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17·1
廣西欽州一幢爛尾樓前,沒有完工的樓亂七八糟一派蕭條,趙寶才站在一邊發牢騷:「這哪裡是公司辦公的地方,……童特你也真是,被他們像耍猴似的支來支去,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簡直就是把我們當成逃難要飯的。」
童北海也是一臉無奈地苦笑道:「有什麼辦法?你沒聽葉瑩他們編的順口溜,遠看像逃難的,近看像要飯的,仔細一看是審計署特派辦的。你過去出差少,比這難受的事情還多著呢。」
這時兩輛小車急駛而來,停在他倆身邊后,幾個漢子下了車將他倆圍了起來。
童北海的目光在這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身上輪留掃了一遍,淡淡地問:「你們想幹什麼?」
幾個人中間一個像是小頭目的男子問道:「聽說你們是信州白老闆的朋友。」
童北海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對,怎麼了?」
那個男子粗聲粗氣地表明了來意:「我們大哥也是白老闆的朋友,我們大哥要見見你們。」
「見就見吧,擺這麼大的陣式幹什麼?走。」童北海無所畏懼地說,邊說邊帶頭往車上走去,那幾個人也隨後跟了上來。
童北海和趙寶才被幾個漢子帶著東拐西彎地來到一間辦公室門口,門開后他們倆被推了進去。兩人還未回過神來,門在他們身後砰的一聲關上了。一個滿臉橫肉、被稱為「大哥」的傢伙坐在老闆椅上,旁邊還站著幾個馬仔。
童北海瞄了他一眼,不卑不亢地問:「你就是他們的什麼『大哥』?」
「大哥」懶洋洋地說:「就算是吧。」
童北海臉色難看極了,生氣地說:「你們這是幹什麼?哪有這樣做生意的?」
「大哥」冷笑道:「我已經給信州的白老闆打過電話,他根本就沒有你們這兩個朋友。」
童北海鎮定地說:「我們確實不是白老闆直接的朋友,是我們的一個朋友介紹我們去找白老闆的。不就是做生意嗎?你們既然不相信我們,那我們不做就是了。我們還不相信你們有完整的手續呢。」
童北海說完與趙寶才故意裝出轉身要走的模樣,卻被那兩個大漢堵在門口,童北海警惕地回頭看著「大哥」,不悅地問:「你們想幹什麼?」
「大哥」的態度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熱情地說:「別緊張嘛。剛才於然於總打來電話,說你們是她的朋友。」
童北海和趙寶才相互看了一眼,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大哥」邀請他們倆在沙發上坐下,然後試探著問:「你們真想做瀝青生意?」
童北海神色自若地點點頭:「不僅要做,而且數量還特別大。不過,我們是國營公司,要有完整的報關手續和增殖稅發票才行,不然沒法下賬。」
「大哥」這才放下心來,招手叫手下拿來一張詳細的價格清單:「不瞞你說,我是正經生意也干,走私的事也做,這要看對什麼客戶了,比如像於然這種正經的生意人,多大的利潤放在那兒她也不會摻和到走私的事里的。你們是要買走私貨呢?還是想干正經生意,價格差的很大呀。」
童北海細細瞄了一眼,斟酌了半天才決定下來:「給公家幹事,我們沒必要擔那麼大的風險,咱們還是清清白白地來吧。」
「大哥」沉吟了片刻,突然問道:「你們帶錢了嗎?」
童北海看了趙寶才一樣,平靜地說:「我們想先看看你們的手續全不全。」
「大哥」呶了呶嘴,一個馬仔從公文包里掏出一疊東西遞給童北海,「大哥」在一旁解釋著,「我們是一條龍服務,這些報關單和增殖稅發票絕對都是真的。」
童北海故意裝出外行人的模樣:「我對這些一竅不通,得找人鑒定鑒定。另外,我們能看看貨嗎?」
「大哥」想了一下才勉強答應:「當然可以,不過得先交點定金。」
童北海把那疊東西裝進包里,站了起來說:「那好,我們馬上回賓館請示大老闆。」說完轉身就要走。
「大哥」雙手抱在胸前,冷笑著說:「你們難道這樣就走?」
童北海下意識地把手裡的包攫緊了:「那你們還想怎樣?」
「大哥」指了指自己身後的幾個男子:「還想怎樣?我們弟兄們為了找你們忙乎半天,總不能喝西北風吧?」
童北海馬上明白了他們的意思:「今天出來得急,身上帶的錢不多,這點錢弟兄們拿去買煙抽吧。」邊說邊掏出一疊錢扔到了桌子上。
17·2
戚鋒正在自己辦公室里打電話,看見杜慧卿走了進來,趕緊放下手中的電話站了起來叫道:「杜廳長……」
杜慧卿彷彿根本沒有聽見戚鋒的叫聲,徑直闖進了范翔忠的辦公室,怒氣沖沖地對著范翔忠訴起苦來:「范省長,他們信州特派辦要幹什麼呀?這不是存心拆人的台嗎?」
范翔忠正在批文件,聞言抬起頭來,指著面前的沙發說:「慧卿啊,什麼事把你氣成這樣。坐,坐下慢慢說。」
