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五月十八日,姚德林終於下決心見一見張忠時。但當轎車駛向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時,他又有些後悔,明顯感到信心不足。僥倖和膽怯的情緒時隱時現,整整陪伴了他一路,他幾次想讓司機掉轉車頭返回藍江,可又總下不了決心。就這樣,姚德林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情去了省城。
姚德林硬著頭皮敲開了張忠時的辦公室。
「張書記,我是到省城辦事,順路來看看您。沒打個招呼,打擾了,打擾了。」
「順路?不會吧!是不是有事找我?」張忠時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把姚德林讓到沙發上。看得出他對姚德林的態度沒什麼變化,反而多了幾分熱情。
「張書記,實話實說吧!我這次是專程來找您的。對不起,事先沒打個電話就貿然闖了進來,我是擔心我這個不速之客被省委書記拒之門外呀!」
「不速之客?你什麼時候變成了不速之客啦?」張忠時不動聲色地問道。
「何止如此,我怕是快成罪人了。」
「這話從何說起?」張忠時口氣平和,臉上掛起了笑意。
「張書記,還是把話挑明了吧!省委組織聯合調查組,是不是對我去的?」
「沒這麼嚴重吧!這次調查是中紀委下達的任務,目的是在全國各地普查一下反腐敗的工作情況。省委派出的聯合調查組屬於例行公事,沒有針對具體地區和具體事件,這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張忠時說話間,在仔細地觀察著姚德林,見姚德林瘦了許多,原來粗壯的脖頸變細變長,襯衫的領子與脖子之間有了空隙,領帶鬆鬆垮垮地套在脖領上。以往油光的面孔看不到一點光澤,好像經歷了一場疾病的折磨,活脫脫一副大病初癒的樣子。
「不是我大驚小怪,我認為這次調查既然是常規性的工作,就應該同市委打聲招呼!您看,直到現在,既不與我們通氣,又不與我們聯繫,這種做法讓市委的工作很被動。張書記,請您設身處地替我們想一想,藍江的幹部群眾對市委會怎麼看?對我這個市委書記會怎麼看?」
「不打招呼自然有不打招呼的道理,上級黨委的工作不一定每一件都要與下級黨委說明。重要的是我們應該以一顆平常心對待這次調查,你大可不必想東想西,完全沒有必要嘛!」張忠時的話說得既原則又含糊,姚德林聽起來卻感到陣陣寒意。
「張書記,這次調查對您不見得有利。尤其在這個時候,眼看您就要扶正了,我想您該慎重些,也該多想想。」姚德林終於挺不住了,不得不拿出最後這一板斧向張忠時砍去。
「你說的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了,你不必在這個問題上為我擔心。」姚德林與張忠時的交談進行了僅半小時,幸虧姚德林事先已有了心理準備,不然,他那根快要崩潰的神經會當場折斷。
姚德林從張忠時那裡回來便一頭倒在床上,再也振作不起來,幾天里一直呆在家裡抱病休息,市委那邊的事全部推給了汪道義。張忠時的態度對他是一次毀滅性的打擊,原有的一絲希望、一點僥倖已化為泡影。以往的事情像過電影似的在姚德林腦子中翻騰:
