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門罷官

滿門罷官

光和元年(公元178年)是多災多難的一年。對於大漢王朝而言,這一年從一開始就預示著衰敗。

正月一開始,在交州爆發了大規模的起義。剛開始僅是合浦、交阯兩郡的蠻族不滿朝廷迫害發動叛亂,不想這一舉動卻引發了窮苦百姓的共鳴,不到半個月的工夫,戰火竟蔓延了整個交州之地。官軍久未操練,被義軍打得狼狽不堪四外逃竄,逃兵掠奪他郡,反造成了更大損失。平叛尚未理出頭緒,時至二月,京師又爆發了大地震。民房損毀無數,就連宮中許多樓台殿閣都未能倖免。

四月丙辰日,洛陽又發生了餘震,雖然這次宮殿沒有受損,但事後宮人在檢修時發現侍中寺舍中有一隻母雞變了樣子。這隻母雞竟長出了大公雞的翎毛,還翹起了五顏六色的大長尾巴,而這還僅僅是一系列怪異事件的開始。

五月壬子日凌晨,天蒙蒙亮,宮中的人還在沉睡之中。誰也不曾想到,有一個身著白衣的神秘人物不聲不響地走入了皇宮,他穿儀門、過復道,當守宮宦官和黃門令發現時,他已經走到了雲龍門前。黃門令大吃一驚,恫嚇一聲:「什麼人?」那個一身雪白猶如鬼魂的傢伙朗朗答道:「某乃梁伯夏,上殿為天子!」在場的人真是受驚匪淺,黃門令緩過神兒來下令羽林兵士擒拿,可這個白衣人走到殿角處轉眼間便不見了。黃門令、掖庭令、五官中朗將、光祿大夫、執金吾各帶人馬將皇宮內外搜了個底兒朝天,終究沒有再看見這個神秘白衣人。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六月丁丑日,北宮溫明殿騰起一股十餘丈的黑氣,其形狀好似一條黑龍盤旋空中,許久才緩緩散去。這件事令人惶恐不已,按照慣例,太尉孟郁、司空陳耽都以災異被罷免。然而怪事並沒有因此而終止,剛入七月,南宮的平城門、武庫的外牆以及東垣前後牆無緣無故就倒塌了。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地震后檢修時,這些牆還結結實實的。

這一系列的妖異事件,引起了劉宏的恐懼,經過和太后一番商議,他下詔將光祿大夫楊賜、諫議大夫馬日磾、議郎蔡邕召進皇宮詢問種種妖異的含義。蔡邕藉此機會遞上密折,趁闡述妖異彈劾宦官,結果卻是王甫、曹節安然無恙,蔡邕反而獲罪流放朔方,朝廷上下一片唏噓,實在是對皇上太過失望!

然而失望歸失望,更聳人聽聞的事件還是接著發生了。十月里,宦官竟從皇后的宮中搜出了巫蠱。劉宏勃然大怒,立刻將宋后一族打入大牢,沒過幾日就以謀反之罪將宋氏一族全部處死。

隨著宋氏的覆滅,曹家開始跟著大倒其霉。最先受到波及的當然是曹鼎,他馬上被罷免職務。緊接著,以往貪污受賄、欺壓同僚種種惡行都被揭發出來,又勾起當年勃海王一案的親屬關係,曹鼎最終也被關進了天牢。曹氏一族自大鴻臚曹嵩以下,上到位列九卿、下至縣衙小吏,全部被罷免官職。

朝廷一紙檄文打到頓丘縣的時候,曹操還在布置捉拿太平道的事。他信手扯過公文,打開一看不亞於晴天霹靂。沉吟半晌,嘆息道:「在劫難逃,這一天還是來了。」他提起筆仔仔細細把手頭的幾個案卷處理完,又叫來徐佗把公務全權交託完畢,再三囑咐捉拿賊人之事,才轉回後堂告知卞氏姐弟,另打發秦宜祿上京打探消息,眾人準備轉天還鄉。

