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臨時搭起的主席台前圍滿了人,市委書記方海濤正在發表熱情洋溢的即席講話。他稱讚金貿公司急群眾所急,想市政府所想,頂著困難挑起了為民解憂的重擔,辦起了為老百姓造福的大好事。市委書記說得誠懇,金成聽得連連點頭。突然,人群中引起一陣騷動,那家釘子戶一家七口人,身著孝服,手中舉著「金貿公司逼死人」的橫幅衝進會場,齊刷刷地跪在地上,怎麼說也不肯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方海濤的兩條濃眉皺緊了,話語中帶著無法掩飾的慍怒。金成也急了,讓人把顧小玲從人堆中找出來,顧小玲正要解釋,金成怒喝道:「你嗦什麼,看你辦的好事!現在,不管對方提出什麼條件,全部答應,讓他們趕快走。」原來,顧小玲讓工程隊私下裡斷了他家的水和電,宏寶現在擔任公司保安,又糾合幾個人挖斷了進出的道路,企圖逼他們就範。誰知這家人硬軟不吃,偏就熬到開工典禮這一天,在市領導面前告起了「御狀」,狠狠打了金貿公司一悶棍。

顧小玲感到很委屈,她認為自己為公司精心謀划,到頭來卻好心沒好報。金成沒好氣地看她一眼:「你辦對了九十九件好事,偏就一件辦砸了,那也只好前功盡棄,你只能得零分。你知道嗎,這就是政治。」顧小玲圓瞪著雙眼,不明白金成所指何事。

金成嘆了一口氣:「小玲,你是吃業務飯的,你不懂政治。在中國,什麼是政治?領導人的形象、臉面、一舉一動就是政治。金貿小區是什麼?它是領導的民心工程,是領導的政績。你想想,一個普通的住宅小區開工,市委書記會來嗎?他能來,就是看中了其中的宣傳價值,結果讓一個拆遷戶全搞黃了,你說市委書記能不生氣?儘管中國的媒體很聽話,負面的不會報導,可是,社會影響早已出去了,市領導會想,這個叫金成的真無能,連個拆遷戶也擺不平,還能幹什麼事?」

「你又不要從政當領導,就這麼看重市領導的態度?」顧小玲不滿地頂了一句。金成看了看她,沒有講話。

金成想當面找方海濤解釋事情的經過,可又覺得不妥,自己畢竟和方海濤不熟悉,弄不好,反而弄巧成拙,那才真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得不償失了。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洋洋洒洒寫了幾大張紙,他把事情的經過反覆詳細作了說明,末了,自我批評道:由於自己工作粗心不深入,具體工作交由拆遷辦負責后,就沒有過問,結果釀成這樣的事故,給市委政治上造成很大的被動。沒有幾天,市委辦公室轉來方海濤的親筆批示:金成同志,引以為戒。金貿小區只應是起點,望為全市人民多造合適安居房!看到方海濤的批示后,金成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方海濤的批示透出這樣的信息,市領導還看好他。

金貿公司成為股份制企業集團,現在,擺在金成面前的就有一道獎勵兌現的難題。金貿小區期房銷售不錯,特別是顧小玲,個人業績尤為突出,按照公司內部的管理規定,顧小玲可以得到一套現房獎勵。但有人提出了拆遷戶鬧事的事。

爭論十分激烈,權衡再三,金成一錘定音,講過的話一定兌現。

「獎給我?」顧小玲睜大了眼睛,有些懷疑地問道。儘管她為此曾多次和金成開過玩笑,但從不敢存有奢望。這畢竟是一套許多人夢寐以求的房子呀!

