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成功
回到住處,銀俊雅把自己關在屋裡,先是一陣唰唰流淚,爾後擦乾流淚,冷靜地分析形勢。她斷定太城出了非同一般的事情。不然,黃福瑞不會接了一個電話就坐立不安,既不說明情況,也不打聲招呼,就急匆匆地返回太城。不然,李發奎也不會借故回去,朱麗山也不會裝病躺下。花行長態度的突然變化,一定和那個電話有關。那電話一定與太城的事有關係。如果事出一般,花行長不會變得那樣快。儘管她不知道事情的具體內容,但依據上述情況分析,有一點她可以肯定,出的事於她於他們的事業很不利。否則,她不會這樣被動,不會出現眼下這樣嚴峻的局面。她想,必須把情況了解清楚,才好採取正確的對策。
於是,她到了服務台,繼續給采寶山掛電話。這一回,電話打通了,卻沒有人接。她又給愛人周滿豐掛電話。周滿豐聽到她的聲音很驚喜。她愛人告訴她,昨天晚上城裡就傳說她在北京失蹤了。問他還聽到別的什麼沒有?周滿豐說,別的沒有聽說。她想,發生的事一定還沒有公開,再問別的人,一定也問不出來,隨即放棄了太城方面的努力,轉而給農總行連處長、強司長和花行長打電話。這些人一聽說是她,都把電話立刻掛斷了,根本不願和她說話。面對如此情況,她有心返太城,覺得不妥,在這裡心裡無底,又不知該怎麼辦。交困莫展之中,腦海里又一次出現郭莉的熱情形象。她趕快抓起電話來撥通了郭莉的電話。郭莉告訴她,她的稿子已經寫完了,晚上就可以來看她。她聽了,慌亂的心終於得了一點安尉。
吃過晚飯不一會,郭莉果然來了。她問銀俊雅一天來的工作進展情況,銀俊雅把昨天晚上和今天一天的情況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郭莉聽后,給銀俊雅許多安慰和鼓勵。然後一塊進行分析。郭莉說:
「不管怎麼樣,你不匆忙返太城的決定我認為是正確的。
因為太城有栗寶山書記在,如果有什麼事態變故,相信他能夠妥善處置的。如果有必要叫你知道,他也會設法告訴你的。既然他沒有信息傳來,說明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你應該堅定信心,一心一意地搞招商引資。至於黃縣長為什麼回去,先不用管他。沒有他,你是縣長助理,照樣能夠進行。農總行那裡,我可以幫你。我們絕不能讓他們牽著鼻子走。招商引資對你來說,是最最重要的。只要這一回招商引資獲得成功,以後的事情就好辦了。要相信,無論他們耍什麼花招,光明的正確的東西,是壓不垮戰不勝的。」
銀俊雅聽了郭莉記者的一席話,很受教育和鼓舞。她緊緊地抱住郭莉,感激的淚水流個不止。有生以來,她覺得遇到的知音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栗寶山,一個是郭莉。這兩個知音在她人生旅程的關鍵時刻相繼出現,給了她巨大的支持和幫助,改變了她多年的厄運。她向郭莉記者發誓,今後不管再遇上什麼艱難困苦,她絕不氣餒,絕不後退,一定要始終如一地保持十足的勇氣、旺盛的精力和堅韌不拔的恆勁,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兩個人一直談到深夜,郭莉才告辭回家。
