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有我的份嗎

第7節:有我的份嗎

我在整理書架的時候發現了一本大書,書名叫《領導藝術》。說它是大書,是因為它是四卷本,3800千字。還有一本小書,書名是《怎樣做領導》。這些書不是我的,不知是哪個仁兄放在我的架上的,我肯定沒看過,我從來不看這種書。但如果實在閑得無聊,也不妨翻翻。儘管我對把領導和藝術扯在一起感到大惑不解。我翻了幾頁,一點也看不明白他們在講什麼。這些人怎麼可以把一本書編到這麼厚?要是讓我編這麼厚的書,還不如讓我死掉。

下午我給二哥打了個電話,問他有沒有空。老程說:有事嗎?我說:沒事,想跟你吃餐飯。老程說:行,下了班我來找你。我很少給一哥打電話。一哥很忙,給他打電話的人多。我老是以為要是有事沒事就給領導打電話,領導一定以為你有病。遲早會把你加入黑名單。當然一哥不像腦子裡會出版黑名單的人。

一哥剛來單位時我以為跟他有過幾面之緣,專門去他的辦公室拜訪他。我敲了門,聽見請進的聲音,就推開門走了進去。一哥看見是我,從大班台後走了出來,走到房間正中,我們相距一步之遙,就站在那兒講話。一哥說:上來了?最近還好吧?你那個小組,叫什麼來著?啊,政研小組,已經名存實亡啊?一哥問一句,我就答一句。我回答的時候,看看一哥的臉,又看看旁邊的沙發,我老想走到一邊,坐在沙發上,跟一哥聊聊。但一哥好像沒有這個意思。我只好說:我沒事,上來看看老領導,您忙,我走了。說完我就走了。從此我就沒有再進過一哥的辦公室。一哥從來不打電話叫我們上去。他有什麼事要吩咐了,就親自跑下來。這種領導真是少見呀。我有這樣的領導,還不額首稱快我還幹什麼?好在一哥很快就抽調去籌建南昌海關,不怎麼管南村的事了,但他名義上還是南村的領導,有些事還是他說了算。

我常跟程關長在一起吃飯。當然飯桌上還有其他人。我是說我們在飯堂里一起就餐。這句話講出去簡直要讓人笑掉大牙。這就像某個名人寫自傳,要講他和周總理的關係,就把他們單位演出后總理接見的事拿出來一樣。要講這種榮耀,我的經歷可以寫一本書。有一天我在街上安步當車,看到楊尚昆從我身邊走了過去。還有一次我去北京,正趕上戒嚴,原來江總書記要從我身邊經過。國慶大典上我還遇到了鄧小平呢。我在辦公室里等二哥時,就想著這些東西。這樣我就不覺得等的時間太長。二哥終於下來了,他走進辦公室,對我說:走吧。我趕緊把皮包夾在腋下,跟著領導走了出去。

領導開的是一輛本田雅閣。顏色是墨綠。車牌是三號。因為一號車超標,放在倉庫里,二號車一哥在坐。領導說:你來開車吧。我說:好哇,領導這麼信任我,我一定把車開好。小車一陣風出了大院。我問二哥去哪兒。二哥就對我幽默起來:聽你安排。領導在某些時候喜歡講這句話。這句話含義很豐富。第一層意思是領導自謙,你比領導還有能耐呢;第二層意思是領導相信你,你安排領導幹什麼領導就幹什麼;第三層意思是有些事領導本來不願意干,但既然你安排了,領導就不好意思不幹。以上分析說明我還是有點頭腦的,按說應該是個當官的料,但不知什麼原因導致官路不順。一路上我不斷地檢討自己,發現了不少問題。譬如說請領導吃飯就不知該去哪兒。這就是說,我對領導不太了解,跟領導接觸太少,關心不夠。好在我的眼睛和耳朵也不完全是擺設,儘管平時大門不出,小門不入,也知道些領導的生活習慣。我就知道領導愛去怡情閣。我說怡情閣吧。領導還是那句話:聽你安排。但領導已經把頭靠的椅背上了,閉目養神。這似乎暗示領導不再為吃飯的地方操心了。這就是說領導要麼對這個地方很滿意,要麼很不滿意。趁領導睡覺,我好好研究了一下領導的面容。領導的睡相很安詳,嘴角有點下沉,眼角有點上飄,眉心舒展。看到領導這種神情,我趕緊給豈子兄弟打電話,叫他在怡情閣訂間上房。豈子把房間訂好后問我他要不要出現。我說:你沒事就過來,有事就忙去。豈子想了想才說:我還是過來陪領導吃餐飯吧?陪領導吃飯是大事。