「獎勤罰懶,政策兌現。」金成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那我真要好好感謝你了。」

「感謝我幹嗎,首先感謝你自己,是你自己的努力才贏得了房子。」顧小玲見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倒也不好意思和他撒嬌親熱。這時,財務總監走進來,告訴他,由於財務人員的疏忽,匯票的書寫不規範,造成銀行退票,客戶很有意見。

「怎麼會發生這種低級錯誤,這是不能允許的。要按照獎懲規定,嚴懲有關責任人員。」金成說完,低下頭去忙自己的事,發覺財務總監似乎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他有些奇怪地問道:「你還有事嗎?」

財務總監沒有答話,只是遞上那張出錯的單子,金成看了看,原來責任人是任楚楚。「這不用請示,你們按照規定執行,而且要張榜公布。」

金成開著新買的桑塔納2000,汽車平穩地穿行在忙碌的車流中。剛才,他正在建委參加一個會議,忽然接到小鼎的電話,說不知什麼原因,媽媽正在屋裡邊哭邊摔東西,要他趕快回來。最近一段時間,他越來越感覺到靜靜好像有一些不對勁,動輒就發無名火,而且嗓門越來越大。他把車開到車庫停下,徑直向家中走去。

校辦廠的房子早己收回去了,他自己買了一套躍層式的。房子分上下兩層,上邊為卧室書房,底下一層設有客廳和生活間。金成打開屋門,看見地上彷彿剛抄過家似的,一片狼藉,茶杯、熱水瓶、玻璃鏡等摔得滿地都是,任靜靜正在嚎啕大哭,哭聲凄厲,令人聽後有些毛骨悚然。小鼎嚇得站在一邊,手足無措又無可奈何。

「發生什麼事啦?」金成皺著眉頭,一邊把腋下的包放在茶几上。

小鼎茫然地搖了搖頭。

這時,任靜靜發瘋似的從屋裡衝出來,指著金成的鼻子罵道:「你個不要臉的,前些天還騙我說把那個小妖精外放去干苦差事,現在倒好,原來是給她送房子!不定什麼時候還把她弄到家裡來,把我蹬了給她讓路。楚楚有啥大不了的事,哪個會計沒填錯過單子?這下倒好,扣獎金不說,還張榜給小妖精做墊底。告訴你,今天如果不把小妖精辭了,我就和你拚命。我也不上班了,從今後,你到哪兒,我到哪兒,反正這個家也不像個家了。」說著又大哭起來。

金成的眉頭皺緊了,他知道任楚楚不服氣獎金被扣,一定在任靜靜面前說了不少話,否則她不會做出如此過激的舉動的。

「靜靜,既然你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那我也不妨告訴你,你知道顧小玲做出多少業績,整整售出五十套房,那是一個什麼概念,一千萬元的銷售額,任楚楚能行嗎?開一張匯票也能寫錯,如果你來當這個總經理,你說誰該獎誰該罰?我們是民營企業,管理上稍有疏忽,就有可能遭受滅頂之災。你說能掉以輕心嗎!再說,誰都知道任楚楚是我的親戚,她出了錯不處理,別人能服嗎?另外,我還要告訴你,根據顧小玲的能力和表現,還要提拔她為公司副總。這樣的人才我們不用,別的企業很可能就會高薪挖人了。市場經濟,說到底是人才的競爭,為了公司的前途和發展,我是寢食難安啊。」

