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必須爬上來
宣布白忠誠是宣教處臨時負責人,溫泉水的心靈受到沉重的打擊,本來他晚上約好請妻子姚仙麗在外面吃飯的,後來他通知姚仙麗取消了,他憤怒地離開辦公室以後,就回到家裡,一頭栽到床上躺了下去。
人都是這樣,即便品德低下、能力低下的人也是這樣,都有一顆虛榮的心,而且越是這樣的人,這種虛榮心就越強烈,越厲害。不是嗎?一個臨時負責人就把溫泉水給擊倒了,要是白忠誠真的提為副處長,那溫泉水不是要去投河、上吊、鑽火車、喝農藥嗎?溫泉水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太脆弱了。
姚仙麗打開家門,見客廳黑糊糊的,她還以為溫泉水沒有回來,可是低頭一看,見到他的皮鞋換在那裡,於是她就叫道:「泉水!泉水!」
屋裡沒有應聲。
姚仙麗換了拖鞋,走到卧室,見丈夫躺在床上,還以為他病了,就伸手去摸他的腦袋,看熱不熱,結果一摸,感覺非但不熱,反而發冷,就問他:「泉水,你怎麼啦?」
「仙麗,我被人家暗算了!」溫泉水拖著哭聲嚷道。
「誰欺侮你了?來,說給我聽聽!」姚仙麗用力把溫泉水拉了起來。
在妻子的安慰下,溫泉水像一個在外面被別人欺負吃了虧的小孩一樣,一頭撲到姚仙麗的懷裡,哇的一聲,傷心地、委屈地、痛苦地、撒嬌地哭了起來。他邊哭邊把下午肖寧到他們處里宣布白忠誠臨時負責處里工作的事講了一遍。講完以後,他突然昂起頭,咬牙切齒地說:「都是他媽的肖寧和王思這兩個女人幫的忙,我看她們跟白忠誠的關係就不正常!」
姚仙麗說:「泉水,這種男女關係的事你不能瞎說呀!」
溫泉水怒不可遏地說:「什麼瞎說不瞎說,這男女關係本來就是一種看不見的關係,就是叫人瞎說的,我就是要把他們搞臭!」這時的溫泉水氣話、大話、空話、髒話一起從嘴裡噴了出來。
姚仙麗見丈夫不講理了,她也就不好再說什麼,她跟溫泉水結婚這麼多年了,她也深知丈夫的性格,他這個人的缺點就是在氣頭上不講理。於是姚仙麗岔開這個話題說:「你不是經常在我面前說白忠誠在機關里人緣如何如何的差,廳長對他又是如何如何的不喜歡,而你呢?在機關里人緣又是如何如何的好,廳長又是如何如何的喜歡你,那現在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溫泉水嘆了一口氣說:「那是過去,現在老廳長調走了,來了一個新廳長,這個新的對機關情況也不熟悉,在用人的問題上什麼都聽肖寧那個女人的!」
姚仙麗聽了自言自語地說:「這事情就難辦了,男人什麼人都不怕,最怕的就是女人!」
溫泉水一把抓住姚仙麗的手,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說:「仙麗,你講的一點也不錯,我就不相信讓白忠誠做臨時負責人是羅廳長的主意,一定是肖寧,是肖寧提出來的,羅廳長同意的!」
姚仙麗沒有說話,溫泉水又握了握姚仙麗的手乞求地說:「仙麗,你不是認識省里的領導嗎?我求你去找找他,或許他能幫上忙,只要他跟羅廳長打個招呼,這事情就會有轉機,現在只不過是負責人而已,而且又是臨時的,要是等正式任命了,那一切都晚矣!」
姚仙麗望著溫泉水那副絕望乞求的目光,她心軟了,朝丈夫點了點頭。
溫泉水見姚仙麗點頭了,他的心一下子笑了,他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打開自己的皮包,從裡面取出校友會請柬,對姚仙麗說:「仙麗,你看這是什麼?這是請柬,過去你不是總想參加我的校友會嗎?可那時人家總不讓帶夫人,可這一次變了,允許帶夫人了!」
姚仙麗把請柬接到手裡,看了看,興奮得一下撲到了溫泉水的懷裡,嘴裡呢喃地說:「泉水,這個忙我幫定了!」
溫泉水的妻子姚仙麗確實認識省里的一個大人物。