當初建江都大廈時,就不該聽胡安平的,可胡安平拍著胸脯保證決不會出問題,不還是出了嗎!在周江濤的事情上本該罷手,可又沒能把握住,結果是胡安平、史向東、劉建三個人一起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不會出問題!可沒過幾天殺害周江濤的事就讓人給盯上了,而且是窮追不捨,死抓著不放,中間又搞出個「一二·一九」案件。我算是讓這些混蛋們給害了,我姚德林就是有三頭六臂怕是也難逃一劫。
他起身下床拔了電話線,關了手機,吃了兩片安眠藥,回到床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也許是筋疲力盡的緣故,也許是安眠藥的作用,從下午一點一直睡到傍晚五點才醒。他下了床,連忙把電話線插上,打開手機,這時,姚德林想起該給汪道義打個電話。他走到電話旁正要撥時,手機響了。姚德林拿起手機,立即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這聲音像是從冰冷的地窖里鑽出來的。
「姚大人,你跑到什麼地方了?什麼?在家裡?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呆得住!你出來一趟,一會兒我去接你。」
「有事嗎?」姚德林問道。
「還用問嗎?這種時候你竟然問出這種話,真是可笑。」
是史向東打來的電話。
接完電話,姚德林狠狠地將手機摔到了床上,自語道:「王八羔子,我是市委書記,你他媽的算個屁。唉!真是遇到鬼了。」一切都已無法挽回,自己如同戰場上被抓獲的戰俘,只有任人擺布了。沒過多會兒,手機又叫了起來:「下樓吧!別磨蹭了。」史向東帶著命令的口氣說道。
他猶豫了片刻,很不情願地下了樓,上了車,見劉建也在車裡。
「開這麼一台車就不怕人看到?我看你們是瘋了。」姚德林埋怨道。
「你是被嚇破膽了吧?放心,絕對安全,誰也想不到我們會動用警車。」史向東用藐視的眼神瞥了姚德林一眼。
車在市區內轉悠了兩圈,天漸漸黑了,這才向森林公園駛去,穿過森林公園行進在玉湖岸邊的路上。
「天這麼晚了,你們究竟要去哪裡?」
「不要問!到時候就知道了。」聽史向東的口氣,好像問話的這個人不是什麼市委書記,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無關緊要的人。
「告訴我,你們到底要到哪裡?不說我可要下去了。」姚德林帶著威脅的口吻,但卻看不出有什麼底氣。
「讓你不要問你就別問,好好獃著,再問也沒用。」史向東吼道。
姚德林好像膽怯了,一聲不響地坐在那裡,好半天沒動靜。
車駛離了玉湖,喧鬧聲也隨之消失。史向東加快了車速,一會兒便甩開了繁華的市區向郊外駛去。這是一條通往山區的公路,路旁一座座高低起伏的山岡和黑壓壓的樹木被籠罩在夜幕下,黑夜似乎要吞噬掉世間的一切生靈。
這一刻,姚德林真實地體會到死神即將降臨,也是這一刻,他產生了強烈的求生慾望。史向東很可能要在這條路上對他下毒手,再將他的屍體丟到深山溝里,留給飛禽走獸們啃食。
警車離開了公路,拐進樹叢中的一條小道,幾分鐘後車停在林子中間的一片開闊地上。
「下車吧!我的姚書記。」史向東替姚德林打開車門,依舊是命令的口氣。
「你們想幹什麼?告訴你們,我還是市委書記。我要有個三長兩短,事情可就鬧大了。我想,汪道義和葉輝不出兩天就會找到你們,到了那時你們倆誰也別想活。」姚德林走下車的一瞬間,一下子有了底氣。好像在這個漆黑的夜晚,在這片空無人跡的野嶺上,找到了企盼已久卻無法得到的那種感覺。
「叫!叫!叫!再叫就一槍崩了你。」史向東把槍對著姚德林的腦袋威脅道。
面對著黑洞洞的槍口和史向東兇狠的目光,姚德林覺得坦然了,產生了一種視死如歸的感覺。