聽到顧小玲將被提拔,任靜靜又哭起來:「你是為了氣我才故意這麼乾的。既然賞罰分明,顧小玲對拆遷戶處理不當,讓人大鬧會場,你為什麼不處分?」

「顧小玲想早一點趕拆遷戶走的本意其實也是為公司好,只不過方式方法欠妥當。為這事,她也被扣了一個月的獎金。」

「那麼大的事才扣了一個月獎金,你的愛憎真的很分明?」任靜靜帶著哭腔譏諷道。

金成看她的情緒仍然很激烈,不想再和她談這個話題了。想不到沒過幾天,一件非常偶然的事,讓任楚楚和顧小玲吵翻了天。

顧小玲雖然擔任拆遷辦主任,但在財務室仍然有一張辦公桌。一次,有人遞一杯咖啡給任楚楚,當時她正忙著,就隨手放在顧小玲的檯子上。誰知道那是只破紙杯,不一會兒,一杯咖啡順著桌面縫隙漏到檯子裡邊,把顧小玲同學從深圳捎來的一件高檔服裝弄髒了。楚楚當時並不知情,等到有一次顧小玲來取衣服,一看高檔服裝全部報廢。顧小玲氣得一蹦三尺高,一口咬定是有人故意來整她。當時辦公室里誰也不肯承認,楚楚開始也沒在意,後來有人悄悄告訴是她那杯咖啡惹的禍,原本想和顧小玲解釋一下,看她那不饒人的架勢,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顧小玲終於知道是任楚楚所為,那場吵,直嚷得昏天黑地,整個辦公室的工作全停了。顧小玲怨恨任靜靜由來已久,又知道任楚楚學舌告狀的事,積怨甚深的她正好借著這由頭,發泄心中的惡氣。任楚楚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兩人把最臟最惡毒的話全罵了出來,真是兩個發了瘋的女人。直到有人聽不下去了,打電話讓金成從外邊趕回來,她們才停止了相罵。

金成十分生氣,可在如何處理上卻犯了難,一個情人,一個小姨子,按說這件事也是無意中造成的,解釋一下,適當作些賠償就過去了,偏偏任楚楚一聲不吭,顧小玲又得理不饒人,結果針尖對麥芒,把個小事搞大了。任靜靜逼金成趁著此時把顧小玲開了,金成橫她一眼說:「任楚楚的咖啡把人家的高級衣服弄壞了,現在不處分任楚楚,反而要開除對方,天底下有這種道理嗎?再說,事情發生后你楚楚講一聲,向人家賠個不是,事情不也就過去了。為什麼咬死理不承認?」任靜靜知道楚楚理虧,可嘴上還硬撐著:「我就知道你時時護著那個小妖精,胳膊肘硬往外扭,讓自家人丟人現眼。」處理結果,兩人都寫了書面檢查,各扣一個月獎金。另外,任楚楚賠顧小玲五百元錢。

晚上,顧小玲摟著金成的脖子哭得很傷心,她說自己在整個事情中沒有任何過錯,現在卻又寫檢查又扣獎金,把她副總的威信全搞沒了,再也無法開展工作了。她淚眼婆娑地看一眼金成,怪他不肯為她作主,她想辭職。金成沉默片刻說:「你也知道自己是副總,在辦公室里大吵大鬧,自己還有身份嗎?這次處分你,就是讓你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就會知道遇事如何正確處理了。」顧小玲囁嚅著,不響了。

這件事讓金成認識到,當初決定讓任楚楚進公司是一個錯誤,她對自己加強內部管理,建立現代企業制度是個障礙,必須尋找一個適當機會處理這件事。

金貿小區開工以來,金成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指揮部了解進度,檢查工程質量。顧小玲負責小區建設,更是忙得屁股沾凳的閑空也沒有。每次金成來,她都是彙報工程進度,同時提出個建議、設想什麼的。兩人在一起的機會多,但純粹是為了工作,並沒有其他舉動。金成並不知道人們的議論和背後的風言風語,他的工作日程仍然這樣安排。這一天,他剛走出指揮部,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晃動了一下:靜靜,她來幹什麼?正想發問時,靜靜又不見了。後來他到市裡有事或開會,又看見了靜靜的身影。

「她在盯我的梢。」金成惱怒地想著,可又有些無可奈何。夫妻關係走到這一步,他感到一絲微微的悲哀。

「徐科長,你替我想想,靜靜怎能這樣?男人要幹事業,總要和方方面面的人打交道,她像尾巴一樣一直跟在後邊,真讓人哭笑不得。我也和她談過幾次,她嘴上答應得好好的,過一會兒仍然我行我素。她們單位領導幾次找我,說靜靜上班時間突然看不見人了,有事也找不到,急死了。可過一會兒,她又悄悄回來了,問去哪兒了,只是笑笑。什麼也不說,你說急人不急人?」金成把最近任靜靜的幾件事簡單講了一下,有些無奈地苦笑了笑。

「金成,你雖然事業心強,其實你並不懂女人。女人心細如絲,愛之越深,關之越切,靜靜是害怕失去你啊。」徐紅梅輕輕呷一口咖啡,柔聲說道。咖啡加了知己后,味道醇厚,細細品啜后更覺回味無窮。「也許你的擔心不無道理,按照你所說的情況,靜靜似乎出現了一些癥狀。我問過醫生了,他們講,親人多關心體貼,會使癥狀減緩。金成,你得多抽出時間盡量和靜靜在一起,你們畢竟是患難夫妻啊。」金成知道徐紅梅的話有道理,可他實在太忙了,有時真想一個人掰成兩個人用。市場競爭如此激烈,實在不敢懈怠啊。

