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就像一列遠行的火車,中途下去了多少人,也不影響它的慣常的行駛。當然這同一列車上的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目的地,時間的列車更殘酷無情一些,因為淘汰出局的人瞬時瞬刻就被遺忘得乾乾淨淨,然後馬上會有人補上剛剛空缺的位子,那個補空的人往往是你最意想不到的人。就比如幹部處處長這個位子,南浩江沒想到單飛來補,單飛也沒想到他走了之後會是張生來補。人對人的替代簡直是全沒道理的,是沒有理由的。現在張生坐在了那間陽光明媚的辦公室里,他真是洋洋得意一付小人得志的樣子,他對手下的人耀武揚威,稍有不慎就會有人遭到他沒頭沒臉的喝斥。他的專職司機米新每天都懸著心綳著緊張的神經,他不敢走遠了去做任何事,因為張生時不時地會在樓道里不停地叫:「小米,你得過來一趟,你去我老婆單位把這個交給她,她急著用,現在就去……」他每天的指令不計其數,小米像一隻驚弓之鳥總是乍著汗毛開始每一天。然而在張生行走的背後,有無數雙眼很鄙憎地斜著他看,無數張嘴輕蔑沖著他撇。而這時很少有人談張生,大家開始替單飛鳴不平,而這種鳴不平就像老太太用雞毛撣子掃灰塵,無足輕重,久沒有使那雞毛撣子,雞毛撣子上也便落滿了灰,然後就被永遠遺忘在一個角落裡……單飛是一種被遺忘,「大魚」是另一種被遺忘,他們遠離他們製造過轟動的城市之後,就像垃圾車穿過街道揚起的沸塵,那沸塵總會落到一些新的角落,城市也總會有新的轟動和新的平靜,快的就像白天的喧鬧和夜晚的寂然那樣的頻率。只有親人和仇人,無論你走多遠,他們時刻會記得你……他們對這樣一個人的遺忘也僅是暫時的遺忘,像沉在河底的一塊沉重的石頭,它們是水無法搬走的記憶……
白雨常常想起這兩個人。
「爛頭瘡」那夜本想看一台好戲,可是當他帶著滿腔怒火的馬老三闖到「大魚」的屋裡時,「大魚」一個人在床上酣睡著,「爛頭瘡」見狀掃興地溜了。馬老三又氣急敗壞地去推自己住的房門,房門從裡面緊插著,好像是他不在女主人是嚴把門戶呢。唐璇兒一副睡眼惺松的樣子來開門,馬老三一把就提起了唐璇兒道:「你他媽的小賤貨是不是偷漢子了,快說!不說實話,老子就撕碎了你!」
「呸!還用我偷漢子嗎?你不是可以把我輸給任何一個無賴嗎?!甚至是豬狗你都不在乎,現在怎麼在乎我了!是『爛頭瘡』給你謊報軍情去了吧?他得不到我就拿你當沒腦殼的箭使,一箭雙鵰多美妙的主意呀!你撕呀,撕碎了我也比天天讓那些流氓無賴腌臢了我好!」唐璇兒也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一口氣真能說的這麼頭頭是道。
「大魚」和唐璇兒當時並沒聽見外面的動靜,「大魚」只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心性多疑,所以借口出來小解看看外面,那時他就看見了曠野里「爛頭瘡」那一瘸一拐的身影……他即刻回屋讓唐璇兒趕快回自己的房間,他告訴唐璇兒一旦馬老三突然闖回來如何應付。他還教她要忍一段,等他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再一起離開這兒,因為,栓兒是他們一定要帶走的,而這三更半夜那孩子睡得正熟,夜裡逃跑是使不得的。唐璇兒為「大魚」想得如此周到心裡感到熱熱的……
馬老三對唐璇兒說的話半信半疑,他出門看看「大魚」的房門,惡毒的生出一個獸性的慾念,他回身把唐璇兒一把扯住:「我今天想在院子里跟你幹事兒!」「大魚」的屋門外有一個平台,夏天吃飯用的,馬老三想這個檯子正好派上用場!
「不,你不能在那兒!」唐璇兒驚恐地拒絕著。
「我能!這是我的家,我想在哪兒就在哪兒!」馬老三不由分說就扯下唐璇兒的睡衣,他像夾一床被子那樣把唐璇兒夾在腋下,徑直奔「大魚」門前的那個平台,如果「大魚」背著他跟唐璇兒做下醜事,他要明著讓一個難堪,讓另一個發狂發瘋……
唐璇兒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絕望地掙扎著叫喊說:「馬老三!你今天要是敢碰我,我就撞死在這塊青石板上!」
大魚在屋裡聽見了外面發生的一切,他手裡握著那把槍準備著在忍無可忍的時候衝出去,馬老三完全無視一種危險的迫近,他獰笑著罵唐璇兒:「你個婊子,什麼時候變成烈女了,我今天就要碰你,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一頭撞死!」
唐璇兒被反剪著雙臂趴在平台上,在馬老三手裡,她就像在鷹爪下的小雞……
就在這時,栓兒大聲地哭起來。