「流氓!惡棍!你還有一點公安局長的樣子嗎?我真替你害臊。我怎麼就瞎了眼,沒看透你這個王八羔子?像你這種人共產黨留著你才出鬼了。」
「罵得好!其實咱們倆都一樣,一路貨。按共產黨的行話講是腐敗分子,按老百姓俗話說是貪官。」史向東發出一陣大笑,用槍管在姚德林的脖子上一左一右像磨刀似的蹭來蹭去。冰冷的槍管與皮膚接觸時,姚德林感到了透心的寒意。
「別擔心,我的市委書記,誰也不會把你怎麼樣,留著你還有大用呢!」
「滾開!」姚德林狠狠地推開史向東,破口大罵道,「史向東!老子早就不打算活了,開槍呀!今天你要是不敢開槍你就不是娘養的。」姚德林徹底地被激怒了,這時,面對那黑洞洞的槍口,他不再感到害怕了。
劉建被這個陣勢嚇著了,他完全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姚書記,史局長沒別的意思,他是想試探試探您。說心裡話,您這些天的情緒真讓人擔心,怕您想不開,跑到專案組那裡可就麻煩了。」劉建勸慰著,又對史向東嚷道,「你這是幹什麼?好歹都是自己人,這不存心給姚書記難堪嗎?」
「去你媽的,你以為你是什麼好東西嗎?我看你是白披了一張人皮!我問你,李小敏哪一點對不起你?幾年裡供你吃供你穿不說,為了讓你當上副檢察長跑前跑后出了多少力?光跑我那裡也不下十幾次。可你卻同史向東合起手來要殺她,操你媽的,狼心狗肺!」姚德林罵完劉建,轉身向警車走去,正要打開車門又被史向東擋住。
「怎麼?這就想走?」史向東問道。
「送我回去!」
「你人也罵了氣也出了,想回去?沒這麼容易吧!」
「你想怎麼著?」
「不想怎麼著,想要你答應我三件事。第一,你馬上去市委上班,好好當你的市委書記,你這個保護傘還大有用處呢!第二,不准你自首。第三,不准你自殺。」
「我要是不答應呢?」
「我當然有辦法!如果你敢不答應,你的老婆孩子恐怕要出點事。再者,你最心愛的女士趙麗紅小姐已經被我給保護起來了,她的安危你肯定在乎!」
史向東說完這番話,姚德林無力地坐到了地上,有如一攤稀泥癱在那裡。「你是一條毒蛇呀!」
「無毒不丈夫嘛!」史向東回敬道。
姚德林總算感受到了人世間極其簡單又極為殘酷的現實,那就是求生無望求死不得。
「我想去看看她。」姚德林帶著懇求的語氣問道。
「當然可以。」
警車駛出了山林,一小時後來到潮州飯店別墅區,停在山崖深處的一棟小別墅前。姚德林跟在史向東和劉建的身後,步履艱難地走進了由兩名保安看守的房間。
趙麗紅身上搭著毛毯躺在一張寬大的床上,看上去睡得很沉。姚德林在趙麗紅床邊停住仔細地端詳著她,頃刻間淚水從眼眶裡涌了出來。姚德林清醒地意識到,這次見趙麗紅也許是他今生今世最後一回。他想起那天晚上趙麗紅從他的辦公室走出去的情景,想起趙麗紅「你不是個男人」的指責聲。趙麗紅的誤解讓他非常無奈,然而他只有做到讓趙麗紅一無所知,才是對這個女人的最好回報。
「她一時半會兒還醒不了,剛剛打過鎮靜劑,你想同她說說話怕是不可能了。」史向東說。
「她本來就沒病,為什麼要給她打這種針?」
「不為什麼,只是想讓她好好地呆著。要不,像她這種人怎麼能呆得住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呀!希望你能理解。」
「你們到底想對她怎麼樣?」
「對她怎麼樣就得看你的了,只要你能按我的要求去做,趙麗紅就不會出問題。行啦,別太憐香惜玉了。」史向東拍了拍姚德林的肩頭,表情中顯現出野獸般的冷漠。
