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石麗婭坐在辦公室里,正看著兒子的照片擦眼抹淚。8歲的兒子長得虎頭虎腦,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
兒子小石頭遠在大洋彼岸的加拿大家裡,由姥姥陪伴著。剛才的通話中,兒子還吵著要媽媽陪他去滑雪,去洗溫泉。石麗婭一邊答應著,一邊流眼淚。她囑咐兒子一定要聽姥姥的話,學會照顧自己。男子漢嘛,就應該勇敢些。兒子說,我早就男子漢了,可勇敢了。你不是說我像爸爸嗎?你還說,爸爸8歲時已經能夠在海邊用漁叉叉魚了,我都8歲了,也要到海邊去叉魚,跟爸爸叉魚去。石麗婭說,好啊,好啊,我兒子一定比爸爸水平高,能叉到像小船一樣大的大魚。兒子又吵著見爸爸,石麗婭說,你還沒長大呢,長大了自己能買票坐飛機了,就回國來看爸爸……
兒子出生在加拿大,從小就和媽媽、姥姥一起生活在溫哥華。兩年多前,石麗婭接到郭醒世的電話,匆匆忙忙趕回國內,擔任「聽濤閣」大酒店總經理。兒子很懂事,說:「媽媽,爸爸要你回國去叉魚嗎?你一定叉一條大的魚,騎著它回來接我。」石麗婭從來沒有離開過兒子,心裡很難過。她說:「兒子,媽媽回國,到爸爸那裡住些日子,很快就回來。」可是,一年過去了,「聽濤閣」這一攤子事,石麗婭根本離不開,因此,一次也沒有回加拿大去。兒子是石麗婭心頭的肉,想念兒子的她常常茶飯不思,夜不能寐。每天晚上,只有通過電話,聽聽兒子說話的聲音。一聽到兒子的說話聲,她又總是禁不住淚流滿面。
石麗婭正對著兒子小石頭的照片悲悲切切之際,郭醒世推門進來了。
「剛和小石頭通過電話?怎麼樣,兒子聽姥姥話不?」見石麗婭捧著兒子的照片落淚,郭醒世明白了,石麗婭一定又想兒子了。
石麗婭聽了郭醒世的話,怨恨地瞅了他一眼,轉過身子,不理睬他。
郭醒世心裡很是內疚。眼前這個女人,雖然和他沒有夫妻之名,卻早有夫妻之實,並且,已經在8年前為他生了個兒子小石頭。郭醒世為人處世,從來是敢作敢為,頂天立地。大權在握的他,從來沒被什麼困難難倒過。可是,當年石麗婭腹部隆起后,他的豪言壯語消失了,英雄氣短了。匆匆忙忙間,他找到了一位在臨海市搞房地產開發的港商,港商又通過自己在加拿大經商的朋友,給石麗婭辦理了移民手續。石麗婭和母親登上了飛往異國他鄉的飛機。望著遠去飛機的影子,郭醒世鬆了口氣,也很感激石麗婭的深明大義。
這些年來,郭醒世公務繁忙,身邊也不缺女人,但是,他心裡還是放不下對遠方的那份牽挂。因為,身在加拿大的石麗婭畢竟給他生了個兒子,他有了生物學意義上的繼承人。
石麗婭在抽泣,肩膀一抖一抖的。
「要不,讓姥姥帶小石頭回來住些日子吧,我也想見見兒子。」郭醒世從後面抱住石麗婭,用鼻子摩擦著她的脖子,輕聲說道。
石麗婭一轉身,推開郭醒世,說:「你不怕影響?敢讓兒子見陽光了?」
郭醒世尷尬地笑了笑,無言以對。
「我們娘倆算什麼?無名無分的。地下夫人,私生子兒子。什麼時候才能有出頭之日,能夠名正言順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麗婭,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兒子。」
「對不起?就這麼簡簡單單三個字,輕飄飄地一說,多容易呀。可是,我的青春呢?我和兒子的未來呢?」
「再等等,不要著急。你和兒子現在浮出水面,無疑給我的政敵提供了對我殺傷力極大的子彈,讓他們意外獲得了把柄。」