第二天剛剛吃罷早點,郭莉又來了。她要陪銀俊雅到農總行去。
路明早在飯店門口站著。他首先迎住了郭莉。他的這個行動是昨天晚上想了一夜,又跟賈大亮電話聯繫以後才決定的。由於銀俊雅把門關得很嚴,昨天晚上她們兩個人究竟都談了些什麼,他一句都沒有聽清。所以,在郭莉走了以後,他頗費了一番腦筋進行分析研究。最後他得出一個結論:郭莉肯定要幫助銀俊雅招商引資。雖然具體怎麼幫助難以判定,但她必然會有舉動。只有跟緊她,才能了解其中的內容。他跟賈大亮通話以後,賈大亮贊同他的分析,要他摸准情況,及時採取過硬的措施。他儘管唯命是從地應了下來,可內心深處不時地發虛。前面已經作過介紹,路明是通過夫人的作用入伙的。在他們得到了一定的好處之後,就曾想脫離出來,求得往後的安全。只因難於實現,才不得不提心弔膽地隨從著。北京之行賈大亮交給他的任務,讓他非常犯憷。他採取當著賈大亮的面唯命是從,堅決保證,離開后謹慎從事,能幹多少算多少,絕不暴露絕不冒險的方針,視機而動。當天晚上銀俊雅去而不歸,給了他一個機會,他順理成章地做了一番文章。得到黃順德招供作案以及楊部長到太城要糾銀俊雅縣長助理的信息以後,他受到鼓舞,似乎看到賈大亮又要勝利了,因而又接連採取了一些行動。郭莉的再度出現,使他害怕。因為在太城他已知道了郭莉的厲害。更重要的是,郭莉是上上層人,他認為上層要治下層是易如反掌的,何況郭莉是個能通天的記者。所以,他一看見郭莉,由不得心跳加快。
「郭記者,您來了!」路明趕快迎了上去。他覺得他打招呼的聲音有點失真似的。
「噢,路局長。」郭莉握住路明伸過來的手,注意看了一下他,一起往飯店裡走去。
銀俊雅本打算和郭莉記者兩個人到農總行去,不願有路明等人參加。但路明這時候卻表現得很積極,跑前跑后,而且準備好了車。這樣,只好跟他一起去了。
花行長聽說《人民日報》的記者採訪,很快安排見面了。他一看有銀俊雅跟著,為之一愣。在招呼他們坐下之後,花行長把郭莉叫到另外一個房間,問她是否為銀俊雅的事而來?問她了解不了解銀俊雅的真實情況?郭莉把她去太城的情況以及對於銀俊雅的了解,說了一遍。說明她正是為著太城的資金來幫銀俊雅彙報情況的。花行長直言不諱地告訴了他對銀俊雅的懷疑,理由是像銀俊雅那樣為了公家的事,連夜跑到家裡,找了處長,又找司長,為了一大早找到行長,晚上不睡覺,蹲在外邊等了一夜,這是從未有過的事,除了懷疑其動機,不好理解;說好第二天跟縣長、主任、局長一起來彙報,結果只多了一個自稱財政局長的人,縣長主任局長一個也沒有來,說是突然家裡有事了,很不可信;最重要的是,在銀俊雅彙報的當兒,花行長接到一個匿名電話說,銀俊雅是個壞透了的女流氓,她根本無權代表太城縣人民政府,她的縣長助理是非法的,地委已責令撤銷了。花行長正是接了這個電話以後,才引起警覺,聯想到前面發生的事,從而改變了態度的。
郭莉一邊聽一邊琢磨怎樣解除他對銀俊雅的懷疑。關於連夜跑到家裡,很好解釋,這正是銀俊雅對事業執著可貴之處。至於黃福瑞等人不出場,就有點不好解釋了,既是專門來北京辦這事,怎麼會因家裡的事而返回去不來農總行呢?