杜慧卿氣得滿臉通紅,說話也語無倫次起來:「方宏宇他們一天都沒有歇著,一會兒福建,一會兒廣西,所謂的撤出審計組休整學習純粹騙人……我實在沒有想到他變得如此不能容人,不能見別人比他強……我杜慧卿沒有得罪他啊,他怎麼就專門沖我杜慧卿下殺手呢……」
范翔忠是深有同感,嘆息著補充道:「慧卿啊,他不僅僅是沖你杜慧卿,也是沖我范翔忠。」
杜慧卿馬上哀求道:「范省長,這事你得出面管管,否則他真會得寸進尺沒完沒了無法無天。」
范翔忠為難地搖搖頭:「我又不是沒出面,可人家畢竟……我一直自認為看人是八九不離十,可對他方宏宇,不僅看錯了,而且也低估了他。現在的關鍵是,要確保你能順利的進入省政府班子……」
話還沒說完,戚鋒端著泡好的茶走了進來,范翔忠停止了話頭。
戚鋒殷勤地遞上茶:「杜廳長,請喝茶。」
范翔忠和氣地對秘書吩咐道:「戚鋒啊,給我接通宣傳部馮部長的電話。」
戚鋒順從地走到辦公桌前撥起號來:「馮部長嗎?我是戚鋒啊,范省長要跟您講話。」然後把話筒遞給了范翔忠,「范省長,電話要通了。」
范翔忠從戚鋒手中接過電話:「馮部長嗎?我是范翔忠啊。最近我接待了好幾個外國投資考察團,都對我省的基礎設施建設有濃厚的興趣。省委常委為此準備專門召開會議研究如何進一步加快我省的道路、尤其是高速公路建設,提出了在現有基礎上要再『提速』的戰略新構想。為了實現這個戰略新構想,我們的輿論宣傳一定要跟上。這就要看你馮老兄的了,你是這方面的專家嘛。……這幾年我們省高速公路建設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嘛,比起東部沿海省份一點也不遜色。尤其是我們交通廳的女廳長杜慧卿同志,是我們省難得的實幹家嘛……你也有同感,那就不用我多說了。恐怕還不僅是你,全省上上下下都是這樣看的。這樣好的同志我們不去好好宣傳,那肯定是我們的失職,嚴重失職……老兄你別誤會,這不是批評你,更不是什麼指示,只是一點個人的感受和一個小小的建議……好,我靜候你的佳音……,先這樣吧,再見。」
送走杜慧卿之後,范翔忠在辦公室里一個人踱著步緊鎖眉頭地思考著,他過去拿起電話看著號碼本上的號碼撥了幾個鍵后又猶豫地放下了電話,心裡暗暗想著:宏宇呀宏宇,我對你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吧?可你不但不收手,反而把手伸得更長了……。想到這裡范翔忠又拿起電話撥了起來,他對著撥通的電話親熱地:「老同學你好,我是范翔忠,……我對你這個大審計長哪敢吩咐什麼呀,我是要告狀呀……,對,告方宏宇的狀……。」
白昌明推開孫立新辦公室的門走了進來:「孫總,你找我?」
孫立新隨手拿起一摞材料遞給白昌明:「你按照我寫的要求把這幾份文件重新搞一下。注意日期,可別寫錯了。」
白昌明看了看材料,臉上顯出了為難的神情,孫立新不滿地看了白昌明一眼:「有什麼問題嗎?」
白昌明吞吞吐吐地說:「恐怕技術上有難度……」
孫立新粗暴地打斷了他,強硬地說:「具體的我就不管了,你是這方面的高手,我相信你會做得天衣無縫的。」
白昌明有些擔心地說:「那幫人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要是他們看出來怎麼辦?」
孫立新面無表情地說:「那就是你的問題而不是我的問題嘍。快去辦吧,我估計他們很快會找我談話的,這些材料必須趕在他們之前做好。另外,他們內查外調,手裡肯定掌握了一些所謂證據。所以嘛,我們也應該搞出一些對付他們新的證據的原始材料,否則將會很被動。而被動從來就不是我孫立新的風格。」
17·3
葉瑩母親想看電視劇,但葉挺元卻霸著電視不讓她看,葉瑩母親有些奇怪地問:「你不是從來不看電視嗎?怎麼突然對電視感興趣了?你不是專門跟我作對吧?」
葉挺元指著正在播的新聞觀察節目考起她來:「這幾天的新聞你看了嗎?」
葉瑩母親不耐煩地說:「我最不愛看的就是新聞,不是這個會就是這個接見那個,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個面孔,討厭死了。」
葉挺元嘖嘖了好幾聲:「說你沒有政治頭腦,你還不服。」
葉瑩母親有些不服氣地嚷道:「你有政治頭腦,又看出什麼來了?誰當總統誰當國家主席誰當總理,跟你葉挺元又有什麼關係?還不如陪我看看電視劇,至少還有幾個真正的明星。」
葉挺元指著電視上出現的一個身影給妻子分析起自己的看法來,:「女人就是女人,頭髮長見識短那真是沒治。現在本省電視,還有廣播報紙等等,連篇累牘的宣傳高速公路建設和交通廳杜廳長,你以為是偶然的嗎?」
葉瑩母親倒沒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反正人家杜廳長是省里的大紅人,馬上就要當副省長,所以大肆宣傳先造輿論……。」
葉挺元笑著稱讚道:「還不算太傻。既然這個時候這樣宣傳她,那就說明省里乃至中央對她的態度是肯定的,她當副省長業已大局已定。搞不好老童和方宏宇他們只怕是竹籃子打水——一場空啊。」