「再等等?我等了10年,已經37歲了,郭書記!你當縣委副書記時,我就跟了你,你要我以事業為重,注意隱蔽我們的私情,因為那時候你剛當副書記不久,你夢寐以求要當書記。當了縣委書記,你又要當副市長、市長。當上市長后,你還要我以大局為重,舍小家為大家,遠離故土去加拿大雪藏起來,因為你登上省委副書記、市委書記的寶座。你說,仕途越往高處,競爭越為激烈,有成功希望的人屈指可數。現在呢?你還要我們娘兒倆潛在海底,苟且偷生地活著,因為你的目標是當省長、省委書記。未來呢?我知道,你的目標是遠大的,慾望是無止境的,你還要到中央,要當副總理……」
「麗婭,我知道,你,還有兒子為我做出了巨大的犧牲。我……說實話,我深感自責,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啊!」
「醒世,為了你的追求,難道真的有必要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嗎?難道,為了權力,真的要『一將功成萬骨枯』嗎?」
「為了……我覺得為了實現自己的人生選題,做出些犧牲也是必要的……」
「你……你這是權迷心竅……」
「你不懂政治。」
「難道,政治人物都這樣冷酷無情,仕途人生都有這麼多缺憾?」
「高處不勝寒……」
「我痛恨官場仕途,悔恨自己誤入歧途,成為政治的殉葬品……」
「麗婭,其實,我的心裡裝著你們娘兒倆,我也在儘力想法補償。目的是讓你和兒子一輩子生活有所保障,日子過得舒服些。這不,你經營這座酒樓,一年下來,凈利也有一千多萬元。一年的裝修工程收入,可不止這點錢吧?對了,東平縣的五月花賓館裝修改造工程,我打過招呼了,讓他們砍下一大塊由你去施工。」
「醒世,你現在明目張胆這麼做,難道就不怕別人議論?不怕給你的仕途前程帶來不利的影響?」
「麗婭,你現在是什麼身份?你的身份是加拿大籍商人,是到臨海市投資興業的外商。沒有人知道我們倆的關係,大家知道的,你是腰纏萬貫、實力雄厚的投資商,我是臨海市的市委書記。為外商服好務,創造外商投資的良好環境,正是我的職責!我這樣做是無懈可擊的,是在起典型示範作用,應該大力弘揚的!」
「我想兒子了,再不見到他,我怕自己會瘋的。你是男人,不理解女人對孩子的牽挂和思念。」
「麗婭,這還不好辦?你明天就可以飛回加拿大看兒子。」
「酒店這麼多事情,我怎麼能一甩手就走了?」
「可以找個可靠的人,代你管理幾天。」
「這倒是個法子,可是,能管理好酒店又讓我放心的人,還真不好找。」
「我看,那個領班不錯。」
「領班?」
「對呀,我雖然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但我觀察她好長時間了。這個姑娘素質不錯,又很敬業。最重要的是,她看來對你很忠誠。」
「噢,你是說谷吟雪呀!小谷這個女孩子不俗,挺聰慧的,業務熟練,也可靠。」
「麗婭,這樣的人,你就該發展成為死黨。」
「什麼死黨?別說得那麼嚇人,我這是在經商,又不像你們搞政治的,離不開陰謀陽謀,幫幫派派的,成天鉤心鬥角,明槍暗箭的。」
「其實,政界商界同理。我的切身體會是,做什麼事情,都要有一支子弟兵隊伍,有一幫忠心耿耿、可以為你賣命出力的死黨。」
石麗婭點了點頭,情緒穩定了下來,說:「還是……還是你看問題有高度。」
「小谷,你現在可以放心大膽地使用。以後,你可以每半個月回加拿大和兒子待一個星期,酒樓的管理工作,就交給她。她為了表現自己,也為了感謝你的知遇之恩,一定會盡心儘力把酒樓管理好的,這是規律。將來,等她翅膀硬了,才會逐漸和你分心眼,另謀高就。當然,你也不要虧待了人家,工資可以給得多一些。」
「嗯,工資高些沒有問題。有這麼個人隔三差五地替我盯在這裡,我就可以放心地照顧照顧兒子,也考察考察其他行業的發展情況,尋找尋找商機。」
見石麗婭情緒好了起來,郭醒世打開隨身攜帶的皮包。先捧出一尊金佛,又找出一根海狗鞭。
「這是……」石麗婭問。