回來的路上,史向東向姚德林透露了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姚大人,現在我可以向你通報一個喜訊了,我想你聽了這個消息一定會更高興。」
「只怕是又殺人了吧?」
「我把劉文妹和周江濤的老婆送出國了。」
「哪個國家?」
「還能是哪個國家,最保險的當然是天國了。」
自聯合專案組進駐藍江,姜雲峰一直寸步不離地呆在支隊里,刑警支隊已被姜雲峰死死地控制住,除他之外市局的任何人無權調動其中的一兵一卒。李小敏遇險事件發生后,姜雲峰已把主要的精力投入到對劉文妹、周江濤妻子和李小敏的監護上。
這天傍晚,姜雲峰在支隊值班室與值班員嘮了一陣閑嗑,不知不覺已是晚上八點多了。正在這時,突然一聲巨響,震得刑警支隊整棟樓的門窗玻璃一陣響動。
「怎麼回事?」姜雲峰驚詫地問了句。
這時值班室那部紅色電話機急促地響了起來,這是局指揮中心的專用線,只有遇到重大案情和重要事件時方可啟動。聽到電話鈴聲,值班員不由得一陣心跳,伸手抓起話筒。
「給我!」姜雲峰奪過話筒,「我是支隊長姜雲峰,請講。」
「我是指揮中心,緊急通知!命令刑警支隊全體人員火速趕往西城區新創集團駐地。八點二十五分,新創集團辦公樓發生重大爆炸事件,請你們儘快進入現場抓緊勘查。」
「明白,我們立即行動!」姜雲峰放下電話,向值班員交待道,「八點二十五分,新創集團辦公樓被炸,市局指揮中心命令我們立即去現場。你馬上通知支隊全體人員趕往現場!我先過去,有事給我打手機。記住!今天晚上支隊有六個人在市區執行一項重要任務,他們不能出現場。你聽好,這六個人不經我的允許誰也無權調動,聽明白了嗎?」
刑警支隊趕到現場時,眼前是一副糟糕的場面。新創集團辦公樓已被消防水槍從上到下澆了個透,看著斷垣殘壁和混雜著水蒸氣的縷縷煙霧,刑偵人員已無計可施,只能在被消防隊員踩亂了的廢墟上,在被水槍沖洗過的泥水裡煞費心機地找尋著可疑物。
究竟是刑警支隊出警慢了?還是消防支隊行動快了?或者是雙方沒能配合好?恐怕也只有天知道。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自從胡安平死後,這棟三層辦公樓已人去樓空,因此,在這起爆炸中無一人遇難。再者,爆炸所摧毀的面積並不大,也沒出現大的火勢,據專業人士分析,只需動用三台消防車,在二十分鐘內足以把這裡的火勢撲滅。然而,現場卻來了二十多台消防車,於是乎新創集團辦公樓前的水如同山洪一樣沖向了大街小巷,灌進附近的居民樓群。現場被清洗得乾乾淨淨,沒能留下一絲線索。
在姜雲峰趕往出事現場半小時后,支隊值班室那部紅色電話機又一次叫了起來。
「我是市局指揮中心,緊急通知!爆炸現場火勢很猛,秩序很亂,指揮中心命令你們繼續集結警力趕往現場。」
「我們的人已經去了,再也沒什麼人了。」值班員回答道。
「你立即通知在市區執勤的六名人員,十五分鐘內趕往出事地。記住!一分鐘也不能耽擱。」對方沒給值班員留下片刻的考慮餘地,看來,市局指揮中心對刑警支隊的警力部署也了如指掌。
值班員不再猶豫了,決定執行命令,但他還是補充了幾句:「這六個人正在執行很要緊的任務,調動他們需要請示姜支隊,最好請指揮中心同姜支隊打聲招呼。」
「指揮中心已同姜支隊打過招呼,請你不必擔心。好了,馬上執行吧!」
值班員操起電話便向六名偵查員傳達了市局指揮中心的命令。
九點三十分,分散在劉文妹、周江濤和李小敏住宅區域的六名偵查員全部接到了支隊值班室的通知,於是便迅速地撤離了崗位,趕往爆炸現場。
