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十八
雖然在現場會之後李森林盡量低調,但是還是有了很多反響。先是市裡的報社電視台要來採訪安平的改革經驗,然後就是些兄弟縣市區組織人來參觀。李森林知道這都是些出頭露臉的事,所以對這些事他一律往楊書記和王縣長那裡推。
不久報紙上就登出了安平縣企業改革的稿子,稿子的題目叫《「租賣」結合開闢新天地》,副題是安平縣通過租賣的方式使企業發展步入快車道,稿子在頭版頭條,還配發了圖片,圖片上楊書記正在酒精廠和蓋金龍親切交談,背景就是酒精廠的大車間,車間里的機器當然就是蓋金龍拉過去冒充新建酒精廠設備的那批機器。電視台也很快發了通訊,電視畫面上楊書記和王縣長輪番地圍著企業轉,沒有李森林的鏡頭。這是李森林迴避的結果,李森林知道自己出鏡頭還不到時候,只有現在鏡頭裡的人物都不在安平出鏡頭了,才能輪得到自己出鏡頭,對此李森林是有信心的。
很快就有各種小道消息傳來,說是楊書記即將升任分管企業的副市長,由王縣長接任縣委書記,李森林接任縣長。李森林當然很快也聽說了這樣的傳言,傳言中的結果正是李森林想要的,但他知道對這事自己不能發揮,只能是低調低調再低調。所以他還是一如既往地一頭扎在企業里,自己的辦公室就很少待。他之所以這樣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在現場會上的弄虛作假讓他感到很不踏實,他要抓緊把這幾個事完善好。
水泥廠沒有什麼問題,和下里水泥廠的協議也簽了,並且為了搬遷下面的小學人家還多給了二十萬,這讓吳廠長和周圍的群眾心眼兒里感激李森林,尤其是吳廠長說李森林多要這二十萬簡直是神來之筆。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酒精廠的設備和燕子石製品廠的改制。酒精廠的設備李森林不斷催促蓋金龍抓緊時間辦,蓋金龍也加快了進度,已經確定了進貨廠家,現正在進行價格談判,估計有一個月的時間就差不多了。下一步的問題就是燕子石製品廠的改制了。
燕子石廠本來是個燒制磚瓦的窯廠,後來周圍的土地都被挖乾淨了,正好附近有一個小山頭請人勘探了一下裡面有一種類似於燕子石的石材,就利用原來窯廠的場地建起了燕子石製品廠,廠長還是原來窯廠的廠長,副廠長就是楊書記的兒子楊磊。工匠都是從外地請的,李森林來了以後,發現這些工匠都是些傳統意義上的工匠,缺乏創新意識,搞出來的圖案不是雙龍戲珠就是百鳥朝風,再加上外包裝不行,所以顯得整個產品沒有什麼檔次。李森林通過關係給他們聯繫了青山學院美術系的幾個老師,想讓這幾個老師來做兼職指導,但人家來了不幾天就給氣走了,不但這些工匠不服氣,就是廠長也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根本就不把人家當回事。
透過這個現象,李森林意識到這不僅是種意識的落後更是一種體制的悲哀。企業還屬於集體企業,廠長和工人對整個企業沒有一種切膚之痛。所以李森林下決心對它進行改制。很快他就把這個想法和楊書記說了,楊書記聽完了,說:「是應該改一下了,原來的廠長光知道燒窯,何況也這麼大年紀了。你拿個方案我們研究一下。」
李森林見楊書記這麼支持非常高興,說:「我想要改就要大改,和青山學院美術系聯繫一下,讓他們投技術股,把企業徹底變成個股份公司。」
楊書記說:「變成個股份公司可以,不過我們要控股,不能把刀把子落在人家的手裡。」
李森林說:「假如人家要往裡面投入資金呢?」
楊書記說:「我們可以不讓他們往裡面投錢,真正需要投錢縣裡可以想辦法解決,反正咱們要佔主動權。」
這下李森林有些為難了,搞股份制改造縣裡再投錢這個股份制就改得有些不倫不類了。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楊書記為什麼這樣做了,他是為了他的兒子楊磊。
楊磊原來在縣自行車鏈條廠,這家企業專給南方一家比較著名的自行車廠提供鏈條,隨著自行車的滯銷企業也就倒閉了,楊磊失業了,被楊書記安排進了燕子石製品廠,第二年就成了副廠長。很顯然楊書記是想讓自己的兒子來主政燕子石廠。
但這個楊磊實在不是搞企業的材料,官宦子弟的習氣一點都不少,每天除了喝酒就是打撲克,整天搞得辦公室烏煙瘴氣的,老廠長不敢說他,李森林碰到了幾次訓他,他一口一個叔地叫著讓李森林不好意思再繼續說下去,不知道當初張小艷怎麼會相中他。
儘管楊書記給定了這個調子,但企業還是要改下去。青山學院這邊沒有什麼問題,現在大學都向市場經濟轉軌,多條經濟來源的路子他們當然求之不得了。最主要的問題是誰控股的問題,青山學院的態度非常明確,他們要控股並且要把企業變成美術系的實習基地,在這個大背景下什麼都好談,而安平縣的要求恰恰是不讓他們控股。
本來要按過去李森林的性格可以想辦法不理楊書記給界定的這個框子,但是現在不理不行,年底就要調整一批幹部,假如真像傳言中說的那樣,縣委書記的推薦也是至關重要的,所以他現在不敢得罪楊書記,何況還有張小艷呢!