「金佛是北京那邊的高人送來的,保佑我仕途平安,步步高升,就供在你這裡。海狗鞭我還用解釋嗎?你先不要動,以後有那麼一天,我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時候,用高度烈酒泡好,我經常喝點,馬力足,你不是喜歡猛男嗎?」郭醒世說著,意味深長地笑笑。
「你以後喝了海狗鞭酒,馬力足的時候,可要保證我的需要,成為我的專利,不許你給王心宛用。」石麗婭指著郭醒世鼻子,要他做出承諾。
「我保證,為麗婭專用。」郭醒世心裡暗笑,他了解石麗婭那女性的嫉妒。
「王心宛如果偷著使用了呢?」
「不可能,她那樣做是侵權行為。」
石麗婭得到了郭醒世的保證,心裡很滿意。女人啊,就是這麼容易得到滿足,這麼容易欺騙。
郭醒世選擇了一個合適的位置,恭恭敬敬把金佛安放好。然後,讓石麗婭找來香爐和香,點燃后一叩三拜,把香插在香爐內。簡單的儀式結束后,郭醒世拉著石麗婭,二人跪伏在金佛面前。郭醒世口中念念有詞,虔誠地祈禱……
至於海狗鞭,石麗婭並沒有馬上讓它派上用場。她要保存下來。這麼神奇的東西,她還真捨不得浪費了。她要珍藏著,等郭醒世年邁體衰,力不從心的時候使用,讓他能夠長久地延續蓬勃的激情和活力……
郭醒世和石麗婭來到套間的裡間。這個裝飾得很溫馨的屋子,是石麗婭的卧室。一進屋,郭醒世便急不可待地摟住了石麗婭。
「我們……剛敬佛,馬上就上床……是不是……會得罪佛……褻瀆神靈……」石麗婭小心翼翼地問。
郭醒世拍了拍腦門,煞有介事地說:「是啊是啊,我怎麼忘記了呢?神靈可是萬萬不可褻瀆的。」
「那怎麼辦?」石麗婭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郭醒世拍了拍腦門,說:「剛才,我聽到佛說了,『既然你們二人有情有義,我赦你們無罪』……」
「我怎麼沒有聽到?」
「你級別不夠……」
石麗婭知道郭醒世裝模作樣開她的玩笑,便嬌嗔地打了他一巴掌。郭醒世順勢把石麗婭摟了過來,親吻她的眉毛、鼻子和殷紅的唇。整個過程環環相扣,嚴絲合縫。最後,他開始吻石麗婭耳後那片區域,那裡是她最為敏感的地帶。
……
閱人無數的郭醒世樂於品味不同的女人。他的感覺是,女人各有其味,嬌嬈有異,不盡相同。他認為,百花艷麗,各有各的芬芳,各有各的姿色,各有各的韻致。男人通過征服世界征服女人,女人通過征服男人征服世界。權力和美女,有一種天然的內在聯繫。西方有兩句諺語傳世:「美女是上帝送給人間的禮物」,「權力是最好的春藥」。國內廣為流傳的「權力為男人帶來性感,最巔峰的表現是女人對領袖的崇拜」,深刻而發人深省。郭醒世還認為,懷擁百花不僅愜意,而且是人生成功的標誌。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閱盡人間美色,其實,也宣示著權力的至高無上。
儘管有王心宛、於小倩、朱思涵、谷吟雪,但郭醒世的心底里最疼愛的還是石麗婭。石麗婭是在最紅的時候急流勇退,為了給郭醒世延續香火,遠赴他鄉的。這位當年有「吳小莉第二」之稱的美女主播,能夠在人生事業的巔峰時,深明大義,放棄自己心愛的事業,毅然決然地告別榮華富貴,實在不是尋常女性可以做到的。
十年前,東平縣委副書記郭醒世在官場上尚屬默默無聞之輩,並且仕途上不見起色,未來發展也不被看好。他和於小倩的關係,還處於朦朧階段,前景並不十分明朗。那時,苦悶的郭醒世除了偶爾到市裡開一次會,便長年累月地走村串寨,一頭扎在鄉下。
那年春季的一天,郭醒世到市委參加一個什麼會議。會後,正要返回縣裡的他,接到臨海電視台的電話,說他們台一個名叫「故事」的專欄,要採訪郭醒世,聽他講講自己的人生故事。郭醒世本能地拒絕了,因為,自己的故事,實則是個人隱私範疇,怎麼可以公之於眾?可是,「故事」專欄主持人,「磨功」很是了得,儘管郭醒世百般推辭,卻還是盛情難卻,答應接受採訪。