葉瑩母親這時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葉挺元這幾天老霸佔著電視機看新聞的緣故:「哦,我明白了,他們信州特派辦審計你商業銀行只不過是虛晃一槍,目的是高速集團,這就叫那個項什麼項……」
葉挺元連忙提示了一句:「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葉瑩母親也跟著擔心起來:「斗得過人家嗎?小葉瑩會不會受牽連啊?還有樂群,小夥子人不錯,別……」
妻子越說葉挺元越心驚肉跳,馬上制止妻子再往下說,故意做出信心十足的樣子,主要還是安慰自己:「行了,你就別嘮叨了。到底鹿死誰手,現在還很難說……」
這時門開了,葉瑩一身疲倦地提著皮箱進了門,葉挺元吃驚地站了起來,心疼地接過女兒手裡的箱子:「真是速戰速決呀,這麼快就回來了。」
葉瑩接過媽媽遞過來的水杯,猛灌了幾大口,才得意洋洋地向父親炫耀起來:「不但速戰速決,而且收穫頗豐。」
葉挺元關切地問道:「怎麼個收穫頗豐呀?」
葉瑩神神秘秘地賣起了關子,邊說邊拍著肚子撒嬌:「此乃天機,無可奉告,你們……能給我這個有功之臣做口飯吃嗎?」
葉瑩母親一聽可心疼了,有些不滿地嘀咕道:「這麼晚了還沒吃飯呀?」
葉瑩拉著媽媽的胳膊嗲聲說:「想你們了,就匆匆回來了。」
葉挺元笑呵呵地在旁邊幫腔:「你是想你媽做的飯了,老伴,還站著幹啥?開練。」說著拉上妻子進了廚房。
葉瑩過去舒服地躺在沙發上看起了電視,看了幾眼后喊了起來:「爸——,杜廳長這幾天是不是成了焦點人物了?」
廚房的葉挺元喊道:「是——,成了大明星了。」
葉瑩冷冷一笑自言自語地說:「大明星?……看你們還能風光幾天?……。」
17·4
出去的二批人馬一回到特派辦,方宏宇就召集他們開起會來。
童北海首先談了一下自己調查的結果:「……從我們目前掌握的資料來看,於然確實和高速集團做過幾筆瀝青的生意,且數額都不小,但都是正正噹噹的生意,還沒有陷入走私的黑洞中,所有的手續和往來帳目也沒什麼毛病。」
方宏宇憂心忡忡地問:「也是白昌明出面辦的?」
童北海搖了搖頭:「不,唯獨和於然的買賣上是孫立新簽的字,明眼人都清楚,這是孫立新給於然開的一個口子,讓這個副省長的外甥女掙些錢而已,他沒讓其它人插手。」
方宏宇把所有的情況綜合起來,發現在裡面竟然完全找不到孫立新犯罪的一絲證據:「在迫緊器的問題上,在虛開增值稅發票的問題上,還有走私瀝青等等的問題上,幾乎所有事情都是白昌明出面乾的,找不到孫立新的一個簽字。孫立新只在於然的瀝青生意上難得地親自過問,親自簽字,但他簽的這筆買賣又沒有任何問題,這個孫立新真稱得上是個高人呀。」
唐小建也無可奈何地說:「就目前我們所掌握的證據,還動不了孫立新。」
會議室里的氣氛一下子低沉起來,所有的人都知道孫立新是幕後操縱的黑手,可是這個狡猾的狐狸竟然連一丁點兒線索也沒有留下。過了好久,董樂群才開口打破了僵局:「方特,羅曉慧那兒翻顧雪梅的底子翻的如何了?」
方宏宇一臉沉重地說:「正在進行時,她帶人已經在工商局泡了好幾天了。」
沒想到這次兵分三路,依然沒有找到足夠的證據來挖出孫立新,先前喜悅的氣氛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都沒有說話。葉瑩最先沉不住氣了:「方特,我們下一步怎麼辦?」
方宏宇笑了笑反問眾人:「你們說呢?我聽大夥的。」
童北海嘿嘿一笑,打趣起方宏宇來:「方特,你呀——,該民主時不民主,該集中時不集中,其實你心裡早就盤算好怎麼幹了,你就說吧。」
方宏宇也不再謙虛了,走到黑板上寫下了白昌明的名字:「既然白昌明是個在明處上竄下跳的小丑,那我們就集中火力,先打開他這個突破口,白昌明一開口,他們的陣線可就亂了。」
董樂群愣愣地問:「方特,那怎麼做才能讓白昌明開口呢?」
葉瑩眼睛一亮,在一旁脫口而出:「那得看白昌明最怕什麼呢。」
方宏宇哈哈一笑,讚賞地沖葉瑩伸了伸大拇指,然後轉身考起董樂群來了:「董博士,難怪小葉叫你傻博士呢,你說說看,白昌明最怕什麼呢?」
董樂群想了想,答案一下子就出來了:「他作為孫立新的馬前卒,最怕的是成了孫立新的替罪羊。」
方宏宇樂呵呵地對葉瑩說:「小葉,博士不傻,你以後可是不能說人家傻了。」
葉瑩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他傻嗎?他傻我能……那個他?」
眾人都會意地笑了起來。
一輛麵包車停在了信州市工商局大門口,羅曉慧背著包下了車,她轉身對車上的同事吩咐著:「你們分頭去一下幾個銀行,查一下那幾個公司和顧雪梅的華耘公司的往來賬目,有什麼麻煩的話請商行的葉挺元行長給幫幫忙。」
麵包車開走後,羅曉慧進了工商局大門,由於是輕車熟路,羅曉慧直奔工商局李局長的辦公室而去。一見到羅曉慧又推門走了進來,李局長笑著問:「羅處長,你在我這兒蹲了一星期的點了,你的事還沒辦完?」