姚仙麗出生在一個普通的農民家庭,因為家裡兄弟姐妹多,她勉強讀完小學就終止學業了,所以她現在每次填寫履歷的時候都羞於攜筆。姚仙麗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她的藝術天賦卻非常高,她15歲學戲,18歲就成為縣京劇團的一名主角,一根台柱子了。「文憑不等於水平」這句真理,十幾年前就在姚仙麗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檢驗。當時,姚仙麗主演了好幾部傳統戲、拿手戲,而在這些傳統戲、拿手戲中,最拿手的,最出名的就是她的《貴妃醉酒》。據縣廣播站形容,說姚仙麗的《貴妃醉酒》能醉倒全縣觀眾。然而,這醉倒了一般觀眾、那沒有多大的關係,而被她醉倒的觀眾當中有一位特殊的觀眾,他就是縣委書記。這縣委書記一醉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而且是一位名女人的石榴裙下,那桃色新聞也就隨之而傳了起來,結果市裡就把這位醉倒的縣委書記由縣裡調到了市裡。在市裡不到兩年,被提拔為副市級的領導。在副市級的領導崗位上,他又幹了兩年,又一下子被提到了省里當廳長。在廳長的位置上,他又幹了兩年,又一下子被提到了副省級的領導崗位上。這位因跟女演員有不正當男女關係而一次又一次被我們黨組織屢屢提拔的黨的領導幹部,每每在總結自己快速進步和迅速成長的經驗時,他除了大書特書黨對他的諄諄教導和殷殷培養之外,還有一個因素他是永遠也不會忘記的,永遠也不會排除的,那就是姚仙麗給他帶來了幸運和轉機。試想,如果沒有在縣城那段風流韻事,他能調到市裡嗎?那些過去跟他在縣裡的大大小小幹部,現在還不都是在縣裡熬嗎?從縣委書記熬到人大主任,從人大主任熬到政協主席,從政協主席熬到離休,然後從離休再熬到火葬場!
女人能坑一個男人,但也能幫一個男人。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姚仙麗跟溫泉水結婚以後,姚仙麗找到他,他連一個難字都沒說,很快就把她調到了省文化廳,還安排一個科長的職務。他這樣做對別人是幫忙,可對姚仙麗來說,這是報恩。姚仙麗清楚地記得,他對她說:「以後你有什麼事可儘管來找我,我能有今天,幸虧認識你,你給我的,我欠你的,我一輩子都報答不了!」
溫泉水和姚仙麗是同縣同鄉不同村的人。一個大學生看中一個小學生,溫泉水絕對不是看中姚仙麗的文憑,而是看中她的美貌。當然了,一個名演員,一個台柱子,一個都能把縣委書記醉倒的女人,那面貌還能有說的嗎?男人找女人,跟到人才市場招人不一樣,人才市場注重的是文憑,是實力,而婚姻所注重的是年齡和相貌。男人看女人不就是看臉嗎?其他的東西,所有的東西,女人不都是一樣嗎?對吧!
姚仙麗跟溫泉水組成家庭以後,姚仙麗也就離開了舞台進了機關,進了機關以後,姚仙麗過去在舞台上那顆躁動的心也就開始不躁動了,她非常珍惜她和溫泉水的結合,儘管這麼多年沒有孩子,但她也很熱愛自己的小家庭,維護夫妻之間的感情。每當她跟溫泉水在一起溫存的時候,姚仙麗對過去那段羞恥的歷史就會從心底油然泛起,她感到自己欺騙了自己的丈夫,她感到自己這一輩子都對不起自己的丈夫。正是因為這樣,過去有幾次溫泉水遇到困難,或者碰到麻煩都求她去找她認識的那個省里領導,都被她委婉地擋了回去、岔了過去。從內心深處姚仙麗不想這樣做,她也並不是不想幫自己丈夫的忙,只是她怕找他會觸動自己的傷處,因為那畢竟是一段不光彩的往事。還有,姚仙麗怕萬一再弄出節外生枝的事來,讓溫泉水知道了,那說不準會出現不堪想象的後果,一想到不堪想象的後果,姚仙麗就更加不敢去找他了,就什麼事也不敢去幫他了。這一次,姚仙麗再也不能拒絕他了,她一定要幫丈夫爭這個面子,人活在世上不就是為了面子嗎?她不去找他也是為了面子,他叫她去找他也是為了面子,如今為了面子,姚仙麗橫下心來決定放下自己的面子。姚仙麗堅信,只要她去找他,他一定會幫他。歷史證明,他那個人決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而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
