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趙堅想問一下杜贊之認識洪妍時的細節,甚至還想問一下杜贊之在跟洪妍交往過程中心裡是怎麼想的,但不知為什麼,他突然又換了話題。

「請你談談盧業萌。」趙堅問。

杜贊之談著有關洪妍的事情輕鬆得就像老師向學生闡述一個顯淺易懂的算術題,坦坦蕩蕩完全是個君子。趙堅卻突然換了話題,由於話題轉得快,杜贊之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他反問:「你指的是哪一方面?」

趙堅看了看手中的筆記本,杜贊之知道趙堅又看談話提綱之類,也許有人反映說他在安排盧業萌工作方面有什麼問題。『盧業萌是怎麼進公安的,請你說一下。「趙堅問。

盧業萌是杜贊之讓容棋聯繫安排進公安的,當初安排他時是有點勉強,但也沒有違反什麼原則,現在趙堅問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呢,要追究他的責任嗎?在這個問題上他要負什麼責任?他是否有必要如實向趙堅說明這個問題?

「談談吧。」趙堅催他說。

「盧業萌進公安我知道,但具體情況我不很清楚。」杜贊之說,「盧業萌的父親是抗美援朝的志願軍,也是個有貢獻的村支書,這個老志願軍找到我之前首先找的是市委辦主任容棋,後來為盧業萌聯繫工作的也是容棋,這件事要說我知道,也可以,要說我不知道也說得過去。」

「如果盧業萌的父親沒有找到你,盧業萌有可能進公安嗎?如果容棋沒有你的意見,他敢擅自出面安排盧業萌進公安嗎?」趙堅問。

也許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也許今天太累了,杜贊之感到腦子裡一塌糊塗,這件事如果人家一定要追究,是不難弄清楚的,他們可以去問容棋,也可以去問公安局,安排盧業萌工作這件事,杜贊之猶豫過,也後悔過,當初他為什麼就那麼輕易同意盧業萌進公安呢?

「關於盧業蔭安排的問題,如果組織上認為不對,該怎麼處分我,我都接受,盧業萌的父親確實找過我,我也在辦公室里接待過他,但我認為,安排盧業萌沒有違反什麼規定,盧業萌開始進公安只是在交警中隊做日工,後來他的情況我就不知道了。按理說,一個農民到交警隊去做日工是不好,但全國都有這種現象。」杜贊之說。

趙堅看著杜贊之突然又問:「盧業萌後來成了邊皂德賭場的特別保鏢,你知道嗎?」

杜贊之一怔,他懷疑趙堅問盧業萌的情況只是個引子,最終目的在邊皂德身上,是不是邊皂德那裡出什麼事了,這次「兩規」他說不定就跟邊皂德有關。

「談談你跟邊皂德的關係。」

「邊皂德這個人我只是認識。但認識他的人很多。」杜贊之說,說完覺得第二句是多餘的,潛台詞里明顯有為自己辯解的意思,想了想又補充道:「像他那種人,三教九流誰都認識一大幫,對他我歷來是謹慎的,所以也只是泛泛之交。」

「是什麼時候開始認識的,因什麼事認識的?」趙堅問。

杜贊之想,這些能說嗎?能如實說當初在他經濟最困難的時候就接受過他的錢嗎?「記不清楚了,我認識邊皂德的時間比較長。」杜贊之說,「但我跟他沒有什麼深交。」

趙堅思考著半天不說話,許久才又不經意地拋出一句:「邊皂德可不一定這樣說。」

杜贊之一愣,他們找過邊皂德了嗎?邊皂德也被「兩規」了?這是不是引誘?許多被「兩規」的人本來什麼都不講,結果因為懷疑別人先講了,他便講了,到頭來直呼上當,但已經遲了。而且,杜贊之在邊皂德那裡並沒有留下什麼把柄,邊皂德怎麼講也不一定能把他怎麼樣。