也不知怎麼回事,曹操被罷官的消息不脛而走。第二天清晨,頓丘縣的百姓紛紛跑到縣衙要留住這位肯替窮人說話的年輕縣太爺。這些百姓從縣城的四面八方趕來,有的是因斷劉狼一案得以報仇雪恨的佃農,有的是受到衙門周濟的鰥寡老人,有的是被解救的壯丁,還有一些是特意跑來的,要親眼見見這位大名鼎鼎的縣令老爺。

男女老少扶老攜幼都堵在了縣衙門口,弄得曹操的車馬無法離開。

他只得派樓異、秦宜祿帶著闔府的衙役和僕人出去勸百姓回去,可勸了好久大部分百姓還是不肯離開。萬般無奈之下,曹操只好背著手親自步出大門觀看。

「那就是縣太爺!」也不知誰扯著嗓子叫了一聲,人群跟著就騷動起來了,前面的也擠、後面的也搡,樓異等人阻擋不住,百姓們如潮水般都涌到曹操跟前,將他緊緊地圍在了當中,這個喊「縣令爺不要走!」那個叫「曹大人,您不要我們了嗎?」現場頓時亂成了一片。

曹操眼望著面前涌動的百姓,霎時間滿腹的陰霾一掃而盡,暗道:「雖大難臨頭生死未卜,可我曹孟德得一方之民心,這官兒也沒有白當呀!」想至此,遂面帶微笑高聲喊道:「鄉親們!大家不要喊了,都坐下!坐下!」

百姓們還真是聽他的話,有幾個上了年紀的鄉老幫忙張羅著,大夥都不再喊了。從近到遠大家都齊刷刷席地坐了下來,眼巴巴望著曹操。他見大家都坐好了,笑呵呵地嚷道:「十月天冷了,我長話短說,地下冷。大家坐久了我心裡也不忍呀!」說著他往邊上擠了兩步,也坐到衙前的上馬石邊。

「老爺只要不走,我們受點兒涼算什麼!」有個小夥子帶頭喊了一嗓子。曹操瞧得仔細,正是狀告劉狼的那個農戶王三,因而笑道:「王三,扳倒了那廝之後你小子過得怎麼樣啊?」

「托老爺的福,我王三也討了婆娘啦!如今她已經身懷有孕,我們兩口子合計著過了年,小崽子生出來,我們抱著孩子給您請安來呢!」他憨皮賴臉這麼一說,四下的人都笑得前仰後合。

「好好好!」曹操點點頭,眼珠一轉又問道:「王三,你的案子全縣的人都知道。我有件事不太明白,一直想問問你。」

「太爺還能有不明白的事,小的可不信。」王三撓撓頭。

「好奇嘛……」曹操輕描淡寫道,「你當初為什麼不要劉狼的錢,拼著性命也要狀告劉狼,為老爹報仇呢?」

「那還用說?我家窮,我娘又死得早,老爹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沒想到為一兩頭牛就被姓劉的害死了。人都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別說劉家給我的是錢,就是給我金山銀山我也不能拋下父仇不報呀!人有人情事有事理,都在眼前擺著,這也是我當兒子的孝心呀!」王三身材粗壯嗓門也大,一席話說完,在場的不少鄉里鄉親都叫道:「好小子!孝順!你是好樣的!」