張小艷現在已不在縣中教書,被提拔到縣教育局任政工科長。雖然李森林不分管教育,但張小艷也經常找機會向李森林彙報工作。一開始李森林感覺還有些彆扭,後來也就習以為常了,尤其是星期六星期天,李森林有事回不到青山的時候,張小艷有時就專門給他做點好吃的拿過來,在這種情況下搞得李森林也挺感動的。
結婚後的張小艷像注入了發酵粉一樣迅速地膨脹起來,尤其是胸脯往外凸得厲害,彷彿不小心就掉出來的樣子。有時她往李森林這裡跑得勤了,李森林也難免想入非非的,但李森林畢竟在這些事上還是很謹慎的,一有這種想法他就強迫自己想在青山還算溫暖的家,媳婦風娟溫柔賢淑;兒子已經三歲了也活潑可愛,想到這些心底浮起來的那種慾望就會被自己強行摁下去。
這天晚上,李森林送走青山學院的客人已經有些晚了,他讓司機送到街頭準備獨自走回宿捨去,但快到縣委大院的時候就碰到了張小艷,看那樣子張小艷也是剛應酬完回來,兩個人就不自覺地並排走在了一起。很快他們就走到了大院門口,這裡面有張小艷的家,有李森林的一間單身宿舍。但似乎兩個人都沒有要進去的意思,繼續往前走,走了一陣李森林才發現有些不對頭,這條路正是他們五年前的一個有月的夜晚共同走過的,就是那個夜晚李森林第一次吻了張小艷。
李森林停住了腳步,張小艷也停下來了看著李森林。李森林沒有說話,他想讓張小艷率先提出回去,但張小艷卻說:「森林,咱們應該還是朋友吧,就不能一塊走走嗎?」
張小艷的這句話一下把李森林拉回了過去,雖然是張小艷先負了他,但他們畢竟也有甜蜜的時候,這些甜蜜的東西有時會在他心中掠過,勾起他對過去那段美好生活的懷戀。
李森林剛來縣裡任副書記的時候,張小艷見了他總是叫他李書記,李森林一開始感到有些彆扭,畢竟張小艷和縣裡的其他工作人員不一樣,但後來想,這樣也好,這樣意味著一種過去的完結,所以李森林並沒有糾正張小艷對他的這種稱呼。但後來張小艷的行為並沒有和那個稱呼統一起來,她對李森林那種有所顧忌的親近,讓李森林有時無所適從。
他們來到縣城東面的一個小橋上,這時李森林才注意到,這個晚上同樣有月亮,只不過沒有五年前的月光亮,今夜的月光有些朦朧,像是下了一層薄薄的霧,回望整個縣城就像是隱現在仙境里一樣。
李森林長出了一口氣,說:「今夜的月光好美啊!」
張小艷看著李森林說:「你還是那樣有詩人氣質,看來歲月改變掉的是人的年齡,人骨子裡的東西是永遠也不會變的。」
李森林說:「我的變化還小嗎?」
張小艷說:「你的變化都是來自表面的,你自身那種與生俱來的高傲和浪漫一點都沒有變,當初我就是害怕你身上的這種東西才離開你的。你知道,我一直就自認為自己是一個很普通的女人,五年前,我經常問自己的一個問題就是我能否適應你,但最後的結果是我選擇了逃避。」
李森林忽然感到張小艷並不像自己原來想象的那樣俗氣,這讓他既感到了某種安慰又有了某些遺憾。難怪有人說,即使是婚姻美滿的男人,也一邊慶幸自己選對了妻子,一邊懷念當年的落選者。有了這種認識李森林一下子感覺張小艷親近了不少,說:「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都難以脫俗,所謂脫俗只不過是面前的誘惑不夠或者是你所面對的東西是你不想要的。」
張小艷把李森林的這句話理解成了對她的一種理解,她一下子鬆了一口氣,說:「我經常懷念過去,懷念過去和你的日子。」
這句話具有明顯的挑逗性,但李森林是個主觀性很強的人,他忽視了張小艷話里的挑逗成分,只沉迷於自己的情緒之中,說:「任何人都習慣於懷舊,尤其是對過去那種美好的東西,有時候我也總是揮之不去。」
顯然這句話給了張小艷無限的信心,她順勢緊緊摟住了李森林,李森林猛地吃了一驚,一種溫軟的氣息撲面而來,李森林被裹挾於其中有了瞬間的迷醉。張小艷在李森林的手足無措中毫不猶豫地開始釋放自己,在與李森林的雙唇有了短暫的接觸之後,手就徑直往下,李森林很快就被她撩撥起來,下面鼓脹得厲害想儘快尋找適應自己的方向。張小艷穿了一件厚呢裙,李森林試圖從前面突破,用手摸了兩次沒有找到感覺,張小艷很快就發現了李森林的企圖,她用手引導著李森林一下子就撩起了裙子,李森林很快就找到了感覺,他摸到了張小艷的內褲,發現內褲都濕了,李森林更加亢奮起來,猛地把張小艷的雙腿架起來把她頂在小橋的欄杆上,然後很快就摸索著進入了。