徐紅梅又問了小鼎的學習情況,她笑著說自己這個當乾媽的實在不稱職,最近一定找一個好一點的家庭教師,給小鼎補上英語這一課。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徐紅梅突然問道:「黃氏集團的黃瑞文最近有消息嗎?」

「自從天成回去后,我已去過兩次信,奇怪的是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信,不知道什麼原因?」

「我們的一位業務員從香港回來,據他說,黃瑞文最近生了一場病,而且病得很重。怎麼,你一點都不知道?」

「黃瑞文生病了?」金成吃了一驚,本來最近他準備去香港,這個消息讓他不能再等了。

轉過彌敦大道,在金巴利道和加拿芬道交界不遠的地方,黃氏集團總部就設在那幢二十層的大廈裡邊。金成不想預先驚動任何人,他委託旅行社聯繫了賓館后,第二天吃過早飯,搭乘一輛的士直奔黃氏集團。保安很有禮貌地攔住了他,金成說:「我是你們的客戶,有事要面見黃瑞文董事長。」保安抄起話筒,金成聽不懂他講了些什麼,不一會兒,那位保安很客氣地用生硬的普通話告訴他,可以去十八樓,那兒有人接待他。

電梯門打開后,他看到阿秀笑盈盈地站在電梯口等他:「金先生,想不到你也會搞突然襲擊。先來個電話,我們也好去接你。」

金成說:「到深圳辦事,順帶來一下香港,正好了卻多年的心愿。聽說黃董事長玉體欠安,也好當面致意問候。」

聽了金成的話,阿秀兩隻圓眼睛睜大了:「我也正要問你呢,那次你捎來的錄像帶不知拍了些什麼,董事長看后當天就躺倒了。金先生,不是我說你,什麼不好拍,偏要拍一些讓人傷感受刺激的內容,這又何苦呢!中國有句老話叫花有開時有落時,只怪我,當時如果把話交代清楚了,也不會發生這些事了。」

金成笑了起來:「阿秀小姐,我真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我只拍了一些老家的風光,其他並無不妥。這樣吧,心病還需心藥治,我們面見董事長,讓我當面解釋。」

阿秀搖了搖頭:「董事長已在醫院裡住了一段時間,醫生說她心臟不好,決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目前已謝絕一切探視,要不,我還能坐在這兒陪你聊天?」

金成早就領教了阿秀的嘴上功夫,儘管她的話聽起來好像在閑扯,其實非常縝密嚴謹,滴水不漏,讓人無法找到破綻。不過,剛才她的話也驗證了黃瑞文就是小文,否則,沒有對那段生活刻骨銘心的人,如何會有如此巨大的感情衝擊?局外人對那麼醜陋的茅屋窩棚,除了厭惡,再也不會產生其他想法,更不要說觸景生情了。金成不願這一次仍然空手而歸,他說:「我們並不走進病房,就遠遠地看上一眼。」

阿秀又搖了搖頭,這是堅決和不容商量的表示,金成知道再也沒有通融的地方,便立起身準備告辭。阿秀說:「金先生,你很少有機會來香港,這樣吧,晚上我代表董事長請吃便飯,你一定賞光!」

「天成可以一起來嗎?」

阿秀想了想:「金先生,我徵求小傢伙的意見,如果他願意,我會帶他一起來的。」

這是一幢臨海的飯店。推窗遠眺,從維多利亞港灣吹來的海風,挾裹著濃重的海腥味迎面撲來。前邊的大海上,幾艘滿載遊客的遊船正沿著海岸慢慢駛向大海。遊船上,各種遊戲活動正在瘋狂進行,興奮的遊客的叫喊聲一浪高過一浪,嘈雜的聲浪伴隨著波濤聲陣陣襲來。阿秀關上落地窗,喧囂的聲音沒有了,眼前的玻璃上閃動著無數跳動著的、金光四射的星星。

