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變人形

度日如年的秦天貴捺著性子等待著，沒有想到孫光頭很快就把買泰國護照和去美加及歐共體的簽證這麼多事一攬子搞定。據此便對孫光頭的運作能力更加另眼相看。

接下來便開始張羅整容變臉改頭換面的事情了。孫光頭打發屁廖去專程請了一位泰國醫生，到莊園別墅來為秦天貴做整容前的體檢，說這是一家美國、泰國、韓國三家合資專業整容兼做器官移植的專業醫院，是當今世界一流專業水平的醫院，在美國舊金山、韓國首爾都有專科門診。就純專業的醫療水平來說，大陸中國包括台灣，再加上俄羅斯這麼大國土面積上的所有醫院的水平都還不能與之比肩。

秦天貴本是倉皇出逃路上的驚弓之鳥，不僅對慷慨出手相助的孫光頭言聽計從，對能夠給自己改頭換面增加安全感的白衣天使更是深信不疑。看醫生的膚色和體型，肯定是美國白人和泰國女人的混血兒，一副精緻的金邊眼鏡後面，泰國式的眉骨下，深藏的是美國人的藍眼睛。秦天貴對美國陷入越戰十多年的這段歷史是非常熟悉的，看過多部像《野戰排》《拯救大兵恩瑞》那樣美國人拍攝的越戰片子。越戰能夠支撐十多年，美國軍隊很大程度上要依賴在泰國的空軍和海軍基地。駐紮泰國的美國大兵，十多年中在泰國女人毫無遮掩的土地上也播撒下許多良莠不齊的種子。

另外的原因就是秦天貴的父親是犧牲在抗美援越防空陣地上的中國軍人，他自然會對東南亞這塊父輩灑盡熱血的土地更加關注了。

混血兒膚色的泰國醫生系統地為秦天貴檢查了身體，並抽了血樣帶回去做化驗。醫生對秦天貴肥碩的腰身和隆起的贅肉特感興趣，反覆丈量腰圍和身高以後，又列出計算公式用計算器打出數據，然後用泰語嘰里唔嚕與孫光頭說了半天。孫光頭口譯了好大一會兒才將意思傳達給秦天貴。醫生檢查后對手術方案的建議是：「因為現在天氣還比較熱，最佳的手術方案應該是兩步走，第一步的手術不應該是整容換面，可以對面部先行漂白朮，最緊要的應該是先整形，按身高和腰圍來計算已經不成比例，大大超重了，對內臟已經形成了超負荷運轉的狀態。應該先施行吸脂減肥術恢復體型，同時取得經驗看是否是過敏性體質，然後等天氣較涼爽的時候再施行第二步手術方案面部整容。這樣就有絕對的安全係數，不會感染，也不會在面部留下疤痕。對常人來說沒有比臉面更重要的部位了，況且這位先生肯定也不是一位普通人。作為醫生的天職就是要為患者負責，整形也是一種美容術，是為了改造體形，手術的目的是增加美感，而不能與之相背。」

醫生說得如此懇切，不僅是正中秦天貴下懷，也更讓他千恩萬謝，喜不自勝。當即就簽了先做吸脂減肥的腹部整形術，而且口頭相約，手術成功以後，就另選個合適季節方便的時間再徹底整容改頭換面。

手術是在泰北一個旅遊度假村的私人醫院裡進行的。無影燈光下的圓形手術室里，體重一百零六公斤的秦天貴裸身躺在手術台上，滾圓的肚皮和肥實的腰身，真像是一頭待宰的大肥豬。手術室里的中央空調二十四小時都保持著適合人體的恆溫。大口罩遮蓋的只留下眼眉和額頭的兩個護士，按照主刀醫生劃定的手術區域進行了認真的消毒之後，便很利索地將秦天貴前胸以下至腹股溝以上蓬勃的黑毛全部剃去。曾經奮勇的青龍神鞭自那日愛情漂流飽受驚嚇以後便再不能勃起，而今又被褪去了賴以蟄伏施展神通的黑叢林，就更顯得像是一個被黃鼠狼吸血抽筋的蔫雞頭了。

混血兒醫生劃定的吸脂減肥術區域較大，說是為手術后恢復的自然曲線美計，麻醉師就給秦天貴實施了全身麻醉。靜脈滴注相伴了手術的全過程，其間還輸了八百毫升血漿。秦天貴粗壯的四肢被皮帶固定在手術台上。整個面部被塗上了一種不知什麼溶劑，將皮膚中的黑色溶蝕掉。這就是所謂的漂白朮了。

