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嵩入衙
昨晚曹操巡街逛了一整夜,秦宜祿自然也不得歇息。這會兒見曹操走了,便偷了一陣子懶。又料想他說不定一會兒就回來,這兩天脾氣不正不能招惹,忙到后衙收拾書札和衣物。哪料到剛忙活起來,就有一個衙役急匆匆跑來說:「秦頭,快出去。老爺子來了!」
秦宜祿趕緊放下手裡的活,召集衙內眾人來到前面,見曹嵩面沉似水地坐在客位上,忙下跪問安:「小的參見老爺。」
「嗯。」曹嵩應了一聲,上下打量他道,「孟德帶你回過府……你叫秦宜祿,是吧?」
「是。」秦宜祿暗自嘆服這老頭好記性。
「聽孟德說你伶俐得很?」
「小的實在駑鈍,擔不起伶俐二字。」
「駑鈍?駑鈍點好!」曹嵩陰陽怪氣地說。秦宜祿聽話頭不對,也不敢起身,低著腦袋硬著頭皮道:「少爺有事出去了。您老大駕至此,有什麼吩咐嗎?用不用小的將少爺叫回來?」
「你嘴巴倒是蠻伶俐的。」曹嵩臉上一點兒笑模樣都沒有。
「我這就去尋少爺回來。」秦宜祿說罷起身就要走。
「站住!我今天找的不是孟德……秦宜祿留下,剩下的人都給我出去!」曹嵩一聲令下,除了秦宜祿所有的僕人都退了出去。「小子,我今天特意趁我兒不在來找你。你站起來,我有幾句話問你。」
秦宜祿心裡忐忑不安,哆哆嗦嗦站了起來。
「我想知道,孟德身邊原來的兩個長隨到哪兒去了?」
「這個……這個……」秦宜祿額頭上頓時滲出汗水,「小的不知道,自從我和樓異到這邊當差就沒見過他們。」
「沒見過?你還真敢說話呀……」曹嵩站起身來繞著秦宜祿轉了兩圈,「不知道?看來你年紀輕輕記性還不及我!我給你提個醒,是誰攛掇孟德把他們派到你們原來的差事上看門?是誰指使其他守夜的兵丁欺壓他們?下雪那天他們被毆打一頓,還被逼著在外面守夜,你不知道?兩個人活活被凍死在雪地里,你能不知道?誰出的主意叫那些人為他們報了個暴病身亡,你不知道?」
秦宜祿砰的一聲跪倒在地:「小的知罪!」
「你厲害呀!沒想到我還真小瞧你了。洛陽城不愧為大邦之地,這守門兵丁里還真是藏龍卧虎呀!有樓異那樣殺人不眨眼的狠主兒,還有你這樣的狼崽子!」曹嵩冷笑一聲,「我一手培養起來的心腹家奴,你不聲不響就給弄死了,你了不起呀!」
秦宜祿嚇得抖似篩糠,低著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以為他們只是普通的家奴?我告訴你,他們是我們曹府的家生子,我一手調教出來派給孟德的。孟德的一舉一動他們都告訴我,打死蹇圖、同橋玄郊遊、誆騙許劭這些事兒我都知道!我是怕孟德年輕氣盛,特意讓這兩個人給我通風報信,萬一捅了什麼婁子我好幫他維繫……這倒好!叫你這個狼崽子給廢了!我還蒙在鼓裡呢,倆月沒得著消息,檢舉曹破石這麼大的事兒我竟然不知道!好大的膽子,信不信我宰了你?」
秦宜祿驚得一泡尿撒在褲子里,往前爬了兩步,一把抱住曹嵩的腿,哭道:「老爺饒命呀!我也是不得已的……求您開恩呀……嗚……」
「瞧你那德行!把眼淚給我蹭乾淨!」曹嵩一蹬踹開他,又穩穩坐了下來,「狗奴才,我算計人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有膽子乾沒膽子扛,算個什麼東西!你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要是心軟了,興許就饒你一命。」
「是!」秦宜祿擦了擦鼻涕眼淚,「是這麼回事兒,自打我和樓異跟了大人,他們以為我們爭寵倚老賣老就叫我們干苦差事,我實在受不了就跟大人說,我們離開班上還缺兩個人,就叫他們補上了。他們不服還想著算計我,在班上罵閑街。我原來是守夜班頭,那些兄弟跑來告訴我,我琢磨著一不做二不休,就叫他們想法子把他倆弄死了……我也是被逼無奈,不弄死他們我就沒好日子過……大人您看在我是初犯就饒了我吧。」說罷一個勁兒磕頭。
「哼!你倒是雞鳴狗盜有才華……」曹嵩瞥了他一眼,「我指給你兩條路,你自己選吧。」
「哪兩條路?」秦宜祿看到一絲希望。
「一條是我賜你根繩子,你找棵歪脖樹自個兒了結。另一條嘛……」
「老爺您說,只要不叫小的死,什麼事兒小的都願意干。」
「好,死了兩個奴才要說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可是孟德身邊沒有我的人可不成。就像這次的事兒,我要是提前知道他就不會被調出去。你既然能算計死他們,可見你小子比他們機靈。」曹嵩俯下身子拍了拍秦宜祿的肩膀,「今後孟德要到外地做官了,京師和兗州離得那麼遠,以後有什麼閃失我就更管不上了。你既然弄死他倆,他倆的差事我就交給你了。聽好了,孟德的一舉一動,所作所為,跟什麼人走得近,你都得給我記好了,然後想辦法告訴我,知道了嗎?」
「是!」秦宜祿又磕了一個頭,「小的一定按您說的辦。」
「但願你說到做到……從今兒起,孟德管你多少錢我不論,他倆的那份錢我給你一個人留著;事先說好了,這個案底我也給你留著,害死人命可是死罪!生之歡、死之哀我都擺在你面前,你自己掂量著辦吧!」說罷曹嵩起身就往外走。
「送、送老爺……」
「甭送了,先把褲子換了吧!」曹嵩頭也不回地步出了衙門。
曹嵩帶著貼身隨從剛出了衙門大院,就見一輛絳紫漆色的馬車停在門口。車簾一挑,白髮蒼蒼的老橋玄從裡面走了下來。兩個人四目相對,都愣住了……
「橋公,真巧呀!」曹嵩好半天才開口。
「巨高也在呀!」橋玄也顯得很木訥,「聽說孟德要走了,我來瞧瞧他。」
「有勞您掛懷了。這兩年來承蒙您對小兒的關照……」曹嵩自知身份尷尬,但還是想表示一下感激。
「沒什麼。孟德是個好孩子,也是個好官。我看好他絕不是因為什麼人的緣故,同僚間走動走動是應該的。」曹嵩見他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拱手賠笑道:「辛苦您老人家了。天氣寒冷,多注意身體。孟德不在,您要願意可以進去等他一會兒。我還有事就不陪了。」說罷很識趣地低頭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