論級別,縣委副書記是副處級。雖然在老百姓眼睛里,縣委副書記是朝廷命官,「縣老爺」。可是在官場,這一級別的官職,實在是微不足道的,是並未進入政界的「芝麻官」。因而,每次到市裡來,郭醒世總是免不了有一種鄉巴佬進城的自卑感。接受美女主播石麗婭採訪時,郭醒世有些拘束,節目錄製並不成功。儘管石麗婭採取了一系列專業性的辦法,千方百計調動郭醒世的情緒。但是,一面對攝像機鏡頭,郭醒世就張口結舌,怎麼也不入戲。石麗婭說:「郭書記,你暈鏡頭,沒有關係,今天就這樣,不錄了,我們改日再約時間。」欄目組的攝像、錄音撤走了,石麗婭留了下來,她要和郭醒世溝通溝通,讓他放鬆放鬆情緒,為下次錄製時做好準備。
石麗婭大大方方地請郭醒世到「盛世年華」酒吧去坐坐。
郭醒世坐上石麗婭的白色轎車,來到「盛世年華」。第一次到酒吧的郭醒世,被這裡溫情瀰漫的環境、無拘無束的情緒所感染,自卑感蕩然無存,青春的激情徹底釋放了出來。面對石麗婭,他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滔滔不絕地抒發自己對人生的感嘆。
「走出大學校門,回到故鄉的土地,看到山河依舊,鄉親們清苦的生活沒有得到改變,我有一種強烈的負罪感。學業有成,卻不能為改變家鄉面貌盡微薄之力,七尺男兒,茫然不知如何為仍然在水深火熱中苦苦掙扎的父老鄉親們效力。我深感羞愧啊,無顏面對父老兄弟!」
「郭書記,有這種憂國憂民的情懷,實在難得。青春,就應該在報效家鄉、報效國家中閃光!」石麗婭很感慨地說。
「我被安排到一所村級小學擔任校長兼班主任老師。我很珍惜這一崗位,因為,要想改變農村的落後面貌,唯一的辦法就是抓好教育,培育一代高素質的農村人才,治貧先治愚嘛!我把那間夏不遮雨、冬不擋風的教室,當成一塊良田。我面前的土地上,眼巴巴地坐在那裡的農村孩子們,渴望得到知識的陽光雨露啊!我全身心地投入到教學中去,為了讓這些禾苗茁壯成長。我報效父老鄉親,報效國家,就是從這裡開始的!」郭醒世繪聲繪色,動情地述說著。當然,他沒有提及當時他的苦悶,他怨恨命運的不公,他對「孩子王」職業的不屑一顧。他在描繪一個甘於默默奉獻的鄉村教師形象,一個優秀人類靈魂工程師可歌可泣的動人事迹。
石麗婭被打動了。這位生長在城裡,剛走出大學校門的靚麗女孩情不自禁地感嘆道:「人生因為責任偉大,因為目標而閃光!」
「後來,組織上要求我到鄉里擔任領導工作。我是堅辭不去的,因為我已經離不開這些孩子們了,聽他們的琅琅讀書聲,就像夜裡聽田裡莊稼拔節長高發出的聲音,那樣清脆悅耳,讓人喜不自勝!可是,組織上有組織上的考慮,組織上有組織上的需要和安排。組織上的命令,我只有服從,也必須無條件地服從。」郭醒世繼續塑造自己的光輝形象,編造自己不平凡的歷史。
「和那片茁壯成長的禾苗分手時,一定是依依惜別的感人場面吧?」
「是啊,孩子們哭著叫著,把我送出去好遠啊!當然,我的離開是有條件的,我這一生,唯一一次和組織上討價還價了。我要求鄉里立即選派一位優秀教師來接我的班,否則,我是無論如何也不離開的。組織上當然考慮得很周到,在調離我的同時,從全鄉中小學中,選派了一位十分優秀的骨幹教師,來接替我的工作。」
「那些孩子們很幸運!」
「我就這樣進入了仕途。我是背負著鄉親們沉甸甸的希望,一步一個腳印地開始從政的。從執掌權力那一天開始,我就暗暗告誡自己,權力是人民給的,要全身心地為人民服務,甘為孺子牛,一輩子做公僕……」
「有你這樣的父母官,老百姓很幸運!」
「我經常提醒自己,不求做大官,只求做大事。一生從政,不刻意追求留下偉績,只求留下一點點痕迹,但是,絕對不留下劣跡!」
「好,很經典的仕途人生宣言!」