羅曉慧像念繞口令似的答道:「李局長,越是複雜的事就越有內容,越有內容的事豈能輕易拿下?」
李局長哈哈大笑起來,好奇地問道:「什麼內容呢?」
羅曉慧突兀地站了起來:「對不起,我渴了。」說罷過去自己拿水杯接了一杯水喝了起來。
羅曉慧的率直讓李局長非常欣賞,他微笑著看她喝完水,不死心地繼續敲起邊鼓:「你所說的所謂內容不會牽扯上我們工商局吧?」
羅曉慧笑著問:「如果牽扯到了,你不會不配合我吧?」
李局長故意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委屈萬分地說:「你是省里的審計大員,我敢不
配合嗎?」
羅曉慧抿著嘴直樂,放下水杯從包里掏出一頁紙遞了過去:「拜託李局幫我查一下這幾十家公司的底子。」
李局長大致瀏覽了一遍,越看越傻眼:「這又是新疆、青海又是廣東、廣西的,你可是給我派了個大活呀。」
羅曉慧故意激他:「我們這行有句話,叫做天下審計是一家,你們天下工商不會不是一家吧?」
李局長爽快地接受了羅曉慧派給的任務:「那還用說,但這得一個電話一個電話的打,委託這些省市的工商局仔細地查,你可別催我太急了。」
羅曉慧大喜過望,趕緊又交代了一個最重要的要求:「沒問題,但條件是這件事不能有第二個人知道,由你局長大人親自辦。」
李局長一下子愣住了:「這麼嚴重?」
羅曉慧面容嚴峻,認真至極地說:「對,事關重大,這裡面可是藏著驚天大案。」
李局長馬上就理解了:「你放心,我一定全力配合。」
特派辦故意把要找白昌明談話的電話打到了孫立新辦公室,請他轉達,果然白昌明聽了孫立新的話便嚇傻了:「你……你說什麼,他們點名要找我核實一些問題?」
特派辦這次四處出擊,一定找到了不少證據,居然一回來就指名要找白昌明,這裡面不簡單呀,可是明知有鬼,孫立新也無法阻止,人家的要求可是理正氣壯。找白總核實一些問題,當他孫立新是三歲小孩子呀,雖然著急,他也是一籌莫展,現在只看白昌明的了:「對,人家電話里說了,這次來就是要專門找你核實一些問題。」
白昌明一聽就慌了神,不安地問:「他們要核實什麼問題?」
孫立新擔心地說:「昌明啊,你這種精神狀態可不行,完全是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讓人一看就覺得心中有鬼,有問題……」
白昌明的額頭又開始冒汗:「孫總,我……」
孫立新手一揮,話裡有話:「不就是事情都是你出面乾的嗎?但那都是我先談好了讓你乾的呀,有什麼事情你就往我孫立新身上一推不就完了嗎?」
白昌明趕緊地證明自己的忠心:「孫總你放心,我會扛到底的,決不會連累你……」
孫立新大度地糾正道:「怎麼是連累我呢,本來就是我的事嘛。」見見白昌明還要說話擺擺手,冷笑起來「昌明你忘了我的外號叫孫大聖了?安上尾巴就是猴子,七十二變,單憑他們審計就想搞倒我孫立新,門都沒有。一句話,稍安勿躁。我孫立新都不急,你白昌明急什麼?」
白昌明頻頻點頭,但心裡還是無法真的完全相信,不放心地又問:「孫總,您說我們躲得過這一劫嗎?」
孫立新拍了拍白昌明的肩膀,給他打起氣來:「昌明啊,上天只幫助自助的人,天作孽,猶可活;人作孽,不可活。只要你自己挺住,我孫立新包你沒事。」
這話彷彿給白昌明吃了一顆定心丸,他激動地說:「孫總,我白昌明也是條漢子,我能挺住。」
孫立新擺擺手,恩威並施,又念起了緊箍咒:「更重要的是,你白昌明是個聰明人,所以你能幹到老總,我再說一遍,昌明啊,實在扛不住的時候,你就往我孫立新身上推……」
方宏宇在自己的辦公室與童北海談話,:「……老童,顧雪梅的事我們先壓著別問她,既然我們懷疑顧雪梅的華耘公司藏著天大的秘密,那我們也裝一次傻,在沒有抓住確鑿證據前,不要把他們逼到死角,以免他們狗急跳牆再生出什麼亂子。」
童北海也點頭同意方宏宇的想法,有些著急地問:「羅曉慧那兒也不知怎麼樣了,這個仗可不能持久地打下去呀。」
方宏宇對羅曉慧一貫有信心:「顧雪梅的老底肯定不好翻,曉慧攤上了一塊難啃的骨頭,既要摸清幾十個公司的背景,又不能打草驚蛇,老童,咱們別急,我相信曉慧會幹漂亮的。」
童北海笑著打趣起方宏宇來:「什麼時候曉慧曉慧的叫上了?好親熱呀。」
方宏宇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他臉一紅:「這……這有什麼奇怪的嗎?」
童北海哈哈一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說句不該說的話,羅曉慧比那個於然強八百倍,你可別看走眼了。」
方宏宇故意裝糊塗:「你怎麼把她倆放一塊兒比較起來了?」
童北海馬上學著方宏宇剛才的話:「這……這有什麼奇怪的嗎?」
方宏宇也笑了起來:「老童,於然也沒你說的那麼差。」
童北海眨了眨眼睛說:「那麼羅曉慧呢?是不是也沒我說的那麼好?」
方宏宇忙舉起雙手休戰:「大敵當前之時,兒女情長的事還是先放一邊吧。」
童北海高興地說:「從職務上講你是我領導,從年齡上講我是你老哥,宏宇,如果看得起我,這個案子了解后,我給你和羅曉慧做大媒。」