他不來,計經委主任和工業局長為什麼也不來呢?那個匿名電話,就更不好說什麼了。說是壞人造謠、萬一地委真有撤銷的指令怎麼辦?根據那裡的情況,這種可能不是不存的。她琢磨來琢磨去,覺得還是如實介紹一下太城的複雜情況比較好。這樣或許能夠激發花行長的正義感。促使他扶正祛邪,幫助銀俊雅。於是,她把太城深層次里的鬥爭,把常委會上如何定銀俊雅縣長助理的經過,向花行長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不料,不說這些還好,一說這些,花行長越法覺得沒有底了。他說,他不能把幾千萬元的款給了這樣複雜的地方。郭莉想出各種理由,說了許多能感人的話,企圖說服花行長,讓他改變態度。花行長總是不動聲色地坐在那裡,似乎是聽而不聞,抱定一個老主意。郭莉忽然想到她的那個長篇通訊今天要見報,跑出去找了一張報紙拿給花行長看。花行長粗粗地看了一下報紙,態度才有了一點轉機,同意聽一下銀俊雅的彙報。
彙報自然是很成功的。不過,花行長最後只說了一句話:研究研究。
銀俊雅和郭莉當然知道研究研究的含意。沒有別的說的,只能暫且告辭。
離開農總行,郭莉把花行長說的匿名電話悄悄告訴給銀俊雅。銀俊雅聯想到黃福瑞不辭而別以及朱麗山、李發奎借故躲開,估計家裡一定出了非同一般的麻煩。因此主張必須設法把家裡的情況搞清楚。郭莉同意她的意見。因為在農總行的實踐已使她感受到,如果沒有太城方面健康正常的支持作鋪墊,她們兩個人是完不成任務的。她想了個主意,悄悄告訴給銀俊雅。銀俊雅點頭同意。隨即讓車把她們送到郭莉家裡,讓路明還回住地休息。兩個人擺脫路明的監視以後,一邊放開來分析討論太城可能發生的問題,一邊往太城方面打電話。栗寶山的電話依然沒有人接。撥通縣委辦公室的電話以後,接電話的人說,栗書記去地區了,黃縣長未見回來。問他黃縣長家裡有什麼事,回說沒有聽說有什麼事。問有別的什麼事沒有,也說沒有別的什麼事。叫他找金主任接電話,他過了一會告訴說,金主任找不見。銀俊雅又撥通愛人單位的電話,他愛人周滿豐接上電話以後,吞吞吐吐,不能放開來說話。她知道是跟前有人,不便說,遂改變了方法,問他有沒有撤銷她的縣長助理的事,回答說,有這樣的傳言。問縣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回答說沒有聽說。
「看來大的事興許沒有。或者是發生了,尚未公開。」銀俊雅打完電話,做出這樣的判斷。
「現在只能做出這樣的判斷了。俊雅,我們快做飯,吃了飯索性搭夜車回去一下,弄個明白。」郭莉快人快語,一邊說一邊奔往廚房。
吃完晚飯正要走,栗寶山和張言堂找到郭莉家裡來了。
銀俊雅和郭莉喜出望外,她們迫不及待地詢問太城的情況。
栗寶山把她們離開太城以後發生的兩件大事,從頭至尾地說了一遍。同時說了他和張言堂對這兩件事所採取的戰略和對策。銀俊雅和郭莉聽后拍手稱快。栗寶山接著說:
「他們企圖通過在大字報案件上採取的這一個動作,一方面干擾破壞北京的招商引資,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離間我們同黃福瑞的關係,把我們的懷疑視線從他們的身上引到黃福瑞的身上,達到他們漁翁得利,取而代之的目的。他們是想得太美太天真了。如果說,大字報是他們炮製的,我還曾有些懷疑的話,那麼,他們破案的結果,就幾乎完全打消了我的懷疑。別的暫且不去細說,僅黃順德寫的那一份大字報底稿,就足以說明此案是假的。黃順德是個浪蕩公子,他竟然能在監獄里回憶著寫出大字報的底稿,不但寫得一字不差,而且連每一個標點符號都對。這是絕對不可能的。我相信,他們無法對這個案子一手遮天。地區司法部門肯定要插手,黃福瑞也絕不會善罷甘休,束手等擒。或許正因此使黃福瑞變得堅強起來,徹底打消對他們的畏懼和幻想。不管遲早,此案必將真象大白,作鬼的人必將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所以,對此我們不必擔什麼心。至於撤銷銀俊雅縣長助理的事,剛才已經說過了,由於郭莉小姐的文章及對有力,不但渡過了難關,而且得到了地委的首肯,更不用再為它憂慮了。現在我們應該一心一意地做好北京的文章。這也是我們急著趕來的原因所在。你們快說說北京的工作進展情況吧。」