文質彬彬的混血兒醫生動起手來卻像個極為熟練的屠夫，在秦天貴轉腰的贅肉隆起帶上找好兩個切口后，操弄著手術刀像點切豆腐一樣毫不費力。雖然秦天貴的皮膚較厚而又挺有韌性，醫生依然極為準確地能在一點五厘米的切口中提起一點二厘米帶著脂肪的表層皮膚，準確熟練地將帶著凹形刀刃的刮吸頭伸入皮下的深筋膜面，左手輕壓在抽吸部位的皮膚表面連同皮下保護層的脂肪一併提起，右手再將刮吸器向前後做拉鋸式刮吸。那操作方式的情態和程序，與中國農村過年殺豬時用鐵探子在肘下切口處向皮下縱向通達和吹氣簡直就是大同小異。這民間傳統的生豬屠宰方式讓皮下充氣周身通達是為了肉質鮮美，紅白分明，帶皮食用口感也甚佳。據此還留下了一句民間俗語，用以嘲笑外行人的話叫做：「殺豬吹屁眼一竅不通。」

所以另有相左的是，秦天貴被實行的是皮下吸脂整形術，是為抽取多餘的脂肪，整形健美，改變原有大腹便便的體型。

手術進行得較為順利。刮脂探吸成功，醫生就將刮吸頭的尾端安上硅膠導管，與負壓吸引機接通。隨著負壓機輕柔得像琴鍵一樣的彈奏聲，被刮吸頭的凹形刀刃刮屑成碎塊的多餘脂肪，便通過透明的硅膠導管流向帶著毫升刻度的玻璃容器。那黃色白色帶著小碎塊的溶液，像極了剛加工出來的鮮橙汁。

全麻狀態中的秦天貴並不知道刮削器在他堆成肉山的脂肪中馳騁了多長時間，他現在早已不是讓人恭維逢迎仰視揮斥方遒的市長大人了，而是廚師砧板上的麵糰，屠夫刀下的羔羊。

流入玻璃容器里的「人肉橙汁」足足有二千八百毫升，秦天貴前腰腹多半圓形的贅肉隆起帶差不多已被抽空了。混血兒醫生又讓護士將抽空區注入生理鹽水，以便將刮掉的脂肪碎屑淘洗出來。

應該說到這個時候，這個吸脂減肥整形的手術工程內容才剛進行了不到一半，真正更有含金量的實質性內容才開始實施。混血兒醫生又變成了填充工，他還不能讓費了好大勁才從秦天貴身上騰出來的空間完全塌下去。他將經過特殊包裝處理過的白粉末狀東西，就像往肉里穿腰帶一樣，一條又一條地填進去伸展撫平……

混血兒醫生用絲線將兩個切口逐層嚴密縫合，對抽吸區又進行了加壓包紮，此例自願上鉤的吸脂減肥整形手術就算圓滿結束了。

量量腰圍，秦天貴比術前苗條了許多。

他在毫無知覺中被送進了特護病房。經過兩個護士二十四小時的特別護理，秦天貴就基本上可以完全自理了。

手術第三天，混血兒醫生又來為他查驗傷口和做血壓及心肺功能的常規體檢。常規體檢未見異常，醫生告訴他說手術非常成功，傷口創面潔凈，無感染徵兆。等了一會兒又告訴他說蘇老闆已經辦好籤證，訂好了到美國加州舊金山的航班，到了舊金山後會有專人專車到機場接機，到總部醫院換一次葯，七天拆線以後，很快就完全恢復正常了。

秦天貴告訴醫生說吸脂整形的部位感覺麻木，像貼著膠板一樣難受。

醫生告訴他說這是吸脂術后的正常現象，也有麻醉藥劑的殘留作用，因為吸脂涉及面積較大，人的機體也有個自我修復調整適應過程。要注意飲食結構營養的合理搭配，恢復后增加戶外活動時間，多吃蔬菜瓜果，少嗜啤酒油膩，脂肪就不會惡性增加了。

秦天貴沒有理由不相信醫生髮乎情理的忠告，只得衷心感謝醫生的關照和高明的醫術，並相約在適當時候找個相宜的時節再請他為自己做面部整容術。面部的漂白朮已經相當成功，原本黑臉包公形象的秦天貴，已經是英美白種人一樣的大白臉了。

混血兒醫生當然非常高興，用一張印著泰文的處方箋給他留下了到舊金山總部醫院的地址和主治醫生的聯繫電話。

孫光頭帶著屁廖開車來接秦天貴出院的時候，還帶來了一束沾著晨露的康乃馨。兩人還連聲地祝賀他手術成功，並說體形已明顯見好，如果完全恢復以後再增加些適量的體育或休閑健身運動的鍛煉，一定會有個健康壯美的好體魄。

這當然幾乎是世界上每個人都非常願意實現的理想和心愿。秦天貴更沒有來由不高興的。仔細回想出境以來這麼幾天的行程，總的來說大事還都算比較順利，想做減肥整形手術，說做就利利索索做了，護照簽證的事說辦也就都辦成了，想先到美加去一趟和妻女會面，馬上也就將成行，雖然紅河渡的愛情漂流一場驚嚇喪失了縱情的功能，但是慢慢將養蓄銳或許還會有東山再起的一天呢！

秦天貴就是懷著這樣的憧憬和希望踏上美加行程的。但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就是因了這場減肥改變體型的手術，不覺中就走進了一場無法解脫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