曹操擺了擺手示意大家不要喊,對王三道:「王三!那我再問你,你是希望你兒子長大了和你一樣孝順,還是希望他將來不管你?」

「老爺您這話問得沒道理!」王三吹著鬍子答道,「俗話說得好,榻上沒個拉屎的,墳地就沒有燒紙的。養兒防老,養兒防老,生個兒子要是不養活自己,那還要他幹什麼?」

「你說得對呀!」曹操仰天大笑,「那你小子可就不講理了!」

「我怎麼不講理呢?」王三一叉腰。

「你王三是孝順兒子,你還要教導你兒子也當孝順兒子,可你為什麼不讓本官我當孝順兒子呢?你說你娘死得早,卻不知我也是從小沒娘,全仰仗父親和幾位叔父教養。現在我曹家因宋氏之事獲罪,一門老小都罷了官。如今我老爹和叔父也成了白身,想必他們也要回家鄉原籍待罪,我也得趕緊到他們跟前兒盡孝呀!你……還有列位鄉親不叫我走,這不是阻攔我當孝順兒子嗎?」曹操說著把手一攤,故作為難之色。他這番話說完,坐在地上的百姓紛紛耳語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有個農民打扮的白髮蒼蒼老者才顫抖著喊道:「老爺您說得不錯。但您跟我們不一樣,您可是官身呢!您得替我們做主呀!現在有您在,地主們不敢欺負我們,您要是就這麼走了,誰還鎮得住他們呀?」

「是呀!是呀!您還是不能走。」百姓們又附和起來。

「大家不要嚷!聽我說,聽我說……」曹操揮了半天手才止住議論,「縣裡的事情我已經交託給徐功曹了,他這些年做事公正,大家也有目共睹。將來的縣太爺要是不講理,你們就找他理論,叫他上疏參惡吏!他會給你們做主的!」

「那也不行,要是他也走了怎麼辦?老爺,我們把筆墨都帶來了,今兒我們上萬民表,給皇帝老爺,叫他留你在頓丘!」老頭還真上勁兒了。別的百姓也跟著嚷道:「對!人家都說,東阿有個萬潛,頓丘來了曹操,兗州治下倆清官,兩地黎民吃飽飯!您要是走了,我們的難處誰還管?」

「靜一靜!靜一靜!」曹操都快把喉嚨喊破了,「我現在是待罪之身,況此事干係皇家,罷官已經是很輕的處置了。你們這樣挽留反倒給我加罪,真叫本官為難啊。要是朝廷追究下來,我的腦袋就搬家了!到時候你們能賠我嗎?」

「我賠您!我賠您!」王三不假思索便嚷道。

「不叫你賠!你那腦袋還沒我這個體面呢!」曹操開起了玩笑。老百姓嘻嘻哈哈也跟著樂了。

「老爺,我是說皇帝老爺要是殺您,我姓王的替您死!」王三連忙解釋。

「胡鬧!生死之事豈能相替?鄉親們哪,朝廷的國法不是兒戲呀!」曹操語重心長地說,「在下現在是待罪之身,這不是鬧著玩的。」老百姓有些動容,又議論了起來,最後有人提議:「那我們這就到郡里給老爺請命。」

「那要是無濟於事呢?」曹操問。

大家靜了下來,但還有個別人道:「我們到昌邑找使君爺說去。」

「要是到了州里,找到刺史大人,還是於事無補呢?」曹操接著問。圍坐的百姓全不說話了,王三高門大嗓還兀自嚷道:「我們到京里找……」話說了一半兒他也不知道找誰了。

「你還能到京里找皇帝老爺不成?」曹操笑著接茬道,「好了!大家都不要再挽留了,所謂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大夥有這片心我曹某人這兩年在頓丘就沒白乾!從明兒起,大夥種田的種田,織布的織布,販驢的販驢,該幹什麼還幹什麼。要是因為我曹某人誤了大夥的生計,那我來這兒辦的這些事兒還有什麼意義?我曹操走,但是我那對五色大棍不走,留著它們給後任縣令看看,叫他知道我曹操是怎麼治理這小小縣城的!諸位鄉親,不必相留了……」說罷回頭看了一眼卞秉說,「好兄弟!你快拿酒來!」

卞秉遞過來一罈子酒,曹操抱起來,親自啟去泥封:「大荒之年朝廷禁酒,但咱今天要喝!咱們頓丘縣今年五穀豐登,沒有一個人凍死餓死!咱喝得起這壇酒!今兒我就破破規矩,與大家分了這酒,以盡惜別之情!來!我先敬大夥!」說罷舉起罈子著實喝了一大口,然後交給身邊剛才說話的那個老者;老頭顫顫巍巍喝了一口,又遞給王三;王三忍著淚狠灌了一氣又交給第三個人……