方宏宇連忙轉移了話題:「老童,你說咱倆要是一開始就能這麼掏著心窩對話,那有多好呀。」
童北海嘿嘿一笑,依然強辭奪理:「我可是一直在掏著心窩說話呀,只不過你聽不進去。」
方宏宇被逗笑了,故意怯怯地說:「可我還有件事瞞著你沒說。」
童北海一聽就著了急:「什麼事?」
一見童北海的臉色變了,方宏宇不敢再開玩笑了,連忙切入了正題:「我聽說你女兒的工資現在比你還高,是嗎?」
童北海高興地直點頭:「是,人家有本事了,電腦現在玩得熟練極了。」
方宏宇又試探著問:「她在哪兒上班,你知道嗎?」
童北海笑著搖搖頭,他已經問過女兒好幾次了,可是童霞就是一臉神秘地不告訴他,老伴也對此事守口如瓶。方宏宇也不再兜圈子了,告訴他童霞目前正在於然的公司上班,而且正是自己介紹去的。童北海剛聽到時還是非常吃驚,方宏宇趕緊開解起他來:「你可別再和姑娘較勁。老童,於然這個人我了解,她沒你想的那麼壞。」
童北海點點頭承認:「是呀,人都是慢慢了解的,這次我和寶才去廣西辦事,不是於然暗中幫助,我們倆可是要出大事了。」
這時趙寶才推門走了進來,告訴方宏宇一個消息:「方特,北京審計署來人了?」
方宏宇一下子愣住了:「誰來了?」
趙寶才說:「人教司周司長,說受審計長委託有要事要馬上和你面談,他已經住在了信州大酒店。」
方宏宇心裡頓時浮起一個很不好的預感,他嘆息著說:「突然襲擊,來者不善呀。」
童北海倒還是挺樂觀:「周司長不是你哥們嘛,能有什麼事?」
方宏宇一臉歉意地對童北海說:「既然是受審計長委託,肯定不是小事,老童,高速集團我就不去了,白昌明那兒你對付他吧。」
17·5
就在童北海去找白昌明談話的時候,孫立新獨自駕車離開了高速集團,轉了幾個彎之後來到了一家影樓門口。影樓里冷冷清清地沒一個客戶,那個穿黑衣的青年男子正在一角坐著看報,他一見孫立新進來忙迎了上來:「請問您需要什麼服務?」
孫立新看了一眼周圍的幾個服務員后笑道:「拍幾張標準像。」
黑衣男子熱情地指著對面的收款台說:「你去開票吧,開了票到裡面來。」說完先進了裡面的攝影棚。
攝影棚里的攝影師正在沙發上睡覺,黑衣男子過去推醒了他,關切地讓攝影師到隔壁休息室里去睡覺,有什麼工作就由自己來做。攝影師睡眼惺惺地走了出去,孫立新進了門,黑衣男子馬上過去反鎖上門后問:「表哥,你今天怎麼跑這兒來了?」
孫立新在沙發上坐下,冷冷地說:「白昌明有點慌了,他要扛不住,我們就全完了。」
黑衣男子目露凶光,伸手做了個手勢,惡狠狠地說:「做了他。」
孫立新把頭靠在沙發上,一臉疲憊地說:「做還是不做?怎麼做?我心裡吃不準呀,你知道,不到要命的關頭,我是不會要人命的。」
黑衣男子站在那裡,面無表情地說:「我的命是你給的,表哥,我聽你的。」
沉默了好久,孫立新站了起來,輕輕拍著黑衣男子的肩,低聲說:「這個世界上除了你,我可是沒有第二個可信任的人了,咱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我託人去給你辦個護照,這個影樓能轉手就轉手,轉不了手愛給誰給誰,我已經讓人往你香港的那個戶上又打了二百萬港幣,你做好滅白昌明的準備,什麼時候動手聽我的電話,事成之後馬上離開這兒去香港……。」
童北海帶著葉瑩等人到高速集團會議室里和白昌明談話,剛一坐下邊寒暄都沒有,童北海就開始了,但他只是在那裡把一摞材料翻得嘩啦啦地響,沒開口問一句話,葉瑩也打開了電腦準備記錄,會議室里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上都會聽清楚。白昌明在故作鎮靜地慢慢品嘗著杯中的茶,葉瑩都耐著性子冷眼看著他。
白昌明幾口茶下肚后實在有點受不住壓抑的氣氛了,放下了杯子硬堆著笑臉找話說:「都說你們干審計的不通人情世故,我看不然,你們知道我一緊張就不停地喝茶,你們還這麼耐心地等著我喝,可見你們還是很有人情味的嘛。」
童北海冷冷地吩咐葉瑩:「小葉,給白總續上水,讓他喝個夠。」
白昌明馬上笑眯眯地說:「聽說諸位前些日子很辛苦,又是廣西又是福建的到處跑,不容易呀。」
葉瑩把水杯放在了他面前,刻薄地說:「慢慢喝,把水先喝足,別一會兒出汗出得脫了水。」
白昌明哈哈一笑,故意裝作不在乎:「出汗,是嚇得出了汗,還是驚得出了汗?」
童北海冷漠地說:「你最好別出汗,白總,我們可以開始了嗎?」說完沖董樂群使了個眼色,董樂群馬上掏出一個小錄音機放在了白昌明面前的桌上,輕輕按下了錄音鍵。
白昌明馬上被董樂群的動作搞得緊張起來了:「弄那麼正規幹什麼?不就問個話嘛。」
童北海一副黑臉包公的模樣,用公事公辦的腔調說:「好,第一個問題,當然了這個問題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白昌明反應很敏捷,一臉誠懇地說:「不,我有問必答。」