平時都是溫泉水晚上下班回來做晚飯,今天晚上,姚仙麗一改過去的嬌太太、姑奶奶的作風,親自下廚給溫泉水燒了飯、炒了幾個小菜,家裡沒有飲料,她又下樓到超市買了兩聽百威啤酒,一人一聽,她這樣做的目的,一是替溫泉水暖心,二是為溫泉水鼓氣。姚仙麗又做飯又買酒的舉動,確實使溫泉水深受感動,他對姚仙麗說:「仙麗,我現在也想通了,他白忠誠怎麼能跟我比呢?我有你這麼一個又美麗又賢惠的愛妻在我身邊關心我、體貼我,而他呢?連一個老婆都拴不住,現在跟人家跑了,他現在這個臨時負責人給我還不要呢!我溫泉水要麼不幹,要干就干真的!」
溫泉水酒還沒喝,大話就上來了。姚仙麗朝他望望沒做聲。其實,姚仙麗此刻的心情比溫泉水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她聽溫泉水這樣羞辱白忠誠,她的心情就一下子更不是滋味了。
一人一聽百威下肚,兩人身上血液的循環速度都頓時加快了。溫泉水吃完飯把嘴伸到姚仙麗的耳朵上低聲說:「你去洗一洗!」
什麼叫洗一洗,是把碗洗一洗?肯定不是,因為溫泉水這時圍裙已經圍到腰上了,袖子也捲起來了,碗是他來洗。那他叫姚仙麗洗什麼呢?姚仙麗心裡明白,這是他們夫妻生活的一個暗語,意思是洗一洗那個,準備上床做愛。
姚仙麗根據長期的經驗,她摸到溫泉水做愛有這麼一個規律,就是他遇到高興的事要做,碰到煩惱的事也要做。
遇到高興的事要做愛,一般人都能理解,因為做愛本身就是一種充滿愉悅和刺激的事兒。而遇到煩惱的事、痛苦的事、傷心的事、倒霉的事也要做愛,這一般人就不理解了,可是,姚仙麗理解,按照人的正常心理機制因素來看,在一定的條件下,在一定的環境中,人在傷心的時候應該比人在高興的時候更渴望做愛,更需要做愛,因為做愛可以慰藉人的心靈,調節人的情緒。
溫泉水洗過以後,就迫不及待地爬上床了,而姚仙麗卻在衛生間里不急不忙地打扮自己。她卸掉了白天臉上的艷妝,又抹上了晚上睡覺的淡妝。臉上換妝以後,又把身上的衣服脫掉換上了睡衣。這樣一抹一換,晚妝加睡衣,姚仙麗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活活脫脫像朵出水芙蓉,下凡仙女,婀娜多姿,風情萬種。姚仙麗走進卧室,還沒等她坐在床邊,溫泉水就像老鷹似的一把將她抓進被窩裡,並把她抱到自己的身上。
姚仙麗本來心情很好,準備好好地溫存溫存溫泉水,先親親熱熱地說幾句話,再上上下下地做幾個動作,沒想到溫泉水就像強姦犯一樣,把她的心境、步驟、美夢、情調,一下子都打破了、擊碎了、玷污了、毀滅了。姚仙麗的心都冷了。既然這樣,那就乾脆叫他速戰速決,草草了事就算了吧。可是,溫泉水現在把正常的男女做愛男上女下的規定動作顛倒了過來,這就說明他不想速戰速決,要搞一場持久戰。既然他不讓我痛快,我也不會讓你舒服。姚仙麗靈機一動,計上心來。
正當溫泉水實施他的女上男下的行動計劃時,姚仙麗突然大聲叫道:「泉水,不能動,你必須爬上來!」
「為什麼?」溫泉水一下不動了。
姚仙麗很嚴肅地說:「你現在不是一心想當官嗎?一心想成為人上人嗎?對不對?」
「對呀,我連做夢都想啊!」溫泉水說。
「那就對啦,現在呢,一個在家裡連過夫妻生活這種事都要被女人壓在身上的人,你說這種男人哪天能翻身,哪天能成為人上人?」姚仙麗以理服人。
「哎,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呢?仙麗,你下來,我上去,從此以後我再也不在你下面了!」溫泉水心事重重地爬到了姚仙麗的身上。
姚仙麗已經感覺到溫泉水的情緒已經被她扼殺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