就這樣一人喝一口酒,這壇酒一會兒的工夫就喝完了。曹操起身站在上馬石上道:「諸位鄉親們!我曹某人今天跟大夥同飲了這一罈子酒,今後就是一家人!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倆山碰不著面,可人總有走動的時候,將來我曹操要是回到這裡或是路過這裡,我一定再與大家痛痛快快喝一場!說不定將來我還得求到大家呢!」他此事全當是寬慰的話,殊不知日後真要用到頓丘百姓。

「好!我們等著您回來!明兒我們再來為大人送行!」王三第一個嚷道,接著眾人也參差不齊地答應著,樓異和眾衙役上前解勸,眾鄉親依依不捨眼淚汪汪,好半天才逐漸散去。

曹操見百姓都走凈了,才鬆了口氣,轉身進衙門對緊隨的樓異說:「趕緊收拾東西,咱過了午時開後門就走!」

「啊?您不說明兒……」

「還明兒幹什麼?」卞秉插嘴了,「明兒他媽再圍上,照樣走不成!」曹操照著卞秉大腿上就是一腳:「嘿!怎麼跟你說的!還一嘴髒話!」卞秉被他踹了一個跟斗,爬起來拍拍土道:「姐夫呀!您教訓我,我服!但有一遭,我是光動嘴兒,您這動腿兒,誰厲害?再者說了,您現在已然是平頭百姓了,我也就不是官親了,說兩句痛苦話不犯歹呀!」曹操被他這麼一說,撲哧笑了,指了指他道:「真拿你小子沒辦法!得啦!快找你姐收拾東西去,咱這平頭百姓捲鋪蓋回家啦!」

「不用您吩咐,我一早兒就收拾好了,車我都備齊了,咱吃飯去,等樓異他們收拾完咱就出發!」

闔家人胡亂用過午飯,兩輛馬車載著幾個家人悄悄離開了縣衙,除了曹操一行人,只有徐佗帶著倆衙役送行。馬車出了城行在驛道上,曹操與徐佗對坐在車裡默默無言。徐佗是不知道說什麼,曹操是不知道怎麼說。好半天曹操才支吾道:「徐兄!」

「哦?大人您別這麼叫。」徐佗還是誠惶誠恐的。

「應該這麼稱呼您,如今我已經不是官兒了嘛!」曹操笑得挺尷尬,「小弟想問您點兒事。」

「大人想問什麼?您只管說。」徐佗看著他客氣的樣子,想起他們的初次見面,還有這兩年來的嚴厲作風,與現在宛如隔世。

「徐兄!您是老刑名了,平心而論我這兩年的民政做得可好?」

徐佗微微一笑,恭維道:「大人才智超群,功績有目共睹。」

「您別這麼說,這兩年士人同僚對我的評價我心裡也有數,您能推心置腹對我講一句實實在在的話嗎?」曹操的表情嚴肅誠懇。

「好吧……」徐佗低頭想了想才道,「我覺得大人是實在的好官清官,但作為卻不甚高明!」

「哦?」曹操一愣,拱手施禮,「操願聞其詳。」

「嗯。您為官清明正派,又敢作敢為,深得民心,但是……您這人不太公正。」

「不公正?」曹操聽這話心裡有點兒不服。

徐佗見他似乎變了顏色,趕緊解釋道:「您別委屈,我說的不公正不是徇私舞弊,而是你做事情總是先入為主。窮人跟富人打官司你不問對錯就先護著窮人,富人跟官身之人打官司您又向著富人,總之您偏向弱者,殊不知這本身就是不公正。」

「不公正?」曹操卻笑了,「天下的公理本就是有權勢的人定下的,本就不公正!」

「就算您說的是實吧。」徐佗咽了口唾沫,「可是您這樣做,論公來講,容易縱容弱者有恃無恐不思進取;論私來講,弄不好會得罪權貴害了前程!您不信?說句實實在在的話,您安然無恙是因為您的身份擺在這兒,鴻臚卿的大公子,換了別人成嗎?」