「我可以這樣告訴你,石記者,我這個人,說野心也行,說使命感也行,我是立志拼搏一生的。一生在激流中行舟,沒有,也不會有片刻安寧!」
「人生就是應該有所作為,你真的是有為青年的典型!」
郭醒世的一番自吹自擂,讓石麗婭有些暈頭轉向。她覺得,面前的這位年輕的縣委副書記有理想,有抱負,人生故事也很感人。相見恨晚啊,她在心裡感嘆。
果然,第二天的節目錄製很順利,郭醒世不再暈鏡頭了。相反,他對鏡頭有了一種特殊的親切感,一面對它,就像服用了興奮劑,立刻振作起來,思維變得更加敏捷,表達能力發揮得更加充分。
後來的日子裡,郭醒世進城的次數明顯多了起來。有些本來不要求他參加的會議,他也主動要求參加。他分管部門的領導倒是挺高興,以為縣委副書記對本部門工作格外重視。其實,郭醒世到市裡來的目的很明確,他希望有機會多和石麗婭接觸。和於小倩比,石麗婭層次更高雅,更耐人尋味。石麗婭天生麗質,冠壓群芳。
女孩子的情愫,常常就是在不知不覺中展開的。每次郭醒世到市裡來,石麗婭總是擠出時間,陪他喝咖啡、逛公園、游泳,有些應酬也帶他參加。她想讓他多感受一些現代生活氣息,舒緩繁忙公務的壓力。
一次應酬結束后,石麗婭帶郭醒世去「舞」酒吧消遣。這個酒吧檔次很高,來消費的幾乎全是外國人。也許是酒精的作用,郭醒世在跳舞的時候,情不自禁地和石麗婭的臉貼得很近。他右手緊緊摟著她的腰,使她的身體靠近他。他裝模作樣,似乎在聚精會神地跳舞。其實,他一直在觀察石麗婭表情的細微變化,認真研讀著她的形體語言。昏暗的舞池裡,石麗婭變得靦腆矜持,女主持人特有的自信洒脫,完全不見了蹤影。她低著頭,隨著郭醒世慢慢舞動著,目光始終不敢正視他。郭醒世感覺到了她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舞間休息時,二人回到座位喝酒。石麗婭一小口一小口品著XO,目光有些迷離。
「石……麗婭,市委已經正式宣布,我擔任東平縣縣委書記了。」郭醒世輕聲說道。
「我……我早就知道了,為你感到高興,祝你高升!」
「我靠的是自己的努力。」
「我知道,媒體鋪天蓋地宣傳你的英雄事迹。」
「你了如指掌?」
「面對咆哮襲來的滔滔洪水,你臨危不懼,冒著生命危險,毅然決然,帶領民兵敢死隊跳進激流中,炸毀水中小島,使面臨洪水威脅的老百姓化險為夷……」
石麗婭說著,崇拜地望著郭醒世。
郭醒世伸出手來,去握石麗婭的手。石麗婭條件反射似的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郭醒世已經把她那隻嬌柔的小手緊緊握住不放。石麗婭只好放棄掙扎,任憑郭醒世輕輕地撫摸著她的手。她繼續低頭喝著XO,掩飾著內心的慌張。
夜半時分,郭醒世提出要回下榻的賓館。「你……不送……我嗎?」郭醒世輕聲問。
石麗婭默默地拉開車門,讓郭醒世上車。她手扶著方向盤,車子行駛在灑滿月光、空蕩蕩的馬路上。到了賓館門口,郭醒世輕聲說:「麗婭,到我的房間坐一會兒吧,漫漫長夜,我睡不著覺,我們聊一會兒吧。」
石麗婭遲疑不決。
「麗婭,人逢喜事精神爽,我陞官了,當上縣委書記了,我們難道不應該慶賀慶賀嗎?你知道不知道,我能夠當上縣委書記,可是有你的一份功勞啊?」郭醒世握著石麗婭的手,真誠地說。
「我……我有什麼貢獻?」
「麗婭,是你的激勵,給了我無窮的力量。你平日里對我的鼓勵,給了我努力拚搏的動力。有了你,我才發憤工作,積極競爭。今天,我們勝利了!」
石麗婭被郭醒世的情緒感染了。她點了點頭,鎖上車子,跟隨郭醒世上了樓,進入了他的房間。
「剛才跳舞,一定出了一身的汗吧?你到淋浴間沖個澡吧,那樣舒服些。」郭醒世一邊倒水沏茶,一邊很隨意地說道。
也許真的感覺身上有汗味,愛潔凈的石麗婭起身進入了淋浴間,「嘩嘩」地沖洗起來。不長時間,她從淋浴間走了出來。浴后的她,出水芙蓉般水靈靈,楚楚動人。連衣裙的領口有一處被水潤濕了,脖子上還掛著沒有擦乾的水珠。不施粉黛的她,顏如朝霞映雪,白璧無瑕,春半桃花,般般入畫。