九點四十分,一台警車駛入了劉文妹的住宅區,警車裡坐著兩名警察,每人身著一套嶄新的警服,手裡拿著拘留涉案人員的證件。警車停到了劉文妹的樓洞口,兩名警察不慌不忙來到劉文妹的住宅前,門很快被敲開:「請問,你是華光醫院院長劉文妹嗎?」
「是我。」
「我們是公安局的,你被拘留了!請準備一下跟我們走。」警察亮明身份,對劉文妹說道。
「等一下,我換件衣服。」看來,劉文妹已有了準備,似乎對違法必究有著比常人更深的理解。
「你在這上面簽個字。」警察把拘留證擺到劉文妹的面前,看著她認真地寫完「劉文妹」三個字,這才帶著她走出了家門。
警車接著又來到了周江濤的住宅區,兩名警察把劉文妹銬在車上,像剛才一樣,不慌不忙地從車上下來,進了樓道,轉眼間便來到三層一個住戶門前。可是這回卻遇到了麻煩,敲了半天門,房間里靜悄悄的,無聲無息。兩人在門前足足呆了八九分鐘,只好喊道:「裡面的人聽好!給你們三分鐘時間,如果再不開門,我們要採取強制措施把門砸開,到時候可要罪加一等了。」
正在這時房門突然打開:「對不起,對不起,這麼晚了,誰知你們是真警察還是假警察,我們是害怕碰到了壞人。」周江濤的妻子不住地解釋,賠著笑臉,生怕得罪了兩位執法者。
「你這是找借口,假警察?笑話!你見過嗎?」兩人邊說邊進了房間。
「不是說你們是假的,半夜三更的也得防著點不是?」
「馬上跟我們走,這是拘留證,簽字吧!」
新創集團辦公樓前混亂的景象漸漸地有了好轉,隨著消防人員的撤離,現場終於靜了下來。刑偵人員的勘查沒有獲得有價值的線索。刑警支隊臨離開現場時,姜雲峰才發現派出去的六名偵查員一個不少地夾在人群中間。「誰讓你們來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您不知道?姜支隊,不是您讓我們來的嗎?」六個人異口同聲道。
「扯淡!我什麼時候通知你們了?」姜雲峰的情緒變得異常緊張。
「是支隊值班室通知我們過來補充警力,還說這是您安排的呀!」
「沒影的事!」姜雲峰操起手機給值班室撥去,問明情況后,接著又給市局指揮中心撥去。當得知指揮中心未曾下達過第二次命令時,姜雲峰什麼都明白了。
警車載著劉文妹和周江濤妻子離開了熱鬧的市區,急速向東郊駛去,到了東郊又沿著一條偏僻的山路馬不停蹄地走了兩個多小時。這時,車上的兩名警察才放心大膽地觀察起面前的兩個女人,如同在欣賞著兩件價值極高的藏品。
一路上,兩個女人誰也沒言語,各自想著心事。直到見警車進入了荒山野嶺,她們才覺得不對勁,越往前走心裡越不踏實,一點底也沒有。直覺告訴她們:這台警車,這兩名警察有可能是冒牌貨。
兩個女人互相間在不停地交換著眼神,傳遞著信息。
警車在山路上繼續爬行了半個小時,來到一個三面環山的小鎮,在鎮子里惟一一處加油站停下。
「這是什麼地方?你們想把我們往哪裡送?」劉文妹忍不住問道。看著小鎮上星星點點的燈光,她越發心神不安。
「就快到了,前面就是。」
「你們到底是真警察還是冒充的?你們想幹什麼?」她們倆驚恐地嚷叫著。
「假的又能怎麼樣?到了這個時候怕是由不得你們嘍!再嚷就把你們的嘴給封上。」
她們不再嚷也不再問,像兩隻羊羔似的靜卧在那裡。
警車剛加完油,一台賓士轎車駛進加油站,一下子橫在警車的前面。賓士車的司機手裡拿著一副大號墨鏡,穿著淺藍色的風衣,下車后不緊不慢地朝警車走去。他拉開警車的門,彬彬有禮地對車上的警察說道:「對不起,請二位出示一下證件。」
「看清楚了,這是警車!看證件?你有什麼權力?別找不自在!快把你那台破車開走。」開車的警察已經把發動機打著,一隻腳不停地轟著油。
「警車?還穿著一身警服?倒挺像回事的,好吧!證件我就不看了。不過,請二位告訴我,這麼晚了,把兩個女子拉到這深山溝里幹什麼?」