童北海突然提了個奇怪的問題:「很好,第一個問題,你白昌明只是高速集團的一個副總,大事都是孫立新說了算,你充其量也就是個跑腿的,你說我們為什麼不找說了算的孫立新核實一些事,為什麼偏偏找你這個跑腿的呢?」
白昌明萬萬沒想到童北海會這樣問,原先想好的那一套現在全用不上了,他支吾著拖延時間:「這個……這個怎麼說呢?……」
葉瑩在一旁幸災樂禍地提醒起來:「你千萬別說不知道,你剛可是說有問必答的。」
向來少言的唐小建也在旁邊添了一句:「順便提醒你一句,你要對你所有的話負法律責任,說吧。」
白昌明分寸開始亂了:「我……,我姓白的從來不幹違法的事。」
童北海不動聲色地說:「你所答非我所問,跑題了。」
白昌明越發心亂如麻了,說話就有些結巴了:「你們……你們不找孫總偏偏找我那是因為……我怎麼知道你們為什麼偏偏叫我來?」
童北海輕輕拍了拍桌子上的一摞材料,一字一句地說:「那好,我告訴你,因為我們從掌握的證據上看,所有東西都是你白昌明簽的字,和人家孫立新好像沒有任何關係。」
白昌明急忙為自己開脫:「那是我在執行他的指示,他不同意的事我敢辦?」
童北海貓戲耗子似的問道:「你的意思是,你簽過字的合同和票據全是孫立新讓你乾的,我沒理解錯吧?」
白昌明遲疑了一下才點頭:「對。」
童北海突然提高聲音說:「可要是人家孫立新不認賬呢?我們相信的是證據,是實打實的證據,你口說無憑,別把問題往人家孫立新身上推,而且推也推不過去。」
白昌明頭上一下子就嚇出了汗,葉瑩掏出一包面巾紙扔到了白昌明面前:「擦擦汗,喝口水,慢慢說。」
17·6
方宏宇匆匆忙忙趕到信州大酒店,推開客房門,打老遠就伸出了手:「哎呀,周老兄,你們搞人事工作的領導就愛搞突然襲擊。來之前怎麼也不通報一聲,不知大駕光臨,小弟有失遠迎,請多包涵……」
正在沙發上休息的周司長也連忙握出手來:「宏宇,怕是不歡迎我這位不速之客吧!」
方宏宇開玩笑地說:「你們人事部門的領導都是給人戴官帽的,我能不歡迎?」
周司長打斷他,一本正經地說:「可要是我來掀你的官帽哩!」
方宏宇馬上露出驚喜的表情:「那你也是救我脫離苦海,我更要歡迎。」
閑聊了幾句后,兩人剛一落卒,周司長就打開自己的公文包,從中拿出一疊信遞給對方宏宇:「看見了嗎?這是近期署里收到的關於舉報你以權謀私、貪贓枉法、生活作風不檢點的告狀信。」
方宏宇隨手翻了翻,平靜地說:「這麼多的人關注著我,說明我在這兒幹得不錯。」
周司長簡單地介紹起具體情況來:「有人列舉了你三大問題,這第一說你為了讓侄子上重點中學,私下收了被審單位8萬元的贊助費……」
方宏宇越聽越莫名其妙,皺著眉頭打斷了周司長:「什麼侄子?什麼被審單位8萬元的贊助費?這是怎麼回事?」
周司長一怔,不悅地問道:「怎麼回事?這個問題應該我問你而不是你問我。」
方宏宇兩手一攤,一臉無辜的表情:「純粹是誣告栽贓。審計長派你來是來審查我的吧!」
周司長不置可否地說:「你先別急,這遠還沒完,這第二,有人舉報你……」
審計小組與白昌明的談話仍在進行,此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童北海喊了聲:「進來。」孫立新應聲而進,童北海等人一看是他走了進來,馬上都不吭氣了。
孫立新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笑問:「童特,白總沒有不配合你們吧?」
童北海看了白昌明一眼冷笑道:「不,白總很配合我們。」
白昌明忙站起來,生怕孫立新誤會了童北海話里的意思,一臉討好地說:「不不不,有些事我是不了解情況的,不了解的事不能亂說,孫總,你既然來了,有些問題還是你來回答吧。」
孫立新哈哈一笑,爽快地答應了,毫不客氣地在剛才白昌明坐的地方坐了下來:「童特,有什麼問題呢?」
方宏宇還在信州大酒店那間客房聽周司長介紹檢舉信上的內容,不過,他是越聽越生氣,煩躁地在房間里踱起步來。周司長沒有理他,依然逐條逐條地向他求證:「……宏宇,你別急,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有群眾舉報你同時與兩個女人,也就是省審計廳金融處副處長羅曉慧和一個叫於然的女老闆保持不正常的男女關係……」
方宏宇一聽更火了:「對這個問題我不想作任何解釋,從人性化的角度看,我一個單身漢,正常談戀愛的權利和自由還是有的吧,就是黨章和黨員處罰條例也沒有規定黨員幹部都不能談戀愛呀!當然,有一點我可以向組織上保證,我和她倆中的任何一人都沒確定戀愛關係,更別提什麼不正常的男女關係了。」
周司長仍然笑眯眯地說:「我也不希望你就這麼一個人過呀,別嚇得連對象也不敢找了。」
方宏宇氣呼呼地坐了下來:「我就不信就憑這幾封沒根沒據的誣告信,能蒙住審計長的眼睛。」
周司長拉過方宏宇擱在桌子上的手拍了拍,以表示理解和安慰:「署黨組要是不信任你,審計長要不相信你,早派紀檢組和監察局的同志來了,還讓我在這裡與你聊天?你要是學會夾著尾巴做人,能惹出這麼多麻煩事來?」
方宏宇苦笑起來:「我還要怎樣夾尾巴?