郭醒世洗完澡出來,石麗婭正端著茶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里正在播放的,恰巧是石麗婭主持的一檔訪談節目,題目叫「麗婭訪談」。這期節目,是石麗婭訪問漁家一位年邁的船長。這位步履蹣跚的老船長,已經雙目失明了。但是,每天清晨,他都拄著拐棍,吃力地慢慢挪著腳步,向著濤聲走去。到了岸邊,坐在一截木樁上,老人聽著奔騰不息的濤聲,滿臉皺紋都舒展開了。畫面中,石麗婭在解說:「觀眾朋友們,這是又一個老人與海的故事。雖然,老人的浪里人生告一段落,但終生與海相伴的他,又怎麼能夠離開海呢?老人的血液中,已經匯入了海的潮湧;老人的胸膛里,已經融入了波濤的韻律。一生闖海的老人,在濤聲中回首遠去的浪里人生和青春時光。看到這裡,我們不禁要捫心自問:人生短暫,我們在暮年之際,是否有激情燃燒的歲月可供回憶品味?是否有充實的人生經歷值得懷念和流連?那海面上一道道波峰浪谷,是老船長留下的人生足跡。我們的人生,該留下什麼痕迹呢?奮鬥吧,親愛的朋友們!」
顯然,石麗婭很滿意自己的這一期節目,興奮得臉色泛紅。郭醒世趁機左手一攬她的肩膀,把她攬到了懷裡,低頭親吻著她的雙唇。
「別……別這樣……」石麗婭在郭醒世的懷裡掙扎,想推開他。
「麗婭,我們都是對人生有自己追求的人,對生活的認識也有獨到的見解。別以世俗的眼光看待我,我是因為喜歡你,才真誠地向你表達我的情感。」郭醒世在石麗婭的耳邊說道。
聽了郭醒世的話,石麗婭不再用力掙扎了,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眼睛也慌亂地閉上了。郭醒世開始吻石麗婭的嘴唇,伸出舌頭撬開她的牙齒,試探著深吻。
「麗婭,我們既然思想在一個層次,精神世界里已經渾然一體,肉體還有必要分開嗎?順其自然吧,麗婭,也許這是天意!」郭醒世早已把王心宛和於小倩忘到了腦後,他現在專心致志的,是要征服皓如凝脂、海棠標緻的高傲美女。
在郭醒世的猛烈進攻下,石麗婭放棄了對陣地的堅守。她不再拒絕,害羞地把頭埋在了郭醒世的懷裡……
總攻開始了。郭醒世身手不凡地發起了衝鋒,迅速奪取了制高點。石麗婭顯然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刺激,興奮得不能自已。她被郭醒世徹底征服了。
退潮后,石麗婭慵懶地躺在郭醒世的臂彎里。
郭醒世撫摸著石麗婭的皮膚,輕輕地拍打著她的後背,像母親哄著孩子入睡。慢慢地,石麗婭睡著了,睡得很沉很靜,像一隻小貓躺在他的懷裡,鼻子里發出均勻的呼吸。郭醒世緊緊地摟著她,彷彿一鬆手,她就會飛走似的。
天亮時,郭醒世醒了過來。他發現石麗婭已經醒了,正在像觀察一個陌生人似的,直盯盯地注視著他。
「麗婭,談談感受吧!」郭醒世調侃道。
「一言難盡!」
「你是著名主持人,不暈鏡,更不怯場,應該直言不諱。」
「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用一句話表述。」
「這個夜晚,改變了我的人生。」
郭醒世心中竊喜,卻故作深沉地說:「僅僅是肉體的佔有,未免過於膚淺。我認為,你和我屬於心靈的交融。」
「醒世,你的征服力太強了。現在,我發現你的目光有些別樣,像觀賞戰利品般地注視著我……」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們是心靈的融合。」
「醒世同志,你應該知道,我是高傲的公主,高不可攀的,沒有想到,竟然在今天,被你意外斬獲了。」
「麗婭,其實你不是很了解我,我心靈深處的渴求,你還沒有真正探得。」