「這是執行公務!別添亂,不然的話連你一塊兒帶走。」另一名警察喊道。
「執行公務?說說看,怎麼個執行法?」
「別和他廢話!銬上他,一塊兒帶走!」
兩名警察連喊帶叫地下了車,一個拿出手銬,一個去抓對方的胳膊,可冷不防手銬竟被這個人奪了下來。
「小子,這玩藝兒你們可玩不好,還是讓我來教教你吧!」轉眼間一名警察的手被對方抓了過去,緊接著右手腕被銬上,沒等他回過神來,左手腕也被銬住。另一名警察急忙去掏槍,但他晚了一步,手剛伸進懷裡,對方的槍已頂向他的面部。「小子,玩槍的手藝你也得學學。」兩個人的槍和手機被下了,雙雙被戴上手銬。
他把這對警察推上警車,拿出預先準備好的繩子,一頭一個把兩人結結實實地捆到警車的鐵欄上。車上的女人從驚恐中醒來,兩個男人卻陷入了巨大的恐懼中,猜測著這個來路不明的人。
賓士車被丟棄在加油站,不速之客駕駛著警車拉著兩男兩女,沿著山路向藍江方向駛去。一個多小時后,兩個男人漸漸醒悟過來,好像看清了這個人的來頭:「看架勢這小子像黑道上的。」
兩個男人小聲地嘀咕著,在商量對策。
「兄弟,看樣子你也是道上的吧?說個價。咱們都是吃這碗飯的,你只管開口,保你滿意。」他們終於揭開了面具,赤裸裸地開始討價還價。
「二位兄弟還算有眼力,只怕我要的價碼太高,你們承受不起。」這個人兩隻手緊抓著方向盤,加足馬力在凹凸不平的山路上狂奔。
「二十萬。」
「太少了。」他搖了搖頭。
「那就五十萬!哥們兒,這下總可以了吧?」
「不行!少了一百萬免談。」
「一百萬就一百萬!咱們可是說定了。」兩個人異口同聲地應允道。
「除了這一百萬,二位還得回答我一個問題。」車到了東郊,停在一處僻靜的地方。不速之客跳下車打開車門,對裡面的兩個男人說道。
「一百萬都答應你了,還有什麼不可以談的?」
「這件事是什麼人指使的?」
「按道上的規矩,這話你是不該問的。」
「不回答是吧?那好,我這就送你們回老家!」說話間他掏出槍對著兩人的腦袋比畫著。
「別別,我說,是公安局的人。」其中一個嚇得失魂落魄。
「公安局的人?說出名字來!」槍口又觸到兩人的鼻子。
「有個副局長叫李克林,是他交待的。」
「胡說!到底是誰?再不說就讓你們吃槍子。」子彈上了膛,一觸即發。
「是叫李克林!沒錯,是我們的頭兒說的。」
「奶奶的,老子就是李克林,老子就是公安局副局長!把你們的狗眼睜大了,看清楚!」看著伸到鼻子前的槍口,面對著自稱李克林的這個人,聽著憤怒的叫罵聲,警車上四個人八隻眼睛瞪得圓圓的,如同注視著一位天外來客。
「說!是誰讓你們打老子的旗號?快說!」他摘下了墨鏡,厲聲問道。
「千真萬確!是頭兒親口對我們說的,告訴我們這件事是公安局副局長李克林親自交辦的。」直到這時,他們也無法分辨出對面的這個人是誰。
「史向東,你這個龜孫子,看我怎麼收拾你!」李克林罵了一氣,才想起該給惠廳長去電話了。
「惠廳長,您好。」
惠玉華沒容李克林說下去,急不可耐地問道:「怎麼樣?找到了沒有?」看得出惠玉華一直在等這個電話,接電話的語氣很是焦急。
「找到了,劉文妹和周江濤的老婆安然無恙,兩名兇手也被我扣下了。」
「克林啊,你幹得太漂亮了!我一定為你請功。」
「惠廳長,您也一夜沒睡吧?您看,把這幾個人往哪裡送?」
「馬上與葉輝聯繫,讓他安排。」
「您的意思是說我可以歸隊了?」
「對!馬上歸隊。」
此時,夜色完全消散,天空透出了朝霞,李克林駕駛著警車奔向專案組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