天成來了,小傢伙似乎比在W市又長高了,也更加懂事了。看見金成,很有禮貌地叫一聲「老伯伯」,就又規矩地坐下了。

「天成,還想老伯伯嗎?」

「想。」小傢伙老實地回答道,「阿鼎好嗎,老伯伯怎麼不讓他到香港來?」

「他要上學。等放假時就讓他來香港和天成一起玩。」金成慈愛地看他一眼,問道:「你媽媽好嗎?」

「不好,她正在醫院裡住院。」

「天成知道是哪一家醫院?」天成講了醫院的名字。

奇怪,阿秀只是靜靜地聽著,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等他們談話結束時,阿秀開言道:「金先生,聽說你搞房地產甚是紅火,你也成了W市的名人,媒體對你稱讚有加,實在可喜可賀。」

金成說:「我金成能有今天,黃氏集團的大恩大德永不敢忘,這也是這次香港之行的重要原因。我要當面向黃董事長致以深深的謝意,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中國古來就有『犬有濕草之仁,馬有垂韁之義』的說法,大丈夫投桃報李,也是完全應該的。」

阿秀輕拊手心,笑道:「金先生不愧人中豪傑,果然言之鑿鑿,佩服佩服。我們董事長慧眼識人,也是我黃氏集團有幸。來,請允許我代表董事長,敬金先生一杯。」

金成站了起來,正色道:「阿秀小姐,我此行最主要的是面見董事長,倘不能如願,你說我會怎麼想?」

阿秀聽后笑了起來:「金先生,你不說我還差一點忘了,剛才我去醫院,主治醫生說,病人目前還不能探視,怕受外界刺激,最多遠遠看望。金先生如果同意,我們就這樣安排了,如何?」金成想了想,點了點頭。

第二天上午,阿秀開一輛林寶堅尼高級跑車來接金成。汽車沿著柯士甸道行駛,很快拐進了加士居道,最後駛進了一家醫院。汽車在林陰道上輕輕滑動,不一會兒便駛進了一片高級療養區,阿秀將車停好,領著金成通過一條林中小徑。小徑附近是一塊塊繁花似錦的小花圃,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幽香。不時有護理人員推著輪椅,輪椅中的患者或坐或卧,神情怡然。

他們繞過前邊一片小樹林,最後停在一座別墅式的房子前邊。房子的進口處有保安守著,阿秀和保安顯然很熟,大家點點頭,打個招呼就進去了。

別墅前邊有一片很大的休閑場地,值班護士攔住了他們。金成看到,遠遠的一位四十齣頭的女士端坐在輪椅上,她面容清瘦,神情肅然,旁邊一位護士正給她讀著什麼,她不時讓停下來,仔細詢問片刻,有時還仰臉凝神向天,不知是在思考還是在回憶,神色是那樣專註安詳。金成十分失望,這哪裡有小文的影子?可是如果不是小文,前邊發生的一切又都無法解釋了。

在回飯店的路上,失望的金成一言不發,腦海中彷彿扣著一盆糨糊,讓他理不出頭緒來。阿秀回過臉來,關心地問道:「金先生,你沒有事吧?」金成苦澀地搖搖頭。稍停,他問道,能否見見陳祥瑞先生。阿秀說:「真是不巧,老先生上個月去澳洲了,可能明年初才能回來。」金成真的無話可說了,他告訴阿秀,明天就準備回內地。

「金先生難得來一次香港,不想多住幾天?」金成婉言謝絕了,他說公司還有很多業務在等著他。

在回上海的飛機上,金成腦海中一直縈迴著這樣一個問題:那個輪椅上的女人真的是黃瑞文嗎?他從阿秀前後迥異的態度上,總是感到她的態度轉變得太突然了。「也許,一切全是阿秀在導演。」他真弄不明白小文為什麼一直要避開自己?