「我不了解你?你別忘了,我的職業是記者,媒體人。這個職業的熏陶,我怎能不火眼金睛!」
「我是把自己奉獻給政治的人,對權力的追求超過自己的生命!」
「我是中國傳媒大學的高才生,在國內媒體有一大批同學校友。」
「我渴望你的支持,你的資源可以造就我的成功!」
「成交,醒世,我會發動一場聲勢浩大的宣傳攻勢,把你推向更高的位置。」
石麗婭並不知道,郭醒世貪慕她的身體,更希望利用好她的媒體資源。郭醒世是何許人也?他要聚集方方面面的有生力量,調動一切可為所用的資源,為他不斷獲取更大的權力服務。
果然,在以後的兩年裡,石麗婭轟轟烈烈地組織了幾場宣傳活動,集中宣傳縣委書記的好榜樣郭醒世。她的那些同學校友們也很賣力,不遺餘力地謳歌郭醒世。郭醒世名聲大振,他的英雄事迹傳向四面八方。
兩年後的一天,就在郭醒世得到消息,他將榮升臨海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時,石麗婭告訴他,她又懷孕了。
「懷孕了?你的土地太肥沃了,怎麼說懷孕就懷孕了?」郭醒世心裡一沉,說道。此時的他,正要和王心宛結為百年之好,結婚證已經領取了。
「我的土地肥沃?怎麼不說說你,你的種子生命力也太強了!」石麗婭摟著郭醒世的脖子,撒嬌地說,「我要嫁給你。」
「嫁給我?你可是著名主持人!」
「怎麼?著名主持人就不食人間煙火?不成家結婚?不生兒育女?這是哪個階級的哲學,毫無道理可言!」
「麗婭,你不是一般的平常百姓,應該懂得我現在正處在關鍵時期。權力就是我郭醒世的命,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伸手可得的權力失之交臂。」
「那怎麼辦?」
「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
「醒世,你也太殘忍了吧?為了更大的烏紗帽,你不會一輩子連孩子都不要吧?」
「請你理解我,我真的需要你的支持,麗婭。」
「我已經懷孕三次了,前兩次都聽你的,為了你的前程把孩子犧牲掉了。這一次,我已經下定決心了,要生下來。醫生說了,我肚子里懷的可是男孩兒!」
「男孩?……那也要拿掉!」
「醒世,我愛你!」
「愛我,就一定要把孩子拿掉!」
「可是,我偷偷到北京去過了,醫生告訴我,我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如果這次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以後就再也不能懷孕了。醒世,你不會那麼絕情吧?求求你,給我一次生育的機會吧,我有這個權利啊!」
「麗婭,理智些,聽話……」
可是,任憑郭醒世百般勸說,石麗婭主意已定,堅決要生下肚子里的兒子。郭醒世見石麗婭苦苦相求,動了惻隱之心,決定生下他與石麗婭感情的結晶。但是,他不會允許石麗婭在他眼皮底下生下兒子的,他要顧及可能帶來的影響。於是,經過精心策劃后,在一位港商朋友的資助下,石麗婭以到國外深造的名義,辦理了移民加拿大的手續,在臨海市消失了……
石麗婭前腳離開,郭醒世馬上就與王心宛舉行了結婚儀式。婚後不久,王心宛發現了郭醒世與石麗婭關係的痕迹。郭醒世的一條精緻的內褲上,綉著一顆「心」,邊上還綉有「醒世,麗婭不允許有偷襲者侵入」的字樣。王心宛為了這條內褲,和郭醒世大吵了一架。郭醒世為自己的一時疏忽大意叫苦不迭,趕忙百般辯解。可是越抹越黑,越要說清楚越說不清楚了。王心宛不知從哪裡,又了解到郭醒世和於小倩的風流韻事,新賬老賬變成了新仇舊恨,和郭醒世關係冷漠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