日,文廣局的中心大樓里比平時安靜了許多,但是,在這平靜的背後,卻蘊藏著一股看不見的暗流,正在會議室里悄悄涌動著。
會議是由副局長張明華主持召開,參加會議的有市政府主管文化衛生教育的副市長鍾學文,有局黨組的成員,會議的主題就是怎麼做好火災的善後工作。許少峰走進會議室時,副局長張明華正在講話,張明華向他點了一下頭繼續說:「在這個問題上絕對沒有什麼含糊的,無論你是自己經營,還是承包給別人經營,作為一級事業單位,你的工作任務是搞好群眾藝術,不是搞經營。就是搞經營也罷,搞搞培訓班,適當的向學員收點學費,也能說得過去,可是,他偏偏經營什麼歌廳,什麼KTV。現在出了這樣的問題,怎麼向社會交待?怎麼向死傷者的家屬交待?既然公安局把他拘留起來了,市委又要求我們拿出具體處理意見,我們就必須理所當然的表明我們的態度,出了這樣大的事故,該誰的責任誰承擔。正好許局也來了,我就向鍾市長、許局和大家明確地表明我的態度,我同意免除陳藝林群藝館館長職務。」
張明華講完,會場上出現了片刻的冷場。大家都知道,陳藝林雖說是群眾藝術館館長,可說到底,他只不過是一個畫畫的,只會搞藝術,根本不懂政治,也沒有管理經驗,更沒有市場意識。在群藝館開辦歌舞廳、搞經營承包都是許少峰一手操縱的,也就是說,張明華表面上要拿掉陳藝林,實際上是沖著許少峰來的。面對這種情況,大家都不好表態,只好靜觀其變,看看許少峰是怎麼接招的。
副市長鍾學文這才向許少峰點了下頭說:「你來了?省上的會議結束了嗎?」
許少峰點點頭說:「結束了。」
鍾學文說:「你來得正好,剛才你可能也聽了個大概。昨天夜裡,我們海濱市發生了近多少年沒有發生過的特大火災事故,死2人,傷11人。這種人命關天的大事,就是發生在你們群藝館的天堂鳥歌舞廳里。舞廳老闆黃得財已被公安局刑事拘留了,群藝館館長陳藝林今早也被公安局叫去訊問。死傷者的家屬哭哭鬧鬧地圍住了群藝館的大門。市委書記汪正良同志要求我們一定要處理好善後工作,查清火災的原因,對相關責任人要嚴加處理,該負刑事責任的負刑事責任,該撤職的撤職。面對這樣的大事故,我們文廣局絕不能無動於衷,要有自己的態度。另外,可能下午省事故調查組的成員進駐我市,參與這起事故的調查處理。剛才明華同志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許少峰自然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也聽出了鍾副市長的意思,是想讓他表明他的態度,或者,言下之意就是說,你同意張明華的意見嗎?他當然不能同意張明華的意見,他非常清楚,張明華拿掉陳藝林不是目的,而是手段,一是想洗掉他自己臨時全權負責文廣局工作的責任,二是想借著這一起事故,給我弄出點事兒來,然後再取代我。陳藝林不僅僅是許少峰一手提拔起來的幹部,更主要的是,陳藝林還是他的擋箭牌,有了陳藝林,可以模糊好多問題,倘若拿掉他,就意味著掀開了許少峰的冰山一角,好多原本包裹得非常嚴密的事就會浮出水面。或者說,搞不好,他也會受到牽連。所以,他必須要保住陳藝林,不能讓張明華的如意算盤得逞。
有了這樣的定位之後,許少峰才說:「剛才從省城回海濱的路上,我與正才通電話時才知道了昨晚的事故,令我震驚,沒想到我出差一周,竟然發生了這樣的大事。」他首先將自己排除在外,把問題交給對方,也就是交給在家負責全面工作的張明華后,再回到了問題的實質上繼續接著說:「當然了,作為行政主管局,一定要積極查清事故真相,查清事故的原因,該移交公檢法處理的就移交公檢法處理,該作黨內行政處理的就作黨內行政處理,要對事不對人,決不能姑息遷就。不過,我覺得現在處理陳藝林有點為時過早。一是,我們現在的主要任務要處理好善後工作,安撫好死者的家屬和受傷病人,以安定團結為目的。該我們承擔的責任我們承擔,不該我們承擔的責任也不能主動去承擔。