曹操默然半晌,又強笑道:「話不能這樣講,正因為我是大鴻臚之子,才能為百姓辦這些事。」

徐佗料他已經是平頭百姓了,索性搖頭笑道:「可是您想過沒有,您遇上的事您能管,那您遇不到的事呢?天底下的不平事您還能管個遍嗎?要是比您更有勢力的人迫害百姓,您又能如何呢?您當初是貴人之身,堂上一呼階下百諾,但是事到如今您獲罪罷官,還能管哪些百姓呢?富貴人有富貴人的活法,窮苦人有窮苦人的活法……」

「住口!」曹操聽他將自己一年多的政績說得一無是處,不禁勃然大怒。

徐佗被他嚇了一跳,瞧他徵詢別人看法卻不肯採納,心下一陣不滿。但人總是會變的,他曹孟德早晚有認命低頭的那一天,再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曹家雖然敗落,自己卻也不敢開罪,想至此徐佗尷尬地拱手道:「曹公子息怒……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我也該回去了。」說罷喊了聲停。

曹操知自己失禮了,便不再挽留送他下車,經過剛才那一番發作,也不好再說什麼分別的話,抬頭又見卞秉無精打采地騎在馬上,便道:「小舅子,你怎麼耷拉腦袋啦?」

「姐夫呀!有個事兒與你商量,我也老大不小了,跟您回家也不體面。求您讓我獨自離開吧,我也得憑自己的本事吃飯。」卞秉愁眉苦臉地說。

「瞧你說的,你們姐倆無依無靠的,你能上哪兒去?跟我走吧!回去我幫你張羅婚事,將來在鄉里謀個差事,你小子為我吃了這麼多苦,我還得好好報答你呢!來吧!跟我上車,帶著笛子了吧!給我吹個曲子解解悶。」說著他拉卞秉下馬坐車。

徐佗離了曹操,還未上馬就見遠處匆匆奔來一騎——是新任的衙門班頭。

「功曹大人!」班頭急匆匆下了馬,「午後有幾個來路不明的人在城裡散布謠言。他們說皇后被殺上天降罪,還說什麼太平大道拯救世人,看樣子像是傳播邪法的。我帶人把他們抓起來了,為首的一個小子叫於毒,說是什麼道什麼方的人,還帶著好幾卷子書,您瞧瞧該怎麼辦?」徐佗接過一卷書,展開看了看:

〖守一明之法,長壽之根也。萬神可祖,出光明之門。守一精明之時,若火始生時,急守之勿失。始正赤,終正白,久久正青。洞明絕遠復遠,還以治一,內無不明也。百病除去,守之無懈,可謂萬歲之術也。守一明之法,明有日出之光,日中之明,此第一善得天之壽也。安居閑處,萬世無失。守一時之法,行道優劣。夫道何等也?〗

「守一明法訣!」徐佗眼睛一亮,冷笑道,「這應該就是《太平清領書》,朝廷明令收繳的邪書呀!曹孟德三令五申禁絕太平道,到頭來這幫人還是溜進我頓丘縣了。」

「啊?」班頭也嚇壞了,「這可怎麼辦啊?」

徐佗合上竹簡道:「這事絕對不能聲張!沒有縣太爺頂著,惹出事來咱們這幫人招架不起。速速把那幾個人趕出頓丘,趕得越遠越好!把書全燒了!」

「小的這就去辦!」班頭說罷轉身要走。

「慢著!」徐佗叫住他,「不能便宜了那幾個傳教小子,重打四十板子,把所有財物一概扣留。跟著曹操打了一年多飢荒,也該咱們爺們撈點兒錢了。」

徐佗轉臉看著遠去的馬車,像是對班頭又像是自言自語:「曹孟德這等人,打死都不肯告饒。莫瞧他嘴上硬,遭上這等九死一生的事,難不難受他心裡明白!」

他說得一點都不假,此刻曹操坐在車上,聽著卞秉的笛聲,心裡一陣一陣地憂傷:我曹家就這樣一個跟頭栽下去了嗎?秦宜祿去洛陽不知道會帶回什麼消息,父親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他老人家經得起這樣的打擊嗎……還有三位叔父大人又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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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鄙的聖人: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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