「如果說經濟上的來往,也只有一起吃吃飯,過年過節送過水果海鮮之類。」杜贊之說。

「有沒有貴重物品和現金?」趙堅問。

「沒有。」杜贊之不假思索就說,這種問題還用思考嗎?「即使有也不敢要。」不知為什麼,杜贊之竟又補充一句,可完了又覺失言。

「是沒有送,還是送了你不收,或者退了?」趙堅緊追不捨。

杜贊之說:「沒有送,大家都知道我的性格,我不會輕易要人家的東西。」

趙堅說:「你從來沒拿過人家的東西嗎?」

杜贊之說:「這得看誰給,給什麼了,老家的人拿幾斤紅薯來,你不要嗎?」

「我說的是錢和貴重的物品。」趙堅說。

杜贊之說:「過年過節,給紅包是中國人的習慣。但紅包可不是無緣無故給的,邊皂德沒有讓我辦過什麼事,他憑什麼要給我錢?我想要,他也不給啊。」

「事實是這樣嗎?」趙堅說,「邊皂德在漢州無所不為,經濟活動獨往獨來不說,據反映,現在漢州的重要部門,第一把手幾乎都是他的人。」

杜贊之說:「這個我可是第一次聽說,但是如果他真有這個本事,我又有什麼辦法,我能阻止人家嗎?」

趙堅說:「你是市委書記,怎麼不能阻止?有人說,漢州市委是邊皂德的工作班底,、你聽說過吧4『趙堅像是越來越精神了,兩眼放出異樣的光。

杜贊之說:「老趙你相信是這樣嗎?」

「我是問你事實怎麼樣?」趙堅說。

杜贊之說:「要證明一下其實也不難,請將市委所有常委都找來問話,看有幾個是被邊皂德收買了的,如果僅僅是問我,即使邊皂德真的跟我有不正常的關係,甚至他指揮了我,也不能說市委是他的工作班底啊。」

「事實怎麼樣,我們暫且不要下結論,但對群眾這種議論,作為市委書記,你是怎麼看的?」趙堅說。

杜贊之說:「群眾議論往往是憑他個人的好惡,並非群眾議論都是真理。領導跟私營企業主關係好,裡面有多種情況,一種是因為私營企業主為社會做出的貢獻大,是納稅大戶,誰當領導都得支持他們的工作,支持他們就是支持一個地方的經濟建設,在那樣的情況下,他們一起多吃幾頓飯,一起參加幾次活動並不是什麼壞事,但有人往往只看現象不看本質,一味下結論說是領導傍大款,這明顯不對;另一種情況是,領導整日里跟私營企業主吃吃喝喝,整天跟著私營企業主的屁股轉,還整天為人家辦私事,從中撈好處,因為私營企業主的錢一般無賬可查,沒有太多的後顧之憂,所以不少領導就喜歡跟他們打交道,這才算是領導傍大款。」

「說說你自己的情況。」趙堅說。

杜贊之說:「我沒有什麼好說的,在漢州,你隨便問問,有誰見我跟邊皂德有什麼吃吃喝喝拉拉扯扯的關係?」

「你有沒有問題,依據是事實,而不是你本人承認不承認,認了,對你反而有好處,不認,組織只能說,是你自己錯過機會了。」趙堅說。

杜贊之從趙堅的聲音里,已經聽出了無可奈何,看來,這一次他贏了。當然,他們將邊皂德「兩規」,邊皂德也有真招供的可能,如果邊皂德真說了,而杜贊之自己不承認也能成立,那也只好聽天由命了。

趙堅將談話筆錄給杜贊之看,然後又讓杜贊之簽字蓋指模。這一切結束之後,趙堅看錶,已是12點多了,本來要給妻子打個電話,說他今晚如果太深夜就不回家睡了,但跟杜贊之談邊皂德問題,時間一下就過了,現在打電話顯然是太遲了。

杜贊之實在困得利害,歪在床上就睡,但躺下后卻又慢慢清醒過來,累是累,心裡卻總想著什麼,一會想到家裡人今天晚上將會怎麼樣,雖然宋雙已給他寫過紙條,但人畢竟還沒有回去,其實只是安慰他;一會又想到下一步是那個人來問他話,問什麼,他怎麼對付;一會又想到誰會告他的狀,告他什麼問題。當他迷迷糊糊要睡去的時候,突然感到一陣灼熱,他睜開眼睛,房裡一片銀白,牆壁上的兩盞燈同時開著。許可不知什麼時候出去了,走道上放了張沙發,一個值班人員正躺在沙發里閉目養神,是不是擔心他會逃走,故意在走道上擋著,那樣真是小看他杜贊之了。杜贊之想關燈,但左看右看,按了幾處開關都不對。他只好橫著躺到床上,拉過被單蒙著腦袋,但剛蒙上就感到問得慌。他無可奈何地將被單扔到一邊,突然,梅初山向他走過來,默默地坐在他的面前,他嚇了一跳,梅初山也被「兩規」了,但怎麼跟他一間房,不怕他們串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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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書記的兩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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