我們吃中華鱘。據說魚是各種食物中對人的身體最有益處而最無害處的一種,中華鱘是魚中的極品,所以一定要吃,而且儘可能多吃。吃中華鱘最好是生吃,就是把魚肉切成薄片,蘸著芥辣吃。當然要喝酒,最好是高度白酒。我們三個人就喝了一支老鬼。二哥對酒比較有研究,從1度的啤酒到62度的白酒,他都能喝。單獨喝一種或者幾種摻雜了喝他都樂意奉陪。我們喝酒的時候,經理進來了幾次。這是一個漂亮的小姐,身材很好,氣質也不錯。二哥叫她阿文,從她對二哥的態度可以看出兩人很熟,這就是說二哥經常來怡情閣。阿文的笑容有一種特別的韻味,她笑起來時兩隻酒窩就像兩個藍色的陷井,直讓你想陷進去。阿文很忙,坐下不到兩分鐘就出去了,一會兒她又進來。陪我們喝酒。她每進來一次,就陪我們喝一杯。這餐飯吃了兩個小時,她喝了五杯酒。喝過酒的阿文臉上起了些紅暈,越發好看了。我想二哥不斷地讓她喝酒大概就是想她好看些。阿文的腿很修長,很美麗,二哥總是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她的大腿上。這個動作我也忍不住不斷地重複。我除了喜歡看阿文的大腿,還喜歡看她高挺的胸部和一頭秀髮。她一進來,我就忘了口舌之樂而只記得一飽眼福了。

吃了飯我們去沖涼。地點是西山大酒店,在一座孤島上。在這種極荒涼的地方開一個酒店並且維持下來,如果沒有獨到的地方是不可想象的。我們停車的時候發現很多南州牌號的車,這就是說南州人也喜歡來這裡娛樂。二哥說:這地方的名氣越來越大了。我想二哥的意思大概是以後要少來這種地方。當然這只是我的看法,二哥說不定覺得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熱鬧呢。越是熱鬧的地方越好玩呢。

咨客小組穿了件大紅的花旗袍,看見我們就把臉笑成了一片桃花。這女孩長得高挑,臉蛋很耐看,屁股還特別大,我為了多看一眼她美麗的大屁股,就故意走在她身後,看她走起路來屁股一扭一扭的樣子。可惜這段路太短,幾步就到了電梯門口。小姐按了開關,就站在門口做了個請進的手勢。我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進了電梯,還涎著臉對她說拜拜。由此可以看出,我對美的東西有種特別的愛好,老是覺得看不夠。我和若塵走在街上,她發現有美人在附近,總會急急忙忙地叫我快看。她說,這叫有美共欣賞。如果我因為動作遲緩沒來得及看到美人,她就會很遺憾地說:可惜了,那可是個絕色佳人哪。由此看來,若塵真是一個可人兒。

沖涼的地方在五樓。我們走出電梯,一個小姐在門口迎接。她說:歡迎各位先生。這女人同樣長得很漂亮,卻是一副職業女性的打扮。我想她大概是部長或叫領班一類的人,如果在歌廳,大概就叫媽咪。我記得上次來時是個男的,不知今天怎麼變成了女的了。有一天我突然發現,歡場的漂亮女人特別多,似乎所有漂亮女人都進了歡場。有時走在大街上,看到一路走過的漂亮女人,我就想不知是不是也在歡場里混。我有些朋友眼力特別好,他們在大街上走,總能一眼看出某個女人是不是雞。他們看出是雞的女人我總覺得像良家婦女。我有時也能發現某個女人是操皮肉生意的,因為她的打扮太過明顯,我一經指出,朋友們就大笑起來。他們笑我發現了一個人所共知的秘密。

領導喜歡葯浴,我喜歡蒸氣。我就跟領導分道揚鑣。他下了四樓的貴賓房,我和豈子進了五樓的貴賓房。跟領導分開有分開的好處,萬一有什麼醜事大家也不用因為親眼目睹而難堪。但我很替領導擔心,領導已經發福了,肚皮圓厚,心臟也不大好,血壓還偏高。在葯浴缸里浸一個半個小時,真是夠嗆。萬一浸出什麼事來,我可是既害了領導又害了自己。葯浴房也是貴賓房。西山大酒店的貴賓房,小姐是陪沖涼的。沖涼還不計鍾,所以有些客人就在沖涼的時候跟小姐玩,玩夠了再去按摩。不知道領導是不是也有這愛好。