張小艷開始呻吟。李森林並沒有徹底丟掉自己,他覺得張小艷的呻吟太過誇張,這讓他有了一種不真實的成分,他感覺張小艷並不像她所表現的那樣激情四射,這樣想著就對張小艷充滿了仇恨,動作更猛烈了許多,但是他很快就力不從心了,射了之後,李森林還不甘心抱著張小艷拚命搖晃著,搖晃了幾下就蜷伏一動不動了,張小艷的呻吟也就戛然而止。
李森林放開了張小艷就趕緊開始收拾自己,月光下張小艷看著李森林說:「沒想到你還這麼厲害,要早知道這樣五年前就交給你了。」
張小艷應該是含情脈脈說的這句話,但李森林體會到的卻是寫在黑板上或者領導經常掛在口邊的表揚稿。李森林也很快就從其中找到了破綻,因為剛才他的表現並不好,由於有些緊張甚至可以說有些早泄,和妻子風娟也沒有這樣差過,顯然張小艷說他厲害是有意恭維他,但她為什麼這樣恭維自己呢?他很快就意識到了燕子石廠最近的改制。這樣一想剛才心靈的悸動立刻就跑得無影無蹤了,他感受到了俗世的圈套,他再一次地感受到,無論在性上還是在生活中,張小艷都是一個真正俗氣的女人。
回去的時候,李森林一路無話,他處於一種懊惱和沮喪中,他後悔自己怎麼胡裡胡塗地和張小艷辦了這事。本來他和張小艷走出來有些尋夢的意思,沒想到夢沒有尋成反倒把夢打碎了。張小艷看到李森林情緒不高,有幾次試圖挑起話題都失敗了,最後也就默默地跟著李森林走,快到縣委大院的時候,張小艷忽然說:「你先回去吧,我去那邊看看那個小副食店關門了沒有,買點明天急用的東西。」
李森林對著月光看了一下腕上上的手錶,見已十點多了,別說縣城的小店,恐怕大城市裡的超市也早就關門了,剛想勸張小艷別去了要買什麼明天再說吧,但看到她那急匆匆的樣子,忽然明白張小艷不是去買東西是想和他錯開回去的時間,這樣不至於讓人生疑。李森林再次體會到了張小艷的心機,想到自己剛才和她有過的男女之事,內心不禁有些害怕起來。
楊磊的事情遲遲定不下來,楊書記就有些急了,這天又找到李森林問燕子石廠改制的情況。李森林當然知道楊書記關心什麼,就把青山學院的條件和楊書記說了,楊書記聽了後半天沒有表態,過了一會兒才說:「工作還是人做的嗎,咱們都互相讓一步找到共同點,問題就會很快解決的,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能把這個問題處理好。縣裡很快就要調班子了,你應該有條件有能力有魄力也有機會擔負我們安平縣更多的擔子,我和王縣長都老了,尤其是我都五十多的人了還圖什麼,不就是圖著把你們這些年輕的推出去真正為咱們安平出把子力嗎?」
李森林咂摸著楊書記的話,覺得楊書記的道業實在是太深了,就剛才這番話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對李森林的鼓勵,也可以理解成一種許願和要挾。
在楊磊這個事上李森林準備讓步了,一個是因為他很想和楊書記修好關係,另一個就是為了張小艷。
在這個事上想通了,事情就簡單了許多。李森林很快就找到了青山學院負責這個事的院長,然後就開列了自己的低線,不需要青山學院投資,學院只需投入技術股就可以佔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安平縣投入資金進行有限度的改造,加上原有的固定資產原料供應占剩餘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建立董事會制度,總經理由董事會兩年一考察任命,第一任總經理則必須由安平縣任命。
李森林開列的這個條件既保住了楊磊第一任總經理的位子又照顧了青山學院的情緒,他覺得青山學院應該能夠接受。果然,青山學院很快就接受了李森林的這個底線,不久就正式簽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