公司的汽車早已等在機場,顧小玲也來了,看見金成,她飛一個媚眼,嗔怪道:「一個人偷偷溜去香港,招呼也不打一聲,把人想死了。」

「這幾天公司有事嗎?」

「也沒什麼大事。哦,有個女人找過你,她說和你共過事,姓王,她想買房,要求最優惠的價格。」金成知道是王前,這個壞女人,總是像幽靈一樣相隨左右。

顧小玲還在講著什麼,手卻不安分地動了起來。金成擔心駕駛員發現,幾次把她的手拿開,不一會兒卻又像有磁性一樣粘了上來。金成也就隨她了,她卻越發大膽,手順著下腹慢慢導引向前。

「啊!」金成咬緊牙關,才沒有叫出聲來。她的手輕輕摩挲著,嘴裡卻在講一些不相關的事。

「這個壞東西。」要不是駕駛員在身邊,金成真要狠狠罵她一通。她倒好,沒事人一樣,臉上笑眯眯的,一副局外人漫不經心的樣子,手卻動得越來越起勁了。金成不得不狠狠抓住她的手腕。

本來金成想早一點到家,洗個澡再到公司去,現在只好先到顧小玲那兒。顧小玲關好門后,金成有些火了:「你也太過分了,一點不注意影響。」

「影響,多少錢一斤?不這樣,你會乖乖地來嗎?」一邊說,一邊脫光了衣服,兩人忘情地吻著。顧小玲埋怨道:「走時也不打個招呼,讓人瞎想了許多。」金成不想多講話,他再也憋不住了,幾天來的疑惑、焦慮,和那種莫名的衝動和渴望,現在一古腦兒全迸發出來,他瘋狂地把顧小玲壓在下邊,身體無所顧忌地大幅度扭動著,顧小玲卻像久旱的田地急盼甘霖,也毫無顧忌地大聲叫喊,身體像蛇一樣拚命蠕動著,兩隻手卻在死命抓撓金成的身體。終於,金成叫了一聲,兩隻手把小玲更緊地抱在一起,兩個人就這樣一動不動地躺著。

「喂,你準備躺到什麼時候,真以為我的身體比床還適意?」顧小玲被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她稍稍動了動,嬌嗔道。

「你不是總怪我不好好陪你,今天就陪你個夠!」金成仍然不肯下來,顧小玲見狀,用手在他腋窩裡撓了兩把,癢得金成慌忙滾了下來。

辦公桌上有一張留言,上邊寫了一個手機號,同時留有名字:徐偉松。「這傢伙怎麼到W市來了?」他拿起電話,話筒里立時傳出大鬍子熟悉的聲音。

「你個老兄太不夠意思了,聽到我來W市,你就去香港,害得這幾天我一個人像孤魂野鬼一樣。」大鬍子仍然是高嗓門,震得話筒「沙沙」直響。——徐偉松作為兩地交流幹部,掛職為W市市長助理,時間一年。

金成立刻打通了張產山的電話,讓他在家等著,他馬上派車去接。

他們在市中心新開的一家旋轉餐廳坐下了。徐偉松說:「金成,你個傢伙啥時搞起房地產來了,真一點看不出來,在學校文縐縐的,怎麼看也不是塊經商的料。」

金成說:「等你正式走馬上任時,到你地界上去開發,那時沾沾你的光,也好有個保護傘。」

「你倒別說俏皮話,我們那兒地皮比W市便宜,市場需求也大,房地產前景非常廣闊。我這次到W市掛職,也有一個招商引資的任務。你要真有興趣的話,我保證你享受最優惠的條件。」

張產山聽他們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一直沒有機會插話,這時開言道:「金成,我想加盟你旗下,歡迎不歡迎?」

金成沒有想到張產山會提出這個問題,一下子倒無言以對。張產山說:「怎麼樣,關鍵時刻卡殼了?」

金成這才回過味來:「你要搞清楚,這是民營企業,幹部身份沒了,事業性質也沒了。就是說,你修行幾十年,到頭來赤條條啥也沒有,你捨得嗎?」張產山搖了搖頭:「這些我全想好了,大學畢業撈了個小學教師,你說冤不冤?每年的工資收入,撐不死也餓不死,還不如趁年輕干點事業,雖不求轟轟烈烈,到頭來也不會冤枉了這一米七幾的個子。」

金成見他不像開玩笑,點點頭說這是一件大事情,要他再好好想想,別反反覆復的,反而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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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不斷的女人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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