替我按摩的小姐很性感,手式也不錯,她還不停地對我打情罵俏,可惜我一直在替領導擔心,竟然打不起精神跟她調情,白白浪費了兩粒鍾。直到下鐘的時候我才想起一個大美人在身邊差不多兩個小時,居然連抱都沒抱一下。我趁她幫我穿衣服時一把將她抱在懷裡,在她臉上狠狠地啃了一口。沒想到這個女人很誇張,我才啃了一口她就浪叫起來,同時全身作顫慄狀,我趕緊把她放了。

我出來的時候,看見領導已經坐在休息室里,正吃著西瓜,兩片厚厚的嘴唇不停地蠕動,滿面紅光。

從孤島出來還不算太晚,十二點還差幾分鐘呢。二哥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二哥說:阿珍哪,下班了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先送你回去,我再回南州嘛。……不想見一面就分開?那就跟我走嘛!……去哪兒?去賓館開房。二哥就坐在我身邊,我無法想象他臉上是什麼表情。

等領導打完了電話,我輕聲問:還行吧?領導嗯了一聲,接著說:還行,小姐很乾凈。看來領導很在行,連小姐干不幹凈都試出來了。

這個晚上真沒白過。二哥答應我陪他吃飯最多表明他認同了我,跟我去桑拿就表明把我當成了他的人了,當著我的面給情人打電話,那不是把我當成了他的心腹?這可真是讓人想不到哇!這一點連陪我的兄弟都看出來了,他送我回去時說:領導,你是福星高照,紅運當頭哇。我說:什麼意思?是不是要表功?豈子說:哪敢,陪大哥吃飯是大哥給小弟薄面呢。豈子跟我很熟,我們常在一起吃飯,他沒飯吃了就想起了我,我沒飯吃了就想起了他,人一熟了說話就沒有分寸,所以我跟他的對話千萬不能當真。

單位的早餐越來越難吃了,不是炒粉就是炒麵,要不就是麵包和饅頭。粥也是一個模式,好好的白粥裡面偏要放進一把青菜,或者撒一把鹽,真讓人受不了。當然這些東西對於十年前的我來說可能是山珍海味,但對於今天的我來說可能就是臭狗屎。這說明我已經變修了,也說明我的身體狀況很差,我常常吃不下東西,或者吃了腸胃就鬧事。吃早餐的時候我喜歡到飯堂里走一圈,看看有什麼品種,如果不合口味,我就走到單位門口的大排檔里吃。大排檔里什麼都有,你想吃什麼就可以吃什麼,就是貴一點。在單位里一塊錢可以吃得很飽,在大排檔里一塊錢才墊了個肚角,這也許可以說明單位里的東西為什麼難以下咽。

我在大排檔吃早餐時,有時會碰到報關員,有的報關員還特別好心,買單時順便把我那份也買了。害得我每次去吃早餐時都希望撞到企業的人,好吃免費早餐。其實省這點錢也沒什麼意思,我也不知道省下這點錢去幹什麼,可我有時就是想吃點免費早餐。吃完了把嘴一擦,大搖在擺走出去,不用像別人一樣站在門口數錢。這有多好哇。

我剛在辦公室坐下,程副關長就給我打電話,他說:你現在有空嗎?二哥總是特別客氣,他每次叫我辦事總是先問我有沒有空。遇上這種時候我總是說有空,就算我實際上忙得焦頭爛額,譬如說有幾個電話或有幾幫人同時來找我。我有時候想如果我說正忙著呢,忙得不可開交,不知二哥有何反應,他是不是不再打電話找我了,或者找我時不再問你有空嗎。二哥說:你上來一下。

我走進老程的辦公室。他正坐在沙發上喝茶。茶几上擺著一套功夫茶茶具,好像是台灣佬送給我然後我轉送給他的。這是幾個月前的事了,當時我正與阿容坐在辦公室的接待室閑聊。她來給我送茶葉,還拎了套茶具給我。二哥可能在辦公室里沒事,四處瞎逛了一圈,逛到了我的辦公室。

二哥看到我跟一個美女攪在一起,就裝出要離開的樣子。我說:領導,來得正好,有新出的高山茶,嘗嘗。我給領導倒了杯茶,領導拿起來喝了一口。我說:怎麼樣?不錯吧?這茶葉不光是新鮮,還在於是美女送來的。領導說:不錯,還真是不錯。有我的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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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海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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