二是,我們現在是法制社會,一切都要依法辦事,畢竟天堂鳥歌廳已經承包給了黃得財,有合同承包書,責權利都很明確,在這件事上沒有含糊的,就按合同辦事,誰的責任誰承擔。三是,至於陳藝林被公安局叫去是訊問,不是拘留。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每個公民都有義務配合公安局的問詢,這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們不能因為被公安局叫去了,就認為他出了問題,就撤銷他的職務,這樣做未免太草率了!所以,我不同意撤銷陳藝林的職務。如果到時候真的查清楚了,是陳藝林放的火,不要說是撤職,他還得去坐牢。我的話完了,不對之處,請鍾市長批評。」
很顯然,許少峰的一番話說得有條不紊、頭頭是道,對待同一問題的看法上,便出現了兩種不同的觀點。大家看一、二把手之間意見相反,誰也不好多說什麼。鍾學文看看大家說:「誰還有什麼說的?」
「我再補充一點。」話音剛落,張明華又發言了:「我也希望像許局長說的這樣,責任都由承包方黃得財去承擔,這樣一來,我們大家都省事了。但是,我覺得問題並不是這麼簡單,一個好端端的群藝館大樓,現在被燒成了一個四不像,難道陳藝林這個管理者就沒有責任?如果每個單位都像他這樣,把辦公樓搞成KTV承包給別人去經營,今天這裡一把火,明天那裡一把火,那整個海濱市豈不亂了套?前不久看到一條消息,說陝西省漢中地區有一所農村小學,冬天取暖生了火爐,幾個住校的學生晚上睡下遭煤氣中毒死了,班主任被公安局逮捕了,校長被教育局撤職了。按通常的道理,校長把孩子交給了班主任,責任應該由班主任一個人承擔就對了,他怎麼能被撤職?這就是連帶責任。鑒於此,我覺得撤銷陳藝林群藝館館長的職務並不過分。不以規矩無以成方圓,不嚴肅處理,也不好給社會,給市委市政府一個交待。」
許少峰一聽張明華的話就火了,他知道張明華明著撤陳藝林的職,實則是想把這趟水攪渾攪亂,讓陳藝林對他產生意見,產生內訌,然後再扳倒他,趁機取而代之。他沒曾想到,這個平時看起來有點唯唯諾諾的張明華,一旦抓住了機會,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變得有點不近情理,甚至還有點固執變態。既然你小子不仁,也別怪我不義,今天就當著鍾副市長的面,當著局黨組成員的面,好好殺殺你的氣焰。等到張明華話說完,許少峰就接著說:「我剛才講了,等事故原因查清楚了,誰的責任誰負,該撤職的撤職,該法辦的由公檢法法辦。當然,這起火災與陝西的那所農村小學的煤氣中毒事件還是有著質的區別,如果按明華同志說的非要找個連帶責任,不光陳藝林有,你張明華也有。因為我在出差開會前,已經在辦公會議上明確過,在我外出開會期間,讓你全權負責全局的工作,在這個期間發生了這樣大的火災,你又做何解釋?你打算承擔怎樣的責任?你能承擔得起嗎?所以,現在還不是撤誰職的時候,而是像鍾市長說的,應該考慮怎樣做好善後工作,等到省火災事故調查領導小組下來后,我們如何積極配合他們查清原因,吸取教訓才是。」
許少峰說完,心裡長舒了一口氣,你張明華想跟我斗,還嫩著哩。他斜睨了張明華一眼,看張明華剛要說什麼,被鍾學文打斷話說:「好了好了,你們別再爭了,至於責任的問題,還是等問題查清楚了,該誰的責任誰承擔,現在誰也不要過早的下結論,讓事實說話。今天,我們的中心議題還是放到怎麼做好善後工作上。出了這麼大的事故,死者家屬怎麼安撫?受傷者的醫療費誰來承擔?這些問題如果處理不好,就會影響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甚至被擴散出去,也會影響到我們海濱市的對外形象。請大家圍繞著這個話題,發表一些真知灼見,然後,我們達成共識,也好統一口徑。」
經鍾學文這麼一引導,大家才又把話題轉移到了這方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