周司長耐著性子勸起方宏宇來:「干我們這種職業,除了公正無私,還得講政治智慧,你們那個范省長對你的態度怎麼突然來了一個180度的大轉彎?上次他見了審計長還一個勁地誇你,可前兩天給審計長打電話又告了你的狀,說你跟地方關係搞得很緊張,不適應留在信州,讓審計長把你調走。」
方宏宇口氣中充滿了怨憤:「他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長了。」
高速集團會議室里,童北海仍在與孫立新、白昌明進行著正面較量,他掏出一疊發票複印件扔到了孫立新面前:「你們集團公司統一採購迫緊器,咱們信州的公司報價只要六十多塊,你們卻花二百六十多塊的錢去買福建一個公司的貨,這又該作何解釋?」
孫立新看也不看,振振有辭地答道:「猛一聽起來確實是這樣。但那個公司聲稱他們的產品是申請了國家的專利權的,有相當的科技含量。」
董樂群又從包里掏出一大疊照片扔到了桌子上,尖酸地諷刺道:「我們實地驗證過了,現在都差不多變成了一堆爛鐵,你居然還振振有辭的說什麼有高科技含量。」
孫立新不慌不忙地做起了自我檢討:「這個責任在我,官不大,僚不小,沒有深入現場調查研究,如果當時我們也像你們那樣作一些實地考察,就不會輕信他們的話,就不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葉瑩打斷他,在一邊提醒道:「據我們所知,你也親自去福建實地考察過。」
孫立新毫不掩飾地承認了,語氣比審計組的人還憤怒:「我是去過福建考察,可他們提供給我們的樣品與後面提供給我們的產品不一致,樣品看上去還是有一定的科技含量的,但沒想到他們竟然偷梁換柱瞞天過海。」
童北海冷冷地責問道:「國家蒙受這麼的大損失,你們難道就想不了了之?」
孫立新無奈地聳聳肩:「那又有什麼辦法?現在畢竟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有些事情就是不那麼盡如人意。用時髦的說法,交了學費吧。」
童北海壓抑著滿腔的怒火,瓮聲瓮氣地問:「交學費?五千六百五十七萬元,一句交學費就完了?要是你孫總個人的錢,你會那樣幹嗎?」
孫立新一時語塞,繼而又口若懸河地發表起看法來了:「要是我個人的錢,我當然不會那樣干。這樣就觸及到了一個深層次的問題,那就是體制的問題。現在不是提倡體制創新、機制創新嗎?下一步,我們集團就準備做這方面的工作,建立現代企業制度,搞股份制運作,完善法人治理結構和企業內部的監督機制。對了,下一步我們還要成立審計部。在這方面,聽說你們唐處長董博士是內行是專家,免不了還要向你請教。如果你能到我們集團來任審計部的老總的話,我們更是求之不得。只有一流的人才才能幹出一流的事業,我們現在缺的就是人才。」
唐小建語帶譏諷地反問道:「孫總不就是最好的人才嗎?」
孫立新點點頭,言語神態中更多了些驕傲:「不是我孫立新自己在這裡自吹,你們可以去調查,去問問高速集團每一個有良心的職工。為了高速集團,為了信州的高速公路建設,我孫立新是怎樣沒日沒夜干工作的,不管是數九寒天,還是炎炎夏日,我總是親自到工地上監督施工質量,對任何人、任何施工隊,在質量問題上,我都是絕對的鐵面無私。可以說,在我省的每一條高速公路上,我孫立新都是付出了汗水的。為此,那些包工頭們還送了我一個外號,叫黑臉巴頓。」
童北海突然地插了一句:「……那麼,你們用的瀝青是通過合法的正規渠道進口的嗎?」
孫立新一怔,馬上就反應過來了,義正辭嚴地辯解:「當然是合法的正規渠道。說句不太謙虛的話,我孫立新無論幹什麼事首先考慮的就是合不合法。換句話說,我孫立新從來不幹不合法的事。」
童北海也不多說,示意葉瑩遞過來一張紙和一支筆,放到了孫立新面前:「那好,那就請你給我們寫一份材料,說明一下具體情況。」
孫立新看著紙和筆,眼珠子轉了轉,推脫起來:「這個,這個我看就大可不必了吧。」
童北海對孫立新的推三阻四有些不高興了:「孫總,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是合法的正規渠道,寫份材料又有什麼好為難的呢?」
孫立新馬上又找起新的借口來了:「是合法的正規渠道不假,但中間也通過了另一家公司來具體操作,他們之間是不是有貓膩或者違規,我就不好打包票了。你們也都知道,現在的市場經濟運行有很多不規範的問題。」
唐小建打斷他:「那就請把當時的原始資料提供給我們吧。」
孫立新裝作吃驚地轉向白昌明:「白總,沒有把資料提供給審計組嗎?」
白昌明馬上會過意來,順口就接了下去:「孫總你忘了,那些原始資料在搬家過程中不是丟失了嗎?」
孫立新拍了拍腦門:「我還真給忘了。對不起,由於我們工作的疏忽,給你們的審計造成了困難。」邊說邊又轉向白昌明詢問起來,「有什麼補救的辦法嗎?」
白昌明嘆了口氣,為難地說:「這怎麼補救呢?」
信州大酒店裡,方宏宇和周司長兩人越談越高興了,現在方宏宇是完全明白了周司長此
行的真正目的,一個勁兒為自己剛才的態度道歉,周司長寬容地笑了笑:「宏宇,你現在應該明白審計長當時點你的將讓你來這兒的良苦用心了吧。」
想起來信州工作的這些日子,方宏宇真是有口難言,哪一天不是被各方勢力逼得透不過氣來,他不停地感慨道:「是呀,信州這灘渾水,不明就裡的人來了,還真趟不出個深淺來,既然署黨組和審計長這麼看重我,又這麼給我撐腰,我還有什麼可怕的。」
最後一句話讓周司長放了心,看來方宏宇還沒有被難住,他笑著說:「好,工作的事划個句號,我來了你的地盤,你拿什麼招待我呢?」
方宏宇知道周司長的意思,沒好氣地說:「我掙多少錢你還不知道?大餐請不起,我請你吃信州小吃吧?」
周司長不樂意起來,開著玩笑說:「不會又是在地攤上請我的客吧?」
方宏宇根本不吃他的激將法:「肯定是在地攤上請你,你別忘了,地攤上的小吃才是正宗的。」
周司長哈哈笑了起來:「好好,就吃地攤去,就你這個寒酸樣,以後誰要再說你貪贓枉法,我先跳出來和他們理論。」