銀俊雅把到北京以後的情況彙報了一遍。栗寶聽說花行長接到撤銷銀俊雅縣長助理的匿名電話,忍不住地說:
「這件事充分說明我們曾經懷疑過的那個罪惡機關一定是存在的了。」
「你是說,這事沒有別的人知道?」銀俊雅問道。
「我剛才在說這件事過程的時候,你應該是聽明白了的。
從楊部長到太城找我,到我去地委找楊部長,期間沒有任何別的人在場,太城除了我和張言堂,地區除了楊部長,最多再加上地委辛書記,不會有別的人知道,這幾個人也絕不會向外講。可他們在下午三點多鐘的時候就給花行長打了這個電話,除了從那個暗機關得到信息,沒有別的途徑。」栗寶山十分肯定地說。
郭莉不知道他們所說的那個罪惡的暗機關是什麼:「我不明白你們所說的意思,難道還要對我保密嗎?」
粟寶山跟銀俊雅、張言堂交換了一下眼光,覺得沒有必要對郭莉保密,便把他們在栗寶山辦公室設置竊聽器的懷疑告訴了郭莉。郭莉聽后十分驚訝:
「會有這樣的事?那還了得!你們為什麼不報告?」
栗寶山說:「不報告是因為沒有確切的把握。我和張言堂曾下功夫找過,始終沒有發現那個機關的所在。即使證實了它的存在,也不宜報告的。」
「那又是因為什麼?」郭莉感到不解。
栗寶山說:「因為對於我們的威脅,不取決它的存在,而取決它存在了我們不知道。一旦我們知道了它的存在,它的威脅就不存在了。而且,我們可以將計就計,讓它為我們服務。」
「高!實在是高!」郭莉豎起大拇指來,模仿一個劉江的動作。
幾個人愉快地笑了一陣。
郭莉接著說:「感謝你們對我的信任。如果我沒有到太城親自作過那幾天採訪,你們說的這件事,我是不會相信的。以前我總認為只有反動派、保守派才是改革開放的阻力。通過太城的事,我明白了,一切惡勢力都是改革開放的阻力。他們看起來並不反對改革開放,他們只是對一些人有意見,只是為了爭權奪利,可他們為了達到目的,真是不擇手段,什麼事情也幹得出來。實際上他們對於改革開放的破壞,是最嚴重的。」
「郭莉記者說的極是。你的話是從政治的高度點出了這場鬥爭的實質。」張言堂十分贊同地說。
郭莉很激動:「我這回到你們太城去,結交下你們幾個,實在是這一生中收穫最大、最難忘的幸事。如果你們真信得過我,不嫌棄我,我願跟你們同甘共苦。不把太城的面貌改變了,不把壞人的老窩挖出來,誓不罷休!到那時,我再寫一篇高質量的長篇通訊。」
栗寶山、銀俊雅和張言堂三個人緊緊握住郭莉的手。這天晚上,他們暢談了一個通宵。
第二天早晨,栗寶山、銀俊雅、張言堂和郭莉及時趕到了農總行,在花行長剛剛上班以後,就跟他見了面。栗寶山向花行長交上蓋有太城縣委大印的介紹信、名片及有關資料,完全取得了花行長的信任。他還針對那個匿名電話,嚴肅鄭重地辟了謠,給銀俊雅以極高的評價。同時簡要地介紹了太城的情況。以一個縣委書記的身份,切當地向農總行提出資金扶持的請求。花行長叫來總行其他領導以及強司長和連處長,當下進行具體地研究。
正在研究的過程當中,地委書記辛哲仁也趕來了。
「我分析你們准在農總行,果不其然。」辛書記看見他們,高興地說。
接下來,自然是介紹,握手。花行長見地委書記也為此跑來了,心裡更加有底。結果,花行長不但拍定給太城縣兩千萬元人民幣低息貸款,而且請他們共進午餐。
下午,在辛書記和栗書記的具體指揮和親自參與下,跑金礦廠的設備訂購。僅半天,就把這個問題解決了。
晚上,他們又加班研究策劃新聞發布及項目洽談會。
在郭莉的努力下,《人民日報》免費給他們登了廣告。
也是在郭莉的努力下,《人民日報》社免費給他們提供場地,如期召開了新聞發布及項目洽談會。趕來參加會的新聞記者和企業家有三百多人。銀俊雅又一次發揮了她的超人才氣,把太城的縣情、環境、發展前景及每個項目的具體情況介紹得又清楚明白,又生動感人,又具體細緻,讓參加會議的人聽了,感到實在,可信,有吸引力、因此談成了開發黃金、赤鐵、磷礦石、煤炭、珍珠岩、膨潤土等十三個項目,引資總金額達五千萬元人民幣,獲得了預想不到的巨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