童北海他們的問題越來越尖銳了,即使是有備而來,孫立新也有些招架不住了,一臉不悅地找起借口想開溜:「實在對不起,公司還有很多今天必須辦的急事等著我處理。如果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童北海與唐小建等人交換了一下眼色,葉瑩走上前把筆錄遞給了孫立新:「這是今天談話的筆錄。你先看看,要是沒有什麼出入的話,請簽個字。」
孫立新看也不看就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扔還給了葉瑩,然後揚長而去,白昌明也跟著往外走。
正當白昌明走到門口的時候,童北海突然說:「白總請留步。」
白昌明吃驚地轉過身:「不是都問完了嗎?」
童北海似乎問起了題外話:「白總,你剛才提供給我們的董事會會議記錄是當時的原始記錄嗎?」
白昌明想也不想就答道:「當然是。童特派,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童北海猛地把桌子一拍,厲聲詢問道:「你心裡很清楚,這上面有些董事的筆跡與你過去提供給我們的有些材料上不一致。」
白昌明被嚇了一大跳,無力地狡辯道:「不會吧?這怎麼可能?」
童北海重重地哼了一聲,鐵青著臉繼續問:「我再問你一遍,白總你看著我說話,你剛才提供給我們的材料是當時的原始記錄嗎?」
白昌明低下頭不敢看童北海,心虛地支吾起來:「這個……」
童北海又加重了語氣說道:「白總,難道還要我提醒你一下,提供偽證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白昌明仍然低著頭,沉默了好長時間才開口:「你讓我回去好好查一下,看看是不是原始記錄……我明天一早准給你們回話。」
白昌明說完就離開了,眾人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在樓梯口,葉瑩氣急敗壞的嚷嚷起來:「……人家法院是法官,檢察院是檢查官,稅務局也是稅務官,就我們審計人不帶官,所以放屁都不響。我們審計也太可憐了,一點強制性的手段都沒有……」
唐小建也非常擔心:「童特,我們能不能請省紀檢委對孫立新採取……」話還沒說完,突然發現童北海臉色蒼白,連忙伸手去攙扶他,「你怎麼了童特?你的氣色可不太好。」
童北海瞪了唐小建一眼,示意他聲音小點:「大驚小怪的幹什麼?」接著大聲把話鋒突然一轉,「署里的周司長到底要幹什麼呀?早不叫晚不叫,偏偏這個節骨眼上把方特叫走,這不是存心要拆我們的台嗎?」
17·7
白昌明探頭看了看四處沒有人,然後迅速地關上了自己辦公室的門,走到保險柜前開起鎖來。因為緊張,白昌明的手顫抖得厲害,好幾次都沒能打開。哆嗦了半天終於打開了保險柜,他從一大堆財務資料中找出了一本帶有記號的賬本。他本能地又四下看了看,迅速地把賬本塞進了自己的公文包里。
孫立新正在自己辦公室內一個隱蔽的小房間里通過監視器注意地觀察著白昌明的一舉一動,一開始他的嘴角還掛著冷笑;慢慢地,臉色就有些變了。
白昌明失神地坐在沙發上,自言自語道:「孫立新要是殺我滅了口,那他可就真是逍遙法外了,什麼事他都能往我身上推,……可是,……可是所有事都是我經手辦的,所有的字都是我親手簽的,他孫立新如果死不認帳,我能說清嗎?……坦白也是死,不坦白遲早也會被滅口,不如一走了之,躲開這個是非之地。」
想到這裡,白昌明更加心驚膽顫,起身拿起電話撥了起來:「民航售票處嗎?……我訂一張今晚飛深圳的機票……。」
與此同時,孫立新也在辦公室里打電話:「你到了嗎?……好,記住了,手腳乾淨點,動手的地方別離我這兒太近了,完事後去信州大酒店開個房間先躲起來,我給你辦好護照后,你馬上離開這兒……。」
沒過多久,那個神秘的黑衣男子從高速集團大樓停車場中自己的車上走了下來,他提了個包向白昌明的車走去,走到車旁環顧了一下四周后,迅速地轉身鑽到了白昌明的汽車下面……
白昌明正在桌上整理著自己各種信用卡,他一一整好後放在了自己的內衣口袋,他提上裝賬本的那個公文包定了定神後向外走去,一開門,孫立新正好站在門外。
白昌明大驚失色,話都說不出來了:「孫,孫總……。」
孫立新冷冷一笑進了屋將門又反鎖上了,白昌明只好硬著頭皮問:「孫總,有事嗎?」
孫立新關切地問:「昌明啊,你臉色很不好,該上醫院就上醫院,別硬挺著。」
白昌明勉強從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孫總,我,我沒病……」
孫立新搖搖頭:「不對,我看你有病,有心病。昌明啊,你恐怕誤解了我硬挺著的意思。」邊說邊裝作不經意地抓過白昌明的公文包,「包里裝的什麼呀?」
白昌明本能地伸手去搶包,孫立新一閃,白昌明差一點摔倒,孫立新立即變了臉色:「怎麼,包里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嗎?」
白昌明渾身顫抖如篩糠,邊說話的聲音都跟著發起抖來:「沒,沒有……」
孫立新冷哼一聲:「那你急什麼?」說著打開包翻看起裡面的東西來,看了幾眼后惡狠狠地說:「我告訴你白昌明,在這個世界上想跟我孫立新玩心眼的人還沒有生出來。想跟我鬥法,你不覺得自己還嫩點嗎?」
白昌明面無人色,「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可憐巴巴地說:「我沒有孫總,真的沒有,我對你絕對忠心耿耿……」
孫立新看也不看白昌明:「別忘了,我孫立新平生最恨的就是王連舉、浦志高之類的貨色。」說完拿起白昌明包里裝的賬本離開了。
白昌明跪在那裡,後悔地直打自己的耳光:「我他媽大笨蛋一個……」
十分鐘后,白昌明步履蹣跚地走出了高速集團的大樓門,上了自己的車開車而去,黑衣男子的車也遠遠跟在後面開了出去。
孫立新站在窗戶邊上,靜靜地看著兩輛汽車相繼離去,嘴角浮起一個殘忍的微笑。然後轉身過去撥通了顧雪梅的電話:「梅,是我,我晚上去你那兒……,沒什麼高興事,就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